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幾天,柳依依把可能懷孕的信息告訴了宋旭升。宋旭升喜得手舞足蹈,又四肢撐着身子滿牀爬,“兒子生下來了,我就學狗叫給他聽,汪,汪汪,汪汪汪!”柳依依説:“你鄉下腦袋口口聲聲兒子兒子,搞得我壓力很大。我偏要個女兒!”宋旭升説:“女孩?”他抬起頭,慢悠悠地翻上一個白眼,“女孩?那也好,也好,只要是我的就好。”柳依依説:“好就是好,什麼叫做也好?”宋旭升想了想説:“好,好,好。如果是個女孩,我就扛杆槍守着她,一直守到二十四歲,過了二十四我就管不着了,唉!還是男孩省心,如今什麼世道?”這話撞在柳依依心上,嘴裏説:“你學過文化沒有?我就是我,我在那裏等着,是沒有性別的,你跑過來鑽進去了,才有了性別了,都怪你!”宋旭升説:“也是的啊,説起來,也是的啊!我鑽進去了,就定下來了,這是科學,我懂科學,科學,我懂科學。”
一個新的生命在自己身體之中孕育,這讓柳依依心態有了很大的變化。秦一星又打了電話來,柳依依怕他又要召自己過去,就搶先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了他。秦一星馬上表示了祝賀:“好啊,好!”以後,就再沒有消息了。柳依依開始還期待他隔那麼一段時間會問候一下,這種期待落了空。這讓她感到失落,也感到安心。她沒有料到兩人的關係會了結得這麼徹底,在同一個城市,不説見面,問候一聲也不行嗎?
柳依依明白人生要向前看的道理。她對宋旭升説:“是不是我們去醫院把他做了?”她指一指自己的身體,“還來得及。”宋旭升眼珠都要暴出來,“什麼!你發高燒吧!做了,老子的兒子?”柳依依説:“反正我們也養不活他。”宋旭升額上青筋暴出説:“這麼小看我!馬上就會見成效了,顏福林給我百分之五的股份,也要兑現了。”柳依依説:“我是等不到了,不知孩子等得到不?”
幾個月很快就過去了。臨到生產的那幾天,柳依依反覆對宋旭升説:“我要自己生,我不剖腹。”表面的理由,是自然生的好,實際上內心有個極隱秘的想法,是苗小慧提醒她的,就是怕腹部留下一道疤痕。苗小慧説:“你看我肚子上這麼長一道疤,除了老公,我真的不敢面對任何男人了。他們是唯美主義者,哪受得了這麼長一條蜈蚣?不要他們説,連我自己都不敢站在鏡子面前了。”苗小慧當時在自己腹部比劃了一下,那一瞬間給柳依依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蜈蚣的比喻的確也貼切無比,那些縫過的線痕就是蜈蚣的腳。女人不惜任何代價追求完美,這完美説是為自己,私心也承認着是為了男人。到那天還是剖腹產。柳依依在產牀上痛苦地堅持了四個小時,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醫生説:“羊水都流乾了,再不剖腹就不負責任了。”柳依依見實在過不去了,只好答應了。答應之後心裏咯噔一下:“完了。”
做母親給柳依依帶來了喜悦,不過,這喜悦是打了折扣的,生的是一個女孩。宋旭升想要個男孩,是有點封建思想。柳依依沒有封建思想,她只是擔憂女兒未來的幸福沒有把握,太沒有把握。
柳依依給女兒起了個名字叫琴琴。柳依依説:“將來她不聽話,你會打她嗎?”宋旭升説:“生他是個男孩我可能會打,是個女孩,已經對不起她了,還打她?”
柳依依在老家請了個人叫蘇姨的來帶琴琴。琴琴滿了月,柳依依不想餵奶了,Rx房一緊一鬆,多少次下來,就鬆弛了,不能叫Rx房而只能叫奶袋了。宋旭升説:母乳是不可替代的,這個科學你就不懂了。做母親的人不能太自私了,就算犧牲一點體形,也是應該的。你保持體形給誰看?還不是給我看?你胖了,長等於寬,我都看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行不行?”
苗小慧抱着兒子來看過柳依依幾次,提醒她,要趁現在孩子還小,把家中的經濟權抓過來,不然將來就沒有機會了。柳依依説:“我做女人失敗呢,管不到他的錢呢。”苗小慧説:“誰也不是輕輕鬆鬆就拿到這個權利的,你把這條命脈抓住了,男人他想跳也跳不起來了。”
柳依依旁敲側擊好幾天,想把宋旭升的收入搞清楚。單位收入是擺在那裏的,顏福林那邊是多少?柳依依開了一張單子,從嬰兒尿布到微波爐,要買幾千塊錢的東西。宋旭升看了看説:“好。”柳依依沒想到他一口就承諾下來,看來外快還不是個小數,自己以前大意了。柳依依説:“你這麼忙,我每天閒着,我幫你管着這點錢。”宋旭升説:“唉,你帶孩子這麼辛苦。你用了多少錢都找我報銷吧。”柳依依把xx頭從琴琴口中拔出來,把琴琴塞給宋旭升説:“那你去帶吧!”琴琴哇的一聲哭了。柳依依心頭一緊,雙手本能地伸過去,宋旭升馬上遞過來。柳依依雙手縮回,也不做晚飯,就出了門。
獨自坐在一家咖啡館裏,柳依依心裏想着琴琴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宋旭升一遍一遍打電話來,孩子哭了,孩子要吃奶了,孩子拉屎了。柳依依説:“是宋家的人,宋家不會管?”一直僵持到晚上九點,宋旭升妥協了,打電話來説:“你那麼想管錢你就管好了,我還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