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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在密西西比州北部之外有數百個小型黑人教會,這些忠實的信徒們在天亮前便已集合完畢。並且把準備好的野餐盒、飲料、摺疊椅以及大水罐等裝進改裝過的校車及教會巴士裡。他們和朋友們興高采烈地打招呼。同時談論著這場審判的一些過程。幾個星期來,他們看著報章媒體上有關卡爾·李·海林案的報道,並且在茶餘飯後熱烈討論著海林案的林林總總,現在,他們終於有機會挺身而出,為這位黑人心目中的英雄奉獻出一己的心力。

    這些人當中有很多已是從工作崗位上退休的老人了,不過也有許多是全家大小一起出動,甚至於嬰兒床也一起帶至集合地點。當車子全數抵達時,他們迅速地進入車內,不一會兒,所有的車子裡便毫無空隙地塞滿了黑人。他們跟著牧師一起唱歌,一起禱告。就在天際漸露曙光時,通往福特郡的各條公路及大小馬路上已經擠滿了車隊。

    克連頓廣場四周的數個街區,擠滿了蜂擁而來的車隊。於是,黑人教友們乾脆在車子無法動彈的地方,把車子停了下來,並且開始卸下東西。

    他們在高大的橡樹下搭起帳篷,並且成群擠在草坪上檢查一些東西。他們擱下桌子、椅子以及嬰兒床。他們的行動的確相當平和。就像是一群前來野餐的民眾。突然間,有一小堆人開始喊起“釋放卡爾·李!”的熟悉口號,於是眾人們便清清喉嚨,加入他們的行列。此時8點不到。

    孟菲斯一家黑人電臺在星期二早上發出求救的電波。它呼籲黑人們立刻趕到密西西比州的克連頓,加入遊行示威的行列。數百輛車子在林蔭大道旁彙集後,一起向南方邁進;在孟菲斯,每一位民權運動者及黑人政治人物都紛紛加入這次民權之旅。

    亞集牧師不愧是一位具有領導才能的黑人領袖。他用一個手提式的電子擴音器在各處下達命令。他向一批批陸續到達的黑人們指揮其聚集地點,並且將所有的黑人牧師組織成有紀律、有掌控群眾能力的戰將。

    原本成千上萬名的黑人的確在牧師的指導下秩序並然、態度和平而理性。但是,就在這時候,一小撮三K黨威員又如平日般地在固定的地點集合。由於這些身著白袍的人在那群新來的黑人眼裡顯得很礙事,因此他們的反應變得異常激烈。他們向前邁了幾步,刻意挑釁似的向對方嘶吼,並且極盡嘲弄之能事。這時,士兵們立刻包圍住三K黨的成員,以免他們受到任何情緒激昂之黑人的傷害。站在原處的三K黨在看見如排山倒海而來的黑鬼及其銳不可當的聲勢後,個個嚇得目瞪口呆,不敢對吼。

    8點半前,克連頓的街道已陷入一片癱瘓狀態。一輛輛動彈不得的汽車、貨車及巴士隨意地停在路邊以及安靜的住宅區內。一群群黑人如潺潺流水般不斷地從各地湧向廣場,造成交通停擺、車道阻礙難行。商人們把車子停在距離他們商店外的好幾個街區上。市長駐守在涼亭中央,心煩意亂地擰著手指頭,並且央求歐利拿出點辦法。在他四周,數千名黑入簇擁成黑壓壓的人海,同時異口同聲地高喊著口號。歐利問市長是否要他開始逮捕法院前面草坪上的每個人。

    努斯把車子停在監獄南方半英里處的一處服務站裡,然後和一群黑人走進法院。他們好奇地望著他,但是並未說一句話。沒有人會懷疑他是一個有來歷的人物。巴克利和馬果夫把車子停在亞當斯街的一個私人車道上。他們邊走邊罵地往廣場走去。就在他們見到傑可的房子所化成的一堆瓦礫時,他們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忙著詛咒那群使交通停擺的黑鬼。在國民警衛隊的開路下,那輛灰狗巴士在9點20分的時候才自神殿旅館抵達廣場。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這12名乘客驚恐萬分地看著法院外一如嘉年華會似的熱鬧景況。

    派多先生請鬧哄哄的法庭保持肅靜。努斯坐入法官席後,先向陪審團表示歡迎之意,然後再對外面的煩雜景象表示歉意。他說,如果沒有任何需要報告的事,他們可以繼續昨天的討論了。

    “好的,現在你們可以到陪審團室去繼續審議。在中午用餐前,我們再到法庭上會面。”

    陪審長艾克坐在一張佈滿灰塵的長型桌子尾端,他心裡不禁想到,在過去的幾世紀以來。這裡曾有數以千計的福特郡郡民圍坐在這張桌子旁,熱熱烈烈地討論著社會正義的各種面貌。然而,身為這件舉國聞名之大案子的一名陪審員,他所深深感受到的榮耀與驕傲,卻在昨晚的一場意外中蒙上了陰影。他懷疑在他之前的陪審員究竟有多少人曾被死亡威脅過。或許只有寥寥少數吧,他想。

    ‘你們想怎麼開始進行呢?”這位陪審長問道。

    瑞塔·梅·普蘭克的臉上顯露出一副嚴厲且毫不寬容的表情。她是個粗野的女人,平日就住在一個活動房屋內,沒有丈夫,只有兩個私生子,而這兩個孩子都對卡爾·李·海林表示了極度的恨意。她的胸中有一些話想一吐為快。

    “有些話我想提出來。”她告訴艾克。

    “好的。那我們就從你開始吧,普蘭克小姐。然後以順時針方向,大家都發表點意見。”

    “在昨天第一次投票中,我是投有罪的票,而且我相信下一次投票的時候,我的立場也不會有所改變。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贊成無罪呢?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說清楚你們何以特別偏好那個黑鬼的原因。”

    “別再說那個字眼!”溫達·吳美克叫道。

    “假如我高興說‘黑鬼’。我就說‘黑鬼”你又能奈我何!”瑞塔·梅目中無人地說道。

    “請你不要用那個字眼!”法蘭西斯·麥高文也加入這場舌戰中。

    “好了,別鬧了!”克萊德·西斯柯不耐地說道。

    陪審長開口了:“我們大家都坦開心扉說老實話,好不好?我知道平常大部分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講到那個字眼,我也確信在我們當中有些人用這個字眼的次數會比其他人多,不過這在許多人的耳朵裡聽來的確是很不尊重的一件事,所以我想我們在討論的時候避免講到這個字眼,因為說實在的,擺在我們眼前的案子也夠我們傷透腦筋了。大家同不同意呢?”

    除了瑞塔·梅之外,每個人都點點頭。

    蘇·威廉斯認為自己該是挺身而出的時候了。她的穿著打扮極為高雅,氣質也相當出眾,年紀約在40歲左右,目前在郡裡的社會福利單位上班:“昨天在投票時我棄權了,但是我比較傾向同情海林先生的遭遇。我也有一個女兒,假如她不幸被人強暴的話,我想我的精神狀態一定會受到莫大的衝擊。我可以瞭解一個身為父母者在那種情況下內心絞痛的滋味,而且叫我們要求海林先生在當時的心情下做出完全合乎理性行為的事情來,也是非常不公平的。”

    “你認為他在當時的確有精神失常的傾向?”瑞比·貝茲問道,她是上次投票中尚未決定立場的人。

    “這我不敢確定。不過我知道他的精神狀況的確不穩定。這對他而言根本是突如其來的噩耗。”

    “所以你相信為他作證的那個庸醫的話嘍?”瑞塔·梅態度輕慢。

    “是的。他和那名檢方的醫生都有一定的可信度。”

    “我喜歡他的靴子。”克萊德·西斯柯發言了,這句不搭界的話並沒有引來眾人的笑聲。

    “可是。他是個犯過罪的人啊!”瑞塔·梅說道,“他當眾說謊。而且還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他說的話沒一句能聽的。”

    “他只不過是和一個未滿18歲的少女發生關係而已,”克萊德·西斯柯插嘴道,“如果這也算犯法的話,那我們一大夥的人都該被起訴了。”

    同樣地,陪審團室內沒有一個人為他這句接近事實的俏皮話感到好笑。克菜德決定還是三緘其口為妙。

    “可是他後來和那個女孩子結婚啦!”唐娜·派克說道。她是另一名立場未定的陪審員。

    他們沿著順時針方向,每次輪一個人發表自己的看法及回答問題,那些極欲給海林定罪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用“黑鬼”這個字眼。目前。大夥兒對這件案子的看法似乎越來越顯得壁壘分明瞭。原本立場未定的人當中,現在似乎以傾向判決有罪的人佔了多數。卡爾·李精心策劃的各項細節以及萬無一失的行動結果似乎都在顯示出他的預謀動機。如果他是在碰巧遇見兩個強暴者的時候赤手空拳宰了他們的話,或許精神失常的理由會比較站得住腳,然而這場殺戳是在經過6天的填密計劃下而完成。就令人難以相倍他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

    溫達·吳美克、蘇·威廉斯以及克萊德·西斯柯都傾向無罪的判決,其他的人則一致認為其有罪。令大夥注意到的是。貝利·艾克的態度始終暖昧不明。

    亞集拉開一幅寫著“釋放卡爾·李”的白色長布條。15名牧師並肩架集在布條後面,等著遊行隊伍的集合。他們站在傑克森街的正中央,前面就是法院,而亞集正透過擴音器向一片黑壓壓的民眾下達指示。數千名黑人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他們步出傑克森街,往左轉向卡菲路,然後抵達廣場的西側。亞集帶領著示威民眾,高喊著他們早已熟悉的口號;在那一聲聲彷彿永無止境且鏗鏘有力的叫喊聲中。他們的士氣也達到頂峰。當黑人們繞著廣場遊行時。加入的人數越來越多,聲量也越發雄偉。

    廣場周遭的商人們在目睹浩蕩的遊行隊伍之後,似乎提前嗅到了火藥味;他們紛紛關上店鋪。並且趕快跑回家去。機靈的商人湊到警察身邊。詢問萬一發生街頭暴動時,他們的損失是否可以得到政府的補償。在一片“黑海”中。穿著綠色制服的士兵。就像海面上幾座不起眼的礁石罷了。那名上校在緊張地汗流俠背之餘,命令他的部隊駐防在法院四周,並且務必堅守防線。當亞集率領眾人轉入華盛頓街時,歐利向那一小撮三K黨成員警告了幾句。他用一種誠摯而又帶點外交手腕的態度使他們相信未來事態的發展或許一發不可收拾,而且他也不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歐利承認他們有集會的自由。這是憲法所保障的權利,但是他告訴他們在衝突爆發之前。還是迅速遠離廣場為妙。三K黨的成員嚇得縮成一團,在很快地商議之後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就在那幅巨大的布條在牧師的簇擁下行經陪審團室下方時,12名陪審員都好奇地圍在窗口邊。當他們目睹這場盛況空前的示威時,個個臉色發青,瞠目結舌。雷鳴似的口號聲不斷地自玻璃窗板流竄到陪審團室內。而手提式的電子擴音器,這會兒有如掛在室內天花板上的擴音器。陪審員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群佔滿整條街道以及轉向卡菲路的黑人民眾,心裡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各式各樣由黑人自制的標語被高舉在這群遊行隊伍之中,標語的內容一律是要求釋放那名黑人的英雄。

    “我怎麼不知道福特郡內有那麼多的黑鬼?”瑞塔·梅·普蘭克說道。在此刻,另外的11名陪審員也和她有著同樣的困惑:巴克利怒不可遏。他和馬果夫自法院三樓圖書室的窗戶向外看著樓下“造反”的“黑民”。無盡的吼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輕聲談話。

    “我不知道福特都裡有那麼多的黑鬼。”馬果夫說道。

    “是沒有。一定是有人把黑鬼一船船載到這裡來的。我懷疑誰有那麼大的能耐。”

    “或許是畢更斯吧。”

    “是啊!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們就在陪審團做最後決議時搞這一招不是很厲害嗎?我想下面應該有5000名黑鬼吧。”

    “這是最保守的估計。”

    努斯及派多先生自二樓辦公室的窗內邊聽邊看這場鬧劇。努斯心裡很不高興,他在為陪審團的情緒擔優。

    “下面鬧成這個樣子,他們還能專心嗎?”

    “時機抓得真好,不是嗎,法官?”派多先生問道。

    “當然。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我不知道我們郡內有這麼多黑人。”

    派多先生和珍·吉里斯比花了20分鐘的時間才找到雙方律師,並且使法庭保持肅靜。當法庭恢復秩序時,陪審員們一一回到他們的座位上。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露出笑容。※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努斯清清喉嚨:“各位女士先生,現在是午餐時間了,本庭猜想你們還未達成最後的決議吧。”

    貝利·艾克搖搖頭。

    “本庭想得不錯。現在我們休庭到下午1點半吧,好讓各位用餐。本庭知道你們現在還不能離開法院,但是本庭希望各位用餐時,能暫時把工作擱在一邊。我為外面紛擾的場面向諸位致歉,不過坦白說,本庭也拿不出任何對策。我們現在就休庭到1點半吧。”

    在辦公室內,巴克利火冒三丈:“這簡直是太過分了,法官!外面吵得這麼厲害。教我們陪審團怎麼專心討論案子呢?”

    “我也不喜歡見到這種場面。”努斯說道。

    “這是有計劃的,法官!他們是故意來攪局的!”巴克利一肚子的怒氣衝口而出。

    “看這樣子實在不妙。”努斯無奈地說道。

    “我已經準備提出這場審判無效的提議了!”

    “我是不會同意的。你的看法呢,傑可?”

    傑可哈哈大笑了一會兒,然後正經地說道:“釋放卡爾·李!”

    “很有意思,”巴克利氣得面紅耳赤,“或許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不。如果你沒得健忘症的話,巴克利先生,在此之前我一直要求更換審判地點。我苦口婆心地說這場審判不能在這個法院裡舉行,可是你卻屬意這個地方。而且,努斯法官,你也一直堅持要在這裡審判的。現在你們倆拼命地抱怨,不是顯得很愚蠢嗎?”傑可為自己的口才自豪。

    巴克利瞪著窗外破口大罵:“你看看這群沒有教養的黑鬼!一定有上萬人!”

    午餐時間,這10000名的示威民眾激增至15000人。來自百英里外的車子中有些掛著田納西州的車牌,他們索性把車子停在鎮外公路的路肩上。在炙烈的陽光下,這些人步行了兩三英里的路程。加入法院四周的盛會。亞集牧師前去用餐,因此廣場上的氣氛較為舒緩了些。

    傑可、哈利·瑞克斯及陸希恩悠閒地坐在陽臺下,欣賞著下面馬戲團般的熱鬧景況。一壺新鮮的雞尾酒擱置在桌上,並且逐漸地消失容量。有時候,他們會跟著下面遊行的隊伍高喊:“釋放卡爾·李”或是跟著哼唱《我們將克服萬難》這首鼓舞精神的聖歌。

    偶爾會有一群電視新聞工作人員路經傑可的辦公室,並且問了一兩個問題。傑可佯裝聽不清楚。然後再高喊:“釋放卡爾·李”。

    下午1點半整。亞集又拾起他的手提式電子擴音器,拉開布條,讓牧師們並肩站定位置,並且將遊行隊伍重新整編。他開始透過擴音器唱起讚美詩,然後帶領著示威民眾穿過傑克森街,轉進卡菲路,一步一步地繞行著廣場。在每一趟的繞行中,總是引來更多的黑人加入。而其聲勢也愈發令入驚心動魄。

    就在瑞比·貝茲由原先的立場未定轉為贊成無罪開釋之後,整個陪審團室內沉寂了15分鐘之久。瑞比表示,如果有哪個男人強暴她的話,只要她有機會,她一定會把那個人的腦袋給轟掉。現在的意見呈現5比5的拉鋸戰以及兩票立場未定的情況,因此,想要找出一個妥協點似乎是沒有指望了。陪審長艾克繼續持觀望的態度。可憐的尤拉·黛兒·葉茲老太太已經哭過兩回了,大家知道她最後還是會站在多數邊的。她靠在窗沿,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後來才被克萊德·西斯柯勸回座位上。她說她好想回家,她覺得自己像被關在監獄裡一樣。

    示威群眾如雷貫耳般的喊聲帶來了可觀的效果。當擴音器漸漸經過陪審團室下方時,室內的焦慮氣氛在瞬間燃至沸點。艾克要求大家保持安靜,等這陣喧天嘩地的嘈雜聲通過法院前面之後再繼續討論。然而,這震天價響的口號聲卻不曾大幅度的減弱。卡洛·高曼是第一位問及他們生命安全的人。這是一星期來,他們首次感到那座偏遠靜僻的旅館是那樣地可人。

    連續3個小時毫不間斷的口號聲已使得陪審團的精神狀況幾近崩潰。陪審長艾克建議大家何不談談自己的家人,讓心情鬆弛一下,等到5點時再到法庭和努斯會面。

    伯尼絲·杜爾是一個態度較不堅決的有罪論者,她提到大家都曾想過但是沒人開口提出的意見:“為什麼我們不乾脆直截了當告訴法官,我們無法達成決議呢?”

    “他會宣佈這場審判無效吧?”喬·安·蓋茲問道。

    “是的,”陪審長答道,“而且他會在幾個月後重新再審。我們何不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繼續呢?”

    他們一致同意,此刻,他們還不打算放棄自己的立場。尤拉·黛兒·葉茲輕聲哭泣著。

    4點時,卡爾·李和孩子們走到法庭邊的一扇大玻璃窗前。他注意到窗邊有個把手,於是他旋開把手,窗子便倏地打開,外面是個小陽臺。他向一名副警長點頭示意,然後走到陽臺上。他抱起冬雅,注視著下方雄偉浩大的景象。

    他們看見他了,他們狂歡似地高喊著他的名字,並且擠到陽臺下面。亞集帶領著示威隊伍穿過街道,跨過草坪。一波波的黑人群聚在那個小陽臺下,並且拼命向前推擠,想要看清楚他們的英雄。

    “釋放卡爾·李!”

    “釋放卡爾·李!”

    “釋放卡爾·李!”

    他向下面的民眾揮動著手臂。他親吻他的女兒,並且摟著他的三個兒子。他揮著手,同時也叫他的孩子們一起揮手。

    傑可和陸希恩及哈利·瑞克斯穿過人群走到對街,直往法院而去。珍·吉里斯比已經打過電話催他們了。努斯想在辦公室內見雙方律師;他已經被外面的情勢搞得心煩意亂極了,而巴克利則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我要求這場審判無效!我要求這場審判無效!”就在傑可步入辦公室時,他正在對努斯大吼大叫。

    “你要求這場審判無效,州長?我告訴你,你休想。”傑可目光黯淡,語氣平靜。

    “你給我滾到地獄去,畢更斯!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故意叫這些黑鬼來擾亂陪審團的情緒。”

    “法庭書記員在哪裡?”傑可問道,“我要這裡說的每句話都記錄下來。”

    “紳士們!紳士們!”努斯開口勸架,“請注意你們的專業形象。”

    “法官,檢方提議要求這場審判無效。”巴克利這會兒的態度比較像是個有修養的人。

    “本席駁回這項提議。”

    “好吧,那麼檢方提議陪審團能換個法院以外的地方討論本案的判決。”

    “這個想法例是挺有意思的。”努斯說道。

    “我認為他們在旅館內討論也沒什麼不可以的。那裡不但安靜,而且也很少有人知道那個地方。”巴克利信心十足地說道。

    “傑可,你說呢?”努斯詢問道。

    “不行,於法而言站不住腳的。我們沒有哪一條法律條文規定陪審團可以在法院以外的地方討論判決。”傑可從公文包內拿出幾份摺疊的文件。他把這些資料扔在桌上,“1963年在林伍德郡發生的一件控告社柏斯案中,當時林伍德郡法院的中央空調系統故障了,而且當時正值炎炎夏日,因此巡回法庭的法官允許陪審團到地方上的一個圖書館裡審議判決。不過這項做法卻引起被告一方的抗議。後來陪審團宣判被告有罪。在上訴期間,最高法院裁定當時巡回法庭法官的決定是不妥當的,而且認為其濫用法官的裁判權。最後,法院一致決議今後陪審團在討論判決時,一定得在被告受審的法庭裡的陪審團室中進行。所以,你沒有權利提這項動議。”

    努斯翻閱著這件案於的資料,然後把它遞給了馬果夫。

    “準備開庭了。”他向派多先生說道。

    除了記者群外,法庭上清一色為黑人民眾。陪審員見狀後,個個神情憔悴而焦慮。

    “我想你們還沒達成最後的決議吧?”努斯問道。

    “是的。法官。”陪審長艾克答道。

    “在你們還沒有達成決議之前,你們是不是碰到了什麼無法克服的問題?”

    “庭上,我們討論了根久,現在大家都希望能離開此地,回到旅館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繼續試試看。”

    “好的,本庭為外面使你們分心的事感到抱歉。不過,本庭必須再次重申一次,本庭對此也拿不出一點辦法。希望你們能本著良知盡力而為就是了。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法官!”

    “很好。我們就休庭到明天早上9點為止。”

    卡爾·李拍拍傑可的肩膀:“這是什麼意思?”

    “這表示陪審團無法達成一致的意見。可能是6比6的僵局,也可能是110比1的有罪或無罪的比例。反正別高興得太早。”

    貝利·艾克把派多先生叫到角落邊,然後遞給他一張摺好的紙條,上而寫著:

    盧安:

    帶孩子們回孃家去,別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乖乖待在那裡等這場審判全部結束為止。照我的話去做,事情非常嚴重。

    貝利留

    “你今天可不可以把這紙條送到我老婆手裡?我們的電話號碼是881一0774。”

    “沒問題。”派多先生答道。

    提姆·南利,這位在雪佛蘭車廠擔任技工的年輕男子,以前曾是傑可·畢更斯的委託人,同時也是黛兒服務的餐館的常客。此刻,他正在樹林深處的一間小木屋裡,坐在長沙發上喝著啤酒。他聽著他那群三K黨的弟兄,在喝得醉醺醺的情況下破口大罵著黑鬼、有時候,他也會加入他們的陣容,附和幾句。這兩個晚上、他注意到他們有時會竊竊私語,像是在計劃著什麼陰謀似的。他可以感覺到又有事情要發生了。所以他現在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他站起身去拿另一罐啤酒。突然間,他們群起撲向他。有3名弟兄把他硬逼到牆上,然後對他飽以拳腳。他們狠狠地揍他。然後拿快破布塞住他的嘴,接著又將他五花大綁,猛力地把他拖出門外,經過那條碎石子路,來到當初他入黨舉行儀式的地方。一支十字架在火柴的點燃下開始燼燒,而他也在這時被綁在一根柱子上,並且被撕扯下衣服。一條牛鞭快速地襲擊他的身軀,使得他的肩膀、背部及雙腿在頃刻間血肉模糊。

    當那根柱子及那副傷勢慘重的軀體被澆上煤油時,20多個三K黨的成員靜默地望著這位一度是他們弟兄的男子,接受著死神的禮讚。他們個個心驚膽顫,無言地面對著這個殘暴的祭典。那名手持牛鞭的領袖,在提姆的身邊站了一會兒,之後便毫不留情地下達死刑的命令。一根火柴被扔在提姆的身上。

    米老鼠在這世界上永遠地消失了。他再也無法為歐利警長提供任何消息了。

    他們打包著白色長袍以及個人的所屬用品,然後走上回家的路。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將永遠不會再回到福特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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