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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孤子蹲躅江湖行

    少停五迷婆恢復了正常,說:“把你們三人的名字告訴我,我好稱呼你們。”

    三人便各自把名字報出,那小瘋子報“小瘋子”三字,五迷婆這時說:“好了,你們可以入第三陣了。”

    三人這時精力恢復,加以在黑暗中呆了很久,視覺方面已漸習慣,舉目前望,見前地勢漸高,形成一個陡斜的山坡,約有廿丈高,四外空無一物。

    也不知五迷婆藏身何處,更想不透五迷婆用什麼方法,竟在百丈之下,築成瞭如此艱險的地勢。

    三人略一商量,只有上坡看看到底是何陣勢再說。

    當下三人各展身形,才到坡下就聽五迷婆說:“不要用硬功,注意閃躲………

    坡上極滑,腳上要小心。”

    三人也聽不出什麼名堂,撲上坡來,才一著地,立覺足下奇滑,幾乎摔了下來,連忙摒息閉氣才把身形站穩。

    原來這片斜坡長滿了苔藻之類,都被壓平,又經五迷婆使用藥物,簡直是其滑如脂,休說人,就是一張紙片也放不下去。

    三人這時戰戰兢兢,真個是如履薄冰,絲毫不敢大意,但又覺得起步艱難,寸步難行,心中不由暗暗著急。

    因知五迷婆總是在危急時突發制人,這時能爬上這片斜坡,已經算是很困難了,如果五迷婆再從旁伸手,那就真不不敢斷定成敗了。

    這時三人成—字形,輕身提氣,寸移而上,似這樣上來了兩丈餘,只要稍一鬆氣,身子就要向下滑去。

    他們正在各自小心,突然五迷婆說:“注意了。”

    話才說完,突聽巨響如雷,震人耳鼓,三人不由大吃一驚,抬頭一看,立即只嚇得魂飛天外。原來只見上面,黑忽忽的滾下了三個大石球,均有三四百斤,挾著風響,如飛般向三人當頭壓到。

    虎兒驚嚇之餘,已不容思索,拼命提氣,腳下一點,身子向右閃出了五尺,躲過了大石,身子卻再也站不穩,直向下滑了三尺,才提氣站穩。

    最難的是在這滑坡上,身形不能靜止,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當時連又寸寸的向上行來。

    童博身在中央,那塊巨石當頭壓到,他也一樣,未加思索,本能的腳下用力,猛向上跳起七尺。

    巨石從腳下滾過,童博心靈,用腳在巨石上一點,身子反而借這滾石之力,上來了三丈多去。

    小瘋子急中生智,一奮神力,雙手立即有如十隻鋼鉤,緊緊的插在斜坡上,然後再站好身子。三人同時躲過巨石,童博在前三丈餘,小瘋子在後,虎兒因為向後滑下去三尺,故在最後。三人驚魂甫定,知道這—陣要想平安渡過恐怕很難了。

    小瘋子因讓巨石,急中生智,用“金剛指”力穿土入石,定住身形,現在一想不由叫道:“博哥哥,虎弟弟,你們快把武器拿出,借他的力量定住身子。”

    童博及虎兒正愁巨石雖可讓開,如果連接而來,只怕閃躲之餘,連一寸也上不去還要下滑。

    聽小瘋子一叫,各被提醒,當時大喜,忙把金弓及竹劍拿出,用內力插入坡中,這樣一來大為輕鬆,霎時已上來四五丈。

    不久,三人耳中又聽得巨響連聲,只見坡頂滾下數十石球,但這次略小,每個約有數十斤重。

    這一次由於三小增多有準備了,心中不致慌張,立即各借武器支點之力,向上躍起丈餘高。

    三小身在高中,看著無數石球接二連三的滾了下來,簡直無法落身,靈機一動,各人尋準了一個石子落下。

    才一接觸,立即騰身而起,這樣三個來回已撲上了十丈左右,五迷婆連環滾石反助了他們上升之勢。

    三人會合一起,見離坡只有兩丈多,各盡全力用力一縱,同時翻上坡頂。

    童博最快,超出已有一丈,才一立定,突覺眼前昏暗,巨響震耳,一塊千斤巨石挾風雷之勢,當頭壓到。

    童博萬沒料到,但他再也無法閃躲,眼看就要壓成肉餅,虎兒與小瘋子驚嚇萬分,不願一死,用出生平功力,四掌同伸,向大石撲了過來。就在同時童博也本能的伸掌拒石,三人六掌與大石才一接觸,各自大喝一聲,那塊千斤巨石竟被三人抵住。

    童博死裡逃生,但是不敢放手,相持一陣,三人講好,同時向後猛一推,飛身逃開,那巨石響後,三人癱坐一旁,那巨石滾到水池中。

    三人經過這—次拼鬥,一個個累得耳鳴心跳,汗流浹背,坐在地下喘息不己。

    五迷婆又退得更遠,喟然嘆道:“江湖兒女,才能輩出,我老婆子將朽之年,得遇天下奇才,可以無憾了!”這時三小都累得只剩喘息的分兒,那裡有人與她答話,五迷婆又感嘆了一番。

    這時三小才恢復過來,又聽五迷婆道:“少時你們要熱,現在吃點寒酒………

    這是我格外開恩哩………接著!”

    三小便見黑忽忽飛來一物,童博在前不敢驟接,先用掌力把它抵著,見是一雙黑色小瓶,這才放心用手接過。

    立覺掌心奇寒,嚇了一跳,五迷婆又喊道:“莫怕,這酒絕寒,是天下奇珍,連我都捨不得吃哩!接著!”

    三小聽她又喊接著,便見三點黑星分別打到,三小連忙各自接到手中,一看原來是三雙黑得發亮的酒杯。那酒杯非金非石,頗為沉重,知道五迷婆是一番好意,當時便把酒瓶打開,鼻端聞到—股異香。虎兒一聞便立即聞出是松子香,當時心中大喜,立刻倒出,恰好滿滿的三杯,一滴也不多。

    三小同時一仰脖子喝完之後,再將瓶酒杯向空拋起,它們立刻又被五迷婆用掌力吸回去。

    三小杯酒下肚,隔不了多久,—突覺腹內奇寒,混身冷戰,上下牙打得“得得”

    亂響,不由大驚。

    童博。叫道:“虎…………弟…………弟…………我們……

    …上當…………了。“

    虎兒在冰天凍地的兵使峽練武之時,也沒有冷成這個樣子,聞言之後,這時也慌了手腳。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冰穴坐功時,摘星客會給自己吃一種“黑芒丹”,可以防止寒怯,連忙從懷裡拿出,對童博及小瘋子道:“二位哥哥………我這裡…

    ……有………‘黑芒丹’…………可以…………止…………寒…………”

    虎兒正要分給二人時,突聽五迷婆怪叫一聲道:“三個娃娃不知好歹,那‘黑芒丹’雖好,但萬不能吃,否則必死無疑。”

    “我這酒初飲極寒,絕無大疑,少時就知道好處了…………

    三個小混蛋!我要制你們死,不過舉手之勞,難道還會在酒裡下毒藥不成?

    “

    “再這麼沒出息,我老人家可要生氣了!……………秦金虎,你既會凌靈掌,又有黑芒丹,摘星客是你什麼人?”

    三小這時才覺寒冷少退,虎兒聽她問到搞星客,心想師爺再三囑咐不可說出師門淵源,更不可用師門獨有的絕技,當時便答道:“搞星客是誰我不認識,聽說這人已經死了好久!”

    五迷婆又道:“不錯,我也聽二爺十婆說過,我生平縱橫天下,連瀛海子、李夢古都不能勝我。

    只是卅年前,摘星客來訪,我有心激他,結果他連闖我五陣————當然我盡全力應付,不會像今天你們這麼輕鬆……“

    小瘋子聽到這裡不禁道:“乖乖,今天還輕鬆呀?”

    五迷婆不悅道:“瘋子,我說話的時候不準插嘴…………我剛才說到那裡了?

    …………哦…………摘星客連破我五陣。

    “最後與我對掌,我生平最得意的‘五迷掌’輸在他‘凌靈掌’之下,而我的‘四九竹節法’也敗於他‘玄元劍’。

    “我生平就此一次敗績,才知道摘星客果是天下奇人,算來他今年還不到八十,卻不料竟先我而作古人…………………”

    言下之意頗為黯然,又似無限惋惜。

    三小坐在黑暗中,耳中聽處五迷婆蒼老悽涼的聲音,娓娓的追憶往事,如怨如泣,不時又加上一兩聲輕輕輕嘆。四壁隱隱傳來薄弱的回聲,三小隻覺得身在夢中,鼻頭酸酸,似要流下淚來,這時又聽五迷婆嘆道:“唉!老一輩的行將就木,晚一輩的卻蓬勃起來了,摘星客死後,天下無勝我之人,我還有什麼可爭的?”…

    ………可是,我的兒子,兒子!……………“三小聽她嚶泣起來,不禁也滴下了幾滴同情之淚。

    那五迷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蕭尹石是個可愛的孩子,他的父母每天懷念他,甚至明知他死還要撫著他的骸骨去追意一下。”可是…………可是我的孩子不是死了嗎?我每天對著他的骨骸哭泣,喊叫,這樣更痛苦……………二爺十婆不會知道。

    如果他們知道,也許就不會這樣苛求了……………孩子們,你們一定怕這裡黑暗,可是一個心死如灰的人,他還要什麼光明呢?“何況我生平兩件最痛苦的事,都在光明的地方發生的……

    ……兒子死了……………好慘!我現在還想得到那可怕的樣子。

    “他的頭……………頭……………!被人削掉了半個,而且,血流個不停呀!

    ………把我的手都染紅了!………………”

    三小聽得五迷婆歇斯底里的哭嚷著,追述著,不覺身上陣陣寒冷,彷感覺到她的兒子,帶著血淋淋的半個頭,在這黑暗的地洞裡,嗚咽的應和著。五迷婆追述下去:“我沒了兒子!…………………我也沒有………………也沒有愛!也許你們聽我這個九十多歲的老婆子,還說這個字,一定會好笑,可是………………我是在說以前呀!……

    ……我沒有得到他,可是我每天想他。

    “孩子們,你們也許讀過一首李商隱的短詩……………‘春心莫共花爭放,一寸相思一寸灰’………我每天在唸上幾千遍。

    “而他……………他也在唸李白的‘長相思’……………你們還小,不會懂的……………哦……………我不該說這些…………不!我要說…………………我悶了幾十年的話……………”

    五迷婆這時己意亂情迷了,她的心中充滿了回憶,當然這個回憶是太痛苦,太殘酷了!三小聽她語無倫次,顯然悲痛到了極點,都感覺到五迷婆的武功雖然奇高,可是她的心靈卻是最脆弱的。

    她一生兩次不幸的遭遇,竟然把她逼離了人群,孤獨的過著黑暗、險恐,形同鬼魅般的生活。

    五迷婆不再說話了,卻聽得她用手巾揩鼻涕的聲音。

    小瘋子很想勸勸她,想了半天才說道:“‘五迷婆’………不!師伯…………

    你別難過,我回去就叫我師父來看你,讓你們成親…………”

    這幾句話—說,連正在傷心的五迷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罵道:“真是個瘋孩子!你師父要娶我七十前就娶了。”

    “那時他才十九歲,而我是廿二歲………秦金虎的師父海天一鷗我不知是誰?

    黃童博的師父瀛海子和那摘星客才不過八、九歲呢!……………誰叫我活這麼久,我今天九十二了…………可是兒子十九歲就死了,死了三一年了…………”

    “可憐的孩子……………聽說他在外面有個女兒…………

    可是我找了三年也找不到,如果是真的話,我應該有外孫了!“三人聽她算帳來,幾歲又幾歲,多少年又多少年,簡直把三小弄得莫明其妙,但也都希望她能有個後人留下來,可以陪伴她度過寂寞的晚年。

    五迷婆這時才恢復正常口氣道:“怎麼樣?現在不累了吧?……………你們開始攻第四陣吧!先接著這個!三個人分!”

    隨著他的語聲,三小便見一大團黑忽忽的東西,“西里光當”

    的飛了過來,連忙用手接住。

    一看竟是一隻蘿筐,裡面盛有廿七個杯口大的小鐵盤,三小得拿了九個,糊塗糊塗也不知為什麼。

    這時五迷婆又道:“你們向前走,再向下,約走一百丈左右,身上必定感到熱,那時我再告訴你們如何用它!”

    三小口中答應,隨聲而行,走了七八丈,果然地勢陡下,三小飛身而下,走約五十丈便覺熱氣撲身,甚是不耐。

    再向前走,更覺混身燥熱,走了一百丈時,竟熱得皮骨發痛,有如火炙,三小大為驚駭,心想莫非到了火穴不成?念頭尚未轉完,突見對面的石壁上,有兩扇門向外推開,這門一開三小大吃一驚,心道:“好厲害的五迷婆!”

    原來門內紅光衝頂,地下插滿了極尖銳的鐵條,就如第一陣的刀陣一樣,一排排整整齊齊的排好。

    每一列都有數十根,每根相距四丈,最可怕的是靠近石門這邊,每一列的前九根,均被火燒得通紅,並冒著青綠色的火焰。

    那兩扇石門,是被兩根極長的鐵條頂開,而那鐵條的另一端則在五迷婆手中,五迷婆仍然在陣勢的另一頭,隱藏在黑暗裡。

    三小聽得五迷婆自遠處道:“這一陣共有三百六十根鐵條,成十一列,三十排,被我引地火燒紅。

    “這地火不同於普通的火,莫說被火燒著,就是被氣烘久了也要中毒,好在剛才我給你們喝了寒酒,應可無礙。

    “我因你們年幼,與我又投緣,所以只燒紅了前九根,後面的廿一根都未引火,你們可在這十一列中任一列,把我剛才的九雙真精鐵舯,以暗器手法打在火條上,然後借它立足躍過。

    “這樣連續躍進,絕不可停留,並且還要注意我的暗器,萬不可大意,尤其是小瘋子,不可亂來,不要看著兩壁之間有四丈空地,那四丈空地一樣奇熱。”

    “同時不能用武器接觸,否則必毀無疑,一切要小心,必要時我會助你們一臂之力,千萬不可慌張,害怕!”

    三小聽罷嚇得目瞪口呆,心中大為作難,心想:“如果她把所有的鐵條都燒紅,恐怕天大本領也過不去吧!”

    這時童博咬牙道:“是福不是禍,是禍逃不脫,兩位弟弟,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上吧!”

    虎兒與小瘋子一聽立即答了聲好,三小各把身上服裝整理一下,由童博帶頭,一同進了石室。

    石室。

    才一入內只覺熱光刺人,口目難開,連呼吸都幾乎窒息,淨身眼骨炸痛,不由暗叫道:“這次弄不好,真要把小命送掉了!”

    卻說三人入得火室,各被嚇得發呆,不敢向前。

    半晌之後,童博叫道:“兩位弟弟,我們上!”

    說罷見他右手一揚,一面鐵盤脫手而出,猶如一圈烏黑色的光盤,輕飄飄落在第六列的頭一根火條上。

    那小鐵環在紅鐵條頂尖,竟不落下,的溜溜的旋轉起來,童博不敢怠慢,靜氣凝神,六合歸一,飛身一躍。

    右足足尖落在轉動的小鐵盤上,手中第二個飛盤又向前打了出去。

    就在同一時,虎兒興與瘋子也以同樣身法,手法發出了第二個鐵盤,三小倏覺混身火熱,腳底奇痛,混身上下似要炸出油來,愈發不敢大意。似此火陣,不要說三小,就連一些江湖奇人如駝俠等均未經歷過,這時三小都知身在死亡的邊緣,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憂。

    就在三小分別跨上第三根火條之時,突然看見前方大蓬火光迎面而來,熱風襲人,火映發眉。

    原來五迷婆不知用何法,發出了數十個拳大火球,濺著火星如飛向三小襲到。

    這火球萬不可以武器磕飛,只可用內家掌力震開,三小同一心意,就在身離第三根火條時,各運神力。

    身在空中不如平地,不敢發掌太猛,否則落腳恐不準,只有虎兒會“凌靈掌”,可在空中收發自知,無形中佔了極大便宜。

    三小容那團火球離身尚距三尺之時,各把雙掌外翻,立即有一股雄厚的掌力,組成一堵力壁。

    那火球一碰,立時迸落星散,散了滿空熱光,煞是好看。

    三小驚魂甫定,身子己落第四根火條,再把手一揚,發出第五個鐵盤,這時又聽五迷婆道:“小心了!”

    三小已起在空中,卻見斗大一個火團,己如迅雷卻單單向小瘋子迎頭打來,小瘋子連忙氣貫雙臂,開聲吐氣,大喝一聲,雙拳帶起極大勁風,向那火球打去。

    這次怪了,那火團竟未被掌力震散,只向後退回七八尺,小瘋子身己快落下,那火球竟好似受了人力操縱,突的目下而上向小瘋子頭上勢來。

    這一下大出小瘋子之意外,驚駭之中再以掌力拒,那火球只不過距離五尺,情勢極為危險,虎兒在旁叫聲:“不好?”

    隨聲也立即發出一劈空掌,那火球本來受小瘋子一人掌力,原可落下,雖然驚險倒還無事。

    偏巧虎兒在旁助了一掌,那火球受了兩股極大掌力一夾,立時爆開,射出千百火絲,疾如閃電向四外作半徑一丈的散開。

    這一來變化既快,距離又近,任小瘋子天大本領也難逃開。

    就在這千均一發,生死呼息的一霎那,突見那一圈散開的火絲,如潮水般,成弓形,越過虎兒頭頂直向童博那邊滾來。

    再看童博竟然單足蹲在鐵盤上,張大了嘴,兩腮如鼓,原來那些火絲,被他真氣吸了過來。

    在那條火虹距童博尚有八尺時,又見他嘴皮微抖,那條火虹立時又聚成一個火球,被童博吹得空中滾轉,落不下來,但也不見熄滅。“停了片刻,只見童博臉脹如血,汗滴滾滾,顯見吃力異常,突見他雙目一瞪,猛吹—口,那一團火球立時四分五散,一閃而逝。

    這時虎兒與小瘋子因童博之助,己落到第六根火條上。

    而童博破了火球,再向前進時,竟覺右腳有些痠麻疼痛,知道己受了傷,當時不敢再用右足,改用左腳。

    所幸五迷婆己不再發火球,所以得能勉力走過了這九根火條,從第十根起只是鐵條,而未通火。

    三小便施展開身形,一刻便把這一陣走完,人己熱得神志昏昏,但立時又覺得奇熱突滅,恢復了先前一樣寒冷。

    回頭一看,只見一大片黑霧自地底冒出,奇寒刺骨,那前面燒紅的九根鐵條,己全部熄滅,不由驚歎五迷婆真有通天澈地之能了。

    這時虎兒與小瘋子把童博圍在中間,問他剛才用的什麼功夫,小瘋子更再三感激他相救之德。

    童博這時只覺腳有些痠麻,心頭作嘔,來不及回答虎兒與小瘋子,便一屁股坐在地下,從懷中取出三粒黃色丹藥。

    交與虎兒及小瘋子丹藥。

    興邪虎兒及小瘋子道:“先把這個吃了再說。”

    二人接過丹藥順津而下,雙聽五迷婆嘆道:“想不到瀛海子居然也會‘七陽神吹’,並且連他的徒弟都如此功力。”

    “看來世上還有我五迷婆勁敵哦!…………你們都坐下休息,我再跟你們談談…………三年來我沒有這麼痛快的談過了………”

    三小各坐下,調息順氣,童博服藥之後,覺得精神恢復不少,只是胸腹以下有些痠痛,但極輕微,右腳也只是微麻,當時並未在意,也就沒有提到。

    三小依靠著躺在一起,靜心的聽五迷婆談話,他們都喜歡聽五迷婆娓娓的傾談,就像一些有趣的故事一樣。

    那五迷婆好似喝了一口茶,溫柔親切的聲音自黑暗裡傳來:“…………我剛才說到,如果我那死了的孩子,在外面沒有留下一個女兒的話,那我在這個世上,真是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你們都有父母的慈愛…………“

    她這句卻是說錯了,因為童博卻自幼失怙,為一孤兒,小瘋子更是孤兒,根本不知有父母。虎兒自從能夠記事,便未見著母親,更因母親品行不良,使自己存有一種懷恨及思念的心。

    虎兒這時不由回道:“五迷婆,我們跟你一樣,我沒媽……

    ……他們兩個更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五迷婆聽了哦了一聲,似乎頗出意料道:“啊…………很對不起,讓你們傷心了…………這樣你們更能瞭解我的痛苦,一個人像個孤鬼,不敢出去。”

    “因為外邊沒有溫暖,一個人雖然寂寞,可是,心情倒安靜些……………唉!

    連我也設想到我會呆在這裡卅幾年。”

    “瘋子,你師父知道在這裡,可是他卻一次也沒來看我,也許…………他還恨我以前的事,也許……………我們太老了,老得不敢見面了……………唉!人為什麼要活下去呢?難道只是活著來忍受痛苦嗎?……………唉!……………”

    她那裡陣陣的喟嘆,勾起了三小的悲懷,尤其是小瘋子及童博,想到自己十幾年坎坷的經歷,和未來不可捉摸的命運,都忍不住淚水長流。

    小瘋子摸著頰邊想道:“好怪,我孤苦了十幾年,就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哭過,怎麼今天五迷婆一提,我就淚流不止呢?”

    他想著,想著,慢慢的張開,用低啞的嗓子唱道:“沒得爹,沒得娘…………

    …要吃飯…………自己養…………啦啦啦,鳴鳴鳴…………想起來,好心傷………

    …”

    以往小瘋子唱歌時,均是有一種莫明的苦悶心情,現在他聽了五迷婆的話,心中豁然貫通,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唱。

    這樣感情由中而發,歌聲雖然難聽,但卻極為妻涼,悲慘。

    童博早己泣不成聲,虎兒也是第一次被他感動得流下淚來,三人哭作一團,童博邊哭邊道:“瘋弟弟…………不要唱……………

    ……不要唱了。“

    那五迷婆又揩了一把鼻涕,顫著聲道:“瘋子,你…………你跟我太投緣,以後你不要離開長春,每天來陪我吧!……………我們婆倆好好的聚一下……………

    以後不準再唱這個歌了…………”

    小瘋子聽了五迷婆的話,不由脫口叫道:“好啊,我以後每天來看你,只是…

    …………只是我每年冬天要回到白頭山下去一次……………”

    五迷婆問道:“為什麼?是不是找你師父?”

    小瘋子問道:“不是,我師父說叫我不要找他,他想我的時候,不論在什麼地方,他一定可以找到我……………我是去找…………

    找我的玉霜妹妹……………“

    五迷婆詫然道:“啊!你還有妹妹?”

    小瘋子不知如何才好,忙道:“不,不………………不是我妹妹,是我的好朋友。”

    如此一說五迷婆才明白過來,笑道:“這麼說交娃兒了,這麼小年紀就有了?

    她是幹什麼的?”

    小瘋子大為為難,半天才道:“她……………她是個小尼姑!”

    五迷婆一聽罵:“咦!你這個孩子,老是這麼瘋瘋癲癲,那有說小尼姑交朋友的?”

    虎兒立時搶著道:“真的,五迷婆,真的,他的朋友是一個小尼姑,跟他好得很,還送給他半塊緞子。”

    小瘋子一翻眼對虎兒道:“知道你最清楚,你還說我,你還不是有個什麼春姐姐,你還有一顆珠子………”

    五迷婆一陣大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吵,小尼姑也好,春姐駔也好,我一定幫你們忙,等下見了面再祥細談吧!……………

    現在你們攻最後一陣吧!“

    小瘋子一聽驚道:“師伯,你不是說不放瘴氣嗎?”

    五迷婆隔了片刻,似乎移動了身形道:“你們滿身武功,我想借這個機會磨練—下,也等於不違我的誓言,因為我早年會曾說過,要見我面,拜我為師的,或來盜骨的,必順在行過這五陣。”

    “卅年來,不知有多少武功高強的人,有的拜師,有的受二爺十婆之託來盜骨,可是除了摘星客外沒有一人能過三陣……

    “當然,這三陣比你們今天要厲害得多了……………你們不用怕,我告訴你們容易的辦法………………你們來時師父可交給你們什麼丹藥沒有?童博道:”我們帶有‘百藥丹’。“

    五迷婆唔了一聲道:“瀛海子與摘星客練的丹藥,必有奇效,你們一人一丸在舌下,這裡有藥油,你們全身都要擦,一點也不可疏忽,接到!”

    說著自黑暗中飛來一物,三小接在手中,見是一雙大瓶,內有油液。

    耳中又聽五迷婆道:“這個油味道不太好,你們要忍住,不要因為臭,臉上就不擦,瘴毒太厲害,連我每次通過都很難,你們全身都要擦滿,連腳縫也要擦……

    我閉上眼睛,你們脫衣吧!”

    三小抱著一瓶黑油,尚未開瓶,便聞得一股奇臭,童博不由皺眉道:“乖乖,這麼臭誰受得了,瘋弟弟,你先擦!”

    小瘋子搖頭道:“去你的喲,這麼臭,擦上以後,不要沒被瘴氣毒死倒先臭死了……………還是虎弟弟先擦…………”

    話未說完虎兒已經來笑罵道:“滾蛋!你們不擦卻叫我擦,這個味道好像有屁味道……………”

    小瘋子立時大笑,接問道:“你怎麼知道跟屁的味道一樣?你一定聞過屁,說不定也吃過屁哩!哈…………”

    虎兒被窘得也立即罵道:“難道你沒有聞過屁?上次你洗澡我還聽見一陣‘啵!

    ’的—聲…………”

    童博聽二人越說越不像話,真要把人笑強忍著道:“不要再說了………笑死…

    ……人………了………哈…………”

    當時三人一邊笑,一邊罵,把個瓶子在地下推來推去,誰也不肯先擦。

    五迷婆閉目等了半天,耳中聽得三小把瓶子你推我推,滾得骨碌碌的響,又吵又笑,簡直不知這“地龍”是天地至寶,擦上之後如果再經瘴毒一鬨,以後任何厲害瘴毒,如果拼住呼吸,便不會受毒。

    這時聽三小還推鬧,並且把話轉到屁上面去爭吵,不是:“你的屁有蘿蔔味!”

    就是:“你的屁會冒黑煙!”之類。

    五迷婆不由又氣又笑,罵道:“三個小混蛋,這油叫地龍涎,擦上以後永生可避瘴毒,我費了七年的時間,在這裡才收取這麼一點,竟被你們拿來開玩笑………

    這樣好了,我來規定,童博年紀最大,你先擦。”

    虎兒與小瘋子一齊拍手叫好。

    童博忙說:“五迷婆,為什麼大的就倒楣?”

    “哎呀,你們三個小祖宗,這樣好了,你們三個人站個圈,每人手裡倒一點,大家一起擦。”三小這才不吵,站了個圈,各把衣服脫光,每人倒在手裡一點,只覺奇臭沖天,但不得不強忍著臭。

    小瘋子替童博擦,童博替虎兒擦,虎兒又替小瘋子擦。

    那油極黑,一擦在皮膚上,立即被吸一干,但臭氣卻不退,各人咬著牙,互相把全身連嘴臉都塗上。一瓶油也恰恰用完,各把衣服穿好,虎兒叫:“五迷婆,我們擦好了,快點啊,臭死了。”

    五迷婆在遠處,鼻中也聞得奇臭,不由說:“這玩意的確是真臭……好了,你們向前走吧。”

    三小聞言忙向前走來,約走了數十丈,又發現一座石門。

    耳聽五迷婆在門內說:“這門內就是花泥瘴,被我用地眼限住,今天我只放二十股,你們行走其上,只要見一股眼冒五色煙霧時,立刻要用掌力慢慢迫回洞眼,然後再前進,只要過二十個地眼,就算你們闖過了。”三小聽她聲音尖細,宇字清晰,知道是用內家最高功力的“千里傳音”法,心中大為敬服。

    這時便見石室打開,仍然是五迷婆用兩根鐵絲隔得極遠頂開,三小入內石門自閉,五迷婆又把鐵絲收回。三小見這間大石室空無一物,地下打有洞眼,為數怕有好幾百,在上懸空二尺架著十幾根鐵棍,知道人在上行走,而瘴毒起於下。

    “現在你們上去吧。”

    三小相靠,各選一根縱身而上,又聽五迷婆說:“小心。”

    三小便見身下一個洞眼中,“波”的一聲冒出一股五彩色柱,鼻端已然聞到一股異香,似是百花雜置,清淡馨鬱混合一起。

    立時覺得頭有點昏昏然,連忙閉著呼吸,平伸雙掌把那才冒出一點的彩煙逼在洞口,然後用內力慢慢收。

    不敢把它擊散,一點一點的逼回洞裡,良久才聽得“吱”的一聲,那股彩煙又被吸離回去。

    耳中聽五迷婆說:“對,就照這樣,現在反比頭四陣容易了,以接受摘星客來時,我全室四百二十個孔全放出,在他用氣時,我還用暗器襲擊,恐怕除了他,天下無第二人能過此陣。”

    三小不敢分神,一步步的用掌封瘴,好在無事旁擾,倒比前陣還容易對付,這樣三小閉封了十八個穴時,都感到頭痛如裂,渾身發脹,並不時有黑煙自體內冒出,提氣運力至為困難。

    那丹田的一點元陰之氣,竟時時要漏,身上感到軟弱,綺念頻起,這才知道厲害,心說:“完了,這陣死定了。”就在三小不可支持時,猛聽五迷婆大喝一聲:“色即是空,有什麼想的。”

    這一聲如鬼嚎,三小陡然一驚,才把心神拿穩,強打精神把餘下二穴通過,才一下地立時倒睡下來。

    五迷婆連忙叫:“把上衣解開,不可休息,各人立即用功調息,我保你們一點事也沒有了。”

    三小勉強解開上衣,調息起來,初覺綺念百起,小瘋子但見小尼姑似在曼聲呼喚,童博為害怕。

    少時三小便覺神志清些,綺念漸消,最後心神合一進入佳境,身上冒出一股五彩煙網,立覺輕鬆涼爽,精神百倍,各自站起來。“好了,你們大功告成了,快去洗澡吧,向右走。”

    三小連忙奔過去,立覺清涼撲身,泉聲淙淙,眼中看到一個圓形水池。又聽五迷婆說:“我已放了藥丸下去,你們快洗吧,洗完不但身子不臭,而且會透香呢。”

    三人這一整天,接連的被火烘毒染,早已不耐,聞言大喜,忙不迭把衣服脫盡,跳入水中。

    童博水性極佳,小瘋子也會,虎兒雖然是旱鴨子,但武功高,提住氣水也淹不了他。

    三人洗完,果然渾身芳香,只是衣服尚臭,便也拿下來洗,然後不管溼不溼就穿上,這一來渾身清爽,精神百倍。

    “你們到這來。”

    三小尋聲而至,一見是一間丹房,內點一盞白油燈,光明如晝,竟比二爺府的白油燈還好。

    室內只有一個石樽,及一張石桌,都是烏黑色,石桌上有個小方石匣,上有“亡兒骸骨”四個紅字。當下不由大喜,搶著撲上去,才要拿起,突然身後一聲極難聽的聲音說:“站住,不準亂動。”

    三小回身看時: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那五迷婆已然來到身後,三小看她柳眉杏目,極為清秀,不過三十歲模樣。

    滿頭白髮,長得拖在身後老遠,身上穿一件黑色長袍,飄飄欲仙,臉色蒼白,目光射人,雙眉緊促,似乎鎖有無限哀怨與憂傷。三小連忙跪下行禮,各叫聲“師伯”和“五婆。”“你們坐下,我還有話講。”

    三小連忙席地而坐,五迷婆用隔著長袖的手,向那石樽微指,那石樽好似有靈一樣,飄移到三小前三尺而停。

    三小也未見五迷婆移動,身子已然坐在石樽上,細細把三小上下看了半天,嘴角才露出一點笑容說:“唉,你們果是天下奇才,我數十年來求其一不可得,想不到將朽之年,居然遇見你們……固然你們年幼好事,不知厲害來此盜骨,可是忠義之心,亦可概見………”

    “那裡,師伯誇獎。”

    五迷婆心中似乎想笑,但又怕失去尊嚴,只好忍下來說:“瘋子,你站起來看看。”

    “嘿,坐下吧。”

    小瘋子莫名其妙的又坐下,這時五迷婆神色慘然,全身顫抖的指著那石匣問:

    “你們知道這是誰的骸骨嗎?”

    三人異口同聲說:“這是蕭尹石的骸骨嘛。”

    五迷婆慢慢的搖搖頭,眼中含著淚說:“錯了,這不是蕭尹石的骸骨………是我兒子濃大空的骸骨。”

    三小一聽不禁深感詫異,童博問:“那………那麼蕭尹石的骸骨在哪裡呢?”

    五迷婆用手一指說:“在那裡。”

    三小隨見一扇石門應指而開,裡面如飛奔出一個男人,約四五十歲,也是滿頭長髮,面目憔悴。

    才一出洞往五迷婆足下一跪,一路哭著,又好似喜極說:“五婆………你放我出來了………你可是要讓我回家?…………嗚嗚………謝謝你…………我永遠忘不了你。”三小大驚,紛紛起立。

    “這就是蕭尹石。”

    “哦,原來他並沒有死。”“尹石,你坐下,我們慢慢談。”

    蕭尹石強忍著淚,坐在一旁。

    “唉,——以你對我的仇恨來講,我不殺你已是大恩,那還能讓你們親人團聚?”

    “你父母以為你死了三十一年了,其實…………其實是我的兒子才死了三十一年…………可是我的兒子已死了,就算把你挫骨揚灰又有什麼用?”

    “我把你幽禁了三十一年,為的是為我的兒子伸冤………也就是等於替他報仇,這三十一年來,我看出你是個好孩子,當初殺我兒子也是一時之誤,可是你這一時之誤;卻傷了我一輩子的心。”“我所以把我全身的絕技傳授給你,實在也就是拿你代替我的兒子………你每夜痛哭,悔恨你誤殺了你最知己的朋友大空,你又懷念你的父母,我脾氣雖怪,但也是肉作的心腸,我焉能不感動?”“所以我才許你父母來此盜骨,並準他們請能人來,只要來人為你而破我五陣,我就放你回去。”

    “可惜你父母武功太差,我只以兩陣相拒,沒想他們連第一陣也過不了………

    ……今天他們居然請了三個傲世的奇才來。”

    “雖然年幼,但各具慧根,況且又有我師門的淵源,所以我格外施恩,雖然放鬆了陣勢,但他們的表現已令我萬分滿意。”“在他們攻陣時,我思前想後,覺得人總是離不開痛苦的,我把你留在這,使得你和你十二個長者都痛苦,但我也還是一樣的。”

    “尹石啊,這三十一年我待你如親子,我在感覺上時常把你當作大空,………

    每當你咳嗽一聲,我就想,是太空在咳嗽,是我的兒子在咳嗽。”

    “你看,我的兒子已封在裡面三十一年了,你進來的時候不過十幾歲——比這三個小孩子大不了多少,現在也快五十歲了,也許我耽誤了你的終身,可是你卻毀了我的一生,這並不苛刻吧?”

    “現在這三個孩子已經到這裡,我決定放你回去,你明天早上跟他們一齊走吧…………你回去不要忘記一個仇人曾看顧了你三十一年。”五迷婆說得聲淚俱下,蕭尹石及三小也萬分悲痛。“五婆………我感謝你…………我不忍心丟下你……

    …我……

    ……不走了。“

    五迷婆慘笑一下說:“我說你是一個好孩子,可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你想想你父母吧,他們三十一年沒有看你一眼,撫過你一下………不用再說沒用的話了,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哦,你把頭髮剪一剪,去洗洗澡,明天我再給你銀子,你…………你還是回到那個世界去吧。”

    蕭尹石又哭著磕了幾個頭,再跑到五迷婆亡兒靈前跪下哭道:“大空…………

    我和你說了三十一年的話,你可曾聽見?你饒恕我了嗎?…………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說著又如飛跑到了三小面前,雙膝跪下說:“三位小恩人,我蕭尹石…………”

    下面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只顧把頭磕得山響。

    三小嚇得連忙跪下回磕。

    五迷婆又說:“尹石,,你不要太沖動,照我的話去做,把頭髮剪短去洗澡,你以後是我的徒弟了,可以隨時回來看…………”

    蕭尹石又撲跪過來,隔袖拉著五迷婆雙手說:“謝謝師傅……”

    五迷婆把他扶起,蕭尹石此刻七情俱來,只痴痴的出門而去。

    “奇怪,我這麼作了,心中反覺舒服得多,可見聖人說的忠恕之道,這一點也不假的。”

    “哦,我忘了告訴你們,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你們明天早上再走,如果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就替我打聽一下,我兒子曾把我繡的一塊緞子給了他的女兒,可是現在也不知她生死,你們替我訪一訪。”話未說完,虎兒與小瘋子心中怦然一動,小瘋子不由立即脫口問:可是繡的一條龍?“。

    五迷婆一聽立即目露奇光,倏地起身說:“是的,是的,你們是在哪兒見過?

    快…………快告訴我。”

    小瘋子自懷中把小尼姑送的半截緞子拿出說:“師伯………是不是這個”?

    “你……誰給你的?”

    “是小尼姑給我的。”

    “她…………多大年紀?”

    “十四。”“是了,一定是我的曾孫女兒…………她可是腰上有個紅痣?”

    “這個…………我怎麼會知道?”

    五迷婆這才悟過來,知道自己高興過度,說錯了話,便把那緞子貼身收下,說:“瘋子,你明天回去後,十天之後再來,我們一同出去找那個小尼姑。”

    “如果找到了,我………我真要快活死了………天啊,我五迷婆還有歡樂的一天,我死而無憾了………死而無憾了。”

    童博與虎兒看她如此,也代她高興不止。

    少時蕭尹石回來,頭髮已用寶劍削短,打了個道士髻,三小細看她竟是劍眉朗目,異常魁梧。

    五迷婆對蕭尹石說:“我久不食物,你把我給你準備的餅拿出來讓這三個小孩子塞塞肚子吧。”

    蕭尹石連忙答應著,由內室內拿出三張大餅,三小果然餓了,不分好壞便吃,入口竟覺味美異常,不由便吃了個空。

    這時五迷婆伸手一招,便見一根四尺長,黑油油的竹枝如飛而至,五迷婆說:

    “我傳你們一套棍法,這是我生平絕技四九竹節法。”“天下只有玄元劍及十二修羅劍可破——當然使劍的人功力要與我差不多才成,現在我傳給你們,希望你們好好記住。”

    三小連忙道謝,這時五迷婆使開棍法,只見竹影如山,驚風駭浪,三小簡直忙不過來,幸好五迷婆每一招式均加解釋。

    如此三遍下來,三小已牢牢記住,各舞一次,五迷婆點頭說:“果然是三個小奇人,行了。”

    這時五迷婆對蕭尹石說:“尹石,你等一下隨我到前面去,我還有很多話要囑咐你,你的房間讓三小睡吧。”

    蕭尹石連聲稱好。

    五迷婆便對三小說:“今天一天也夠你們累的了,趕快去睡,我知你們都不怕冷…………這裡又沒有蓋的,將就一下吧。”

    三小那裡肯睡,直到後來五迷婆發了脾氣,才入室而去。

    三小見這間小石室,只有一張石床,壁上有一個小孔知道蕭尹石除大小便外,連吃飯也在這間房子裡。

    三小睡在床上,把一天事談了又談,只覺得好險,又奇,但又有趣,直談了兩個時辰,還不見五迷婆及蕭尹石傳來,因過分困之,相繼睡去。翌晨,三小醒來,五迷婆及蕭尹石已含笑立在床前,三小見五迷婆神光煥發,沒有一點老態,極為可親。

    小瘋子瞧了數眼,不由想:“怪不得小尼姑這麼美,原來有這麼美麗的一個…

    ……一個曾祖母。”

    “昨天睡得可好?”

    “好,好,睡得又甜又香,別提多舒服了,這個洞真暖和。”

    “很好…………你們起來吧,天不早了,你們就快回去吧,免得你們師父掛念。”

    三小笑嘻嘻的爬下床來,跑到池邊,洗了洗臉,嗽口完畢,當時由蕭尹石帶路,一路老少奇人走到洞口。

    蕭尹石流淚把五迷婆拜了又拜,叩了又叩。

    “十天後我與瘋子離此去找我的曾孫女,三兩年不會回此………也許要老死在外面。”

    “你趕快回去,你家在長白山兵使峰下落月澗,少時你再問問秦金虎………我也許抽空和瘋子到你家去,這裡你不必來了…………你走吧。”

    這裡三小也含淚與五迷婆拜別,五迷婆不得又是一番勉勵,並再三囑咐小瘋子十日後回來。

    小瘋子忙說:“師伯,我一定來,我還要跟你學本事呢。”

    “好孩子,等我把曾孫女找到以後,一定許給你,你以後就甩不掉我了。”

    四個含淚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五迷洞裡,才感覺到猶如一場奇夢。

    蕭尹石三十一年未見天日,今日一出洞,覺得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痴得連眼淚也落不下來了。

    蕭尹石又向虎兒及小瘋子,詳細問了二爺府的地方,與三小互道後會有期,揮淚而別。

    三小一夜之間化解了三十一年的積怨,並習得四九竹節法的天下奇技,一個個喜氣洋洋,笑顏逐開,心中興奮無比,一路還在回味著昨天的事。

    這時飛雪又在紛落,三小歸心似箭,一路飛趕下來,一個多時辰後;已然到了長春城外,便放慢了腳程,徐徐入城。

    三人昨天的溼衣尚未乾,又被落雪撲滿,體內熱氣又把雪花溶化,三小雖然不怕冷,卻覺得異常的難受。

    何況路人均以奇人視之,三小大感不耐,暗中加快腳步,向店中奔來。

    三小一到店口,小二奇道:“咦,小客人,你們什麼時候出去的,哎呀,怎麼掉到水裡…………不得了,要凍死了,趕快洗澡換衣服。”童博摸出一錠碎銀,遞給小二說:“快去買三套夾衣,不要太厚,另外叫他們準備水洗澡。”

    小二連忙答應而去,三小入了房。

    見瀛海子及秦天羽正在奕棋,天羽見三小回來才放了心,忙站起來問:“喲,這是怎麼了?真難為你們,昨天情形如何?”

    三小尚未回答,瀛海子已說:“我知道三個小娃兒武功可以,人又精靈,必得了那老婆婆歡心,你看他們喜氣洋洋,說不定二爺十婆三十年的心願已得了呢。”

    三小這時各把溼衣脫了,只著內衣,七嘴八舌的搶著述說。

    “我到底聽誰的呀?不要吵,由童博來說,有不夠詳細的地方,你們兩個再說。”

    童博聞言忙坐在瀛海子和秦天羽對面,含笑說:“昨天我們別了您們………到了…

    ……”才說到此,竟聽他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眾人連瀛海子也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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