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星期三
下午4時1O分
詹尼弗·海恩斯走到前機艙準備小睡一會兒,她很快就睡著了。莎拉這時候才感到如釋重負。但是安和特德在飛機上,她還是感到不自在。機艙裡的談話隨之變得很不自然;科內爾很少說話。特德喝得爛醉,他對安說,“正如你所知道的,科內爾先生不相信常人相信的任何事情。甚至不相信全球變暖。還有京都議定書。”
“他當然不相信京都議定書,”安說,“他是一個工業狂熱者,代表煤和石油的利益。”
科內爾什麼也沒說,只是把他的名片給了她。
“風險分析中心,”安大聲念道,“那是一個新的機構,我要把它列入假冒的右翼陣線的名單上去。”
科內爾仍然保持沉默。
“因為所有的情報都是假的,”安說,“研究成果,新聞稿,傳單,網絡,有組織的運動,以及大筆的金錢賄賂。我告訴你,如果美國不在京都議定書上簽字,工業界會興奮不已。”
科內爾擦了一下下巴,還是一言不發。
安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大的汙染者,可是我們的政府卻無動於衷。”
科內爾溫和地笑笑。
“現在,美國是國際棄兒,被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孤立和輕視,因為我們沒有在制止全球性問題的京都協定書上簽字。”
她繼續用這種方式抨擊他。最後,他好像是受夠了。
“跟我說說有關京都議定書的事,安,”他說,“為什麼要我們簽約呢?”
“為什麼,因為我們有道義上的義務加入到世界上其他文明國家中去,將碳的排放量減少到1990年的水平之下。”
“那個議定書會產生什麼影響呢?”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會在2100年降低全球的溫度。”
“減少多少?”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答案眾所周知。京都議定書實施結果是在2100年將溫度降低零點零四攝氏度,也就是百分之四攝氏度。難道你還要對這個結果的真實性提出質疑嗎?”
“當然啦。四什麼?百分之四度嗎,簡直太可笑了。”
“所以,你不相信那會是京都議定書產生的效果嗎?”
“呃,可能是因為美國沒有在上面簽字——”
“不,那正是我們在上面簽字之後的效果。降低零點零四攝氏度。”
“不,”她搖了搖頭說,“我不相信是這樣。”
“這個數字已在科技雜誌上發表了很多次。我給你看一些參考資料。”
布拉德利舉起杯子,對安說道:“這個傢伙說他有資料,吹牛。”
“我反對花言巧語,”科內爾點了點頭說道,“說我吹牛,那我就在吹牛吧。”
布拉德利打了一個嗝:“百分之四度?在一百年之內,簡直是亂吹一氣。”
“可以這樣說。”
“我剛才就是這樣說的。”布拉德利說。
“但是京都議定書是第一步,”安說,“那才是關鍵。因為如果你像我一樣,相信預防原則——”
“我認為京都議定書的目的並不是採取這第一步,”科內爾說,“其目的在於降低全球氣溫。”
“對,是這樣的。”
“那為什麼要簽訂一個並不能完成這項任務的議定書呢?事實上,也根本不會產生任何效果。”
“我說過,這只是第一步。”
“那麼請告訴我: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可能嗎?”
“當然。這裡有那麼多的能源等著我們去開發。風能、太陽能、廢物、地熱——”
“湯姆·威格利和十七位來自全國各地的科學家、工程師組成的研究小組仔細研究之後,得出的結論是不可能。他們的文章發表在《科學》雜誌上。他們說還沒有能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的技術,也沒有找到能控制其成倍增長的技術。他們認為風能、太陽能甚至核能都不足以解決這個問題。他們說需要找到一種全新的技術。”
“簡直瘋了,”安說,“艾莫利·羅文斯早在二十年前就安排好了所有這一切。包括風能、太陽能、環保、能源效率。都沒問題。”
“明顯有問題。羅文斯預計,到2000年美國百分之三十五的能源來源於其他替換能源。其實真正的比例只有百分之六。”
“這種補充是不夠的。”
“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能產生百分之三十五的可更新能源,安。”
“但是,像日本這樣的國家就比我們做得好多了。”
科內爾說:“日本是百分之五可更新使用能源。德國也是百分之五。英國為百分之二。”
“丹麥。”
“百分之八。”
“那麼,”她說,“這隻能意味著我們要做更多的工作。”
“那是肯定的。風能農場把小鳥剁成了肉醬,所以不太可能流行。但是太陽能電池板是可行的,無噪音,效果好……”
“太陽能很好。”她說。
“對,”科內爾說,“我們只需兩萬七千平方公里的電池板就行了。如果電池板能覆蓋馬薩諸塞州,我們就成了。當然,到2050年,我們所需能源要增長兩倍,所以也許紐約是個較好的選擇。”
“得克薩斯也行。我認識的人裡沒有人關心得克薩斯。”安說。
“噢,你原來要的是這個,”科內爾說,“只要覆蓋得克薩斯的百分之十,你就有事可幹了。儘管,”他補充道,“得克薩斯人可能希望先覆蓋洛杉磯。”
“你是在開玩笑吧?”
“根本不是開玩笑。讓我們先選擇內華達吧。不管怎麼說那是沙漠之地。但是我很好奇,想聽聽你對其他能源的感受。你怎麼樣,安?你用過其他替換能源嗎,”
“是的。我的游泳池就是用太陽能加熱的。女傭人開的是混合型動力汽車。”
“你開的什麼車?”
“噢,我有孩子,需要大一點的車。”
“多大?”
“嗯,我有時開的是越野車。”
“你的住宅呢?也用太陽能電池板來發電嗎,”
“噢,請顧問到我家來過。只是傑瑞——我的丈夫——說安裝這種設備太貴了。我正在和他商量。”
“你的家用電器?”
“每件都是‘能源之星’牌的。每件都是。”
“太好了。你家有多大?”
“我有兩個兒子。一個七歲,另一個九歲。”
“很好。你住多大的房子?”
“我不知道精確的數字。”
“有多少平方英尺?”
她猶豫了一下。
“見鬼,安,快告訴他吧,”布拉德利說,“她有一所他媽的很大的房子。肯定有一萬到一萬五千平方英尺。絕對漂亮。還有那庭院!有一英畝到一英畝半。灑水器日夜不停地灑。還有這樣宜人的風景——她總是請募捐者到這兒來,舉辦一些精彩的活動。”
科內爾看著她。
“一萬兩千,”安說,“平方英尺。”
“住四個人?”科內爾說。
“嗯,有時婆婆和我們住在一起。當然還有傭人,住在後面。”
“你還有一套房子嗎?”科內爾問。
“他媽的,她有兩套,”布拉德利說,“位於阿斯潘的那套簡直好極了。在緬因的那套也很棒。”
“那是我們繼承的,”安說,“我的丈夫——”
“倫敦的那套公寓,”布拉德利說,“是你的還是你丈夫公司的?”
“是公司的。”
科內爾說:“你怎麼旅行?用自己的私人飛機嗎?”
“噢,我們沒有自己的飛機,但我們搭別人的飛機。別人走,我們就跟著走。我們讓飛機不要空著。那是一件好事。”
“當然,”科內爾說,“我得承認對人生哲學有點困惑——”
“嘿,”她突然很生氣地說,“我的生活圈子必須有一定的水準。那對我丈夫的生意非常必要,而且——你住在哪兒?”
“我在劍橋有一套公寓。”
“多大?”
“九百平方英尺。我沒有車。只能乘公共汽車。”
“我不相信。”她說。
“你最好相信,”布拉德利說,“這個傢伙知道他——”
“閉嘴,特德,”安說,“你喝醉了。”
“還沒有,我還沒有,”他說道,好像受到了傷害。
“不是對你進行評判,安,”科內爾冷靜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倡導獻身精神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環境問題上的真正立場。”
“我的立場是人類正在使這個星球升溫,汙染這個星球,我們對生物圈有道義上的責任——對所有正在被損害的植物、動物以及人類的後代——阻止這些災難性變化的發生。”她一邊點頭,一邊向後靠了靠。
“也就是說,我們道義上的責任是針對其他東西而言的——其他的植物、動物和其他人。”
“對了。”
“需要我們做一些對他們有利的事情嗎?”
“對我們大家都有利的事情。”
“毋庸置言,他們的利益與我們的不一樣。利益衝突是常事。”
“任何生物都有權生活在這個星球上。”
“當然你並不相信這一點。”科內爾說。
“我相信。我並非物種學家。但是我相信任何生物都有權利。”
“也包括瘧疾嗎?”
“嗯,那也是自然界的組成部分。”
“那麼你反對消除小兒麻痺症和天花嗎?它們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嗯,我得說這是人類妄自尊大的一部分,想通過改變世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一種雄性的衝動,婦女沒有這種衝動。”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科內爾說,“你反對消除小兒麻痺和天花嗎,”
“你在玩文字遊戲。”
“一點兒也沒有。難道改變世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自然嗎?”
“當然。這樣做破壞了自然。”
“你見過白蟻堆嗎?還有海狸壩?這些生物極大地改變了環境,影響了許多別的生物。它們破壞自然了嗎?”
“世界並沒有因為白蟻堆,”她說,“而處於危險之中。”
“按理說是這樣的。可是世界上白蟻的總量超過了人口總量。實際上超過了一千倍。你知道白蟻能產生多少甲烷嗎?甲烷是一種比二氧化碳威力還要大的溫室氣體。”
“我不想再跟你說下去了,”安說,“你喜歡爭吵。我不喜歡。我只想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我現在要去看雜誌了。”她來到飛機前艙坐下來,背對著科內爾。
莎拉呆在原地。“她是好意。”她說。
“她的信息有害,”科內爾說,“好像災難一定要降臨。”
特德·布拉德利醒了。他看到了科內爾與安的爭吵。他喜歡安。他確信自已曾跟她上過床;他喝醉的時候,有時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但他隱隱約約對安有一種美好的印象。他認為這就是他那樣想的理由。
“我認為你說得太難聽了。”布拉德利用一種總統的口氣說道,“你為什麼要說像安這樣的人認為‘災難一定要降臨’?對這些問題她非常關心。她真是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到這些事情上了。她是真的關心。”
“那又怎麼樣?”科內爾說,“關心跟這個沒關係。想做善事跟這個也沒多大關係。真正重要的是知識和結果。她沒有知識——更糟糕的是。她不瞭解這個問題。人類不知道怎樣把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做好。”
“比如說?”
“比如說治理環境的問題。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你在說什麼?”布拉德利揮舞著雙手,說道,“這是胡扯。我們當然能治理環境。”
“真的嗎,你知道黃石公園的歷史嗎?它是第一個國家公園。”
“我去過那兒。”
“我問的不是這個。”
“你能不能不繞彎子,”布拉德利說,“這樣一問一答太耽誤時間了,教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好吧,”科內爾說,“我來告訴你。”
他解釋說,黃石公園是世界上第一個野生動植物自然保護區。懷俄明州黃石河周圍地區一向被認為是風景非常優美的地方。路易斯和克拉克曾經為之大唱讚歌。畫家比茲塔特和莫倫為之作過畫。新北太平洋鐵路公司想把它開闢為風景區,以吸引遊客到西部來。因此在1872年,尤利西斯·格蘭特總統,在一定程度上迫於鐵路公司的壓力,留出兩百萬英畝土地創建了黃石公園。
這裡存在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當時以及後來都沒有得到承認。大家在保護野生動物方面都沒有經驗,以前這兒從來就不需要保護。這個問題說來容易,但做起來要難得多。
1903年,西奧多·羅斯福參觀這個公園的時候,看到裡面有大量獵物。這兒有成千上萬的麋鹿、野牛、黑熊、鹿、山獅、灰熊、山狗、狼以及大角羊。那時候有規定,不準破壞這裡的自然景觀。那之後不久,公園服務中心成立了。這個機構惟一的工作就是維護公園的本來面目。
然而僅僅隔了十年,羅斯福見過的那些風景便永遠消失了。原因是公園的管理人員——負責維持公園本來面目的那些人——採取了一系列自認為對公園及其動物最有利的保護措施。可是他們錯了。
“唔,”布拉德利說,“我們的知識隨著時間而增長……”
“不,並沒有增長,”科內爾說,“這正是我要說的。今天我們所知道的要比昨天多,這是一條永恆的斷言,但這個斷言沒有經過事實檢驗。”
是這樣的:早期的公園管理員們錯誤地認為麋鹿正瀕臨滅絕。因此他們通過消除食肉動物來增加麇鹿的數量,結果他們打死、毒死了公園裡所有的狼。他們還不顧黃石公園是一個傳統的打獵場地,禁止印第安人在裡面打獵。
由於受到上述保護,麇鹿數量猛增,吃掉了許多草和樹,致使這裡的生態開始變化。由於麇鹿吃掉了海狸用以建造屏障的樹木,因此海狸突然之間也沒了蹤影。這時,管理人員才意識到海狸對整個地區水的管理至關重要。
海狸消失後,草地乾枯;鱒魚和水獺也隨之消失了;貧瘠土地的面積不斷擴大;公園的生態環境進一步惡化。
到了20世紀20年代,管理人員終於意識到麋鹿太多了,他們又開始成千只地大批捕殺。可是植物生態變化似乎已成定局;那些古樹及草地再也無法恢復原樣。
他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印第安人通過減少麋鹿、駝鹿、野牛等動物的數量對保護公園生態所起的重要作用。伴隨著這種認識,他們還有一個更為全面的認識,即美國本土人形成了一種“未曾碰過的原始景觀”的觀念,這個“未曾碰過的原始景觀”就是第一批白人到達這個“新世界”時看到的情景,或者認為他們看到的那個情景。然而,“未曾碰過的原始景觀”根本不是那樣的。數千年以來,北美大陸的人類對環境產生過巨大的影響——燒燬平原草場,毀壞森林,減少動物數量,滅絕其他物種。
回顧歷史,禁止印第安人打獵的規定曾被看作是一個錯誤。但這只是諸多錯誤中的一個。公園管理者們仍然在犯著同樣的錯誤。灰熊曾經被保護過,後來卻遭到捕殺;狼曾經遭到捕殺,後來又受到保護。對動物進行現場研究和給它們戴上無線電項圈的做法都停止了,後來當某些物種被宣佈處於危險之中時又恢復了。人們曾經不顧火的再生功用,制定了防止火災的政策。這項政策最終被顛倒過來時,成千上萬畝林地被燒成了不毛之地,如果不重新播種,森林就沒法恢復。20世紀70年代彩虹鱒魚被引進,很快將當地兇殘的物種吞噬殆盡。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所以,你們有的只是,”科內爾說,“對歷史的無知、無能以及災難性的干預,接著是企圖修復於預帶來的損害,然後又企圖修復這種修復帶來的損害,跟潑灑石油和排放毒氣一樣具有戲劇性。除此以外,沒有邪惡的公司,也不要指責礦物燃料經濟。這些災難都是由負責保護原始景觀的環保分子造成的。他們犯了一個又一個可怕的錯誤——這也正好證明了他們對其要保護的環境知之甚少。”
“簡直荒謬透頂,”布拉德利說,“要保護原始景觀,你就只管去保護。你要做的只是順其自然,讓大自然自身去平衡,這才是真正需要的。”
“完全錯誤,”科內爾說,“被動保護——順其自然——保護不了原始景觀的現狀,這比保護你家院子要難得多。世界是鮮活的,特德。萬事萬物都在不斷變化之中。物種盛消衰長,不斷更替。如果僅僅保持原始景觀的現狀,就好像把你的孩子關在屋裡不讓其長大一樣。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變化的世界,如果你想保護一片土地,讓其保持某種特殊的狀態;首先你必須決定是個什麼狀態,然後才能積極地,甚至帶點侵略性地去經營。”
“可是你說過不知道該怎麼做。”
“對,我們確實不知道。因為你採取的任何措施都會改變環境,特德。而任何改變都會對某些植物或動物造成損傷。這是不可避免的。保護原始森林以幫助花斑貓頭鷹,意味著剝奪了科特蘭鳴禽以及其他物種喜歡的新生林。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可是——”
“沒有可是,特德。提出一個有積極影響的行動方案吧。”
“噢,我會的。為了臭氧層,禁止氟氯碳化合物。”
“廉價的冷凍劑消除了,食物卻糟蹋得更多,他們中會有更多的人因食物中毒而死。那樣又會傷害第三世界的人民。”
“然而,臭氧層更重要——”
“對你而言可能是這樣,他們可能不這樣想。我們是在討論採取一個什麼樣的行動方案才不會有負面影響。”
“好的。那就是太陽能電池板。還有房屋的水循環。”
“使人們能夠把房子建在偏遠的荒野之中,以前因為缺水和能源,沒法這樣做。而侵入原生態,又會使先前沒有遭到傷害的物種陷入危險之中。”
“禁止滴滴涕的使用。”
“經論證,滴滴涕是20世紀最大的悲劇。滴滴涕是蚊子最大的剋星,有人甚至誇張地說,沒有比這更好更安全的東西了。自從禁止使用滴滴涕以來,每年有兩百萬人死於瘧疾,其中大部分是孩子。這個禁令總共造成了五千萬人死於非命,比希特勒殺死的人還要多,特德。可是環保運動卻還在推波助瀾。”
“可是滴滴涕是一種致癌物質。”
“不是。這在禁止使用它的時候人們就知道了。”
“滴滴涕不安全。”
“事實上,很安全,你甚至可以食用。在一次試驗中,有人吃了兩年而安然無恙。禁令發佈之後,滴滴涕被對硫磷所取代。後者才真正不安全。禁止滴滴涕之後的短短幾個月內,就有一百多個農場工人死亡,因為他們不習慣使用真正有毒的殺蟲劑。”
“我們不同意這些說法。”
“那不過是因為你不瞭解有關的事實,或者是因為你不願意面對你所支持的組織的行為後果。總有一天,對滴滴涕的禁止將會被看作是一個誹謗性的舉動。”
“滴滴涕從來沒有被禁止過。”
“不錯。那些國家只是被告知,如果繼續使用滴滴涕,他們就得不到外援了。”科內爾搖了搖頭,“但是根據聯合國的統計數據,在發佈滴滴涕禁令以前,瘧疾幾乎成了不足掛齒的小病,這一點是無可辯駁的。幾年之後,瘧疾再一次成為全球性的災難。這個禁令造成了五千萬人死亡啊,特德。這再一次說來了有行動就會有傷害。”
長時間的沉默。特德坐立不安,欲言又止。最後他說道,“行啊,好吧。”他擺出一副至高無上的總統的傲慢姿態,“你已經說服了我。我同意你的觀點。所以呢?”
“所以,任何環保行動真正的問題在於,利是否大於弊,因為任何行為總免不了會有弊端的。”
“對,對。所以呢?”
“你什麼時候聽見環保組織那樣說了?絕對沒有。他們都是絕對主義者。在法官宣判法規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強制執行之前,他們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在一段痛苦的片面強調法規必須得到嚴格執行的時期以後,法庭要求法規必須進行成本效益分析,這時,環保分子叫囂成本效益分析無異於血腥謀殺,他們現在還在叫囂。他們不想讓人們知道他們制定的這些規定讓社會和世人實際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最驚人的例子是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有關苯的管制,花費如此高昂卻收效甚微,每年用於救命的錢就達兩百億美元。你贊成那個管制嗎?”
“嗯。如果你這樣說的話,我不會贊成。”
“除了說真話還會怎麼說啊,特德?每年花費兩百億美元用於救命。這就是這一管制的代價。難道你應該支持推行這種管制的組織嗎?”
“不應該。”
“在國會中對苯進行遊說的就是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你會辭去它的董事會成員一職嗎?”
“當然不會。”
科內爾緩緩地點了點頭:“這就是問題所在。”
三泳指著電腦屏幕的時候,科內爾走過來悄悄地坐在他旁邊。屏幕上是一張空中拍攝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熱帶島嶼,島上有茂密的森林,還有一個廣闊彎曲的藍色海灣。照片好像是低空拍攝的。海灣周圍有四間飽經風霜的小木屋。
“都是新建的,”三泳說,“過去24小時裡建起來的。”
“看上去很舊。”
“是的,但實際上並不舊。通過近距離觀察,我們可以發現都是假的,是由塑料而不是木頭建的。最大的這棟像住宅,其他三棟像是放設備的。”
“什麼設備?”科內爾問道。
“照片上看不出來。這些設備很可能是在晚上卸下來的。我根據線索找到香港海關一個相當好的描述。這些設備是三臺極超音速氣穴機,安裝在碳矩陣諧振衝擊裝配框上。”
“這些極超音速氣穴機是要賣的嗎?”
“他們買的。我不知道是怎麼買到的。”
科內爾和三泳湊到一起,低聲交談。
埃文斯走過來湊到跟前。“極超音速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平靜地說道。
“是氣穴發電機,”科內爾說,“這是一種高能量的聲音裝置,能夠呈放射狀地產生對稱的氣穴場,跟小卡車差不多大小。”
埃文斯一臉茫然。
“氣穴,”三泳解釋道,“指的是一種物質中氣泡的形成。你燒開水時,就有氣穴產生。你也能把水煮出聲音來。但是在這裡,氣穴機旨在形成固體中的氣穴場。”
埃文斯闊:“什麼固體?”
“地下。”科內爾說。
“我不明白,”埃文斯說,“他們要在地下製造泡泡,像沸水那樣?”
“是的,大概差不多。”
“為什麼?”
安·加內爾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這個會議是不是隻有男人才能參加,”她說,“還是任何人都能參加?”
“當然,”三泳敲著鍵盤說。屏幕上出現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圖表,“我們正在查看來自‘北格陵蘭島冰心計劃’以及‘東方號計劃’冰核中二氧化碳的情況。”
“你們這些傢伙不可能永遠瞞著我,你們知道,”安說,“我們乘坐的飛機早晚會著陸。我要搞清楚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會的。”科內爾說。
“那為什麼現在不告訴我?”
科內爾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飛行員打開無線電,“請檢查一下你們的安全帶,”他說,“作好準備,在檀香山著陸。”
安說:“檀香山!”
“你以為我們會去哪兒呢?”
“我以為——”
這時她突然停住了。
莎拉想:她知道我們要去哪兒。
當他們在檀香山給飛機加油時,一個海關官員上了飛機,要求檢查他們的護照。看到特德時,他顯得很高興。他稱特德為“總統先生”;特德也因被一個穿制服的男士注意到而感到得意。
海關官員檢查完護照,對他們說:“你們申請的目的地是所羅門群島的格瑞達。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們是否清楚去格瑞達的旅行建議。鑑於當地目前的狀況,許多大使館已經向遊客們提出了警告,建議他們不要去那兒。”
“當地目前是什麼狀況?”安說。
“島上的叛亂者非常猖狂。那兒發生了許多謀殺案。去年澳大利亞軍隊到那兒俘獲了許多叛亂分子,但還有一些。上星期那裡發生了三起謀殺案,其中有兩個外國人被殺。有具屍體,呃,被弄得支離破碎,頭也沒了。”
“什麼?”
“頭被砍掉了。不過,不是活著的時候砍掉的。”
安轉問科內爾:“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格瑞達?”
科內爾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是什麼意思?頭被砍了?”
“也許就是為了那個人頭。”
“人頭,”她重複道,“那麼……你們說的是獵頭者……”
科內爾點了點頭。
“我要下飛機,”她說著,收抬好手提包,走下舷梯。
這時,詹尼弗剛好醒來:“她怎麼了?”
“她不喜歡說再見。”三泳說。
特德·布拉德利摸著下巴,作沉默狀。他說:“一個外國人的頭被砍掉了?”
“顯然,還有比這更慘的呢。”海關官員說。
“天啊,還有比那更慘的嗎?”布拉德利大笑著說。
海關官員說,“當地的情形還不太清楚。有關報道也不一致。”
布拉德利不再笑了:“不。我是認真的:我想知道。還有什麼比砍頭更慘的?”
短暫的沉默。
“他們把他吃掉了。”三泳說。
布拉德利跌坐在椅子裡。說:“他們把他吃了?”
海關官員點了點頭。“只吃了一部分,”他說,“至少報道是這樣說的。”
“真是他媽的畜生,”布拉德利說,“吃了哪些部位,這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天啊。他們把那傢伙吃了。”
科內爾望著他。“你不要去了,特德,”他說,“你也可以離開了。”
“我得承認,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韙,”他依然用他那總統式審慎的語氣說道,“對那些欲成大事者來說,被吃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想想那些偉人們。想想艾爾維斯——被吃掉了。約翰·林倫——被吃掉了。我是說這並不是我們希望名垂青史的方式。”他沉默下來,腦袋垂到了胸前,這種姿勢他在電視裡做了無數次。“可是,不,”他最後說道,“我要面對這種危險。如果你們去,我也去。”
“那我們去吧。”科內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