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中央線電車,我們就哪種口味的三明治最好吃展開了熱烈討論。電車門打開,御手洗二話不說就下車,我也什麼都沒想跟著下了車。等我注意我們下車的地方離目的地西荻漥還有一站的時候,電車門已經關上了。
“御手洗君,才到荻漥站呀!”我說。
哎呀是嘛,御手洗滿不在乎似的:“這也是種緣分吧,正好在這下車了,就在街上逛逛吧。”
“為什麼?”
“去吹田電飾的單身公寓看看吧。”
杉並區天沼2-41-X這個地址,御手洗記得清清楚楚。他這個人,不管多大牌的人名字都記不住,卻非常擅長記數字——順便一說,圓周率他能背到小數點以後三百位。記住這個又沒什麼好處,但要他說,只是毫不費力的順便一記而已。
這是御手洗曾經興致勃勃地跟我說過的。他說每個數字都有強烈的個性,“一”和“二”的性格就全然不同。他認為,“一”像美國總統似的高高在上,“二”卻是個隨風倒沒主見的軟腳蝦。這種個性的差別比人的長相差別還得,非常容易識別。掌握了這點,數字就非常容易印入頭腦。
不管怎麼說,到達荻漥的吹田公寓時天已經黑了。我們很快找到了被殺的吹田久朗的兄嫂家,也就是那四個年輕人的住所。每一棟公寓的玄關都很氣派,只有吹田家的與眾不同。
玄關前停放著寫著“吹田電飾”四個大字的卡車。卡車相當大型,是載貨後鬥上沒有頂也沒有棚子的那種。估計四個職員都在家,社長被殺了,自然也不用上班。
摁下玄關的門鈴,屋裡有個女性的聲音答話,有金屬裝飾的大門很快打開了。
我驚訝得瞪大眼睛——前來開門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美人,皮膚白皙,個子有點偏矮,不過直鼻秀目,真是非常漂亮。
“我們貿然前來拜訪,是受到搜查一課竹越警官的委託調查案件,想跟吹田電飾的四個職員見面談一下。”
“啊……您貴姓?”
“我姓御手洗。”
“請稍等,我跟父親說一聲。”
她有一點猶豫。也是理所當然的,光聽這麼一通莫名其妙的介紹,連我們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有點不放心。
片刻,重重地腳步聲從裡面傳來,一個體格壯碩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年紀。
“我是吹田。”大個男人說,“請問有什麼事?”
御手洗把那番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紹又重複了一遍。
“請讓我看一下您的名片。”吹田生硬地說。我在旁邊慌了神:我們哪來的名片?※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至少御手洗不可能有這種場合下遞得出手的名片啊。
沒想到御手洗立刻從外套內兜裡取出一張白紙片遞給對方,嚇了我一跳。大個男人似乎有點老花眼,眯著眼睛,眼角堆滿皺紋。看了名片之後他問:“您是私家偵探?”
“是的。”御手洗平靜地回答。
“哦,我都不知道還真有這種人啊。那個人呢?”
“是我的助手。”御手洗說,“他今天剛剛進入公司,還沒有名片呢。”
“那好吧,先請進來。喂,靖子,泡茶!”
“打擾了。”御手洗一邊說一邊脫鞋。
我們來到玄關內側的客廳。
“您的名字還真奇怪嘛。”
吹田久朗的哥哥健碩的身體好像很委屈似的窩到椅子上,感嘆著。
“是啊……”
“‘廁所’先生?”(御手洗一般發音otearai,廁所——棒槌學堂注)
“不,念做mitarai……”好像要攔住對方的話似的,御手洗趕緊說。
初次見面的人跟他幾乎都要出現這種對話,真是他命中註定。我每每從旁觀察,簡直忍不住替他統計一下這種場景的出現概率。
“您的事務所在橫濱馬車道?”
“正是。”
看來御手洗早就把馬車道的地址印在名片上了。
“不過,日本像您這樣的私家偵探可不少啊。”
“是很多呀,光橫濱就有好幾家。不過大部分都是專門調查外遇的。”
“您有什麼不同嗎?”
“我只接手警察束手無策的案件。不過,您是去世的吹田久朗的哥哥是吧?請教您的名字是?”
“我叫吉文。”
“吹田吉文先生,您家的公寓是提供給吹田電飾當單身宿舍的吧?”
“是的。”
“那您的職業就是經營出租公寓嗎?”
“不,不是這回事。我在新宿P超市上班。今天剛好下班比較早。我在那裡當部門經理。”
“吹田電飾的四個人,每天早上都從這裡開卡車上班嗎?”
“是的。”
“不過這條路上堵車可夠厲害的呀。”
“啊,可不是很堵嘛。畢竟從這裡到四谷,只能沿著青梅街道至新宿通道這一條路直走。這是最短的距離了。荻漥、四谷都在這一條線上。”
“另外,從青梅街道往新宿反方向走一點,經過四面道進入環八線,在高井戶的地方可以進入首都高速。這樣要繞遠,而且也不省什麼時間。即使上了高速路,早上高峰期也堵車堵得厲害,還不如省下高速路通過費的好——所以他們總是沿著青梅街道直走。”
“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嗯,要快兩個小時吧?平常都是八點鐘出發,到公司最早也要九點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