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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序

    長篇小說《我們是誘鳥寶貝!》(1970)是2004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奧地利女作家埃爾弗裡德.耶利內克(1946-)的早期作品。在這部揭露社會弊端的諷刺小說中,性和暴力構成作品的主要內容。對性器官、性行為,特別是對女陰的刻意渲染,乍一看來,顯得粗俗,但仔細一想,方悟得其中之奧妙。在這種“陽物崇拜”的背後,隱藏著的是對女性的同情。一方面,女性受到男性的壓迫,具有強烈的不滿情緒;另一方面,她們又不能自強、自立,甚至淪為男性陰謀的幫兇。小說中十四歲的女孩瑪麗亞因為父親對她同男友發生兩性關係反感,居然要求男友殺死自己的父親。對於這種狀況,耶利內克自己也感到無能為力,她無法寫出她們的積極方面,於是便把筆鋒轉向描寫她們由人到鬼這一沉淪過程。

    暴力充斥世界各個角落,暴力滋生暴力,血腥的暴力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在第七十二章裡,那駭人聽聞的“炸彈爆炸!炸彈爆炸!”把無處不在的暴力暴露得淋漓盡致。埃裡卡殺死父親,奧托槍殺朋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大屠殺場面……所有這一切,都是對傳統倫理道德,對幾千年人類文明的徹底顛覆。在作者眼裡,周圍是一團漆黑,一片恐怖,而惟一使人感到安全的辦法是呆在家裡,可是“房裡穿堂風很厲害”,又只好從窗戶裡跳出去。很明顯,作者在這裡無意開出濟世良方,而只是如實地反映自己體驗到、預感到的現實,至於進行深層探討的任務,則留給勤于思考的讀者去完成。

    耶利內克作為奧地利的德語作家,使用的是“一種特定的方式和語言”①寫作。這種“以語言為中心的文學”,對於內容並

    ①引文轉引自《我只是一個小地方的作家——耶利內克訪談錄》,見《外國文學動態》2004年第6期第8頁。下同——譯註。不下多大功夫,“功夫用在語言的聲音上”。

    小說中出現的人物上百名,而真正稱得上是主人公的,則只有奧托、瑪麗亞、海因傑、埃姆馬努埃爾、赫爾穆特和復活節兔子等屈指可數的幾個。絕大多數人猶如來去匆匆的過客,倏然而逝。就是對那些主要人物,也沒有精雕細刻,更沒有大段的心理描寫。在描述他們的故事時,也往往顛倒時序,採用蒙太奇的手法,隨興所至,在一個故事尚未結束時,突然插進別的內容。從局部看,敘述內容顯得支離破碎。待到讀完全書時,方才讓人覺得表面上是零亂、破碎,但實際上卻有渾然天成的感覺。作者對於人物形象的塑造,充滿奇思妙想。許多人物既是具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又是能上天入地、呼風喚雨的奇人。穿過時空隧道,甚至連一千多年前的成吉思汗也來到歐洲發號施令。有的人可以隨時成為變性人:男性奧托懷上孩子,女性林果變成男人,而男孩羅賓又長出xx道……這些離奇的情節使人感到撲朔迷離。

    語言運用的獨具匠心,可以說是耶利內克的特點。除了奧地利頗具地方特色的方言土語之外,作者打破德語中句子開頭和名詞的第一個字母必須大寫的規範,不管任何情況,一律小寫。耶利內克基本上不使用標點符號。如何斷句,讀者可以根據自己掌握的語言知識,結合上下文,自行確定。多數情況下,不會發生歧義。但在某些場合,遇到兩種或兩種以上可能性時,則只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耶利內克的語言富有節奏感和音樂性。譬如第四十二章有一句描寫門的文字,一連用了八個“門”字:“門挨門,門挨門,門挨門,門挨門。”可以看出,這樣做絕非單純的文字遊戲,而是通過節奏的重複,進一步強調人們“彼此是近鄰,卻又素不相識”這樣一種人際關係。對於這樣一種語境,翻譯時儘量保持原文風格。多數情況下,尤其是在妙語雙關的情況下,則實難取得魚和熊掌兼而得之的效果。

    耶利內克式語言的又一特色是:將規範語言寫得不規範,有時甚至造出一些新詞。在小說中,不規範的寫法比比皆是,其中既有外來詞(譬如英語、法語),也有德語詞。至於作者造出的新詞,要能準確理解,則更為困難,就連“德國人都不見得能讀懂”。對於這些詞,譯者雖多方查找,向人請教,但由於種種原因,尚未得到賜教,譯文中若有謬誤之處,還祈望讀者與方家指正。

    2005年6月7日下午於歌樂山麓使用說明

    您應當立即隨意改動本書。您應當更換副標題。您應當到這兒來,不由自主地,一般說來是不合法地進行改動。我不會給您設置您無法突破的任何藝術障礙。我把您接到面前,給您展示那些在您的有機體內尚未受到注意,準備用於全新程序編制的空腔。

    如果您認為沒有能力從事更有效的反暴力行動,您就用不著首先將全書看完。可是,如果您正設法去削弱,去摧毀那些粗暴的官方監督及其機構,那么,浪費在閱讀本書上的這些時間就既無意義,又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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