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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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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長在座艙內快走完一圈了,這時正自在地放鬆一會兒,與一個原先曾坐他的飛機旅行過的小個子相互打趣。

    “我知道,這看上去有點象加拿大皇家空軍,”鄧一邊撫摸著那大蓬髭鬚,一邊不無歉意地這麼說道。“不過我留了好長時間了,捨不得刮掉,要知道,它是我的老朋友了。”

    “我敢說,你留這東西完全是要討姑娘的喜歡,”那小個子說道。“他們叫你什麼——海狸嗎?”

    “啊,不,”鄧回答道。透過大髭鬚可以看出他的一絲笑意。“在這飛機上的,全是些很有教養的人。他們不叫我‘鄧’,就叫我鄧西嫩①。”

    “就叫你什麼?”

    “鄧西嫩,”機長不慌不忙地說道。“你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了。你讀的《麥克白》到哪兒去了?”

    那小個子眼瞪著他。“《麥克白》?”他茫然地重複道。“嗨,你說的什麼呀?”

    機長已經走開了。還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就已注視著站在過道遠處的空中小姐了。空中小姐這時正俯身,將手心搭在一個女乘客的額頭上,這女人與其說是坐著,還不如說是躺在椅子裡。當他走近時,她團著身子,重又靠在座椅的頭靠上,臉上突然變得很痛苦,眼睛眯著好象很痛。機長輕輕地碰了一下空中小姐的手臂。

    ①莎士比亞著名悲劇《麥克白》中麥克白失敗的地方。

    “出什麼事了嗎,本森小姐?”他問道。

    珍妮特直起身子。“這位太太感到有點不舒服,機長,”她非常小聲地說道。“我去給她拿點阿斯匹林來,馬上就來。”

    鄧接替了她的位置。他向那女的,和坐在她旁邊的男的俯下身子。

    “聽說您不太舒服,真太遺憾了。”他深表同情地說道。“哪裡感到不舒服?”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我,我不知道。”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來得很突然,就幾分鐘之前。我感到噁心,頭暈,還痛得厲害,……就在這裡。”她指了指胃。“真抱歉,添麻煩了,我……”“好了,好了,親愛的,”她旁邊的男的低語道。“躺著別動,馬上就會好的。”他看了看機長。“我想大概是暈機吧。”

    “我也這樣想,先生。”鄧答道。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這女人,注意到大顆汗珠正從她蒼白的額頭上沁出來。她的頭髮也已散亂了,一隻手緊握著座椅的手把,另一隻抓住她丈夫,手關節毫無血色。“您這樣不舒服,我們真是抱歉,”他十分溫和地說道。“不過我相信空中小姐會照料您的,儘可能好好休息一下,看來這一路上飛行會很平穩,但願這對您是種安慰。”他挪過身子,讓位給珍妮特。

    “藥來了,”空中小姐遞上藥片說道。“吃吃看吧。”她輕輕地托起那女人的頭,幫她從杯子裡喝了幾口水。“這就好,現在讓我幫您再坐得舒服些。”她把一條毯子裹在她身上。“怎麼樣?好一點嗎?”那女人感激地點了點頭。“過一會兒我再來看您。那紙袋要用就用,不要有什麼顧慮,如果需要我,按一下窗旁的按鈕就是。”

    “謝謝了,小姐,”那男的說道。“我相信稍過一會兒就會好的。”他笑著看了看一旁的妻子,彷彿要從她那裡證實他的話沒錯似的。“休息一會兒吧,親愛的,很快就會好的。”

    “我也這樣想,”鄧說道。“我知道這種事一定是很不好受的,希望您很快好起來,太太,祝你們倆晚安。”

    他重又回到走道的那一頭,在廚房裡等著珍妮特。“那兩人是誰?”當空中小姐過來後,他這樣問道。

    “蔡爾德夫婦,約翰·蔡爾德。一刻鐘之前她還是好好的。”“嗯。好吧,如果她有什麼不好,最好還是跟我說一下,我好用無線電話通知前方。”

    珍妮特立即望了他一眼。“這是幹嗎?你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那樣子看了嚇人,也許是暈機,要不是膽病,不過隨便是什麼,看來都很厲害。”機長看上去隱約有點不安,他的手指無意地敲著排水池的金屬板。“旅客名單上可見有醫生?”

    “登記時沒人寫醫生,”珍妮特回答道。“不過我可問一下。”

    鄧搖了搖頭。“現在不要去驚動人家,大部分人都準備入睡了。過半小時左右把她的情況告訴我。問題是,”正當他轉身要走時,他又輕聲地說道:“我們還要飛四個小時才能到西海岸呢。”

    在去駕駛艙前,他又在那患病的婦女旁停了一下,並向她笑了笑。她想笑笑作答,可一陣突發的疼痛使她閉緊雙眼,身子頂著座椅,躬了起來。有這麼幾秒鐘工夫,鄧站在那裡仔細地觀察著她。然後,他繼續往前走,進了駕駛艙後,隨手把門關上,輕輕地滑進了座椅。他脫下大蓋帽,戴上大耳機,以及懸掛式話筒。彼得正在手控駕駛。分散飄流著的雲塊似乎在朝前窗湧來,把他們整個都矇住了,但很快又消散開去。

    “積雨雲越來越濃了,”副機長說道。

    “看來要有麻煩了,嗯?”鄧問道。

    “看上去象是。”

    “我來。最好飛到它上面去。請求飛到20,000英尺,好嗎?”

    “好的。”彼得把話筒上的鍵鈕按到送話位置。“裡吉納電臺,我是714。”他呼叫道。

    “714,請說話。”耳機裡響起了清脆的聲音。

    “我們遇到了壞天氣,請允許飛到20,000的英尺。”

    “714,請等一下,我問一問空中交通管制中心。”

    “謝謝了。”

    機長眯起眼向前面那翻滾著的烏雲望了一下。“彼得,最好打開繫上安全帶的指示燈。”他這樣建議道,同時全神貫注並熟練地控制著飛機的顛簸和搖擺。

    “好。”彼得伸手去撥在他頭上的儀表板上的開關。當飛機擺脫了一大塊烏雲的包圍後,驟地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一頭鑽進了另一團烏雲中。

    “714航班,”無線電裡響起了話音。“空中交通管制中心同意升到20,000英尺。講完了。”

    “我是714,謝謝,完了。”彼得答道。

    “上吧,”機長說道。隨著機身開始傾斜,發動機的聲調更深沉了。在閃爍的儀表板上,高度表的指針持續地往上升,每分鐘升高達500英尺。窗上那長長的刮雨器從這邊到那邊大幅度地、有節奏地嘩啦嘩啦來回擺動著。

    “要能甩掉這片烏雲就好了,”副機長說道。

    鄧沒作聲,他的眼睛緊盯在面前的錶盤上。兩個飛行員誰也沒察覺空中小姐進來。她碰了碰機長的肩。

    “機長,”她急切地說道,不過語調還是盡力控制著。“那位婦女,現在更糟了。另有一個旅客也病了,一個男的。”

    鄧沒轉過頭來。他伸出手臂,打開了降落燈。尖利的燈光把迎面襲來的雨雪照得透亮。他熄掉燈,開始調節發動機和除冰器的開關。

    “此刻我沒法來,珍妮特,”他一面操作,一面說道。“你最好還是照著我剛才說的去看看能否找到一個醫生。要大家都把安全帶繫好,飛機可能要顛得很兇。一有可能,我馬上就來。”“好的,機長。”

    從駕駛艙出來後,珍妮特就用能叫各排座位上的旅客都聽得見的聲音喊道:“請繫好安全帶,飛機可能有點顛簸。”她向右邊頭兩個旅客俯下身去,那兩個人半睡半醒地向她眨著眼。“很對不起,”她隨意地說道,“你們兩位可有哪一位是醫生?”靠她最近的那個人搖了搖頭。“很抱歉,沒有。”他咕噥道。“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沒什麼要緊的。”

    一陣發自疼痛的喊叫馬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趕緊穿過走道來到那病著的蔡爾德太太身旁。蔡爾德太太身子蜷曲,半躺在她丈夫的懷裡,閉著眼呻吟。珍妮特趕緊蹲下身子,把那女的額角上閃亮著的汗珠搽去。蔡爾德望著她,因為憂愁,兩眉緊鎖。

    “我們怎麼辦,小姐?”他問她。“你說她是怎麼了?”

    “讓她暖和一點,”珍妮特說道。“我去看看機上有沒有醫生。”

    “醫生?我真想飛機上有一個呢。如果沒有,那怎麼辦?”“別急,先生。我馬上就回來。”

    珍妮特直起身,對那個痛苦的婦女瞥了一眼,然後走到別的座位,低聲問誰是醫生。

    “有人病了嗎?”人家問她。

    “稍微有點不舒服。飛行時,有時是會有這等事的,真抱歉,打擾您了。”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是四個喝威士忌中的一個,他臉色焦黃髮亮。

    “真對不起,小姐,又得麻煩您了。我難受極了,您看我能喝杯水嗎?”

    “當然啦。我就去拿。”

    “我從來役有這麼難受過。”那人往後一靠,直喘氣。他的一個夥伴給鬧醒了,睜開眼坐了起來。“你怎麼啦?”他喊道。

    “裡面不舒服,”那人說道。“就象要裂開來似的。”當又一陣疼痛襲來時,他兩手緊按住胃。珍妮特輕輕地搖著斯潘塞的肩。他張開一隻眼,然後兩隻。“真對不起,把您喊醒了,先生,”她說道。“這裡有誰是醫生嗎?”

    斯潘塞醒了醒。“醫生?沒有,我想是沒有,小姐。”她點了點頭,正待要走。“不過稍等一下,”他攔住她道。“我好象記得,啊,是的,他當然是的,這位坐在我邊上的先生就是醫生。”

    “啊,感謝上帝,”空中小姐舒了一口氣。“請喊醒他好嗎?”

    “沒問題。”斯潘塞說著用手肘捅了一下坐在他旁邊的正斜躺著的傢伙,同時向她望了一眼,“有人病了,嗯?”

    “感到有點不舒服。”珍妮特說道。

    “喂,醫生,請醒醒。”斯潘塞熱心地喊道。醫生搖了搖頭,咕噥了幾句,然後猛地醒來。“看來你到底還是接到夜晚出診的請求了。”

    “先生,您是醫生嗎?”珍妮特急切地問道。

    “是的,我是貝爾德醫生。啊,出什麼事了?”

    “我們有兩個旅客,痛得很厲害。請您去看著他們好嗎?”“病了?好的,當然好的。”

    斯潘塞站起來,讓醫生出去。“他們在哪兒?”貝爾德揉著眼睛問道。

    “我想,您最好先去看一下那女的,醫生,”珍妮特說道。她在前面引路,一面輕聲地招呼旅客:“請繫好安全帶。”

    蔡爾德太太此時全身都癱在座位上了。陣陣疼痛使她全身抽搐,她張大嘴,顫抖著大口大口地喘氣,頭髮全汗溼了。

    貝爾德站著看了一會兒,然後跪下來,拿起她的手腕。

    “這位先生是醫生,”珍妮特說道。

    “很高興見到您,醫生,”蔡爾德熱情地說道。

    那婦女睜開眼。“醫生……”她兩唇顫抖著,盡力想說什麼。

    “別說話,”貝爾德說道,他兩眼瞧著表。他鬆開她的手腕,摸了摸上衣的口袋,掏出一支袖珍手電筒來。“睜大眼睛,”他輕聲地命令道,然後在手電光下依次檢查了兩隻眼睛。

    “現在還痛嗎?”那女的點點頭。“哪裡?這裡?還是這裡?”當他按她的肚子時,她突然抽起身,痛得差一點喊出聲。他給她重新蓋好毯子,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站起身。“這位太太是你的妻子嗎?”他問蔡爾德。

    “是的,醫生。”

    “除了痛,她還有什麼不舒服?““她很不舒服,吃下去的東西都嘔了出來。”

    “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象不太久。”蔡爾德無望地看著珍妮特。“一切來得都很突然。”

    貝爾德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他握住珍妮特的手臂走開去,為不讓附近的旅客聽見,儘量小聲地跟她說話,那些旅客此時正瞧著他們。

    “你給她吃過什麼?”他問。

    “只給過阿斯匹林和水,”珍妮特答道。“唷,我想起來了,我答應給那個人送水去的,那個男的也病了。”

    “等一下,”貝爾德干脆地說道。此時,他的睡意全消了,他顯得既機靈,又很有權威。“你在哪裡學的護理工作?”

    珍妮特聽他這麼一問,臉紅了起來。“哦,在航空公司訓練班,不過……”

    “沒什麼,只是對確實在嘔吐的人,給阿斯匹林不大有用,還會使他們病情加重的。絕對只能喝水。”

    “很,很對不起,醫生,”珍妮特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想你最好到機長那裡去一下,”貝爾德說道。“請告訴他,我們最好馬上降落,這位婦女得送醫院,還要他們備一輛救護車。”

    “您知道是什麼病嗎?”

    “這裡我還不能作出明確的診斷,但病不輕,這附近哪個城市有醫院設施,就在哪裡著陸,要快。”

    “好的,醫生。我去的時候,您能看一下那個病人嗎?他說他噁心,也是這樣痛。”

    貝爾德尖利地望著她。“你說也是這樣痛法?他在哪裡?”珍妮特帶著他朝前走到那個病人處,那個人也是躬著身子,嘔吐不止,坐在一旁的他的朋友扶著他。貝爾德蹲下來,看他的臉。

    “我是醫生,請把頭抬一下好嗎?”他快速地檢查著,同時問道:“在過去二十四小時裡吃過什麼?”

    “只是一般的東西,”那人喃喃地說道,他看來已精疲力竭了。“早飯是燻肉和雞蛋……中飯吃的色拉……在機場吃了一塊三明治……再就是這裡的一頓飯。”他有氣無力地說著,口水不自覺地順著下頜滴下來。“肚子痛得厲害,醫生,還有我的眼睛。”

    “你眼睛怎麼了?”貝爾德趕緊問道。

    “好象聚不起焦,看上去總是重影。”

    他的夥伴似乎感到這很有趣。“那威士忌倒也有點勁兒,可不是!”他喊道。

    “請安靜些,”貝爾德說道。他直起身,發現珍妮特和機長站在他旁邊。“給他蓋得暖一點,再給他蓋上幾條毯子,”他對珍妮特說。機長示意他跟著到廚房去。當單獨只有他們兩人在場時,貝爾德立即問道:

    “機長,我們最快要多久才能著陸?”

    “問題就在這裡,”鄧簡短地說道。“我們沒法著陸。”

    貝爾德瞪著他。“為什麼?”

    “天氣。我剛用無線電話核對過,在山的這一邊的大草原上,全是低沉的烏雲和大霧。卡爾加里全給大霧籠罩了,我們沒法,只得直飛西海岸。”

    貝爾德想了一想。“那折回去怎麼樣?”他問道。

    鄧搖了搖頭,柔和的燈光正照著他那緊繃著的臉。“也不行。由於大霧,溫尼伯在我們走後馬上就關閉了,不管怎麼說,目前往前繼續飛行還更快些。”

    貝爾德的臉扭了一下,小手電輕敲著手指甲。“估計多久可著陸?”

    “大約太平洋時間早上五點。”鄧看到醫生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錶,又補充道:“再過三個半小時我們將可著陸,這種包機實在飛不快。”

    貝爾德想定了主意。“那我在到達溫哥華之前,只能對這些人盡力而為了。我需要我的那隻旅行袋,你看我能取出來嗎?我在多倫多託運的。”

    “我們可以試一試,”機長說道。“但願它就在頂上,請把行李票給我,醫生。”

    貝爾德那長長的手指在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了一隻皮夾,從皮夾裡取出兩張行李票,交給了鄧。

    “有兩隻包,機長,”他說道。“我要的是小的一隻。裡面沒有多少醫療器械——只是有幾件我一直隨身帶著的東西,總有點用的。”

    幾乎還沒等他講完,飛機猛地向一邊傾斜,把他倆一下撞倒在另一面牆上。對講機裡響起了一陣急迫而響亮的嗡嗡聲。機長首先爬起來,馬上跳向對講機。

    “我是機長,”他急切地說道。“出什麼事了,彼得?”

    傳來了副機長那顫抖、痛苦的聲音:“我,我病……病了,快……快來。”

    “你最好跟我一起去,”鄧對醫生說道。他倆很快就離開了廚房。“飛機不太穩,真對不起,稍微有點湍流。”他們走過走道時,旅客們都抬起頭來看機長,他就這樣客氣地向他們解釋著。

    等一衝進駕駛艙,他們一下子就看出副機長病得有多重了。他頹坐在椅子裡,一臉的汗,顯然是用足了全身力氣抓著操縱桿。

    “把他抬開,”機長敦促道。貝爾德和跟著進來的珍妮特把這個副機長從操縱桿那裡抬開,同時鄧坐入自己的位子,把操縱桿抓在手裡。

    “駕駛艙後面有一隻位子,是我們帶上無線電報務員的時候,給他坐的。把他放在那裡吧。”他對他們說道。

    在他們把他扶到空位上去讓他靠著牆坐著時,彼得一陣難受,吐了起來,滿地都是。貝爾德鬆開副機長的領子和領帶,儘可能讓他舒服些。每隔幾秒鐘,彼得就要嘔吐一次,他身子蜷曲著,喉頭髮出呱呱的呻吟聲。

    “醫生,”機長的聲音顯得很緊張。“怎麼回事?究竟怎麼了?”

    “我也說不準,”貝爾德冷冷地說道。“不過這幾個人有共同的地方,一定有的,最可能的是食物。我們晚飯吃的什麼?”“主道菜是肉和魚任選,”珍妮特說道。“您也許還記得,醫生,您吃的是……”

    “肉!”貝爾德打斷了她。“大概有……兩三個小時了吧?他吃什麼?”他指了指副機長。

    珍妮特的臉開始有點緊張。“魚,”她幾乎是悄聲地在說。“你可記得其他兩位旅客吃的是什麼?”

    “不……不會吧……”

    “快,請快去問一下,好嗎?”

    空中小姐趕緊跑了出去,她的臉色蒼白不堪。貝爾德跪在副機長身旁,這位副機長這時閉著眼睛,身子隨著飛機的飛行來回晃動。“儘量休息一下,”他輕聲地說道。“再過幾分鐘我給你服點藥,可幫你止一下痛。”他伸手,從架子上拉下一條毯子給他蓋上。“蓋暖和一點,也許會好些。”

    彼得稍稍張開眼,伸出舌頭舔了舔那乾燥的嘴唇。“你是醫生嗎?”他問道。貝爾德點了點頭。“真對不起,弄得這樣一塌糊塗。我還以為要暈過去了哩,”他說。他想笑一下,可怎麼也笑不出。

    “別說話,好好休息。”貝爾德說道。

    “告訴機長,他說得對,我確是笨手笨腳的……”

    “我跟你說別作聲,好好休息,會好一點的。”

    珍妮特回來了。“醫生,”她急著說,象是怪自己還說得不夠快似的。“那兩位旅客我已問過了,兩個吃的都是魚,此刻另有三個在說肚子痛,您能來一下嗎?”

    “好的,可我需要那隻旅行袋。”

    鄧回過頭說道:“你看,醫生,此刻我沒法離開這裡,不過我一定讓你立即拿到這隻旅行袋。珍妮特,把這幾張行李票拿去,再叫一個旅客幫你去把醫生的兩隻旅行袋中小的一隻取出來,怎麼樣?”珍妮特從他手上拿過行李票,又轉向醫生想說什麼,但鄧又繼續說道:“我要跟溫哥華通話,報告發生的事,你有什麼要我說的嗎?”

    “有的,”貝爾德說道。“跟他們說,我們有三個人病得很重,可能是食物中毒,也許還會有別的人。你就說還沒確定,不過我們估計食物中毒可能是機上所供的魚引起的,最好禁止繼續供應跟我機上食品同出一個來源的一切食品——至少在我們最終確定中毒原因前是這樣。”

    “我想起來了,”鄧喊道,“這食品不是從通常給我們航空公司提供食品的包伙人那裡弄來的。我們抵達溫尼伯時太晚了,我們公司的人只得從其他人那裡搞來吃的。”

    “把這事告訴他們,機長,”貝爾德說道。“這就是他們需要知道的事。”

    “醫生,請務必來一下吧,”珍妮特懇求道。“我懇請您去看一下蔡爾德太太,她似乎全垮了。”

    貝爾德走到門口,臉上的皺紋此時更深了,但是他用來看著珍妮特的那雙眼睛卻如磐石般堅定。

    “可別驚動旅客,”他指示道。“我們得大大依靠你,現在你還是設法把我的旅行袋找來給我,我會去照料蔡爾德太太的。”他給她開了門,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事而攔住了她。“啊,我問一下,你晚飯吃的什麼?”

    “我吃的肉,”年輕的空中小姐答道。

    “那就得感謝上帝了。”珍妮特笑了。當她正要跨步的時候,他突然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想,機長吃的也是肉吧?”他冷不防地向她提出了這麼個問題。

    她抬起頭望著他,彷彿要同時盡力記住和領會他的問題的含意究竟是什麼似的。

    然後,她臉上突然現出震驚和若有所悟的神色。她幾乎跌倒在他身上,她的眼睛充斥著無限的,難以自抑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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