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上午,尼可拉斯·伊斯特爾一早就到了陪審員休息室,這時露·戴爾剛開始煮第一壺咖啡,把每天供應的新鮮麪包圈和糖納子齊齊整整地放在一隻大盤子裏。盤子旁邊放着一套嶄新的杯碟。尼可拉斯曾經抱怨過,説他最討厭用塑料杯子喝咖啡,恰好還有兩名陪審員抱有類似的偏見。於是他們提出了幾個要求,並且馬上就獲得了法官大人的首肯。
看見尼可拉斯走進房間,露·戴爾立即快手快腳幹完了手上的活。儘管他愉快地笑着向她招呼,幾天來發生的那幾次小小的衝突,卻使她餘怒未消。他倒了一杯咖啡,打開了一張報紙。
不出尼可拉斯所料,退休上校佛蘭克·赫雷拉剛過8點就到了休息室,幾乎提前了整整1小時。他手裏抓着兩份報紙,其中之一便是《華爾街日報》。他本想一個人在此清清靜靜地看看報,但看見尼可拉斯,卻還是勉強朝他笑了笑。
“早上好,上校。”尼可拉斯熱情地招呼道,“你來得真早呀。”
“你也不晚哪。”
“是的,我睡不着。老夢到尼古丁和發了黑的肺。”尼可拉斯一邊讀着體育消息,一邊説。
赫雷拉攪着咖啡,在桌子對面坐下:“我當兵的時候,抽過10年煙。”他坐得筆直,挺胸收肩,目光平視一副時刻準備跳起來立正的姿勢,“可我還是自覺地戒掉啦。”
“有些人就是戒不了,例如雅各布·伍德。”
上校不屑地咕噥了一聲打開一張報紙。對他來説,改掉一個不良的習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關鍵在於毅力。只要腦袋下了命令,身體啥事兒都能幹成。
尼可拉斯翻過了一頁報紙,問道:“你是為什麼戒煙的呢?”
“因為吸煙沒有好處。這並不需要天才,誰都明白嘛。香煙會要你的命的。”
在開庭前進行的書面調查中,這位退休上校如果也這麼直言不諱。他就不會坐在現在這個地方了。那些問題尼可拉斯還記得清清楚楚呢。上校對吸煙現在如此反感,或許只能説明一點,他很想當這個陪審員。他是個退休的老兵,大概打高爾夫已經打得厭倦,對自己的老婆也已經感到膩味,因而想找點兒事情乾乾,而且他顯然對某種事心懷不滿。
“如此説來。你是認為應該禁煙的了?”尼可拉斯問道。這個問題他已經自問自答了成百上千遍,而且對每一種可能的回答,都已準備好合適的對付辦法。
赫雷拉上校慢慢地放下報紙,又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否。我認為人們應該有點頭腦,不要在幾乎30年當中每天都抽3包煙。這能指望有什麼好結果?健康的身體?”他的語調充滿諷刺。毫無疑問,他來擔任陪審員時,早已是成竹在腳,有了固定的看法。
“你是什麼時候才有這種見解的?”
“你怎麼這麼笨!有這種看法是很平常的嘛。”
“也許你説得對。不過,法庭事前審查那會兒,你本該把你的看法表達出來的。”
“什麼法庭審查?”
“挑選陪審員的時候,不是問過我們許多這樣的問題嗎?我可記不得你曾經吭過氣。”
“當時不想説。”
“你應該説。”
赫雷拉臉變得通紅,直想反駁,卻又猶豫了起來。伊斯特爾這個傢伙畢竟懂得法律,至少比陪審團其餘的人懂得多。自己或許的確是幹了一件錯事,而伊斯特爾或許有法子打個小報告,把自己逐出陪審團,從而讓人看不起,甚至被關進監牢,或者遭到罰款。
可接着他的腦子裏又冒出了一個想法,他們不應該討論本案,不是嗎?那麼伊斯特爾又有什麼東西可以向法官報告呢?他要是把在陪審團休息室聽到的東西報告給法官,那他自己就難免會遇到麻煩。一想到此,赫雷拉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我來猜猜看。你大概是想使勁兒讓陪審團作出對原告有利的裁決,叫被告付出大筆的懲罰性賠償吧?”
“不對,赫雷拉先生。我和你不同,還沒有一定的看法呢。我們才聽了3個證人的證詞,而且全是原告方面的證人,所以有許多證人還沒有作證呢。我想我將在聽完雙方證人的證詞以後,再理出頭錯,得出結論。我想宣誓的時候,我們就是這徉保證的。”
“對,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我的看法不是固定不變的,真的。”他突然對報紙的社論產生了興趣。
這時,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了,霍爾曼·格里姆斯先生拿着手杖在前面探路,邁步跨進房來。他的身後跟着露·戴爾和格里姆斯太太。尼可拉斯像平時一樣連忙起立,去為這位陪審團團長倒咖啡。現在,這已是固定不變的儀式。
費奇眼睛不離電話機,一直等到上午9點,她曾提到過今天可能來電話。
她不僅是玩把戲,而且顯然有時還要説謊,但他再不願瞪着大眼盯着瞧,因而便鎖好房間,踱進監視室。他手下的兩名陪審員諮詢顧問,正坐在黑暗中凝視着牆壁上打出的扭曲的圖像,等着呆在法庭裏的麥克阿多進行必要的調節。不知是誰踢着了他那隻皮包,攝像機移動了10英尺,使1號,2號,7號和8號陪審員處於錯頭之外,只有米莉·杜勃雷和她身後的莉基·科爾曼半隱半現。
陪審團剛剛坐下才兩分鐘,因而麥克阿多釘在自己的位子上無法使用手機。而且,他也並不知道某位仁兄的大腳在桌子底下踢動了他的皮包。費奇對着屏幕狠狠地罵了一聲,又轉身回到辦公室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一個衣冠楚楚的信差。信差在街上一路飛奔,來到法院大樓,像其他許多年輕助手或律師幫辦一樣走進法庭,把紙條塞給了被告律師團。
隨着攝像機一寸一寸向左面移動,屏幕上又出現了陪審席的全景。只是由於麥克阿多用力過猛,傑裏·費爾南德斯和6號陪審員安琪·魏斯的面孔被切去了一半。費奇又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他得等到法庭上午休庭的時光,才能和麥克阿多通話。布朗斯基博士在一夜的休息之後,精力充沛,已為就香煙的惡果進行又一整天深思熟慮的演説作好了充分準備。在討論過香煙中的致癌物質和尼古丁後,他如今要談的是具有興奮作用的化合物。羅爾與他一問一答,一唱一和。
煙草燃燒時產生的煙含有多種化合物阿摩尼亞,揮發性酸,乙醛,酚和酮,對於孔膜有着一定的刺激作用。布朗斯基又一次走下證人席,站到一張新近印製的半身剖面圖前。展現在陪審團面前這張圖上的是人的呼吸道,咽喉,支氣管和肺。在人體的這些部位,吸進體內的香煙刺激貼膜的分泌物,同時還通過阻滯支氣管管壁上纖毛的活動使鑽液排出的速度減緩。
布朗斯基對於將醫藥術語限制在普通人能夠聽懂的水平,十分擅長。他用緩慢的語速解釋着人將香煙吸進體內以後對支氣管產生的影響。又有兩幅巨大的彩圖掛到了審訊台前的架子上,布朗斯基拿着指示棒繼續往下講。他向陪審團解釋道,支氣管的乳膜上長着頭髮絲一樣細的纖維這些叫作纖毛的纖維,像波浪一般地一起運動,控制着粘膜表面粘液的流速,幾乎能將吸進肺中的所有塵埃和細菌全部排出。
而吸煙當然是使這一過程遭受到嚴重的破壞。布朗斯基和羅爾在確信陪審員們對這一切都已完全領悟後,又迅速轉入了下一個題目。開始對香煙如何刺激粘膜、從而對呼吸系統造成種種損害進行同樣精確的解釋。
他們就這樣不停地談論着粘液、粘膜和纖毛。
人們看到的第一個呵欠,是坐在後排的傑裏·費爾南德斯的“產品”,週一他在一個賭場裏呆了個通宵,一邊看橄欖球比賽,一邊飲酒,而且喝得比他自己希望的還多。他每天吸兩包香煙,儘管知道這種嗜好對健康有害,但現在,他卻實在想抽它一支。
打呵欠的人一個接着一個。到了11點30分,哈金法官不得不宣佈休庭,給他們兩個鐘頭的時間,去享用那已經是望眼欲穿的午餐。
讓陪審員們在比洛克西市中心溜達溜達,這本來是尼可拉斯的主意,他在星期一給哈金法官寫信提出了這個建議。把他們整天關在一個小房間裏,吸不着新鮮的空氣,看來確實有點兒荒唐。讓他們在人行道上走走,難不成他們的生命會受到威脅?他們會遭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歹徒的襲擊?叫露·戴爾女士和威列斯警衞跟着他們,規定一條路線,譬如説,走6到8個街區,再像平時那樣禁止他們與任何人交談。在午飯後逛半個小時,對消化也有幫助嘛。這個想法看來並無害處,事實上,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哈金法官還把它的發明權據為己有。
但是尼可拉斯曾讓露·戴爾看過他給法官的信。因而在吃過午飯,她宣佈這一外出散步的計劃時,特別點明這要歸功於伊斯特爾先生,是他給法官寫信提出的建議。於是一個似乎微不足道的想法,結果卻贏得了無盡的讚美。
這一天氣温宜人,空氣清新,樹頭的枝葉正加速改變自己的顏色。露·戴爾和威列斯領頭,費爾南德斯、鬈毛狗、斯泰拉·赫利克和安琪·魏斯殿後。這4杆煙槍吞雲吐霧,充分享受着香煙的美滋美味。讓布朗斯基和他的粘膜粘液統統見鬼去吧!讓佛裏克和他那幾張伍德先生黑乎乎的肺的照片統統見鬼去吧!他們現在已置身户外,沐浴着陽光,呼吸着帶着鹹味的空氣,處於美妙的環境之中,他們可得美美地吸上一支。
與此同時,多伊爾和一個名叫喬·波依的當地偵探,正奉費奇之命,從遠處偷偷拍下這一行人的照片。
隨着下午的時光慢慢消逝,布朗斯基越來越顯得力不從心。他那深入淺出的才能消失得無影無蹤,陪審員們也已完全放棄了竭力想聽個明白的努力。那些顯然十分昂貴的精製的圖表,全都亂七八糟地攪在一起,人體的各種器官、化合物和毒性物質也都稀裏糊塗亂成一鍋粥。用不着傾聽那些接受過超級訓練、索取高得令人厭惡的報酬的陪審員諮詢專家的高見,誰都可以看出陪審員們已經膩煩至極,羅爾正在幹着律師們無法避免的一件蠢事:“殺傷過度。”
法官大人在4點鐘便早早宣佈退庭,説是他需要兩小時的時間舉行聽證會,處理幾件動議和一些與陪審團無關的事。他在打發走陪審員們以前,又照例聲色俱厲地發出一通警告,這些警告他們如今早已熟記,因而只當耳邊風,他的話音剛落,他們己高興不迭地溜出法庭。
能夠早點兒離開,隆尼·謝弗更是分外歡喜。他直接驅車去他的超市。10分鐘以後他已在店後他專用的一塊地方停好車,三步併成兩步穿過倉庫走進店堂,想出其不意逮住一個上班打瞌睡的不守店規的包裝工。他的辦公室在二樓,底下便是奶製品和肉類貨架,通過一面單向透明玻璃鏡,他可以看到下面店堂的大部分地方。
在這家公司的17個連鎖店中,隆尼是唯一的黑人經理。他年薪4萬,有醫療保險和一筆不算多也不算少的退休金,而且再過3個月就可以得到晉升。種種跡象使他相信:他將會提升到地區監督這一級,假如在他的經理任期內業績顯著的話。他被告知説,公司急於提拔一位黑人。但是這一切封官許願,當然都沒有寫成文字。他辦公室的門從早到晚總是敞着,而且總有一個下手在裏面待著。一位經理助理迎上前來和他打了招呼後,用頭朝一扇門指了指。
“我們有客人,”他皺着眉説。
隆尼遲疑了一下,目光朝那扇緊閉着的門望去。這扇門後面是一個大房間,生日晚會,職工大會,接待上司等等活動全在裏面進行。
“什麼人?”他問。
“從總部來的。他們要見你。”
隆尼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邊敲邊走進房間。這畢竟是他管的店嘛。在桌子的一頭,在一堆文件和打印件中間,坐着3位男人,袖子全都捲到了肘部。一見隆尼,他們全都彆彆扭扭地站了起來。
“隆尼,看到你很高興。”説話的人名叫特洛依·哈德萊,是公司一位老闆的兒子,也是隆尼認識的唯一的一個。他們拉了拉手,哈德萊為另外兩人匆匆作了介紹。隆尼只記得他們一個叫肯,一個叫本。至於他們的姓,隆尼要到以後才能搞清。根據事前的計劃,他們讓隆尼坐在哈德萊熱情地讓出的位子上,左邊是肯,右邊是本。
特洛依起了個頭,他的聲音聽起來多少有點兒緊張不安:“陪審員幹得怎麼樣?”
“痛苦不堪。”
“不出所料,聽着,隆尼,夏洛特市有一家擁有許多連鎖店的大公司,名叫超級之家。肯和本就是這家公司派來的。由於種種原因,我爸爸和叔叔已經決定把公司賣給超級之家,17家連鎖店一股腦兒賣光,還有3個倉庫。”
隆尼發現肯和本在全神貫注地觀察他的反應,於是便板着面孔不動聲色,甚至還輕輕地聳了聳肩彷彿説“賣就賣吧”。可事實上,他卻感到頗為震驚。
“為什麼?”他費力地問。
“原因有很多很多,我只説主要的兩條。我爸爸今年68歲了,而艾爾呢,又剛剛動過手術,這你是知道的。第二個原因是,超級之家出的價很有吸引力。”他摩擦着雙手,似乎已迫不及待地要花掉這筆將要到手的錢,“這可是出售的大好時機呀,隆尼,千載難逢哪!”
“這太意外了。我怎麼也不——”
“你説得是呀,隆尼。這一行畢竟幹了40年了嘛。從最初一個小小的水果攤頭,發展到今天這樣在5個州都有連鎖店的大公司,不易啊!再説啦,咱們去年的營業額,高達6千萬美元呢。他們居然會認輸,把公司賣掉,真是誰都難以理解啊!”特洛依儘管如此悲壯慷慨,卻一點兒也不能令人信服。他是個沒有頭腦的笨蛋,一個紈絝子弟,成天玩高爾夫球,卻又拼命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格盡職守的公司頭兒腦兒。他的父親和叔叔如今要把公司出售,是因為用不了幾年,他就會執掌公司大權,他們40年兢兢業業用汗水創下的家產,屆時便會讓他在花天酒地中揮霍乾淨。
無人接腔,談話出現了停頓,本和肯仍舊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隆尼。本大約四十五六歲,口袋裏插着幾支廉價的圓殊筆。肯要年輕點兒,面孔瘦削,目光嚴肅,穿着講究,是個經理型的人物。
隆尼朝他們瞟了一眼,他意識到自己顯然該講點兒什麼事。
“這個店將要關閉嗎?”他沒精打采地問。
特洛依一聽立即跳了起來:“你是問你將會怎麼樣?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隆尼,你的情況我該説的都已跟他們説過啦,而且我已向他們推薦,讓你照樣當你的經理。”對此,本和肯二人都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特洛依伸手拿起外套,説道:“至於結果如何,那就不是我的事啦。我出去一會兒,你們自己談談透吧。”眼睛一眨,特洛依已經跑出房間。
不知是何緣故,他一離開,肯和本的臉上就出現了笑容。隆尼問道:“你們兩位有名片嗎?”
“當然,”二人一起答道。他們從袋裏掏出名片,從桌上推到隆尼面前。
年輕一點的肯看來是個負責人。他首先開了口:“先介紹一點兒我們公司的情況,我們總公司在夏洛特有80家連鎖店,分佈在南卡羅林納、北長羅林納和喬治亞。超級之家是列斯廷食品公司的一個子公司。列斯廷集團總部設在斯卡代爾,去年的銷售收入為20億美元。是家上市公司,全國證券商協會自動報價表上有它的股票價格。或許你聽説過它的名字。我是超級之家經營副總裁。這一位本則是地區副總裁。我們計劃向南方和西方發展,而哈德萊兄弟公司看來頗有吸引力,所以我們才到了這裏。”
“那麼,你們想把這個店繼續開下去?”
“對,至少目前是如此。”他朝本瞟了一眼。似乎是説這個回答意味深長。
“怎麼安排我?”隆尼問。
二人一聽高興得幾乎是步調一致地在倚子上扭動起來。本從口袋裏拔出一支圓珠筆,準備記錄,而肯則專司發言:“哎,你得明白,謝弗先生——”
“請叫我隆尼。”
“好,隆尼。你知道,公司購併總會引起一些變動,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些職位得撤掉,有些得新設,有些人則必須調動。”
“我的職位你們作何打算?”隆尼逼問道。他覺得事情不妙,急子弄個明白。
肯故意拿起一份文件,裝出一副仔細閲讀的模樣:“哦,”他翻着文件説,“你過去的表現很不錯嘛。”
“而且還有人為你作了有力的舉薦呢。”本幫腔道。
“我們很樂意請你繼續擔任經理。至少目前是如此。”
“目前如此?你這是什麼意思?”
肯把文件慢慢放到桌上,雙手託着下領:“咱們打開窗子説亮話吧,隆尼。我們覺得你以後可以到我們公司任職。”
“我們公司比你現在這一家強多啦。”本附和道。兩人一拉一唱,配合得十分歌契,“工資高,分紅多,購買本公司股票還可以優惠,好處不要太多啊。”
“隆尼,本和我本人真感到不好意思,目前咱們公司裏還沒有一個非洲裔的美國人擔任管理職位。我們以及我們的老闆都很想改變這種狀況,而且想立刻改變。我們希望從你開始。”
隆尼仔細觀察着他們面部的表情,心裏有成百上千個問題。一瞬間,他已從失業的邊緣,躍上了晉升的通道:“我沒有學士學位呀。有一種規定——”
“沒有什麼規定不規定的,”肯説,“你不是讀過兩年大專嘛。再説,需要的話,你還可以讀完大學嘛,全部費用由我們公司負擔。”
隆尼不禁露出了笑容,一半是因為懸着的心現在可以放下,同時也因為在他面前展示的這錦繡前程。可是他仍舊決定謹填從事。和他打交道的畢竟是兩位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請繼續説下去,”他説。
肯早已是胸有成竹:“我們已經研究過哈德萊兄弟公司的人事情況。嗯,我得坦白地説,大多數中上層管理幹部不久就得另謀高就。可是,我們發現了你,以及摩貝耳的另一個年輕人。我們想請你們二位儘快來夏洛特,和我們一起待幾天,會會公可裏的人員,瞭解瞭解公司的情況,然後我們再來談以後的安排。不過,我可得事先給你提醒,你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比洛克西這個地方,假如你想晉升的話。你必須樂意接受調動。”
“我樂意。”
“我想你會的。你何時可以飛來夏洛特呢?”
露·戴爾在他們身後關上陪審員休息室房門的身影,突然在隆尼的腦海中閃過,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嗯,我現在給捆在法庭上脱不開身了。當陪審員。特洛依肯定告訴過你們了吧。”
肯和本的臉上露出了惶惑不解的神情:“這不就是一兩天的事嘛!”
“哪裏呀,這件案子要審1個月,現在剛剛才是第二個星期呢。”
“1個月?”本接過話頭問道,“什麼案子要審這麼久?”
“一個老煙槍的遺孀起訴煙草公司。”
肯和本的反應幾乎完全相同;他們對這樣的訴訟持何態度,一看便知。
“我儘量設法脱出身來,”隆尼説。他想緩和一下氣氛。
“產品責任訴訟?”肯厭惡地問。
“差不離。”
“還要拖3個星期?”
“他們是這麼説的。可我不信他們能把我釘在那兒,”他無力地説。
有好一會兒,誰也沒有吱聲。本打開一包布里斯托爾牌香煙,點了一支。
“官司官司,”他咬牙切齒地説,“每一個禮拜都有人跟我們打官司,有的笨蛋自己走路摔了跤,卻要怪吃的醋或者葡萄不好。上個月在洛杉磯一個私人晚會上,一隻汽水瓶自動爆炸。你猜猜看是誰賣給他們汽水的?誰受到了起訴,要求賠償1000萬?是我們,和那家制瓶公司。產品責任!”他噴出一個煙團,接着就迅速地咬着拇指指甲,義憤填膺,“雅典有個70歲的老太婆,據説在抬手取一聽擦傢俱的油時閃了腰。她的律師居然説她有權得到200萬美元的賠償費。”
肯朝本瞪了一眼,示意他立即閉嘴,可是一碰到這樣的話題本顯然容易光火:“這幫臭律師!”他説,一縷縷香煙不停地從鼻孔裏向外冒,“去年我們為產品責任保險付了300萬美元呢!要不是這些餓狼似的律師,我們就不會把錢大把大把朝水裏丟!”
肯斥道:“你有完沒有?”
“對不起。”
“週末去行不行?”隆尼急切地問道,“從星期五下午一直到星期天晚上,我都有空。”
“我們想到一塊兒啦。咱們這樣辦。我們在星期六上午派一架專機來,把你和你太太接到夏洛特參觀總公司,見見我們的上司。他們大多數人在週六反正都是上班工作的。這個週末你看行嗎?”
“行。”
“敲定啦!飛機我來安排。”
“你肯定這不會和審案的時間發生衝突?”
“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