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星期三
凌晨1時02分
彼得·埃文斯不知道自己這樣盯著地毯盯了多久。椅子的扶手擠壓著他的胸口,使他感到呼吸困難,他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他生命中的一幅幅畫面在他腦海中閃現——他第一次玩電腦的那個地下室,那輛剛剛買下就被盜的藍色自行車,高中時第一次舞會上的那個裝在盒子裡的小花束,他站在懷特遜教授的憲法課上,雙腿打著顫,那位上了年紀的教授對他很粗暴——
“彼得?喂?彼得?”
——使他嚇壞了,全班同學也被懷特遜嚇壞了,還有那次晚餐,那次晚餐是他為了在洛杉磯進行的最後一次面試,他把湯全潑在了自己的襯衫上,而同伴則裝作沒看見,還有——
“彼得?彼得!你怎麼了?彼得?起來呀,彼得。”
他感到肩上有一雙手,是一雙火熱的手。他咕噥了一聲,被拉著坐了起來。
“那樣會更好些。”詹尼斯凝視著他。兩張臉只相距幾英寸遠,“你怎麼啦?你吃什麼了?給我說說。”
但他說不出話來。他動彈不得。她上穿緊身衣,下著牛仔褲,腳穿涼鞋。如果她走到一邊,他就看不見她了。
“彼得?”聲音裡充滿了疑惑,“我想真的是出事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吃搖頭丸?你是不是中風了,你這麼年輕就中風。我想有可能。特別是考慮到你吃的那些東西。我告訴過你每天脂肪的攝入量不得超過六十五克。如果你是個素食主義者,就絕不可能中風。為什麼不回答我?”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一臉疑惑。
由於幾乎不能呼吸,埃文斯明顯感到頭昏服花。好像有一塊二十噸重的石頭壓在他的胸口。儘管他坐起來了,但那塊石頭還重重地壓在他身上。
他心想,給醫院打電話。
“彼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說,“我今晚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而現在你卻成了這個樣子。我的意思是,今晚真糟糕。但也有點兒嚇人。我必須說實話。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你能回答我嗎?”
給醫院打電話!
“可能你會因此痛恨我,但是我不知道你吃了什麼,使你變成這個樣子。我這就撥911叫救護車。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想讓你陷入麻煩,嚇死我了,彼得。”
他雖然看不見她,但聽到她拿起了椅子旁邊桌子上的電話。他想:好的。快點。
她說,“你的電話壞了。”
噢,天啊。
他又看見她了。
“你的電話壞了,你知道嗎?
用你的手機!
“你有手機嗎,我的落在車子裡了。”
快去拿呀。
“可能你屋裡其他電話是好的。彼得,你要打電話給電話服務公司。沒電話可不安全——這是什麼?有人扯斷了你的電話線?他生氣了嗎?”
有人敲門。像是前門。
“喂?有人嗎?喂?彼得?”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看不見來人是誰。
他聽到詹尼斯說:“你是誰?”
“你是誰?”
“我是詹尼斯。彼得的朋友。”
“我是莎拉。是彼得的同事。”
“你很高。”
“彼得在哪兒?”莎拉問。
“他在那邊,”詹尼斯說,“他好像生病了。”
埃文斯看不到這一切,因為他的眼睛動不了。這時他看見了那些讓他失去知覺的最初的灰色斑點。他使盡全身力氣動了動胸脯,輕輕地呼吸了一下。
“彼得?”莎拉說。他看見了她,她看著他。
“你癱瘓了嗎?”她說。
對!快給醫院打電話!
“他在出汗,”莎拉說,“出冷汗。”
“我見到他時他就成了這個樣子,”詹尼斯說。她轉向莎拉。“你來這兒幹嗎?你跟彼得有多熟?”
“你叫了救護車嗎?”莎拉說。
“沒有,因為我的手機落在車裡了,而——”
“我來。”
莎拉迅速打開手機。那是埃文斯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