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慧結婚了,丈夫是省煤炭廳一個下屬公司的經理。接到苗小慧的電話,柳依依心裡一沉:“真的?”馬上意識到了語氣不對,又歡快地說:“真的?太好了,祝賀你啊!”柳依依去參加了婚禮,排場很大,很豪華,花車是奔馳的。柳依依在嘉賓登記簿上看到了薛經理的名字,進去又在大廳裡看見了他。她想著,這熱鬧之中,是不是還有幾個隱身人呢?苗小慧挽著丈夫的手,另一隻手抱著鮮花,一身潔白,站在門口迎賓。她朝柳依依笑的時候,柳依依看出了那笑中的一點憂鬱,那是別人看不懂的。她記起幾年前在學校的時候,自己對苗小慧講起,女孩終究是要找個人對自己負責的,那時苗小慧說:“我不要誰對我負責,誰宣稱要對我負責,我馬上就會從他身邊跑開。”只有小女孩才有資格講那麼豪邁的話啊!
參加婚禮回來,柳依依非常清醒,自己與秦一星這種沒有前景的關係,如果還不一刀切斷,那就真的要付出一輩子的代價了,就像阿雨那樣。到時候青春已逝,哪個像樣的男人還會把自己當作寶貝?青春是資源,這資源消耗得飛快,一年年貶值,甚至是以月計算的。男人不傻,他們眼睛裡有毒,心裡也有毒,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也想得清清楚楚。男人不傻,自己就不能傻,不然傻的人與不傻的人面對面,不輸得落花流水才怪呢。
柳依依把自己的想法跟秦一星講了,秦一星說:“是的,唉,是的。”約好兩人不再聯繫,秦一星每個月把生活費存在她的賬戶上。可柳依依越是擋著自己不跟他聯繫,心裡就越想聯繫,那搔不著的癢比搔得著的癢更癢。掙扎了幾天,還是羞答答地發了信息過去,問近來可好?信息這一發就沒完沒了,來回幾十條之後,柳依依深夜從宿舍爬起來,打的到康定去見他了,不然,這一夜都不知怎麼才過得去。既然去了,當然,該發生的事情一定會發生,而且,還復活了那種已經平淡的激情。柳依依知道這樣下去很危險,可是,沒有辦法。很危險,沒有辦法。她想起阿雨曾經說過,正正經經找一個好男人是找不到了,只能到另一個女人手中把她的丈夫搶過來,以大海般的決心,鐵血似的殘忍。這是一場生死搏鬥,不但是搶一個人的丈夫,也是搶一個孩子的父親,要準備付出滴血的代價。柳依依在心中設想了自己去搶秦一星,步驟就是先懷上他的孩子,腆著肚子去找那個叫周珊的女人。可是,總在要下決心的那個瞬間,想起周珊以後可怎麼辦呢?就猶豫了,終於,放棄了。雖然自己做不到,她還是很理解那些拼死一搏的女孩,那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啊!
柳依依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宋旭升。他現在一家化工研究所工作。這四五年來他每年都來幾次電話或信息,問能不能跟她好。但柳依依沒有認真考慮過他,每次在比較中總是第一個就把他刪除了。宋旭升家在農村,一家全靠他,可他怎麼也出息不了。跳出研究所辦公司,失敗了,還欠著債。宿舍裡的一點東西,被偷掉了。那年自己得結核性胸膜炎住院,宋旭升來看過幾次,送來了千紙鶴,還送了四百塊錢。四百塊錢,宋旭升是用了牛拉犁的力氣,可這點錢能幹啥?能交一天的住院費。選擇一個男人就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嫁給宋旭升就等於嫁給窮,柳依依無法接受。
這天下午,柳依依在康定,睡在床上給秦一星打電話,他老也不接,回了個信說“開會”,就關機了。柳依依正拿著手機發怔,苗小慧打電話來說:“我看見你那個記者了。”柳依依說:“他在開會呢。”苗小慧說:“我現在就坐在朋友的車裡,看見他了,他在麓山頂上,兩個人,那個人非常漂亮。看呢,挽著他的胳膊了。看呢,走到樹林裡去了。”柳依依說:“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了。”
柳依依在心裡對自己說:“其實早就應該想到了。”半年前秦一星提升為衛視的副老總,他們倆還去荷韻喝紅酒慶祝了一番。兩個多月前衛視五週年臺慶,柳依依死乞白賴要去看看,晚宴的時候,柳依依看見那麼多美女給秦一星敬酒,一口一個“秦總,秦總”,笑得燦爛,迷人,心裡很彆扭。柳依依這一桌也有兩個小美女,一個是北廣剛畢業的,一個浙廣還沒畢業。她們去另一桌敬酒的時候,柳依依聽見旁邊兩個男人在議論:“這些小尤物,閒是肯定不會閒在那裡的,不知道便宜了哪個王八蛋?”北廣的那個女孩嘬著一張小嘴,柔嫩粉紅,天生就是用來接吻的。浙廣的女孩一張大嘴,下唇微微翹著,有點厚度,也天生就是用來接吻的。柳依依設想自己如果是男人,有沒有力量拒絕這嘴唇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