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
賈森-托克爾醫生在馬克-霍普金斯飯店的公寓裡,往他在華盛頓的辦公室打電話,“有什麼事嗎?”他問接電話的人。
“有很多急著要辦的事。”接電話的人唸了一串打電話過來的人,其中包括科列特-卡希爾。
“她從哪兒打來電話的?”
“她留了一個弗吉尼亞的電話號碼。”
“好的,我會如期返回,我會再打電話的。”
“好的,那邊天氣如何?”
“很不錯。”
現在是下午2點,離6點的會還有4個小時,他穿上白色的線織毛衣,輕便舒適的旅遊鞋,胳膊下夾著雨衣,然後在一個大穿衣鏡前,看看衣服搭配效果,很是令他滿意,於是,他走出家門,沿著加利福尼亞大街,朝唐人街走去。他沒什麼事,只是想出去溜達一下,一路上,他去了許多家食品店,買了一大堆吃的東西,不過他最喜歡吃的還是中國菜,他覺得自己是一名世界級的中國菜廚師,當然這遠不是事實,儘管在許多愛好中,他都傾向於過高估計自己的成就。他也特別喜歡向別人誇耀他收集了許多最好的爵士樂唱片。但是正如他的一個朋友,也是一個爵士樂的愛好者說的那樣:“對賈森來說,唱片數量遠比音樂好壞重要得多。”
他買了一些中國草藥,這在華盛頓甚至在紐約的唐人街都很難買到。買完後他就回飯店了。他衝了個澡,換了一套他在倫敦湯米-納特服裝店定做的西服,走到飯店的頂層,要了一杯蘇打水,然後坐在一張靠窗戶的桌邊,向外望去。遠處煙霧籠罩下的金門大橋完全沒有了晴朗時的雄姿,模糊不清,遠處的市區更是看不清楚,他想,太好了,很合適。然後看看錶,時間差不多了,就付了賬,坐進租來的美洲豹車,朝金門大橋駛去,他的約會地點在橋那邊。
車子穿行在索薩利托的大街小巷中,夜幕下的舊金山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美麗,天空中瀰漫的大霧更讓這份美麗帶上神秘的色彩。托克爾把車開到一條大街邊。這條街以前是個居民區,後來慢慢變成了輕工業區,他把車停在一個可以並排放3輛車的停車場,旁邊就是一棟用白色塗料粉刷過的兩層小樓。他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在車裡坐了一會兒,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下了車他朝旁邊一個紅色的側門走了過去,敲了幾下門。聽見屋裡傳來從鐵製樓梯走下來的腳步聲,開門的是一個老頭兒,他穿著灰色羊毛上衣,裡面是一件栗色套頭高領毛線衫,褲子很肥大,腳上趿著拖鞋。他的臉上還有沒有消下去的腫塊和沒有癒合的傷口,花白的頭髮凌亂不堪,“你好,賈森。”他招呼道。
托克爾走進門,說了聲“比爾你好”。門“砰”地一下關上了,兩個人上了樓梯,走到二層,威廉-魏曼醫生請託克爾進了他那間雖大卻凌亂不堪的辦公室,裡面坐著一個女人,托克爾猜她大概有30幾歲,她坐在屋子角落的陰影裡,臉上僅有的幾絲光線是透過屋後那扇髒兮兮的窗戶照進來的。
“哈里特,這就是給你提起過的那位醫生。”魏曼說。
“你好。”她並沒有起身,還坐在腳落裡,聲音很小,顯得有些緊張。
“你好,哈里特。”托克爾說,他也沒走近她,相反,他走到魏曼的辦公桌旁,靠在桌沿上,手放在腿上。
“哈里特是我在電話裡跟你說過的人。”說著,魏曼走到哈里特旁邊坐了下去,盯著托克爾,身邊的曲頸燈發出微弱的光亮。
她開始說,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好像留聲機轉盤上的機械臂突然從唱片上彈了起來似的,“你是誰?”她問道。
“他來自華盛頓,跟我們的工作很有關係。”魏曼回答她的聲音平靜而耐心,就好像父親一樣。
托克爾站起來,走到哈里特身邊,愉快他說:“哈里特,我覺得你們現在正在做的事很棒,是一個勇敢、愛國的舉動,你應當感到非常自豪。”
“我……我只是……有時在魏曼醫生帶其他人進來時覺得有些害怕。”
托克爾大笑,這是令人安心的笑聲,“哈里特,我會覺得你那樣會很舒服,你當然不是孤獨的,有千千萬萬的人和你站在一條線上,他們像你一樣聰明、忠誠,都是些好人。”
哈里特臉上露出了微笑,“我可不需要什麼高談闊論,醫生,你叫什麼來著?”哈里特說話的語氣中帶著傲慢,不友好,一點也不像他們剛認識時那樣和善。
“詹姆斯醫生,理查德-詹姆斯。”他對魏曼說,“我想看看測試。”
“沒問題,”魏曼拍了拍哈里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問:“哈里特,準備好了嗎?”
“和我以前一樣隨時都準備妥當,”此時哈里特的聲音像變了個人似的,“表演開始了,詹-姆-斯醫生。”
魏曼朝托克爾瞥了一眼,然後和緩平穩地對她說:“哈里特,眼睛翻上去,儘量能正對著你的頭頂,”他把十指放在她的眉毛上說:“向上看,哈里特,”托克爾前傾著身子,斜著眼睛看發生的一切。“好的,哈里特,儘量向上看。”她的瞳仁消失了,只剩下兩個白白的眼窩。
托克爾向魏曼點點頭,笑了,魏曼說:“哈里特,現在把眼睛恢復原狀,然後慢慢垂下眼瞼,就是這樣……慢慢,慢慢地……好了,你現在感到很放鬆,是嗎?”她點點頭,“哈里特,我拉著的你的那隻胳膊感到很輕,有浮力,就好像上面繫著十幾個氦氣球,抬起之只胳膊,讓它飄起來,就這樣,太好了。”她的兩隻胳膊飄浮在半空中,就好像有根繩繫著一樣。
魏曼轉身對托克爾說:“她是一個完美的‘5號’,是我見到的當中最好的一個。”
“我感覺良好。”
“我想請你做件事。”
“我……我不行。”
魏曼說:“她只聽我的話,你想讓他做什麼?”
“學一個短語,然後告訴她我就是她重複這個短語要面對的人。”
“好的,哈里特,我想讓你記住我將要對你說的話,除了對你說這話的人外,你不能對任何人重複所說的話,‘霧很大’,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我想讓你記住,‘這兒有4個人,2個好人,2個壞人,壞人是比爾和薩利’,記住了嗎?”
“記住了。”
“當我讓你走出你現在正在享受的那種輕鬆、愉快的狀態後,你會記住那幾句話,然後只能對說‘霧很大’這句話的人重複這幾句話。”
“好。”
“我現在開始倒記時,從5數到1時,你就睜開眼睛,放鬆。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5-4-3-2-1。”
哈里特睜開雙眼,臉上劃過平和的微笑,“感覺良好。”
“你看上去很放鬆,很平靜。”托克爾說。
“你是誰?”她問。
托克爾大笑不止,“你知道我是誰,幾分鐘前我們才認識。”她把目光轉向魏曼,皺皺眉頭。
“你知道我們都很關心的那4個人是誰,”托克爾說,“我們現在想知道誰值得信任,誰不值得信任。”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她說。
“當然你不理解,”魏曼說,魏曼看了看托克爾說,“繼續。”
“哈里特,霧很大。”托克爾想起了這句口令。
她閉了眼睛,又睜開,然後很快地眨了幾下眼睛。
“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哈里特?我說霧很大。”
她的眼睛還是眨個不停,然後又翻了上去,她的胳膊開始震顫,過了一會兒,她用猶豫不疑不定的口氣說:“有……4個人,一些是好人……2個人是壞人,壞人是……比爾……和薩利。”
“好極了。”魏曼說,她坐回到椅子裡,望著托克爾,等待魏曼的肯定和贊同,托克爾則又回到桌邊,靠在桌沿上。
“太棒了,哈里特,你現在不再處於鬆弛狀態,你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你做得好極了。”魏曼對她說。
“你記住了什麼?”魏曼接著又問他。
“我記得……我當時感覺很好,還有別的我應該記住的事嗎,醫生?”她的聲音又變回剛才的那種憤怒、輕蔑的語氣。
“沒有了,”魏曼起身,用手扶著她,“為什麼不去另一間屋子等一會兒呢?時間不會很長,我想和我的同事談一會兒。”
她起身站了起來,把手放在衣服前。托克爾突然發現她很有吸引力,雖然有些胖,但一直都散發著性感的氣息。她盯著他,明顯是在引誘他,她穿過屋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印象深嗎?”魏曼問托克爾,然後坐到桌子後面的椅子上,悠閒地點燃一支菸。
“是的,她表現不錯,儘管我不敢肯定她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我測過她。”魏曼說。
“我想再看看,她能向上看,但眼睛不一定能轉到上面。”
“這重要嗎?”魏曼毫不掩飾他的興趣,“賈森,對這個完美的人的調查恐怕是件愚蠢的事。”
“我可不這麼想,你和她一起工作有多久了?”
魏曼聳聳肩說:“6個月,8個月,她是個妓女,要麼是一個好妓女,價格很高。”
“一個應召女郎。”
“這樣說更文雅些,我們是偶然認識她的,在一次接觸中,我們安排她把幾個男人帶到安全房,我觀察了幾次,感覺到她的表現比起那幾個酒醉的男人的行為方式更有趣,在和她的接觸中,我提到這一點,下次我們就認識了,第二天,我們就一起工作了。”
“她是自願的嗎?”
“她很聰明,很喜歡受到注意。”
“也喜歡錢?”
“當然我們付錢給她。”
托克爾聽後笑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接受測試嗎?”
魏曼又笑了起來,“天哪,當然不是,我以前就開始給她移植信息,在頭一個月內測試她的回憶過程,她從沒讓我們失望過。”
“我想再多看些。”
“今晚。”
“不是。”托克爾走到掛著灰色簾子的窗戶邊,用手摸摸簾子,然後轉身對他說:“比爾,用一個妓女是一個錯誤的想法。”
“為什麼?”
“妓女是……那種不值得信任的人。”
魏曼走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說:“賈森,如果在這個計劃裡,一個人基本的道德品質是能否被選中參加計劃的一個標準的話,那我們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該被踢出去了,事實上,我們早已不去想自己怎麼樣了。”
“你在說你自己。”
“管你怎麼說,我可以繼續與她一起工作嗎?”
“我想是的,這要看你可以帶她走多遠了。”
“我會那樣的,順便說一下,聽到邁耶小姐的不幸消息,我很難過。”
“我不想說這個。”
“好吧,但這無論如何都是我們的一個損失,賈森,如果上一次與蘭利見面的時候,我可以正確地理解你的意思,她就能成為你們當中表現得最好的一個。”
“她以前不錯,是可以信賴的人,沒什麼特別的。”
“我以前認為她是……”
“她只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可不想讓她再出現在我腦子裡。她只是作為一個送信人來工作的。”
“僅此而已?”
托克爾盯著他說:“是的,僅此而已,還有什麼要讓我看的嗎?”
“沒有了,在我的治療當中有一個年輕男子,很有潛力,但還沒決定。”
魏曼把托克爾送出小樓,一直送到他的車子裡,“你開車送她回家?”托克爾問。
“是的。”
“她就住在舊金山?”
“是的。”
威廉-魏曼醫生關了門,嘴巴里咕噥了一句什麼,然後就上樓去了。
托克爾回到住處,給他妻子打了個電話,兩人談了一小會兒,兩人的婚姻幾年前就變成了只是住在一起的關係了,他又打了個電話,半小時後,一個穿著桔紅色絲制外衣的年輕東方女子敲響了門,他打開門,向她打招呼說:“讓我等得太久了。”然後就爬上了床,女郎則走進了浴室,過了一會兒,她從浴室裡出來,一絲不掛,手上還拿著一小盒白色粉末。女郎走到托克爾身邊,把小盒子放在他旁邊,托克爾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然後就把手放在女郎的小小的Rx房上。
“我帶來了最好的。”她說。
“你永遠都是這樣。”說完,兩人就滾在一起,開始做愛……
第二天晚上11點,在一間很小的公寓裡,賈森-托克爾,威廉-魏曼先生和另外兩名男子站在一起,把這間房子與另一間隔開的牆上裝了一架攝像機,這樣可以攝下隔壁房間的聲音。“開始吧。”一個人說,這時,監視器上一個原本靜止的畫面突然動了起來,那天晚上從魏曼辦公室出來的哈里特帶著一個肥胖渾圓的男子穿過大門走進了房間,她把門關上,鎖好,然後轉身,開始解男子的領帶,男的已酩酊大醉,他的褲子前鼓起了一個好大的包,茄克衫上的折皺即使在房間裡微弱的燈光下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要酒嗎?”她問。
“不要了,我……”
“哦,再陪我喝一杯,我現在正在興頭上。”
她去廚房拿了兩個杯子。
“她用的是什麼?”托克爾問。
“是由畢士大池水做成的假酒。”魏曼說。
試驗的結果會令人失望,至少在科學上可以這麼說,哈里特帶來的那名男子喝得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成為有效的實驗對象。她在酒裡放的藥被酒中和了,藥效沒有發揮出來。他喝得太多了,根本無法和她發生性關係,從揚聲器裡傳來的他的打鼾聲特別刺耳,但是托克爾等人還是一直在看,哈里特則精神百倍,她在鏡前仔細地檢查自己的身體,在小心謹慎地看了一眼那名呼呼大睡的男子後,她竟然在攝像機面前賣弄起風騷來。
“噁心。”托克爾咕噥了幾句,準備要走。
“你說哈里特嗎?”魏曼問。
“那個大胖子,告訴她下一次帶個好一些的人來。”說完就走出房門,開著車回飯店了,睡覺前無事可做,就打開電視看倫道夫-斯科特主演的兩部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