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空,黑洞洞,灰乎乎,顯得高深莫測,神秘兮兮。
繾綣的浮雲,在空中勾劃出一個個偌大的疑問號。
明天將又是怎樣?
誰也不知道。
胡玉鳳的身影像幽靈般飄過後莊院坪,閃進小閣樓禁地。
她閃亮的眸光掃過四周,再次移動蓮步。
驀地,她登登地往後退數步,停在小院牆的青石小道上。
小道中人影乍現,像是平安幻化而來。
好俊的輕功!
當她看清來人的面貌時更為驚訝,不禁臉色倏變。
來人是扮成莊主楊玉的呂天良。
她面含微笑,欲言又止,心中在思索對策。
她是來此會三才秀士王秋華的,怎能告訴呂天良?
她知道此刻必須保持鎮定,而女人保持鎮定的最好方法就是微笑。
呂天良再次發問:“你來這裏幹什麼?”
“你一定要問?”她垂下頭低聲道。
她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一定。”他聲音冷峻而嚴肅。
她揚起頭,一雙灼亮的眸子瞧着他:“我去看凌莊主。”
“凌莊主?”他一時不知她所云。
“就是凌天雄啊。”
“凌天雄?這麼晚民,你去看他做什麼?”呂天良緊緊逼問。
胡玉鳳翹起蘭花手,故作羞態道:“天一亮,我就要隨花姐去城了,來向他道個別。”
呂天良為人正直,對男女私情之事不很敏感,於是問道:“你與凌天雄是什麼關係?”
胡玉鳳對呂天良不識風流韻事的神態覺得好笑,禁不住發出一陣格格的笑聲。
呂天良唬起臉道:“你笑什麼?”
“不笑什麼。”她説不笑卻仍在笑,“你想知道我與凌天雄是什麼關係,你跟我到小閣樓卧房就知道了。”
他聽懂了她的話,不覺臉刷地一紅:“你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她毫無忌地反詰道:“他未婚,我未嫁……”
“可他有病在身。”他急着打斷她的話。
“只有我才能治好他的病,沒有我,恐怕他早死了,你若不信,可以去問你娘。”她閃着火焰的眸子緊盯着他。
他語塞了。
她這麼説,他還有什麼好説的?
他是在暗中監視她,但沒想到會弄出如此一個尷尬的場面。
他邁步準備走出青石小道。
“呂天良。”胡玉風輕聲喚住他。
呂天良驚愕地扭回頭,他不明白鬍玉鳳還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説。
“你真要去京城勸説楚天琪?”她嚴肅地問。
她已掂過了呂天良的份量,這個未見過世面的青年武功雖高,論心計卻不是自己的對手。
呂天良怔了片刻,困惑地道:“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眸光牢牢地盯着他:“不知你想過沒有,如果皇上赦免了楚天琪,他回到鵝風堡後,你和楊紅玉將與他如何相處?”
“你……”呂天良漲紅了臉,“你怎麼能説這種話!”
她淡淡地道:“我説的只是可能有的事實。”
“不會有這種事的。”
“會,很可能會。”
呂天良想了想道:“楚天琪和丁香公主會住南王府,不會住鵝風堡。”
胡玉風正色道:“我敢斷定皇上決不會赦免郡主娘娘,南王府今後已不會再存在了。”
“即使楚天琪和丁香公主住到鵝風堡,我想也不會有什麼不便之處。”
“你以為皇上會讓丁香公主離開皇宮嗎?”
呂天良的心陡地一跳,臉色由紅轉白。
胡玉鳳盯着他又道:“你不要忘了,懷玉是楚天琪和楊紅玉生的兒子。”
“你這個妖婆!”呂天良厲聲喝着,閃身搶到胡玉鳳身旁,左手扣住她肩井,右手掌高高揚起。
胡玉鳳知道她剛才的話擊中了呂天良的要害,憑這一招,她可讓呂天良陡時喪命!
她毫無畏懼地揚起頭,將高聳的胸脯貼向他胸膛:“想殺我?動手,動手呀!”
他鬆開手,托地往後躍出一丈。
他臉色陰森得可怖。
她心中暗自發笑。
“這是誰告訴你的?”呂天良沉聲問。
“你娘,除了她還會有誰知道這秘密。”
“我會帶楊紅玉離開鵝風堡,去義父那裏居住。”
“楊紅玉不會跟你走的。”
“你説什麼?”呂天良瞪圓了眼。
“我説楊紅玉不會跟你走。”胡玉風聳了聳肩。
“胡説!”呂天良低吼着道:“她愛我!她一定會跟我走。”
“她愛不愛你,我不知道。”胡玉鳳帶着一絲嘲弄的口吻道:“但我知道他愛兒子懷玉,關心楚天琪,這卻是事實。”
他沒反駁,也沒有説話。他認為楊紅玉愛兒子和關心楚天琪,這並沒有什麼不對。
胡玉鳳眨眨眼道:“花姐視懷玉為命根子,自然不會讓他離開身邊,如果要楊紅玉拋下兒子跟你走,她會願意嗎?”
他默然無聲,心中隱隱發痛。
她的話像刀刃刺傷了他的心。
半晌,他咬咬牙,毅然道:“不管怎麼説,我一定要勸楚天琪放棄叛反陰謀,求得皇上赦免,你休想阻擾我!”
她淺然一笑道:“你誤會了。我並不想阻擾你,相反,我要竭盡全力與你娘一道勸説楚天琪,你我是同一個目的。”
他皺起眉:“你剛才為什麼要對我説這些話?”
她盯着他:“因為我關心你,你是—個值得所有女人關心的男人。”
她説完話,衣袖一拂,從他身旁飄然而過,直向小閣樓房走去。”
呂天良在夜色深沉的庭院中默然地佇立着。
胡玉鳳的話像一塊巨石擲入塘水,在他平靜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突然,他眸光一閃,豎起了耳朵。
他聽到了一絲異響。
“嗤!”又是一聲,來自假石山後。
他身形驟起,迅厲無倫地掠過院空,撲向假石山洞。
一條人影從假石山洞飛出,速度之快,令人驚詫莫名。
一道發光的亮物在空中曳過,留下一顆流星軌道似的痕跡。
來人有意留下逃遁的方向,讓呂天良去追趕!
很明顯,這是致命和誘惑。
然而,呂天良一聲清嘯,身如百里流光向流星追去,其勢比流星更快、更急。
呂天良心高氣傲,此刻又是心火躁動之時,豈能見賊不追?
眨眼間,兩道流光已閃逝到鵝風堡外的後山坳石崖下。
來人驟然止步,停立在小山石道上,但沒回身。
灰濛的月光照着來人矯健、均勻的身材,和一身青色的夜行衣靠。
“什麼人?”呂天良冷聲喝問。
“三才秀士王秋華。”
王秋華的名字從來沒有聽説過,但三才秀士的綽號卻似曾相識。
呂天良想了想道:“閣下可是陰殘門的人?”
“不錯。”
“哦,在下聽説陰殘門二十年前就已解散,閣下為何還承認中陰殘門人,難道陰殘門又已重立山門?”
“這不干你的事。”王秋華緩緩地轉回身來。
呂天良面對的是個蒙面人,既然來鵝風堡做賊,蒙面也就不足為怪。
“閣下夜闖鵝風堡,不知有何指教?”
“向你討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的人頭。”王秋華聲音很平靜,那神態像是個專向人討人頭的老手。
呂天良沉聲道:“不知閣下為什麼要討我的人頭?”
“因為你必須死。”王秋華眸子裏射出兩道懾人的煞光,剎時,温柔的雙眼變成了可怖的狼眼。
任何人觸到這雙眼睛,都會打心眼裏冒寒氣。這是一雙只有噬人野獸才有的眼睛。
呂天良着實吃了一驚。
他並不怕死。但,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必須死的原因。
他鎮定地道:“閣下能告訴我,我必須死的原因嗎?”
王秋華犀利的目芒盯着他,抿了抿嘴,沒有説話。
呂天良坦然地道:“閣下説出原因,如果真有理由,在下脖子上的這顆人頭,絕不吝嗇,任憑閣下討去就是。”
王秋華冷聲道:“沒有頭的人便是死人,我認為你已不需要再知道什麼。”
“好。”呂天良瞳仁裏突然亮起寒芒,兩眼在黑夜中熠熠發亮,“閣下打算怎樣討我脖子上的人頭?”
“一切手段!”語音未了,王秋華閃身疾進,左掌虛晃,右手二指直戳呂天良雙眼。
呂天良沒料到對方會在説話之間就突然發動。心中一凜,僅這一凜之間,對方二指已戳到眼門。
呂天良得楊玉“移形幻影”絕技,縱在猝然之間,要躲這一招並不十分困難,但這小子氣傲得很,惱對方手段之毒辣,偏偏賭氣不肯躲讓。
他不假思量,左手駢起食中二指,倏然戳出!
如果王秋華不肯撤招,結果只有一個,兩人各奪對方雙目,都要變成瞎子。
王秋華大喝一聲,化指為掌,平推而出,身形急急後退。
三才秀士今日第一次遇上真正的對手!
呂天良欺身而進,得勢不饒人,雙帶連連拍出。
嘭!嘭!嘭!幾聲震響,山坳石崖顫慄,回聲悠悠。
王秋華與呂天良相距十步,冷眼相望。
呂天良為何暗中跟蹤自己?
難道他對自己的行徑已有所懷疑?
她抿嘴微笑道:“嚇了我一大跳,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你。”
呂天良板着臉,沉聲道:“你來這裏幹什麼?”
這幾掌迅如電光石火,只是在一瞬之間,兩人已經拆過十招。
王秋華動手前認定自己能取呂天良性命的信心,已開始動搖。
這十招,他已竭盡全力。
但,他並未氣餒。他認為他仍有能力殺死呂天良。
呂天良巳胸有成竹。
這十招,他尚未使出全力。
但,他並未輕敵。他知道他要將對方擺平或是擒住對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秋華手在腰間一拍,一道寒芒隨着龍吟虎嘯之聲在空中閃過。
眨眼間,王秋華手中多一柄長劍。
呂天良心中暗自一凜,金蛇軟劍。
王秋華與剛才出手絕然相反,手中軟劍斜揚空中,道聲:“請!”
呂天良手一抬,肩背上的長劍躍然出鞘。
在強敵面前,他不敢託大,其風度與義父呂公良無幾差別。
“看劍!”王秋華左手出掌,右手出劍,旋身攻向呂天良。
一陣砰然澎湃的掌擊聲和劍刃交擊聲,在山坳裏回然甫響。
兩人一觸即分,再觸再分。
王秋華又連長嘯聲聲,軟劍如雪花旋飛,旋轉身軀圍着呂天良幻出無數朦朦身影。
“嗨!”呂天良一聲沉喝。
“當!當!當!”一片金鐵交鳴的巨響。
王秋華身形急退,撤出三丈開外。
虎口發麻,剛才他的劍就像刺在一片有彈性的鋼板上,被巨大的力量彈了回來。
他劍法雖然奇詭,但並不比呂天良的劍快。
他使的是軟劍,有纏劍身斷腕臂的看家殺手絕招,但勝不過百天良的不變應萬變的“大歸元”內力劍式。
在劍術上,他仍遜呂天良一籌!
他感到吃驚,胸中開始冒出絲絲冷氣。
呂天良將劍歸還劍鞘,拱起手道:“請閣下露出真貌,到鵝風堡一敍。”
王秋華凝視呂天良片刻,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
王秋華一邊抬手摘頭上的面罩,一邊邁步走向呂天良,呂天良望着王秋華,心中在想:“他是不是將我當成楊玉了?”
此刻,他仍是楊玉的模樣,若王秋華是來殺楊玉的,事情就有些麻煩,須得先弄個明白。
驀地,王秋華手一抖,空中灑開一片黑色的粉末。
呂天良閉住氣穴,使出移形幻影絕技,身形晃動,突然消彌於無形。
閃出十丈之外,掠身搶上風頭之處,正見王秋華瞪眼在搜尋消失的呂天良。
“卑鄙小人!”呂天良怒聲斥喝,躍身撲上,一掌拍出。
王秋華沒想到呂天良會在身後出現,前面有毒份又不敢往前躍,只得斜裏躍起。
“嘭!”呂天良一掌擊中王秋華右肩背。
王秋華跌落在三丈外的路旁草叢中。
“敬酒不吃吃罰酒,怨不得我!”呂天良蒼鷹攝兔,凌空雙爪抓落,王秋華躍身而起,手中再抖出一團毒粉。
呂天良無奈,只得斜向翻身滾開。
王秋華躍入路旁林中,人影一閃再閃,瞬即形影俱消。
呂天良彎下腰來,用樹枝挑起數點灑落在地下的毒粉。湊到鼻孔前嗅了嗅。
毒粉顯紅黑色兩種。
紅色的帶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聞。
黑色的帶死魚的腥氣,有些刺鼻。
呂天良識得這兩種毒粉。
紅色的叫“酥香散筋粉。”
黑色的叫“魚腥變形散”。
中毒者不僅會因精神中樞中毒而死亡,而且會全身變形,死狀十分恐怖。
這是西域唐門的兩種不常見不輕易使用的毒物。
王秋華自稱是陰殘門的人,為何又會有唐門極毒?
他與西域唐門有何淵源?
他來鵝風堡真是為了取楊玉的首級?
他久久佇立着,陷入沉思之中。
突然,他腦際閃過一道靈光。
胡玉鳳到小院假石山來,真是去小閣樓會凌天雄?
也許,事實上她等候的就是假石山洞中的王秋華?
他彈身躍起,電射般射向小閣樓。
樓東首第一間房,便是凌天雄的卧房。
房內還燃着燈,但沒有動靜。
呂天良略一猶豫,足一點,白鶴沖天,人已貼在凌天雄的卧房窗旁。
窺探別人的隱私,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
窺探男女之間的隱私,更是大忌,據説,偷窺者會被晦氣衝煞,逃不脱厄運。
他不想偷看,但不得不偷看。
他要證實胡玉鳳是不是在凌天雄房中。
如果胡玉鳳在凌天雄房中,那麼剛才她在小院庭所言便是事實。
如果她不在凌天雄房中,那麼她便在説謊,事實上她是在等王秋華。
為防止意外,他將向楊玉和凌雲花稟明實情,在赴京啓程之前,把胡玉鳳儘快遂出鵝風堡。
他側轉身,用舌尖舔濕窗紙,然後戳了個小洞。
透過小洞瞧去,閃爍的燈光將卧房景物映入眼簾。
半垂的金鈎帳裏,凌無雄摟着胡玉鳳在牀褥上面翻滾。
他全身一顫,心蹦到了口腔裏。
儘管他是為了證實事實,一種負罪感仍充斥了整個身心。
他往後一躍,翻出樓欄,一連幾點,已出了小院牆腳外。
他不知卧房中的凌天雄,只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
卧房裏的假凌天雄,死抱住胡玉鳳不放。
他對胡玉鳳早已垂涎三尺,只恨沒有機會染指,今日仙女送上門來,他豈肯輕易放過?
他知道胡玉鳳並不喜歡自己,也明白自己替身的低微身份,她今日投懷送抱,其中必有奧妙。
究竟是何奧妙?
他懶得去猜想,只要她在自己懷中就行。
他從凌天雄口中得知胡玉鳳城府極深,工於心計,做事心狠手辣,是鵝鳳堡內第一個需要小心防範的人,因此,他在驚喜之中沒忘了戒備。
他在剛才的摟抱中,已悄然點住了她的三大要穴。
他點的正是時候,因為胡玉鳳的手指也緊接着按在了他的腰陽穴上。
先下手為強!他搶先了一步,胡玉鳳手指透出的功力,只使他身子微微一抖和咧嘴“噗”地一笑。
不管是真是假,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她都成了他的口中之肉。
假凌天雄三下五除二扒去胡玉鳳薄紗衣裙,兩隻貪婪的色眼直盯着她。
她沒有反抗,實際上她三大穴道被制,也無法反抗。
她默然地看着他,異樣地平靜,臉上還透出一絲誘人的笑。
然而,她的心中卻在滴落着淚水,又苦又澀的淚水。
“鳳嫂……我好想你……”他伸出興奮得發抖的手,抓向她的胸脯。
驀地,他從牀上跳起,雙掌往後猛拍。
他雖是替身,武功遠不及凌天雄,但也是一名一等一的高手,實戰經驗豐富,反應極為敏捷。
他感覺得到,身後來了敵人。
他的感覺沒錯,房中確實來了敵人。
敵人就是王秋華。
王秋華是眼見呂天良離開之後,才從竹林中掠身入房的。
王秋華原是偷襲,左掌拍向假凌天雄頭頂,他料定假凌天雄正在色慾熱浪中,不會發覺,一掌便能輕鬆結束戰鬥。
沒想到假凌天雄發覺了,而且立即出招反擊。
王秋華厲芒一閃,右臂往下一沉,封住假凌天雄拍來的雙掌,左掌仍直拍假凌天雄頭頂。
假凌天雄慌了,一雙掌全力猛擊,力圖將對方推開,以躲避頭頂這致命的一擊。
“拍!”王秋華左掌拍在假凌天雄天靈頂蓋上。
這是沉重的、有效的一擊,沒有任何人的頭蓋骨能在這一擊之下而不碎裂。
假凌天雄頭頂凹下兩寸,身子一歪,斜倒到牀裏角,寂然不動。
王秋華連退數步,穩住腳跟,左手急忙摘下頭罩,捂嘴“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胡玉鳳躺在牀上,臉色煞白:“華哥,你怎麼啦?”
王秋華抹去唇邊的鮮血,走到牀旁,在胡玉鳳身上一連點了三下,然後扭過頭去,冷聲道:“快把衣服穿好。”
胡玉鳳趕緊穿好衣服,從牀上爬起來,伸手搭住他肩頭道:“你到底怎麼啦?”
“不要緊。”王秋華猛地推開她,忽然,他一個趔趄,險些栽倒,日中鮮血又汩汩流出。
她趕緊扶住他:“華哥,你別逞強,快坐下來,讓我瞧瞧。”
王秋華默默無言地在牀沿下坐下。
胡玉鳳把住他手脈用心摸了摸,説道:“你受的是內傷,而且不輕,你先服下我這粒保命丹,然後用本師門‘九還丹’調息十天左右就沒事了。”説完,她從衣兜裏摸出一粒小藥丸。
“我不要。”王秋華側過臉。
“別耍孩子氣了。”她扳過他的臉,捏開嘴腮,將小藥丸餵了下去。
他用舌頭一舔,極苦,皺皺眉,和着唾液將藥丸吞下了食管。
她貼着他坐下,説道:“沒想到假凌天雄的內功居然會這麼好,連你也被他打傷了。”
王秋華搖搖頭道:“他這點功夫算不了什麼,我不是被他打傷的。”
“不是他?”胡玉鳳睜開鳳眼,“那會是誰?”
“呂天良。”王秋華恨恨地吐出三個字。
“原來是他。”胡玉鳳道:“我早説過你不是他的對手。”
“哼!”王秋華眸子裏閃出熊熊火焰。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胡玉鳳急忙道:“我是説他在鵝風堡……”
王秋華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你沒説錯,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我用神掌、軟劍和極毒都沒能殺得了他,還險些被他生擒,他的武功實在是深不可測。”
胡玉鳳道:“此人心性高傲,十分固執,對我已有疑心,剛才暗中跟蹤我,後又到卧房外偷窺,若留他在鵝風堡,恐怕將是我們計劃中的最大障礙。”
王秋華咬咬牙道:“剛才我自信能殺得了他,已報出自己的姓名和綽號,身份已經暴露,一定得要設法儘快除掉他!”
“嗯。”胡玉鳳點點頭,“對此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敵,此事就交給我去辦好了。”
“你自信能擺平他?”
“能”。
“就憑你的色相?”王秋華眼中剛熄滅的火焰又竄了起來。
胡玉鳳眼中滾動着淚水:“你也這麼看待我?”
“我……”他支吾了一下,搖搖頭,“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胡玉鳳深吸了一口氣道:“此去京城,我見機行事,決不讓他再回鵝風堡。”
“你已有了辦法?”
“沒有,但我相信一定會有的,因為他有個致命的弱點。”
“什麼弱點?”
“見義勇為,願為別人犧牲自己的生命。”
王秋華愣了片刻,冷哼一聲:“傻瓜。”
胡玉鳳抿起紅唇,陰惻惻地道:“就憑這一點,我一定能要他的命!”
王秋華伸手指指牀裏角假凌天雄屍體道:“他怎麼辦?”
“後山有個深洞,將他扔到洞中就完事了。”
“小閣樓少了凌天雄會怎麼樣?”
“不會有事。凌雲花、呂天良、楊玉和大部分鵝風堡的人,天一亮就要趕赴京城,誰會注意這個病得步不出樓的凌天雄?再説,這個假凌天雄也經常不在小閣樓裏,十天、半月根本就沒人問。
“這樣就好。”
“待我們從京城帶回凌天雄後,就更不會有人想到這個屈死鬼了。”
“好。”王秋華從牀沿站起,“有情況我會到京城與你聯絡。”
胡玉鳳關切地道:“你的傷……”
王秋華截口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這點傷奈何不了我。”説罷,伸手就去抓假凌天雄屍體。
胡玉鳳捉住他的手臂:“華哥,再陪陪我。”
“不行。”王秋華道:“這裏不能久留,若此刻被人發覺,定會壞了大事。”
“不會的。”胡玉鳳柔聲道:“小閣樓早已將僕人支散,鵝風堡的人都忙着準備啓程,不會有人來的。”
王秋華沒有説話,但仍在拖假凌天雄的屍體。
“華哥!”胡玉鳳攔腰抱住王秋華,“我愛你!真的,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的心中只有你……”
他身子彷彿僵硬了,心火在燃燒。
他聽得出她説的是真心話,沒有世俗的顧忌,沒有有意的做作,只有真情的流露。
他咬住嘴唇使勁地推開她,將假凌天雄扛上肩頭。
她流着淚,攔住他。亮眼裏閃着光芒:“我愛你我需要你,你為什麼這樣待我?”
他默然無聲。
“請你告訴我。”她牢牢地盯着他。
他瞧着她,沉聲道:“好,我告訴你,我被你丈夫閹了,在你面前我已不再是個男人。”
“我知道,但我不在意。”
“你胡説!”他朝她低聲吼道:“我是個廢人!一個不中用的廢物!已經沒有辦法和你親熱!”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的人,我都永遠愛你,我不會忘記王府西廂院的那個風雨之夜。”
“可是……”
“我總有一天要殺了那個怪物,為你報仇雪恨。”她話音頓了頓,眼中閃出異光,“我要報仇!我要不惜一切手段讓你成為武林霸主!”
“鳳姐!”王秋華將肩上的假凌天雄摔到地上,張臂把胡玉鳳摟到懷中。
血淚與邪惡結合在一起,得到的不知將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