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晚上華盛頓
對於馬可和安娜貝爾來說,決定去哪兒吃晚飯一般涉及兩種選擇:要麼去個他們經常去的已被實踐證明的好地方,要麼在這個每週都冒出來一群新餐館的國家首都嘗試個新地方。華盛頓,是一個擁有偉大的紀念塔和糟糕的餐館的地方,這種說法已經不公平了,這多虧了湧入華盛頓的各色人群和各種美味食品,提供美食的酒吧也多了不少。
這天晚上,他們還是決定吃點不一樣的,去MCI電訊公司的亞特蘭特可餐館。最近去過那兒的朋友們都盛讚那兒的所謂的“新拉丁”菜譜。
“新拉丁?”他們走在第八大道上,就在雖小但卻富有活力的唐人街的外圍,馬可說,“我對任何提供‘新品種’的餐館都沒有信任感。”
“彼特和維爾蒂爾說那個餐館裡有妙雞脫絲呢。還有,她們建議我們吃晚飯吃那兒的特色菜,野蘑鵪鵓。”
“妙雞脫絲嗎?原產哈合瓦那的東西?也許海明威老爸會在那兒。”
“沒準會看到艾爾維斯。”
他們拒絕了三樓吸菸區的座位,在無煙區安頓下來,慢慢享用味道很濃的宜母子妙雞脫絲,開胃點心是澆了新鮮芒果醬的雞肉未小圓玉米餅。
“為了海明威老爸。”安娜舉杯說。
“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他在吧檯那兒坐著。乾杯!”
“好了,你的神秘之旅有什麼新鮮事嗎?”她問。
“本來,我們是定在5天之後走。可既然咱們的副總統朋友希望我早去,我想我還是訂4天后的票吧,你看行嗎?”
“要是我覺得不行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是不是聽出一點怨氣呀?”
“不,我沒有怨氣。我只是說你的副總統派你去執行特殊任務,當然一切以你的公事為重了。”
“你能理解就好,安娜貝爾”
“嗯,我是能理解。另外,我還有個好消息呢?”
“噢,是嗎?”
“對。一個跟我作過生意的聖米格爾藝術商給我打來了電話。海克特,記得嗎?”
“當然。你從他那兒買的燒土製成的頭像……哪兒產的?恰帕斯吧?很漂亮。”
“我最喜歡的藝術品之一。我想可以把它賣掉。不管怎麼樣吧,海克特打電話說他弄到兩個精美的瑪雅花瓶,有一個是雕成人形的。他要給我先看一下。”
“那太好了,安妮,而且,你知道這人可以信賴,跟你那幾個藝術商人不一樣。”
“我的意思是,馬可,我也要早幾天去。”
“可是你還得參加天主教大學的研討會呀。”
“我已經打電話給蘇珊,讓她查了航班,她可以在研討會的當晚給我定一個晚一點的從杜勒斯到達拉斯的航班,我會有足夠的時間再轉機從墨西哥城到里昂。”
“聽上去不錯。可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緊張呢?”
“我急著看海克特的東西。另外,這樣咱們倆還能在一起多呆一兩天。”
“可大選期間我會一直在墨西哥城。”
“我知道。我會直接去聖米格爾,看看那兩個花瓶,做了決定,然後就馬上到墨西哥城,大選期間跟你一起在那兒真是讓我興奮。”
快11點的時候,他們回到了水門。
“睡前喝點吧?”馬可問。
“在飯店?”
“對。我們可以去看名人演出。”
波托馬克貴賓室裡人滿為患。每張桌子都坐了人,還有一大群人圍在那架大鋼琴旁,被埋在裡面的鋼琴家正敲著一個嘻嘻哈哈的布魯斯曲子。安娜貝爾從別人的肩膀上找到空檔看了看,轉頭跟馬可說:“是斯迪威-旺達。”
“他肯定要在城裡演出。”馬可說。
“是在肯尼迪中心。我在報紙上看到過。”
馬可瞧見離酒吧較遠的一個小桌子上一對兒在起身,就帶著安娜貝爾走了過去。
“那是斯迪威-旺達。”過來招呼他們的女招待說。
“我知道”,安娜貝爾說,“是即興表演嗎?”
“是的,”那女招待說,抑制不住她聲音裡的激動,“去年他來華盛頓也在這兒彈過,一直彈到第二天早晨4點。”
馬可看了看錶。
安娜笑著拉過他的手,“我們不會呆到那麼晚的。我們就在這兒喝一杯。”
一個小時後,馬可結了賬,兩人準備離開。斯迪威-旺達還在演奏,人一點兒也沒少。
“走吧?”馬可問。
他正要站起來,拉開安娜貝爾的椅子,忽然看到一個熟人走過來。
“馬可。”吉姆-弗古森說。
“你好,”史密斯說,“在欣賞音樂嗎?”
“我剛來,老實說,我是來找你的。”
“噢?這是我夫人安娜貝爾,安娜貝爾,這是吉姆-弗古森。”
“你好。”
“我猜你可能會在飯店,”弗古森說,“我打了幾次電話,還留了口信。”
“我們出去吃飯了。”
“咱們能談一小會兒嗎?”
史密斯看看安娜貝爾,“現在嗎?”他問弗古森。
“今晚,倒不一定得現在。”
“我想可以,要不,我先送安娜貝爾回公寓,再……”
“你們倆去談,”她說,“我就在這兒再享用一會兒音樂。”
“您不介意嗎,史密斯夫人?”弗古森問。
“沒關係的。只是別忘了我在這兒。”
“哪能呢。”馬可說。他吻了一下她的臉,跟著弗古森走出休息室。許多人一起大唱著走調的“你是我生命中的陽光”,聲音響徹了貴賓室和大廳。
史密斯和弗古森走到大門前的環形車道,夜色如洗,空氣中有一絲清涼,暗示著季節的轉換。
“到哪兒去?”馬可問。
“我們散散步吧。”
他們走上通向水門購物中心的臺階。購物中心此時空蕩蕩地漆黑一片。弗古森在一個金屬桌旁停下,四下三百六十度都看了一遍,又抬頭看了看購物中心低垂的屋頂。
兩人坐了下來。
馬可才走了幾分鐘,一位年輕男子就來到安娜貝爾桌旁。“您不介意我跟您同桌吧。這個地方就只有這兒一個空位了。”
安娜貝爾猶豫了一下,還是微笑著說:“請坐吧。”
他在空位上坐進來,招手叫那個女招待,“我能請您喝一杯嗎?”
“謝謝,不必。”安娜貝爾說,“恐怕我丈夫一會兒就回來了,不過他回來之前,您大可安心坐在這裡。”
“請來一杯法國白蘭地,”那男子對女招待說,“再加一杯水。”他又轉向安娜貝爾,“我真的不能請您喝一杯嗎?我非常樂意為您做這點小事。”
她搖搖頭,“睡前喝一杯足夠了。”
他們再沒有說話,直到斯迪威-旺達開始休息。安娜貝爾轉向那男子問:“你住在水門嗎?”
“是的。在南幢。”
“那我們還是鄰居呢。”她說著伸出手,“安娜貝爾-裡德-史密斯。”
“很高興認識您,我是新搬來的。”
“我們也是,你在附近工作嗎?”
“我工作的地方離這兒很近,您呢?”
“我在喬治敦有個藝術館。展出前哥倫比亞藝術。”
“我喜歡藝術。”
“我也是,我是說,這是很顯然的,因為我開藝術館。”
“您丈夫做什麼?”
“他是個律師,當然,他以前是,現在他教書,在喬治敦大學法學院。”
“首先,殺掉所有的律師。”
“對不起,你說什麼?”
“莎士比亞說的,不是嗎?”
“對。在亨利四世裡。原文是,‘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讓我們殺掉所有的律師’,順便說一句,我也是律師。”
“我以為你是開藝術館的。”
“在此之前,我是律師。”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
“我沒有被冒犯,斯迪威-旺達又要演奏了,我很想聽。”
“吉姆,你剛才說的真是太讓我吃驚了。”史密斯和弗古森已經開始只用名字稱呼對方了。
“這些都是記錄在案的。你想見拉蒙嗎?”
“當然。”
“他今天下午晚些時候離開了墨西哥城,飛紐約。他會在下一班的飛機上。然後直奔我的公寓。兩個小時,不,兩個半小時後,他應該到那兒。”
“你的公寓在哪兒?”
“在西幢。”
“你也住在水門嗎?”
“只是暫時住這兒。有人短期轉租給我的。”
“我還以為在水門不可以短期轉租呢。”
“這是可以安排的。”他給了史密斯他的公寓號碼。
“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了,”弗古森站起來說,“請代我向你的夫人問好,而且代我向她致歉,這麼晚在你們聽音樂會的當中把你給拖出來了。”
“她會理解的。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馬可一到,安娜貝爾桌上的那個年輕男人就站了起來。
“我佔了您的椅子,”他說,“是您慷慨的夫人准許我坐下的。”
“對,她是很慷慨。”
馬可坐在他妻子身邊。
“他叫什麼?”馬可問。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他住在南幢,沒搬多久。”
“幾天前我碰上過他。”
“噢?”
“我替他留了電梯門,他沒謝我。”
“他對我還挺有禮貌的,他建議殺掉所有的律師。”
“他建議什麼?”
“他引用了莎士比亞的話,引用得很差。”
“他怎麼對你說這個?”
“我告訴他,你是個律師。”
“噢,原來如此,不成樣子的粗漢。”
“他是個鄰居,客氣點嘛。”
“我們得走了。”
“好吧。”
“過一會我得出去?”
“過一會兒?今晚嗎?”
“對,回家我再告訴你。”
走出休息室時,他們在鋼琴附近逗留了一會兒。
“他簡直棒極了。”安娜貝爾說。
“誰?那個頭髮像蠶絲的傢伙嗎?”
“不。我是說斯迪威-旺達。”
“對,他是很棒,快走吧,女士,我有事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