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於陽泰對夏中民說,他們已經把選舉結果彙報給了昊州市委,正在等待市委的決定,等待魏瑜的電話。對現在這樣的選舉結果,幾個人商量了三種方案。第一,馬上宣佈結果。第二,不宣佈結果,休會。
第三,增加委員名額,把夏中民、李兆瑜幾個人增加進去。
劉景芳默默地給夏中民倒了一杯水,輕輕地對夏中民說:“中民,不管是什麼結果,你都要冷靜。我覺得第三種方案還是可行的,因為你和李兆瑜副市長的票數都超過了半數,應該視為當選。我已經把我的意見告訴了魏瑜書記,吳盈副書記也表示同意。”
夏中民有些驚訝地說:“景芳部長,怎麼能這樣?差額選舉就是差額選舉,落選了就是落選了,怎麼又要增加委員名額。那選舉還有什麼意義?黨的威信何在?黨的民主何在?我丟不起這個人,尤其不能讓組織丟這個人。”
劉景芳看了他一眼,有些憤怒地說了一句:“你不同意又有什麼用!你要是連委員也不是,又怎麼能當選副書記?要是連副書記也不是,又怎麼做市長的候選人!在省委組織部幹了那麼多年,你連這個也不清楚?現在不是徵求你的意見,而是告訴你組織的想法!懂嗎?”
房間裡再次陷入死寂。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了,夏中民看看錶,已經過了五點,整整三個小時了,竟然未能宣佈選舉結果!
夏中民的情緒完全平靜了下來。他甚至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是去?是留?如果去,去哪兒?如果留,又怎麼留?
說實話,他還是有些估計不足。他原本想在下一步進市委班子的選舉中可能會出問題。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在市委委員的選舉上就出了問題!
這一招實在太狠了!太絕了!
明知道這是處心積慮,移天易日的陰謀算計,但你看不出任何破綻,找不到任何把柄,人家合理合法,規行矩步。一切都完全符合黨的組織規定和民主程序。到了這種地步,你又能怎麼辦?魏瑜書記又能有什麼樣的主意和意見?除了上面所說的那三種方案,又還能有什麼萬全之策?
電話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仍然還沒有回話,說明昊州市委也一樣正在犯難!這是黨代會的選舉結果,誰能推翻,誰又敢推翻這五百多名黨代會代表的莊嚴選擇?就算意識到這樣的選舉肯定有幕後的非組織行為,但眼下你能拿出什麼證據?
說不定魏瑜和昊州市委的領導把這個結果彙報給了省委,此時此刻正在等待省委的意見。
惟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立即向代表們宣佈結果。惟有這樣,才不會讓組織的形象受損,才不會讓黨的形象受損!
就算真有問題,那也只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夏中民對吳盈書記說道,“吳書記,這樣吧,就讓我現在給魏瑜書記去一個電話吧。”
吳盈沉吟良久,分外嚴厲地問道,“中民,你現在冷靜下來了沒有?”
夏中民說,“吳書記,我向你保證,我現在非常冷靜。”
“那好吧,中民,魏書記現在就在他的辦公室,你就給他直接打過去吧。”
十分鐘後,終於打通了。
“魏書記,不能再讓代表們等下去了,馬上宣佈選舉結果。只有這樣,才能不使組織的形象受損。”夏中民把自己的想法簡明扼要地說了出來。
“但是這樣的選舉結果明顯是有問題的。”魏瑜書記的聲調愈發沉重,“以我的感覺,肯定有人在幕後操縱並利用了這次選舉,或者說,肯定有人利用各種手段誤導了這次選舉。”
“但它確確實實是一個符合程序的選舉結果。”夏中民鄭重地說道,“即使選舉幕後真有問題,現在也只能立即宣佈。不宣佈結果,又能怎麼辦?馬上休會,休會以後,又怎麼辦?增加幾個名額,那不也等於是向代表們宣佈了我們的落選?這樣做豈不成了某些人永久的話柄?從而對以後的工作更加不利。魏書記,我絕不能讓組織因為我們的落選而蒙受恥辱。”
“問題是,如果我們現在認可了這一結果,事後又極有可能永遠也查不出什麼問題,那就很可能在嶝江領導班子的安排上形成另外一種局面。中民,這種結果導致的下一個結果,你清楚對你意味著什麼嗎?還有,你清楚這對組織上意味著什麼嗎?”
“我清楚。”夏中民明明白白地回答道。“即使這樣,那也只能讓我們付出代價,而絕不能讓組織因我們而付出代價。”
“中民,你想到你的下一步了嗎?”
“想到了,魏書記。”夏中民停頓了一下說,“我們幾個落選了,並不意味著嶝江的整個組織都落選了。我現在惟一期待的是,那就是我們的落選能讓組織上更加清醒地認識嶝江問題的複雜性和嚴重性,從而更加有力、更加果斷地採取措施!像嶝江這樣的情況,千萬不要再發生了。”
“中民,這確確實實是你心裡的想法嗎?”
“是,是我心底裡的話。”夏中民說道,“我剛才已經給吳盈書記和劉景芳部長都談過了,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那好吧,讓吳盈書記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