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華反覆思考過,為什麼劉安定能超過他,他覺得除了專業技術,另一個原因就是工作態度和敬業精神。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工作不紮實,時間長了領導終究會有看法,這種看法一旦形成,一時一事很難改變。白明華想想這兩年的工作,確實有些浮躁。究其原因,主要是一路順風,沒有受點挫折,助長了驕傲和霸道,有點飄飄然沒找準自己的位置。他想,今後必須得踏踏實實幹點事情了,不然把教務處長這個實權丟了,一切就徹底完了。
朱校長說過,要狠抓教學質量,要把明年定為教學質量年。領導的意圖已經很明確,作為教務處長,應該先走一步,首先應該為領導制定一個計劃,拿出一些具體措施,比如加強教師責任制,建立互相聽課制,讓學生評選優秀教師,增加學生的選修課等等。另外還要繼續調整專業,新增加一些市場前景看好的專業,比如農副產品加工專業,計算機應用專業等。這些,都應該儘快拿出一個綱要,送朱校長過目。
白明華準備先向朱校長彙報一下,看朱校長還有什麼意見和想法。來到朱校長的辦公室,朱校長卻說:"我正準備叫你,是不是趙全志讓你來的。"
白明華一下有點摸不著頭腦。趙全志讓來,是不是有了什麼大事。白明華不禁緊張起來。朱校長說:"是這樣的,開會時我碰上了趙全志,談到你,他很欣賞,說你是既有專業知識又有領導才能的好乾部。他建議西臺縣項目行政方面的事主要由你負責,我覺得也好。學校已經研究過了。考慮到教務工作是學校的主要工作,也比較具體比較瑣碎,而你的兼職過多,西臺那邊的工作任務又重,許多事你也忙不過來,所以學校決定你改任校科研處長,這樣就和那邊的工作銜接了起來,不知你有什麼想法。"
趙全志還真夠義氣,又幫了一把大忙,這也是悅悅的功勞。讓白明華不解的是,這麼一件大事,趙全志怎麼沒給透一點消息,沒打一個電話。也許是趙全志和朱校長隨便談了談,趙全志也不知道朱校長給不給面子,所以才沒告訴他。改任科研處長,這確實是個好主意,這連他都沒有想到。科研處長管全校的科研工作,手裡掌握著幾千萬的科研經費,在各位處長中是個讓人羨慕的肥差,但具體事務又比教務處長少得多,更主要的是這個職務確實能和西臺那邊的事銜接起來,兩頭兼顧。白明華連聲說沒意見,聽從校長的安排。白明華說:"朱校長處處關心我,處處為我著想,我真不知怎麼感謝您,只能努力工作,把工作做好,來報答您的信任和關懷。"
朱校長說:"你也不用謝我,我的用人思想是各盡所能人盡其才。劉安定有劉安定的特長,他的特長就是搞研究,所以我讓他在具體的學術工作中多擔了些責任;而你的特長是搞行政,在行政工作方面有一定的才能,就讓你在行政方面多擔點責任。所以那天省計委要學校推薦一名專家當農業方面的顧問,我力排眾議推薦了你,因為我相信你能有所成就,為學校爭得更多的利益和榮譽。"
沒想到有這麼多的好事等著他,白明華簡直要高興瘋了。那天趙全志還說他要調走,已經有人接了他的工作,顧問的事很可能讓有關單位推薦,他也無權再管。沒想到一下卻有了結果。當了顧問,就是副廳級了,就和副校長平起平坐了。更要緊的是跨上這個臺階,以後的路就更好走了。白明華突然有點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朱校長改變了對他的看法。有人告訴過他,說朱校長對他有過評價,說白明華這人有點奸詐,他聽後覺得自己完了,他曾當場大罵朱校長。現在想來都有點後怕。但不管怎麼樣,好事已經擺在了面前。白明華再一次表示感謝,並表態要好好工作,不辜負朱校長的厚愛。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白明華興奮一陣,便強壓了興奮,決定好好想想朱校長的話。
很顯然,朱校長重用他的理由是他是搞行政的人才。為什麼會突然說他是人才,他覺得應該好好琢磨琢磨,這裡面會不會有其他含義。細想一陣,他覺得朱校長好像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看法,好像只是從理解上有了不同。比如奸詐這一點,也許朱校長仍然這樣認為,但以前可能覺得他就是奸詐,就是絕對的壞,現在可能認為他還有一種聰明,有一種靈活,有一種見風使舵,也許還有點臉皮厚,敢想敢幹,不怕碰壁丟面子。難道這就是朱校長認為他是搞行政的人才的理由?如果朱校長認為行政人才就是這樣,那麼他作為校長也是搞行政的,他對他自己又怎麼看。
也許朱校長認為人才是多種多樣的,有時缺點也可以利用,腐朽也可以化為神奇。如果是以這樣的想法來用我,那對我白明華的評價也太片面了,也太小看我白明華了。我白明華決不是糊塗蛋,也不是什麼奸詐的人,白明華就是白明華,白明華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在工作上,白明華也為公辦事,也為私謀利,但為私謀利有個界線,法律不允許的,不做,法律沒禁止的,能做的都做。
白明華的心裡平靜了許多,他覺得沒必要想這麼多,白明華仍然是白明華,白明華也不能改變白明華,如果改變了,變成了縮頭縮腦的另一個人,也許就沒有用了,也許朱校長就再不會把白明華當個人才。白明華不禁笑了。他想,不管你怎麼看,重用我就是最好的說明。發展是硬道理,反正我能給你辦事,我能給你帶來實惠。
按朱校長的想法,要他拿出主要的精力代他管好西臺的事,他覺得這其實是朱校長委託他代行董事長的職權。至於和劉安定的關係,朱校長也做了明確的交代:劉安定只負責技術方面的事。
西臺縣項目要抓緊全面鋪開,按朱校長的意思,要白明華帶有關人員都到西臺去,力爭用最短的時間把整個工作全面安排好。
以研究所的人員為基礎,白明華帶十幾個人來到西臺。和西臺縣的領導開了個碰頭會,將要實施的項目進一步確定下來後,工程實施便全面展開。
按決定,西臺縣方面由王德禮出面具體負責。按計劃,首要任務是對要開工的項目實行招標。王德禮說招標的前期工作已經做了一些,有關招標的一切材料都已準備好了。將材料翻看一下,發現公開招標只是個形式,走走過場完成法定程序而已,哪項工程讓誰幹,縣裡已經有了初步的決議。王德禮說:"縣裡已經研究過了,現在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如果有不同意見,咱們再商量修改。"
已經有初步決議了還商量什麼,再說這樣做是嚴重違反有關規定的,也是堅決不允許的。劉安定看眼白明華,白明華默不做聲。劉安定耐著性子細看,投標的都是縣裡的一些小工程隊,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有登報或廣泛散發招標廣告。簡直是搞著玩,這樣的小工程隊怎麼能承擔那樣的工程。對工程問題,總工程師負有絕對的責任,同時也具有很大的發言權,劉安定壓下心裡的強烈不滿,說:"這樣恐怕不行,怪我事先沒有說清,工程招標國家是有嚴格規定的,什麼樣的工程要什麼樣的資質也是有規定的,這樣做是肯定不行的。"
王德禮解釋說縣裡申請到這個工程不容易,肥水不流外人田,縣裡有許多工程隊想攬點活幹,縣裡的意思是本縣優先,能讓自己人掙的錢就不給外人,這也是發展本縣經濟的一個辦法。按王德禮的想法,項目工程都不是什麼高難工程,包括修水庫,也不過是建個大壩,本縣的工程隊都可以幹。劉安定說:"能不能幹不是某個人說了算的問題,關鍵是有沒有相應的資質證書,有沒有相應的技術力量。"王德禮覺得劉安定有點書呆子,他說:"這個行當裡的許多事情你不清楚,只要包了工程有了錢,沒有技術人員可以請,沒有施工設備可以買,沒有資質證書可以辦,事是人乾的,七十年代縣裡就修過一個大水庫,那時沒有技術,就是靠全縣的父老鄉親,就靠鐵鍁和肩膀,一座大壩就豎了起來,到現在都沒一點問題。"
什麼年代了還是這種思想,這種思想是十分有害的,但如何說服王德禮,劉安定用求援的目光看白明華,希望他也堅持原則,否定王德禮的想法。白明華明白劉安定的意思,也覺得王德禮的想法仍停留在七十年代,是錯誤的,一點原則不講是不行的,這樣的想法會給工程留下巨大的隱患,一旦出事,如果調查,大家誰也逃不脫擔責任。白明華覺得其實問題並不難解決,他有個折中的主意,但他此時不想出面說話,他希望劉安定和王德禮吵起來,最好徹底吵翻,讓全縣的人都知道劉安定是個書呆子死腦筋。白明華低了頭自顧喝水。劉安定只好說:"這項工程省裡很重視,省裡到時會有人來督察審計,到那時查出問題,你我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王德禮嘆口氣說:"地方上的許多事你不瞭解,別說這麼大的工程,就是蓋棟樓,也會有一堆人來說情走門路,有說情包工程的,有說情賣磚賣水泥的,有說情賣門窗賣玻璃的。說來你可能不信,只要是你可能需要的,就有人能探到風聲然後來說情,並且說情的都是有頭臉的人,甚至為幾萬塊錢的電線,就能搬動地廳級領導親自打電話說情。說老實話,這個工程一批下來,上面來的電話和條子就不斷,都是得罪不起的人,沒辦法,縣委開了個常委會,工程一律不對外,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讓有資質的單位把活兒包下來,然後再分給下面的包工隊幹。我覺得不管有證沒證,關鍵是監工,在這方面,我們聘請有資質的專業工程監理來監工,你看怎麼樣。"
白明華清楚,縣裡已經定了的事情很難推翻,推翻了,外面的工程隊進來就沒法幹,鬧不好就會鬧出麻煩。大原則只能是這樣了,只能在監督等小的細節上做些文章,這也是個沒辦法的辦法,現在的事也差不多都是這樣,有資質的包工程,沒資質的幹工程,即使有資質的親自幹,如果監督不嚴,也未必能幹好工程。縣裡確實有縣裡的難處,不單是說情者的壓力,恐怕某些領導本身就和工程隊有說不清的關係。請合格的工程監理來監督,質量不過關就不能繼續幹下去,這也許是惟一補救的辦法。當王德禮一再要白明華髮表意見時,白明華覺得自己是行政方面的負責人,來時朱校長明確表示代他行使職權,此時不說話,倒顯得無足輕重。白明華說:"按縣裡的實際情況,大框架只能是這樣了,但到時要嚴格檢驗,實在沒能力承包的,就採取幾家聯合承包等形式解決,一句話,到時再看,按我們的要求辦不到的工程隊,你就走人讓路,這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是你沒這個能力承包。另外,工程監理一定要真正公開招標,如果施工方缺少技術人員和設備,就強行讓他們招聘和購買。只要保證了工程的質量,別的就都沒什麼問題了。"
王德禮立即鼓掌表示同意,說:"白總確實有水平,確實有領導才能,連我這個老官場也不得不佩服。就按白總的意見辦。另外,因為縣裡還有一大堆事需要我管,這裡的主要工作只能讓白總代勞,這也是縣裡的意思,不知白總有沒有意見。"
這一突然的意見讓白明華感到有點意外,他一直擔心縣裡會把大權控制在手,王德禮更是不會放權,怎麼能夠合作好,一直是白明華擔心的問題。現在縣裡雖然定了大框框,也就是說大權沒放,但小權卻要放。能放小權也不錯了。白明華說:"既然這樣,我只有聽命了,咱們互相商量著幹吧。"
劉安定明顯地感到人家甩開了他。這時他才明白,如果和人家對著幹,人家完全可以棄你不用。劉安定的臉漲得通紅,他低了頭,再沒說一句話。
從會議室出來,白明華的心情很好,他覺得終於站穩了腳跟,把實權抓在了手裡。吃過午飯,白明華不想馬上休息,他想挨個和大家談談,看看大家還有什麼想法。
項目總公司的牌子掛在縣招待所,大家也都吃住在這裡,在一樓辦公,在二樓住宿。白明華和劉安定是領導,辦公室和宿舍都是套間。房子雖然舊了些,但裡面的用品和擺設都是指揮部新購的,連臥室的沙發也換成了真皮的。白明華先來到劉安定的房間,劉安定正一臉沉思地躺著。白明華知道今天的事讓劉安定不高興了。如果劉安定鬧情緒,許多事情還真有點麻煩。白明華說:"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往心裡去,地方上的情況你瞭解的不多,各種關係盤根錯節,讓誰承包不知人家綜合平衡了多少次才定下來,咱們根本推不翻,咱們再堅持咱們的觀點,事情就會鬧僵,最後會出現難以預料的麻煩。"
劉安定也想通了,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白明華的意見也確實是實事求是的。劉安定覺得自己也不是書呆子,當時也應該靈活一點。在這方面,他不得不佩服白明華,覺得白明華就是高他一頭。劉安定起身讓白明華坐下,說:"我也想過了,你的意見是對的,咱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這些。"
可以看出,劉安定的這些話是真誠的。白明華禁不住有些得意。劉安定還是有些擔心,擔心今後的質量也難以保證。白明華說:"幹什麼工作都不會一帆風順,到時遇到具體問題咱們再具體解決,但有一點你不用怕,在質量問題上,只要咱們提出,縣裡也不敢遷就干涉,因為這些人比你我更聰明,他們能夠掂清問題的輕重,決不敢把責任扣到自己頭上。但質量把關方面的事,就落在了你這個總工的頭上,到時我肯定會全力支持你,因為在這方面你說了算,我也不敢擔這個責任。"
劉安定突然意識到,白明華已經把責任擔在了他的肩上。劉安定一下不知該說什麼,他覺得白明華好像設了個圈套,一下把他套在了裡面。他也突然覺得問題有點複雜,這些問題需要好好想想。
劉安定悶悶不樂,白明華決定說點愉快的事。按馬縣長的決定,要給總公司每位領導買一輛三菱越野車,再配備專職司機。白明華覺得沒必要如此排場搞這些虛名,越野車是必要的,但有二十萬以下的越野車就可以了,樹大招風,車太好了會無謂地招人忌妒。再說朱校長坐的是奧迪,手下人坐好車,朱校長肯定要有看法。白明華徵求劉安定的意見,問劉安定想要什麼車。沒想到劉安定竟和白明華的想法一樣,說有輛吉普車就行了。於是兩人商定都買十幾萬的越野車。
從劉安定的房間出來,白明華想到何秋思的房間裡坐坐,看看何秋思有什麼意見。何秋思正在洗頭。何秋思穿了無袖花背心,一頭黑髮堆在盆裡。背心的無袖處開口很寬,透過袖口可看到整個胸罩。白明華想退出去,何秋思說她馬上就完,讓他稍等一下。
白明華坐了,不由得摸摸臉。傷處的血痂已經退掉,雖然留有印痕,但要比他想象的要輕,只有幾條淺紅的印跡。他仍用紗布包著,以防讓人看出是抓痕。他想,如果再過一陣仍有痕跡,就到大醫院看看,看有沒有辦法徹底消除。
何秋思麻利地將頭髮收拾好,問有什麼事。白明華說:"工程馬上就要全面鋪開,這麼大的工程,我心裡也有不少擔心,我想徵求你們每個人的意見,看你們還有什麼想法,工程還有什麼漏洞。"
何秋思一直想知道白明華的臉究竟傷成了什麼樣子,現在仍用紗布包著,看來傷得不輕。何秋思止不住一陣內疚。但對這件事,白明華並沒有報復她,這次到西臺來,還把她列為主要技術人員。這讓她有點感動。何秋思本來沒什麼意見,但現在她覺得不說不好,便決定將良種繁育場的規劃設想再談一談。
按何秋思和劉安定的設計,要把良種繁育場作為建設的重點,也作為整個項目的主體,按他們的規劃,要把總公司辦公區和繁育場建到一起,使這裡成為一個核心區。在核心區,不僅有良種繁育區,還要有娛樂健身休閒區,畜牧研究所,獸醫院,靠河邊還要建一個度假村等。他們總的目標是建成一個集生產、休閒、生態、旅遊為一體的觀光度假園,建成一個百年不落後的生態小城,做到養牛聞不到牛糞味,養豬聞不到豬味,到處鳥語花香,到處田園牧歌。對這樣浪漫的設計,不少人一開始就持否定意見,但劉安定堅持要建成一個獨特的可供人參觀學習的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模範城。劉安定做了多次解釋,他認為低水平的重複建設已經很多,而超前獨特的設計可以收到多功能的經濟效益,把良種場設計成動物園和旅遊公園,如果搞好了,不僅可以收到旅遊效益,還可以成為人們度假學習培訓的基地。爭論的結果是先不做最後決定,先把繁育場建起來,先繁育生產,如果經濟效益好了,再邊生產邊建設。何秋思現在談的一切,其實就是劉安定的觀點。白明華覺得何秋思和劉安定兩人關係已經很不一般。白明華一開始就反對這個高起點高標準的設計,更不同意把有限的資金大部用在繁育場建設上。他力主邊生產邊建設,最後形成的決議也基本上是他的觀點。看著何秋思一臉真誠,白明華說:"你的想法很好,我也是這麼考慮的,等把繁育場先建起來,接著就建生態園。
何秋思明白白明華也在胡亂應付,便不想再說這些沒用的。見白明華不住地下意識地摸臉,她覺得不問問人家的傷也不合適,便說:"是不是傷得很重,怎麼還包著紗布。"
白明華搖搖頭。他不想告訴她,但不說點什麼也不好。他想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現在怎麼看他,怎麼看這件事。他說:"你當時抓我時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很下流。"
何秋思說:"我當時確實是急了,什麼都沒顧得想。"
何秋思一頭秀髮溼溼地披在肩上,剛洗浴過的臉顯得更白更細嫩,白明華心裡不由得又一動。他努力控制自己,覺得再不能坐下去了,便看眼表說時間不早了,然後起身離開。
天剛黑,吳學才來請,要請白明華去喝酒。見白明華猶豫,吳學才說:"我心裡有些話想和你說說,你得給我這個面子。"
白明華沒法推辭,今晚也剛好沒什麼事,白明華答應了下來。
吳學才只請了白明華一個,並且要了一個包廂。點菜時,白明華說簡單一些,吳學才不答應,專點貴的,並且要了五糧液。白明華感覺到今天的客不好當,吳學才一定要有要事相求。白明華後悔沒考慮一下,輕易就跟了來。
吃喝一陣,吳學才才把話轉到正題上。他說他已經和縣裡領導說了,縣裡領導說繁育場場長是留給學校方面的,他只能當副場長,如果要當場長,得和學校方面商量,學校方面同意才行。吳學才說:"你不知道在地方上混有多難,我十幾歲當兵,在鄉長書記這個位置上就幹了十幾年,到現在只混了個虛職。你也不知道職務對我們有多重要,在官場上混沒有權,就等於看著飯沒有碗,下著雨沒有傘,你可能感受不到沒權沒職的尷尬,我是受夠了。所以這次我要請你幫個忙,請你和學校說說,反正場長也是個具體幹事的角色,幹這個也是我的老本行,你們教授也不願意幹,就讓給我幹吧。你們放心,我不但要幹好工作,還要領會好你們領導的意圖,保證聽你們的話,讓你們滿意放心。"
白明華面無表情地聽著。良種繁育場要建在豬場的地盤上,並把豬場作為一個分場。按學校的意思,可能讓劉安定兼這個場長,負責良種繁育工作。白明華考慮過這事,他打心眼兒裡不願讓這個場長落在劉安定頭上。良種繁育場是個重要的部門,將來的發展前景更大,他覺得副總經理是個空架子,雖說可以分管良種場,但如果劉安定當了場長,他這個副總經理想分管也分管不了。如果吳學才能搶過這個差事,對他來說倒是有利。但權這東西,關係著一切,學校可能不會輕易放棄。白明華對吳學才說:"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會盡力和學校領導說,但有沒有效果,結果怎麼樣,我就說不清了。"
吳學才提出許多條他任場長有利於工作的理由,要白明華把這些理由提出來,力薦他當場長。吳學才說得多,酒喝得也多,一會兒便有了醉意,然後從包裡掏出兩個信封塞到白明華的懷裡,用含糊而又清楚的語氣說:"這是兩萬塊錢,今天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求白老總能拉兄弟一把,如果把兄弟拉上臺,我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情。"
白明華一下緊張起來,他本能地推脫,吳學才卻塞了不放。吳學才說:"沒關係,這和辦事沒關係,辦成辦不成都沒關係。這些年兄弟我當場長,每年進出幾百萬,兄弟我也弄了點錢,有福共享,孝敬你這點是應該的。"
吳學才要比白明華大十多歲,吳學才一口一個兄弟讓白明華感到彆扭。白明華堅決推辭不要。吳學才急了,說:"白老總,今天沒有第三個人,你要和不要一個樣,要了沒人知道,不要也沒人知道,反正要不要我都說沒要。"
也確實是這樣,要了說沒要也沒人佐證;不要人家說要了也沒人佐證。白明華相信這些年吳學才撈了不少,兩萬塊對他也不算什麼。如果在朱校長面前竭力推薦吳學才,力陳吳學才當場長的有利條件,朱校長也許會同意他的請求。白明華不再推託,鬆了手讓吳學才將錢裝進了衣袋。
白明華看看瓶子,還剩小半瓶酒。白明華清楚自己的酒量,把這點酒喝光自己也要醉了,便抱了頭說有點發暈。吳學才乘機說他也不能再喝了,於是兩人起身散席。
兜裡裝了兩萬塊,白明華感到格外有精神。他清楚,以後如果想要錢,肯定會比這還要容易。他想,沒權的人想著掙錢,有權的人正好相反,得想著拒絕錢,如果來者不拒,那就離死不遠了。他覺得自己合法掙的錢就夠花了,以後沒有必要要這些沒名堂的錢。吃的穿的用的,哪樣都不缺,錢存在家裡也是麻煩。他決定這筆錢不帶回家,儘快用掉。如果要用,只能用在女人身上。都說有一個情人的男人是普通人物,有兩個情人的是優秀人物,有三四個情人的是野生動物,一個情人也沒有的是窩囊廢物。這樣說來,自己也是廢物一個了。白明華不由得想到悅悅。一生好不容易就搞到了這麼一個情人,卻拱手讓給了別人,現在想見一面都難,真他媽的是一個混蛋廢物了。本應風流的教授卻是一個廢物,白明華止不住又有點傷心。他想到何秋思。如果把這兩萬塊給何秋思,她又會怎麼樣?那天何秋思答應一起養寵物,可見她是需要錢的。他覺得沒有哪個女人不需要錢,如果有錢,買一個當今最漂亮的女明星也不在話下。白明華一下勇氣倍增。他決定今晚再到何秋思那裡看看,探探她的底細,如果能成,那將是最理想最方便的情人。
大家都睡了,招待所裡靜靜地沒一個人影。白明華來到何秋思的門前,他想聽聽她睡了沒有。耳朵貼到門上,好像裡面有輕聲細語的聲音。聽一陣,終於聽清了,裡面有劉安定。白明華大吃一驚。退後一步看門上的小窗,裡面確實黑燈瞎火。狗日的,原以為你是個正經女人,沒想到你只在老子面前正經,在別人面前卻是個爛貨。媽的,老子能比劉安定差多少,為什麼苦苦相求軟硬兼施你都不答應,不答應也罷了,還抓破了臉。惱怒和嫉妒讓白明華熱血洶湧。他真想一腳將門踹開。但還是忍了。但他覺得不能輕饒他們,他覺得這樣大的事,一定有文章可做,一定要讓兩人身敗名裂。他決定不要慌,細想想怎麼辦。
回到屋裡想一陣,白明華有了主意。他拿起電話撥通了服務員,告訴服務員說206房間的客人得了急病昏迷不醒,快拿鑰匙來開門,並說對門是她的領導,要告訴領導一聲讓領導來處理。
門從裡面反鎖了,服務員打不開門,便敲對門的門,讓領導來看看。對門是水利系的兩個教師,他們負責測量和水庫選址。兩人急忙起來喊著何秋思的名字敲門,但裡面沒有一點動靜。兩人害怕了,急忙將大家都喊醒。當人們商量了將門踢破時,劉安定在裡面說話了。劉安定說:"裡面沒事,你們不要管,我在裡面。"說完,裡面燈亮了。
都知道屋裡住了何秋思。大家相互看看,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便笑了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