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夏聞天主持召開了市政府常務會議,專題研究招商引資工作。散會後,何振東説有要事和夏市長商量,便隨着夏聞天去了辦公室。
“振東,有什麼重要事情不能會上説?”夏聞天一邊給何振東沏茶一邊説。
“聞天,早在肖鴻林時代市政府就制定了獎勵對招商引資貢獻大的外商的政策,這個政策是當時市委常委會同意的,而且市人大也審議過,但是這個政策制定後,成了一紙空文,從來沒有對貢獻大的外商實施過獎勵,極大地影響了外商對東州投資的積極性,我以為,對做出貢獻大的外商實施獎勵,有利於外商對東州投資的積極性。”何振東有理有據地説。
“振東,你這個建議好啊,剛才在常務會上為什麼不提出來?”夏聞天笑着問。
“我也是在會上才想起這個政策的,獎勵外商的政策是肖鴻林時代制定的,我不知道你對這個政策是怎麼想的,怎麼敢貿然提出來。”
“看來你心裏已經有了應該獎勵的外商人選了,説説吧。”夏聞天呷了一口茶説。
“聞天,唐榮燦目前是招商引資貢獻最大的港商,如果對他進行獎勵,那麼東州在香港的所有工作都好辦了,包括東州建投在香港上市的問題都會得到順利的解決,因為唐榮燦與港交所的關係非常好,熟悉H股上市的所有變通辦法,他肯幫忙我們會很省力氣的。”何振東不緊不慢地説。
“振東,你説得有一定道理,明林同志向我彙報過東州建投在香港上市的問題,還向我彙報了將東州建投改為東州發展,我認為改得好,東州發展代表的是整個東州,這對東州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唐榮燦在香港黃河集團投資東州的過程中的確貢獻不小,振東你認為應該獎勵多少?”夏聞天讚許地説。“根據投資額和提成比例,應該獎勵人家一百萬美金。”何振東一邊説一邊點煙。
“好,振東,那就按政策辦吧,俗話説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還用不用搞什麼儀式?”夏聞天揮了揮手説。
“我馬上帶東州房地產界企業家考察團到香港黃河集團交流學習。唐榮燦為這件事先回香港了,我看也不要搞什麼儀式了,我直接把錢帶過去,獎勵嘛,我覺得在香港給人家效果更好一些。”何振東詭譎地説。
“好,振東,這件事你全權負責吧,到了香港,見到黃瀚晨先生,代我和文山同志向他問個好,就説我們祝黃先生身體健康,歡迎他在方便的時候到東州做客。”夏聞天爽快地説。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和文山同志的問候和祝福帶到!”
何振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立即給自己的小舅子於寶山打了個電話,讓他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於寶山自從在姐夫的幫助下,辦起了採沙場以後,日進斗金,滿面春風,心裏對何振東的怨消了一多半,但是對陳金髮的恨又逐漸升了起來,因為他耳聞陳金髮叫何振東姐夫,是從範真真那兒論的幹小舅子,這讓於寶山這個親小舅子無法容忍,本想找何振東好好理論理論,想來想去還是忍了。因為於寶山心裏很清楚,姐夫是自己的搖錢樹,還是不得罪的好,至於範真真與陳金髮可以找機會收拾他們。
於寶山很清楚陳金髮在東州黑道的實力,也很清楚範真真與白氏兄弟的恩怨,於寶山很看好白氏兄弟的實力,覺得要想整垮陳金髮和範真真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刀殺人,因此私下裏與白志剛來往甚密。
於寶山趕到何振東辦公室時,何振東正在打電話,何振東見自己的小舅子氣喘吁吁地趕來了,心裏很欣慰。
自從為了賣給森豪集團那塊地兄弟大吵了一通後,兩個人都有些後悔,畢竟是一家人,很多事情何振東還需要利用於寶山來辦,這次去香港何振東就設計好了一個周密的計劃,讓於寶山來就是為了實現計劃的第一步。“姐夫,既然電話裏不能説,我估計事情很重要,是不是又有好的地可以圈了?”於寶山往沙發上一坐,興奮地問。“寶山,這件事比圈地重要得多,我過幾天要帶隊去香港,你趕緊處理掉手頭上的事先去香港。”何振東一邊説一邊點了一支軟包中華煙。
“姐夫,我又不是東州市房地產界的著名企業家,這次你帶隊去香港的考察團成員中也沒有我,我去香港幹什麼?”於寶山攤了攤手問。
“記住,寶山,你去香港的事跟誰也別説,到香港後你抓緊註冊一家公司,我看就叫‘仁和公司’吧,然後把賬號給我,我可能要打一筆款過去。”何振東詭秘地吩咐道。
“姐夫,匆匆忙忙地註冊公司於什麼?再者説董事長是誰?總經理是誰?”於寶山不解地問。
“寶山,姐夫一直有個計劃,在香港以你的名義開一家公司,董事長由你來當,總經理聘請唐榮燦,由範真真、陳金髮做股東。寶山,我知道你對範真真、陳金髮有想法,但是,我希望你把眼光放遠一些,姐夫在官場上出不得面,你要學會做我的手、做我的腳,現在中央反腐力度一年比一年加大,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錢不能放在國內,香港是最好的洗錢中心,也是最好的跳板,辦這個公司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把錢洗乾淨,二是轉移到國外去。寶山,姐夫的良苦用心你可理解?”何振東低聲温和地説。
“姐夫,你的想法太好了,早就應該這樣了,只是股東選誰不行,非得選兩個王八蛋?”於寶山咧着嘴説。
“寶山,你動動腦子好不好,這件事能隨便找股東嗎?範真真的錢就是姐夫的錢。至於陳金髮,你要是有他一半心計,姐夫也不至於跟你操這麼多心。再説,金髮在黑道的能量你也不是不知道,哪個地下錢莊不給他面子。將來轉款離得開人家?辦大事關鍵是用人,能容人者得天下,凡事要多動腦子。你拍着良心想想,自從我娶了你姐後,姐夫哪點對不起你?”何振東苦口婆心地説。
“你對得起我,可你對不起我姐!”於寶山嘟囔着。
“你姐癱在牀上十年了,你讓我怎麼辦?你小子整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賭的,姐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何振東辯解道。
“姐夫,誰是州官?你有沒有搞錯?”於寶山哭笑不得地問。
“寶山,姐夫跟你説句心裏話,我寧願倒退到封建王朝時代去當州官,比我現在做這個不能食人間煙火的副市長強多了。”
“姐夫,氣魄太小了吧,當州官幹什麼?直接就當皇帝,到時候我就是國舅爺,那多威風!”於寶山撇着嘴説。
“寶山,沒看出來,你小子野心還不小啊!”
“姐夫,你不是希望我要有點雄心嗎,當皇帝做州官我都不行,我就適合做國舅爺,姐夫,我這理想不小吧?”於寶山説完,何振東哈哈大笑。
香港島北側灣仔到中環一公里多的地段,堪稱全世界高樓大廈最密集的地區。半個世紀以來,各具風姿的建築“大哥大”,在不同年代各領風騷,向世人不斷展示着人類最新的建築智慧與技藝。
東州市房地產企業家考察團在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的親自陪同下。着重考察了香港中環地區的建築特色,由於香港黃河集團對東州市房地產企業家考察團的蒞臨非常重視,做了精心的準備,因此,何振東帶隊的三十位房地產商都覺得不虛此行,收益頗豐。
晚宴設在何振東一行三十人下榻的位於中環金融街八號的香港四季酒店,住在這裏可以飽覽維多利亞海灣及九龍山頂景色。
宴會大廳內賓朋滿堂,大廳正中一幅醒目的橫幅是“熱烈歡迎東州市房地產企業家考察團蒞臨香港黃河集團”。
香港黃河集團董事局主席黃瀚晨先生熱情洋溢地説:“尊敬的何副市長,尊敬的各位企業家,女士們、先生們:值此華美之夜,友朋自遠方來,滿堂生輝。我一直認為東州是一塊投資的寶地,特別是香港迴歸祖國後……。
白昌星坐在下面仰視着黃瀚晨先生感想頗多,七十六歲的黃瀚晨是世界華人的財富偶像,當然也是白昌星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他做夢都想成為一個像黃瀚晨先生那樣的財富狀元。
白昌星覺得像黃瀚晨先生這樣的人物見大家五分鐘就不錯了,沒想到剛才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黃瀚晨先生就站在電梯口迎候大家,還像做小買賣一樣給眾人發名片,這大大出乎白昌星以及所有隨行人員的意料之外。因為以黃瀚晨先生的身價和地位,已經不用名片了!但是黃瀚晨先生每個人都照顧到,一個不落地發了名片。
黃瀚晨發完名片後,親自引領大家走進宴會廳,在宴會廳內門口,每個人都抽了一個籤,這就是吃飯的位置和照相的位置,白昌星當時就為這個抽號的舉措而暗自歎服,這真是用心良苦啊,否則三十位企業家怎麼坐怎麼站?抽籤以後大家心裏都舒服。
白昌星認真聽着黃瀚晨先生的祝酒辭,他聽出來黃瀚晨先生講的是“建立自我,追求無我”,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要建立自我;追求無我就是把自己融入到生活和社會當中,不要給大家壓力,讓大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來接納他、歡迎他。
黃瀚晨先生講完後,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然後何振東致答謝詞。白昌星覺得,與黃瀚晨先生的講話相比,何振東講得過於冠冕堂皇,多了浮躁少了真誠。白昌星不愛聽,便順着尿道溜進了洗手間。
一路上,馬智華都沒跟白昌星説話。見到白昌星,馬智華內心非常矛盾,心情很複雜,聽了黃瀚晨先生的講話,馬智華很受觸動,與黃瀚晨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他覺得應該直面白昌星,於是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尾隨着白昌星去了洗手間。
白昌星見馬智華也跟了進來,便揶揄道:“馬老闆,聽説你終於有了自己的公司,恭喜啊!”
“還不是託你白老闆的福,昌星,你算是個有心胸的人,我們之間的恩怨你處理得比我好,但是,與黃瀚晨先生比起來,我們都差十萬八千里呢!”馬智華誠摯地説。
“怎見得?”白昌星掏出傢伙一邊撒尿一邊問。
“我們在生活中經常看到一些人,做了一些事情偶有所得,有點成功,他的自我就會讓別人不舒服,他的存在讓你感到壓力,他的行為讓你感到自卑,他的言論讓你感到渺小,他的財富讓你感到噁心,最後他的自我使別人無處藏身。黃瀚晨先生則不一樣,他要追求無我。建立自我的同時要追求無我,聽了黃瀚晨先生的講話,我明白了什麼是真富貴,真富貴就是內心的富貴。”馬智華略顯激動地説。
“智華,我算不算你説的一些人?”白昌星一邊提褲子一邊問。
“你算不算我説不好,但是範真真、陳金髮這些人的財富的確令人噁心。昌星,我希望我們能像黃瀚晨先生看齊。”馬智華主動伸出手,白昌星也大度地伸出了手。
“智華,人生猶如一本書,一本書值多少錢是説不清的,放在書架上值多少錢,放在男人的頭頂值多少錢,放在古墓裏埋兩千年成了文物值多少錢,送到監獄給有理想的囚犯讀二十年又值多少錢,這本書放在什麼地方價值會大不一樣。所以算不清的生活賬簿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價值判斷,這種賬非常難算。對於我白昌星來説,你馬智華就是一本書。中國人講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問題是多年前的滴水之恩,如今湧泉的該是多大?如果你賺了一個億,你給他一千萬,他認為你忘恩負義,大家價值判斷差別非常大,這就牽涉到錢對價值觀的判斷,我的辦法是照着孝敬我爹的標準給,我給我爹拿多少錢,我就給他多少,知道養老送終,為什麼呢?在中國文化中,你不能比我爹要得還多吧,也就是我把你當爹來養就到頭了。爹是什麼成本呢?一套房子,一個月幾千塊生活費,一個保姆,然後生病就給他看病,走不動的時候有個車,這就是爹的標準,因為爹是苦出來的爹,不是榮華富貴的爹,這就是我的做人原則。”
白昌星説完拍了拍馬智華的肩,詭譎地笑了笑,推門走了。馬智華愣了半天,然後搖了搖頭苦笑了笑,掏出傢伙開始撒尿。
白昌星迴到餐桌前已經開席了,他以為黃瀚晨先生一定像何振東一樣坐在主桌,然後,三十位企業家中選出相對偉大的人坐在他身邊,其餘人坐在其他桌,飯還沒吃完,黃大爺就應該走了。如果黃瀚晨這樣做,誰也不會怪他,因為他是偉大的人嘛。
但是白昌星發現,黃瀚晨先生剛好隔着李明林坐在了自己的餐桌上吃飯,白昌星心中暗喜,心想,終於可以和自己的偶像聊聊天了,但是白昌星剛坐下衝黃瀚晨先生笑了笑,沒來得及聊,黃瀚晨起身説了聲:“諸位吃好,非常抱歉,我要去那個桌坐一會兒。”
然後,黃瀚晨先生就坐到了鄰桌。白昌星心中暗自遺憾,心想,不該去撒那泡尿。後來,他發現黃瀚晨先生每桌都坐十五分鐘,總共四桌,正好是一個小時,然後才回到何振東的主桌。這讓白昌星非常受觸動,他覺得雖然沒和黃瀚晨先生聊上幾句,很遺憾,但是黃瀚晨的一舉一動比聊上幾句都深刻。
席散後,黃瀚晨先生一定要與大家握手告別,每個人都要握到,包括邊上的服務員。望着一臉慈祥的黃瀚晨,白昌星猛然想起馬智華在洗手間對自己説的話,內心不禁自慚形穢起來。
晚宴後,何振東獨自回到房間,在房間,他分別給唐榮燦、範真真和陳金髮打了電話,請他們到自己的房間來一趟,何振東決定實施自己計劃的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