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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後廣州

    商幫──近十幾年來新竄起的商行總稱,顧名思義,是聯集了好幾個商行所組成的幫派,為的是抵制朝廷所下達的禁海令。

    廣東、福州一帶靠海,諸多商家亦靠海生活,朝廷禁海令一下,頓時引起各個商行的惶恐不安,遂連結諸多商行的力量成了"廣東商幫"。

    外界對商幫的形象多有揣測,傳言現今的商幫頭頭劉天是海上盜寇,以反抗朝廷的禁海令而竄出,進而居中調解各個商行間的猜疑,最後將商行聯集起來,成為一股當代商務勢力。

    無論劉天是官是寇,如今他手握廣東各大商家的經濟命脈大權,且仍不斷蠶食鯨吞廣東境內所有的大小商行,盼能擴張廣東商幫的威望──

    時值正月隆冬,坐落於廣州城東的大商家管家,正為新年的到來忙碌不已,整棟宅子沸沸揚揚,顯得好不熱鬧。

    坐在管家大廳的年輕儒生淺淺一笑,端起下人捧上來的熱茗輕啜,"嗯──這龍井味道清淡,嚐起來卻甘美留香,果然是好茶!"

    "劉先生果然是識茶之人。"坐於主位的是個不苟言笑的男子,面對儒生的恭媚之辭,僅僅牽動嘴角,不露一絲笑顏,"這龍井茶產於浙江,才剛摘下製成冬茶,便教人給趕著送來了。"

    一派儒生氣息的劉林瞥他一眼,一雙沉靜的眼隱含著許多複雜心思,"那廂才剛忙著採冬茶,這廂您就有新茶可喝……管公子不但交遊廣闊,也頗有手腕啊!"

    管揚晏抿了抿唇,端起熱茗啜了啜,隨即開口切入重點,"不知劉先生今日特來拜會所為何事?"

    "管公子,您這不是在跟我裝傻嗎?"劉林搖頭晃腦的笑了笑,"今日在下是奉家兄之命前來當說客的,不知管公子您……"

    "劉先生,管某無意加入商幫。"不消提點,管揚晏已知他今日的來意。

    劉林臉色微微愀變,"管公子,加入商幫有利無害啊!瞧現今朝廷動盪不安,朝令夕改,首當其衝的便是咱們這些商人,若我們能夠團結一致,朝廷也就不會多加阻撓商家的海外發展。"

    "劉先生您費心了,目前管家尚且無憂,故可不沾商幫之光。再者,局勢雖動盪不安,但咱們行商的若各盡其職,則可省去煩擾朝政之心。"

    管揚晏一番話說的不亢不卑、不疾不徐,令人無法猜測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劉林幾番揣度著管揚晏的想法,卻不得其解,無怪乎幾番上門交涉皆是無功而返,然他無人出其右的經商手腕及家族勢力,讓兄長起了招攬之心,遂想令管家加入商幫,為商幫出一份力量。

    "管公子,加入商幫是時勢所趨……"

    "劉先生,您的好意管某心領了。"管揚晏一個頷首,緊接著起身朝劉林拱手作揖,"年關將近,繁瑣事甚多,管某尚有公務待辦,無法陪伴先生了,望先生見諒。"

    "不,管公子,在下還有話……"劉林來不及出聲挽留,便見一人匆匆走入廳堂,在管揚晏耳邊說了幾句話。

    管揚晏臉色一凜,手勢一揚,"劉先生,請恕管某無法再談。元總管,送客。"

    "管公子……"

    "劉先生,請。"總管元澤夏滿面笑容地阻去他的疑問,"我家少爺每日被公務纏身,一刻都不得閒。下回,請先生打聽好少爺忙碌與否後,再登門如何?"

    劉林可以感覺到這番話有多刺人,但縱有不滿也發洩不出,只能尷尬陪笑,"下回,劉某定不會貿然登門拜訪。"

    "那就有勞劉先生費心了。"元澤夏恭敬地彎身一福,"劉先生,這邊請。"

    劉林心不甘情不願地踏出管家大廳,此次又是無功而返──

    管揚晏嘴角緊抿、面色沉重的踏入廂房主院,朝爹孃寢居一路疾走。

    "爹!"一踏進"肅清院",管揚晏不顧一旁恭迎的下人,直接踏入了爹親的廂房。

    "揚兒。"以繡帕抹去臉上淚珠的管夫人一見他出現,才壓下的傷心再度爆發,"你爹他……他……"

    "娘,孩兒來了,您安心吧!"管揚晏緊繃的面容在見到孃親臉上的淚水後,有了鬆動跡象,大掌不時拍撫她的背,低聲安撫著。

    廂房內,滿室的藥味濃得化不開,自從半年前爹親因為風寒倒下後,病況就一直反覆,讓一干前來診治的大夫都搖頭嘆氣,然就是找不出病因。

    如此拖了半年,爹親的病情不見起色,反而每況愈下,也因此他不得不接下管家龐大的家業,一肩扛下管家的一切。

    管夫人連連低泣,"揚兒,我真怕你爹這回會撐不過去……"

    "娘,放心吧!爹不是這麼短命的人。"他看向一旁的丫鬟,"喜兒,扶夫人休憩去。"

    "是的,少爺。"喜兒連忙上前扶住傷心欲絕的主母,"夫人,放心吧!一切有少爺在。"

    管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出房。

    管揚晏睨向坐在病榻前,卻一臉苦惱的大夫,"大夫,這兒沒你的事了。"

    "可是管少爺,老夫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病症……"大夫掀開病者眼皮瞧了瞧,又把了把脈,"管老爺脈象平和,一點也不像病入膏肓……"

    "大夫。"管揚晏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我知您是想安慰我,但家父確實已藥石罔效,不勞大夫多加費心了。來人啊!送大夫。"

    守在門邊的家僕應聲進門,恭請一臉莫名其妙的大夫出房。

    管揚晏旋身關起房門,走到床榻前,定睛盯視著一臉蒼白、雙頰凹陷的爹親管東進。

    "爹,娘走了、大夫也走了,現在就剩我們倆,再裝下去……可別怪孩兒將您風光大葬了。"

    "不孝孩兒!我是這樣教導你的嗎?"管東進突地睜開雙眼,爍爍精目射出一道道不諒解的利光砍向兒子,"不過風光大葬也不錯,記得三節牲禮及紙錢多準備點,畢竟你爹我過慣富貴日子了,受不了一點兒苦……"

    "爹,夠了。"管揚晏臉色陰寒,一個抿唇,出聲制止爹親不正經的話語,"爹,您的把戲也玩得夠久,可以停止了吧?這樣三不五時嚇娘,您過意得去嗎?"

    "嗯……"管東進自知理虧的坐起身,摸著鼻頭,"好吧!對夫人是過意不去,但是我總不能說──夫人,其實過去半年,我的病全都是裝的……"他頓了下,兩手一攤,"我可以想像你孃的反應,她一定會跟我鬧脾氣,鬧上個大半年……"

    "誰教您當初為了逼我接掌家業而裝病,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了吧!"管揚晏一點也不同情,"這是您自作自受。其實爹又何必裝病迫使我接下家業呢?我身為管家繼承者,繼承家業是理所當然之事,爹使出裝病這法子,到頭來受苦的可是你自個兒。"

    "揚兒,這是你對爹親說話的態度嗎?"

    "在您使出苦肉計誘使孩兒接掌家業,又三不五時佯裝病重喚孩兒前來,最後弄得虛驚一場,嚇得孃親淚水漣漣……"管揚晏嘴角下沉,"爹,孩兒已快不知『尊重』兩字如何寫了。"

    若非怕孃親知曉爹親裝病一事,會氣得鬧出一場風波,他又怎會幫著爹親隱瞞柔弱的孃親呢?

    "揚兒,爹也是千百個不願啊……"

    "爹,孩兒倒覺得您願意得很,常年臥病在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可以將肩上的家業悉數轉給孩兒,如此愜意閒適的日子,您怎麼會不快活呢?"說到底,他就是拿一意孤行的爹親沒法子。

    "揚兒,你當爹是好吃懶做之徒啊?"管東進臉色一繃,慢條斯理的捻起長鬚來,"雖然我躺在床上不事生產,但我這腦袋可一刻也沒閒著。"

    見爹親笑嘻嘻的指著腦袋,不正經地朝他猛眨眼,管揚晏忽起一陣不祥之感。

    "爹,見您無恙,孩兒也就放心了。晚點兒我還得去棉花廠看成品,帳房堆了一疊田租及絲綢出單待看,明兒個還有造船的老師傅欲拜訪……"

    "等等──"見他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管東進不慌不忙的一喝,"揚兒,你別想藉口遁逃,為父我可是有正經事想與你商議。"

    管揚晏的雙手觸上門拴,面無表情地吐出怨氣:"爹,您每次都說有正經事,但您的正經事不外乎是要我為您解圍,踏出房去跟大夥兒宣佈,您再一次安然度過難關了。"

    "揚兒,你要為父的辯解幾次?我的腦子可不曾停歇過,為的是要茁壯我們管家,讓我們管家成為廣東地方最大的富豪……"

    "不可能。"管揚晏轉身面對總是懷有雄心壯志的爹親,一字一句的剖析局面,"現在廣東的商家,紛紛加入商幫以維護己身利益,再加上朝廷所頒佈的禁海令,兩方衝突已越演越烈,若再未加改善,只怕政商會爆發衝突,到時誰也討不了便宜,而我們安分守己的商家也別想趁亂打劫,安穩固本才是當務之急。"

    "怎麼,商幫又來拉攏我們加入了?"

    這年頭政商兩界亂成一團,兩方都想穩固己身局面,於是一波波衝突不斷髮生,局勢越加動盪不安。

    "嗯。"管揚晏點了下頭,"不過孩兒已經回拒他們了。"

    "不管回拒多少次,不死心的傢伙永遠都不會死心。"管東進理智的分析一切,"揚兒,我想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若是政商衝突繼續發生,到時只怕我們身不由己,唯有加入商幫一途。"

    管揚晏輕輕頷首,"我知道。只是現在並非加入商幫的好時機。"

    "現在當然不是好時機,現下的商幫全是一窩強盜所組成,哪來的信用可言?眼下當然是保護好自個兒為上策。"管東進搖頭晃腦,很是贊同兒子的決定,"商幫一事就此打住,今兒個我有要事與你商量。"

    "爹,請說。"繞了一大圈,爹親終於想起正經事了。

    管東進捻著長鬚,一雙精目在他身上來回打量,"揚兒,我記得你今年已是二十有五了。"

    "是。"僅僅一句,管揚晏已明瞭爹親之意,"爹親想為孩兒作主婚事?孩兒婚事本該由爹親及孃親決定,無論爹親為孩兒相中何家千金,孩兒都無異議。"

    "你沒異議?"管東進一個瞠目,有些失望的垂眼,"唉──不知是否我把你教養太過,隨著你長大成人,你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就連性子也無趣得很,一點也不像你老爹我──"

    "爹,孩兒尚有要事待辦……"管揚晏言下之意即是──您有話快說,不要糟蹋寶貴光陰。

    "我曾幫你定了門親事,想來也該履行諾言了。"管東進趕忙切入重點。

    "爹,您所指的親事是與戚家的聯姻?"

    提起位於城南的戚家,廣州城內無人不知,十多年前戚家名噪一時,家大業大直逼位於城東的管家,直到某夜遭歹人滅了門……

    據聞,自那夜後,戚家小小姐保全了小命,卻自此失了蹤影,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方……

    每每提起遭歹人滅門的戚家,管揚晏總會莫名地想起戚家可愛的小小姐,猶記得小時候,他們曾見了幾次面,她的臉頰既白嫩又潤紅,常令他一捏就上了癮。

    "你還記得?正好!"管東進拍了記大腿,"這幾年我輾轉託人打聽戚家小姐的下落,終於有了消息,我已派了家僕去接她回廣州,打算讓你們擇日成親,一來可慰戚兄在天之靈,二來可完成我對戚兄的承諾,三來可以……"

    "順理成章接管戚家的家業。"爹親的老奸巨猾他豈會不知?"爹,戚家家業大半已落入戚伯父的結拜義弟手中,試想他會乖乖把產業交出來嗎?"

    "為什麼不?戚家小娃才是正統繼承人,他不過是打著戚兄義弟的名號才能在廣州生存下去,如今我將正統繼承人迎回廣州,戚家的家業也理所當然要由我們管家來管。"管東進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揚兒,若是管家與戚家家業相互結合,我們就成了廣州的商霸主。"

    "是是是,正好遂了爹親多年來的心願。"

    "唉!"管東進忽地收斂笑容,重重哀嘆一聲,"當初戚家發生滅門慘案時,我本想插手助戚家一把,但是當時為了海上貿易之事,與官府弄得不甚愉快,再加上戚兄的結拜兄弟介入,真教我無法伸手相助。"

    "爹,事情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憶起往事,管東進仍是懊悔不已,"我本想好生照料戚小姐,不料……一天的時間不到,戚小姐便與奶孃失去了蹤跡。"

    "爹,您毋需自責,如今不是讓您找著了戚小姐嗎?再者,這些年您不也維繫著與戚家的生意往來,好讓接手的莊奇不至於將戚家產業弄垮。"

    "說真的,這些年來莊奇也將戚家的產業打理得有條不紊。其實莊奇是個人才,只是缺少了一個機會,當戚家滅門後,他便抓住這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爹,你在暗喻啥?"管揚晏挑了下眉,感覺出爹親話中有話。

    "我只是猜想戚家滅門一事是否與他有關?但……這事已過多年,再去翻舊帳也無益。"管東進打住話題,不想再深入追究。

    "爹說的是。"管揚晏乖乖遵循爹親的決定。

    管東進橫了他一眼,"揚兒,我將管家交予你,你務必要將管家家業發揚光大,如今若能加上戚家助力,咱們父子倆就會成為廣州的商界傳奇。"

    管揚晏神態冷淡的瞅著爹親的恣意暢笑,淡然道:"爹,我明白。孩兒可以告退了嗎?"

    管東進笑聲剎止,不悅地撇撇嘴,"揚兒,你這孩子真是無趣,你就要當新郎倌了,你不開心嗎?"

    "開心。戚家小姐何時抵達廣州?"他話鋒一轉。

    "就這一兩日,據說她在遠親家中過得不甚愉快,想想我接她回廣州也是功德一件,重要的是……她的嫁妝豐厚得很。"

    見爹親唇角又微微揚起,管揚晏彎身一福,"爹,孩兒告退。"

    這一回,他頭也不回地跨步出房,往帳房走去。

    途中,他瞧見了花園中的傲梅綻放,不禁停下步履,腦海間倏地浮現了一張愛笑的童顏。

    記憶中,她總是綁著圓髻,繫上了紅綵帶,映襯出她雙頰的潤紅;菱形唇瓣總是柔柔噘起,以嬌嫩嗓音喊他揚哥哥,每每見到他就拚命往他懷裡頭撲……

    "染冬……"凝望著高潔綻放的白色花苞,管揚晏不自禁喚出埋在心中已久的名兒。

    他記得她有一個好美、好美的名字,還有一張愛笑的臉龐,多年不見,她現在是何模樣?是否依然愛笑?

    "少爺。"在迴廊瞥見主子身影,總管元澤夏忙疾步上前。

    這一聲叫喚驚動了陷入往日回憶的管揚晏,他臉色一凜,沉聲說道:"澤夏,幫我挑個黃道吉日。"

    "好。"元澤夏咧唇一笑,俊朗的面容除了笑之外無其他表情,"不知少爺為啥要挑黃道吉日?府中誰要辦喜事?"

    "我要娶親。"管揚晏淡然地扔下一句,卻震懾住滿臉笑顏的元澤夏。

    "什……什麼?少爺要娶親?!我怎麼不知道?"他連忙邁開步履追上主子,"少爺,是哪家千金這般好福氣?少爺,喜衣的樣式、喜宴的排場,還有聘金、喜餅等等……少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伴著元澤夏的驚呼低喊,管揚晏依舊沉默,任由元澤夏尖昂的嗓音傳遍整個迴廊,而院中的白梅仍靜靜地綻放,展露嬌美傲姿──

    街上的商家因年關將近,紛紛打起價格戰來,希望可以在年關前大撈一筆,過個好年。

    一輛馬車風塵僕僕的駛進城,轉眼間來到熱鬧大街,坐在馬車裡的人,不安於室地伸出一隻嫩白小手,輕輕撩開布廉,清靈大眼藏於廉後,偷覷著街上鬧烘烘的景象。

    坐在一旁富態的婦人趕忙拉回她的小手,正色訓斥:"小姐,天冷。"

    被喚作小姐的女孩兒有張俏美纖白的容顏,頰邊浮現兩朵潤紅,教人見了不由得心生憐惜。

    戚染冬羞怯地咧唇一笑,巴掌大的小臉盛著興奮光采,一雙大眼閃爍著晶瑩波光,雙手歡喜地比比外頭後,又雙掌合十作哀求狀。

    "不行!"婦人搖頭,"雖然這兒比北方溫暖許多,但你的身子一向單薄,進入廣東省界時,你還染上了小風寒,好在南方溫暖的氣候讓你及早痊癒,否則我怎麼跟管家少爺交代?"

    提起管家少爺,戚染冬嫣紅的雙頰頓時浮現羞赧,垂下的眼藏著一抹複雜心思,笑顏漸漸在嬌美面容上消失。

    一旁的婦人見狀,連忙拉起她的小手握於掌中,"小姐,我知道你一定又想起老爺、夫人了,不過回來也好,這兒畢竟是我們的故鄉,也該回來了……"

    戚染冬茫然的點了下頭,所有想說的話全卡在喉間發不出來。

    倏地,馬車莫名劇烈簸動,接著失去了平衡,婦人眼明手快地護住主子,承受著突如其來的倒地撞擊。

    轟然一聲,馬車應聲倒地,駕駛馬車的馬伕連忙跳下,奔至後頭掀起廉子,急忙探問:"李大媽、小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李大媽扶著顯然受到驚嚇的主子坐起來,"小哥,發生啥事了?"

    馬伕尷尬地垂下臉,"真對不住,車輪的栓子掉了,所以才會失去平衡倒地。"

    "那現在我們該如何?"李大媽邊安撫著主子,邊向馬伕詢問。

    "嗯……前面就有一家打鐵鋪,我想拖著馬車請師傅把栓子釘好,請大媽跟小姐候著。"

    "需要多少時辰方可上路?"

    "約莫半個時辰。"馬伕眼角瞥見熱鬧街市,忙出了個主意,"大媽,你們不妨先去逛街市吧!年關將近,街上可熱鬧得很。"

    聽見這話,戚染冬雙眼綻出光采,露出甜甜一笑,拉扯著李大媽的袖子懇求著。

    李大媽無奈,只好點頭,"好吧!"

    街市很熱鬧,小販及賣藝者特別多,再加上廣州比起北方來得繁華許多,她走沒兩步便見到新奇小玩意,不禁玩心大起地多加停駐,可這一停駐便讓她與奶孃走散。

    戚染冬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眼底浮動著焦慌,失措地在人群中來回疾走,雙目不停地搜尋奶孃的身影。

    忽地,一個與之錯身的男人頂了她的肩膀一下,她便失去平衡的摔落地。

    她下意識以雙掌撐地,反而擦傷了掌間柔嫩肌膚,疼痛感令她咬了咬下唇,清靈雙眼湧上一層霧氣,一身的白衣裙及羊毛披風也沾染上塵埃。

    "姑娘,你沒事吧?"

    醇厚帶笑的嗓音在耳邊揚起,戚染冬抬頭,望進一雙深邃淡然的眸子,霎時她竟迷失於那雙清冷、不帶一絲情感的冷眸中。

    "姑娘,你沒事吧?"突然一張帶著笑意的臉湊上前輕問。

    戚染冬這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盯著男人失神,頰邊立時襲上片片嫣紅,而她這才發現好心遞出手的,是那位眼神嚇人的公子,而出聲詢問的,是他身旁掛著滿滿笑意的男子。

    乍見她潤紅可愛的臉龐,管揚晏竟將多年前那張愛笑童顏與眼前的姑娘相互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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