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星期二
中午12時02分
中午,莫頓的噴氣式飛機飛回洛杉磯。大家心情鬱悶。飛機上除了來時的那些人之外,還有幾個人,他們都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
最新出版的報紙報道說,太富翁慈善家喬治·莫頓,因不堪他至愛妻子的去世,發表了一通前言不搭後語的演說(《舊金山記事》的用詞是“東扯西拉”和“不合邏輯”),幾個小時之後,他在試駕嶄新的法拉利時慘死於車禍。
在第三段,記者提到,這類發生在一輛車上的車禍,常常是由於無法查明的抑鬱所引起的,通常被當做自殺。報紙援引一個精神病學家的觀點說,這可能就是莫頓死亡的原因。
飛機大約飛行了十分鐘,演員特德·布拉德利說:“我認為我們應該用舉杯來懷念喬治。並靜默一分鐘。”
大家異口同聲,“好哇,好哇,”便舉起了盛滿香檳的酒杯。
“為喬治·莫頓乾杯,”特德說,“一位偉大的美國人,一位偉大的朋友,一位偉大的環保支持者。我們,以及這個星球,將會懷念他。”
接下來的十分鐘時間裡,飛機上的名流們仍然保持沉默,但靜靜地,話匣打開,終於,他們開始交談、爭辯如初了。
埃文斯坐在後面他去時的座位上,他觀察著中間那張桌子上的動靜。
布拉德利正在解釋美國只利用了百分之二的可持續發展的資源,需要制定一個應急計劃,修建成千上萬座面海風力農場,像英國和丹麥那樣。話題轉到了燃料電池、氫汽車、高壓輸電網的光電家庭。有的人說他們是多麼喜歡自己的混合型汽車,他們給自己的員工配的就是這樣的車。
聽著他們的談話,埃文斯感覺好多了。儘管失去了喬治·莫頓,但還有這麼多像他們這樣的人——大名鼎鼎,舉足輕重的公眾人物,以改革為己任——這些人將引領下一代奔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他正要走開去睡一會兒,尼古拉斯·德雷克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上。德雷克從過道那邊把身子探過來。“喂,”他說,“昨晚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沒關係。”埃文斯說。
“我錯了。我想讓你知道我正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我非常不安,而且憂心忡忡。你知道,過去一兩個星期以來,喬治的舉止非常怪異。說話也怪怪的,還尋釁滋事。我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時神經就崩潰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神經崩潰。”
“一定是,”德雷克說。“否則的話會是什麼呢?天啊,那個人否認了自己一生的事業,然後出走自殺了;順便說一句,你可以忘記他昨天簽署的所有文件了。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他明顯地不正常。我知道,”他補充道,“你對此不會有異議。你已經夠難的,既為他又為我們工作。你真的應該讓一個保持中立的律師來替你簽署這些文件。我不會因你翫忽職守而告你,但是你的判斷已很成問題。”
埃文斯什麼也沒有說。這是再明白不過的威脅了。
“嗯,不管怎麼說,”德雷克說著,把手搭在埃文斯膝蓋上,“我只想道歉。我知道你在一種困難的情形下盡了自己所能。彼得……我認為我們會平安地度過這一段的。”
飛機在範納依斯降落。十幾部新款黑色多功能越野車排列在跑道上,等待乘客。這些名流互相擁抱,互進著飛吻告別。
埃文斯最後一個離開。他不配享有這種車和專職司機。他鑽進自己前一天停在那裡的小巧的混合動力汽車“先驅”,穿過重重大門,開上了高速公路。他想他應該去辦公室,但在穿越正午的行人和車輛時,不期然地,他眼中蓄滿了淚水。他擦去眼淚,決定不去辦公室了,他太累了。他想回公寓睡上一覺。
快到家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瓦努圖訴訟組的詹尼弗·海恩斯。
“我為喬治感到難過。”她說。“太可怕了。你能想像得出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不安,他收回了捐款,是嗎?”
“是的,但尼克會努力爭取的。你們會得到那筆捐款的。”
“我們一起吃午飯吧。”她說。
“嗯,我想——”
“今天怎麼樣?”
他鬼使神差地說道:“我盡力吧。”
“到這裡後給我打個電話。”
他掛了電話。幾乎在掛斷電話的同時,電話又響了起來。是莫頓的夫人瑪格·萊恩,她非常生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指什麼?”埃文斯說。
“他媽的會有人給我打個電話嗎?”
“對不起,瑪格——”
“我剛剛從電視上看到。他在舊金山消失了,據推測已經死了。他們還拍了那部車的照片。”
“我到辦公室後,”埃文斯說,“就給你打電話。”實際情況是,他已把她忘到九霄雲外了。
“什麼時候到辦公室,下個星期嗎?你跟你那個令人厭惡的助手一樣糟糕。你是他的律師,彼得。好好幹你這該死的活吧。因為你知道,我們只有面對它,這不是意外。我知道它遲早會發生。我們都知道。我想讓你來我這兒一趟。”
“我今天很忙。”
“就一會兒。”
“好吧,”他說。“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