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下手騙錢時,川野邀靜奈一同去溫泉旅遊。不擅與異性交際的他居然提出這種要求,實在讓人有些愕然。很快,在和他的聊天中靜奈嗅到了蛛絲馬跡。他經常出沒BBS,在那兒就算和熟人難以啟齒的事也能輕鬆開口,找人商量。想必是BBS上有人建議他若想和女友進一步發展,不妨帶她去溫泉旅行。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傢伙。靜奈憤憤想著。
兩人坐在池袋站附近某個大型書店的二樓咖啡屋裡。靜奈飲著紅茶望向窗外。
便利店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花格子襯衫的男性,一頭長髮,帶著黑框眼鏡,手中拿著個紙袋。乍一看到,靜奈差點沒噴出來。如果這幅打扮是在秋葉原的話,怕會淹沒在茫茫人還中很難一眼認出吧。
她把手伸到桌下,找到包中的手機按了幾下,這種程度只消用到手就足矣。
靜奈觀察著便利店門口那男子的反應,只見他從口袋中摸出手機,確認一下便切斷了電話。信號發送成功。
“那麼,ユカリ(yukari)什麼時候可以休息呢?”川野問道。
“這個……”
靜奈側著頭考慮著“ユカリ(yukari)”的漢字到底應該怎麼寫,是由香裡呢?還是由加里?自我介紹後,她從未用過漢字,每次寫短信也總用“ユカリ(yukari)”。
“完成指標後,應該可以做些其他事了吧。”
“指標?這麼嚴格啊。”
“是啊,”靜奈點點頭,“拉不到保單的話,公司沒理由僱傭你啊。只要業績稍微差點,工資上就直截了當地反應出來了。”
嗯,川野一臉無法領悟地應答著。對於公司、企業的話題他總顯得侷促,或許潛意識裡他知道自己是個逃兵吧。讓這種人教的學生太可憐了,靜奈如是想著。
“我也投保就好了。”川野撓撓稀疏的頭髮,喃喃自語似的。
知道就好,靜奈維持著微笑,忍著沒脫口而出。
“不想給武雄先生添麻煩,你還要擔負旅費呢。”
“沒錯啊,不知道回來後還會剩多少積蓄呢。如果到時候還有多餘,我想可以稍微幫點忙。”
說什麼傻話呢。靜奈急躁地抱怨著。旅行的費用看一下你的筆記不就知道大概了嘛——
從不鋪張浪費的川野有近一千萬的存款,同時,這也反映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鐵公雞。本來以為他沒有爽快地投保是因為對靜奈還心懷戒備,最近總算恍悟,他只是不喜歡讓錢離開自己的手中。
川野朝靜奈的身後望去,她感覺到背後有人走近。
很快,一位男人走到了兩人的桌旁,他正是剛剛站在便利店門口的那個男人。
“果然沒錯。”他打量了靜奈一番笑道:“是ユカリ(yukari)啊。”
啊,靜奈叫道:“ヤマダ(山田)先生……”
“我一看背影就認出你了,工作中?”他笑著對比著川野和靜奈。
“呀,不是這樣的……”
“誒?馬上就要月末了,以為你還在忙著完成指標呢。達到指標了?”
“嗯,勉勉強強。”
“那個,”川野插嘴道。
“你朋友?”
“不,不是朋友……”
“我是ユカリ的救世主哦,對吧?”
男人回答道,並徵詢著她的認可。
“啊,那個,ヤマダ(山田)先生,我們還有重要的話要說,實在不好意思,下次慢慢聊……”
“誒,這樣啊。那麼,還有什麼困擾的話要第一時間找我啊,一定哦。”
“嗯,謝謝。”
“上次在遊樂園玩得很開心哦,下次再一起去吧。”
“嗯,一定。”
長髮男子齜牙咧嘴地笑著離去了。急於知道詳情的川野一臉焦躁地問:
“那人是誰?”
“高中時候的前輩。前陣子在路上偶遇,他知道我做保險,正被指標逼得焦頭爛額,就投保了。”
“誒,”川野有些受傷地說,“還一起去遊樂園了?”
“我問他要什麼回禮,他就讓我陪他去遊樂園。但是,只有一次。”
“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不過真是個讓人不爽的傢伙,是個宅男吧。”
“你這算什麼?我跟他不太熟,只知道他挺有錢的。所以,我被指標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拜託他幫忙。”
“找這樣的男人?”川野突然目含怒火,“拜託這種混蛋宅男!”
“火燒眉毛了,我也是情非得已。”靜奈冷冷地說道,呷了口紅茶。
川野伸手拿起咖啡杯,咖啡杯碰到盤子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很明顯他正心神不定。
“我不苟同。用約會拉到的保單,這也太奇怪了。”
“也不是什麼約會,只是一起去了次遊樂園。”
“但是他好像把你當作戀人了。”
“沒這回事。”
“總之,我討厭你做這些。請不要再這樣了。”
“這麼說我也……”靜奈低下頭。
川野粗魯地放下杯子。“還差多少?”
“什麼?”她抬起頭。
“指標。還差多少才完成?”
望著衝昏頭腦的他,靜奈忍不住想舔舔嘴唇。她努力抑制這份急不可待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開口。
透過望遠鏡,看到靜奈和川野的身影出現在目標書店的正面。靜奈挽著他的胳膊穿過馬路,走進了一家銀行。
泰輔放下望遠鏡,看了看手錶,已經六點了。等下還有一個任務,無論如何也不能失手的重要任務。不能讓欺詐中學老師這種小事給耽誤了。
泰輔再次舉起望遠鏡。平時,坐在長凳上做這種舉動相當奇怪,但對於宅男打扮的泰輔完全不構成任何問題。
不久兩人走出銀行,靜奈對川野說了些什麼後,出租車停在了他們面前。她對川野揮了揮手,乘上了車。川野一臉依依不捨地目送著。
泰輔也隨即起身走到路上,急忙攔了輛出租車。乘上車後,他說:“去青山。”
手機響了,靜奈打來的。
“我是ヤマダ(山田)。”泰輔說。
“錢收到了,一張。”
“這太好了。”泰輔點點頭。一張也就意味著一百萬。鐵公雞川野為了不讓宅男搶走女朋友也下足了本啊。
“現在回日本橋的總公司,重新包裝後趕往青山。”
“瞭解。我先去探路。”
掛斷電話後,泰輔脫掉眼鏡、假髮,麻利地整理了下發型。他沒有像靜奈那樣“重新包裝”的時間了。
在青山下了車,他鑽進附近大廈的廁所,從紙袋中取出一個包,裡面裝著件襯衫和外套。換裝後,他把脫下的衣服、變裝道具、紙袋塞進包裡,走出了廁所。
目標的店坐落在古董大道沿街,廣告板上寫著“baron”。泰輔站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拿出手機,貼在耳邊,裝作開始說話的樣子。當然,他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baron”的門口。
打扮光鮮亮麗的男女不斷魚貫而入,年齡大約分佈在20多歲到35歲左右,有情侶也有同性同行,也有些許獨自到來的。
今晚這家店要舉行聚會。對於泰輔他們相當重要的人會出現。
看了下時間,馬上就要7點了。
一輛出租車停了,一個身著茶色皮上衣的男人走了下來。看了他的側臉,泰輔把目光移到手中手機上的畫面,上面有一張男人的照片。他和從出租車上下來的男子對比了一下。
目送著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店中,泰輔撥通了電話。
“嗨,’計劃ART事務所‘。”功一說道。
“目標進入店裡,沒有同伴,交通工具是出租車。”
“不出所料。客人分佈如何?”
“各種各樣。女性獨自進去也不會奇怪。接下來呢?”
面對泰輔的問題,功一沉默了片刻。
“不,還是照當初的計劃。靜奈一個人反而比較惹眼,你陪她一起進去。”
“瞭解。”
掛了電話,泰輔再次盯著“baron”,背後有人拍了下他的肩,是靜奈。一襲灰色的連衣裙外面披了件短上衣,重新化了妝,比剛剛素雅了些。
“這種裝扮可以嗎?”
“有什麼不滿?”
“不是啦,只是擔心太樸素了。”
“對方肯定看厭了那些濃妝豔抹啦。嘿,走吧,カスガ(春日)先生。”
“走吧,サオリ(佐緒裡)小姐。”
趁著沒有車輛來往,他們穿過了馬路。
望著殷紅的液體傾注到玻璃杯中,戶神行成不禁感嘆道:好酒。輕輕搖動杯子,凝視著微微漾起在內側的紅酒悄無聲息地迴歸平靜,和他預估的速度、粘度都相當接近。再次慢慢搖晃著杯子,聞著酒香,啜飲一口含在口中。相當醇香,丹寧的味道保留得很好,微微的甘甜也不覺得違和。和炸小牛排搭配應該不錯,他想。
“產地是皮耶地蒙特。(Piedmont屬意大利)”手持盛酒容器的年輕侍者說道。他繫著蝴蝶領結,看起來並不太相稱,還處於實習中的上酒服務員。
“北意大利啊。”
“嗯。瓶上寫著GranReserva,這酒是Reserva——”
“可以了,我知道。”行成伸出右手製止他繼續介紹。他不喜歡在品酒的時候聽別人說這說那的,容易造成先入為主。
再次啜飲了口,他安靜地閉上雙眼,想象著用餐時候的情景。吃口炸小牛排,趁味道還殘留在口中時喝一口這紅酒,客人會有怎樣的感覺呢?和燉煮醬汁(demiglacesauce)的味道相合嗎?
Reserva的釀造時間有法律規定,要陳釀五年還是六年,嘛,這種事無所謂,重要的是它的味道和料理合不合。
“應該不錯。”下完結論,行成把酒杯放在桌上。“但是……”他繼續想:“價格太高了,在餐廳開瓶這個至少需要7000日元吧。對於心情舒暢地來用餐的情侶來說有點小貴。”
行成從口袋中掏出記事本,總之先把名字記下了。根據購買數量,或許價格還有迴旋餘地。
離開先前的地方,他開始環顧四周。雖說是站著用餐的聚會形式,但實則這是個意大利紅酒的試飲會。排放著料理的桌上,放著相應推薦的紅酒。
受到招待的人大部分都是與飲食店相關的,星星點點也可以看到些名人的身影,很少有來路不明的人。聽說有邀請函通過網上拍賣流出,主辦者因擔心出席者寥寥無幾,對此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行成在擺放著鮮魚醃泡汁和白葡萄酒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如何搭配白葡萄酒一直是他的軟肋之一。
舉起酒杯時,一個女性的聲音不經意闖入他的耳朵。
“前幾天,有人推薦了我一家超好吃的洋食屋。”
行成對“洋食”這個詞有了反應,微微轉了下頭。
身旁站著一對年輕男女。行成猜測他們是一對,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異樣,男方一副謙恭的樣子,似乎故意放低了姿態。
“洋食的話還真少見呢。哪家?”男子問。
“’戶神亭‘,名字很奇怪吧?”
聽到這話,行成不由自主地身體僵硬了。他從沒想過居然會提到這個店名。
“需要倒紅酒嗎?”女店員笑容滿面地問道。
“啊……謝謝。”行成把空酒杯遞給她,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旁的對話吸引住了。
“這店我聽說過,東京都內有好幾家呢。我還沒去過,這樣啊,有這麼好吃啊。你們點了些什麼?”
“我點了燉牛肉,朋友點了油炸海鮮大餐,果然很好吃啊。”
“誒,下次我帶妻子一起去吃吃看。”
“但是,不一定所有女性都會喜歡這家店。你要帶夫人去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剛準備啜飲口白葡萄酒的行成停了下來,這是很難令他不介懷的話。
“啊,這從何說起?”
對方追問著,行成在旁側耳傾聽。
“這個啊,很難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女性的話,我想她會明白吧。或者也許這都是我的心理作用啦。”
“有點在意啊,我反而更有興趣了。”
“那去一次吧。到時就會明白了。”
“嗯。那挑個日子去吃吃看。”
兩人開始慢慢走開,行成見狀慌了手腳。他把喝到一半的白葡萄酒放在桌上,追了上去。
兩人並肩走著,有說有笑的。女方身材修長,從一晃瞅見的側臉判斷20歲出頭點。男方也相當年輕,似乎比她年紀大一點。中等身材,渾身散發著業務員的感覺。
“打擾一下,”身後傳來聲音。兩人聞聲停下腳步,同時回頭,臉上都浮現疑惑不解的表情。
行成吃了一驚。女子比他憑背影想象的容貌還要美麗幾分。“啊,請原諒我的唐突。剛剛在那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兩人對望了一下。女子若有所思狀。
“關於洋食屋的對話。”行成說,“剛剛提到’戶神亭‘了吧。”
啊,女子點點頭。
“提到過,怎麼了?”
“那個……不知道您有什麼不滿?”
“哈?”
“就是關於’戶神亭‘,您說過’不一定所有女性都會喜歡這家店‘吧。請具體告訴我詳情吧。”
這時,男子向前邁了一步。
“不好意思,你是?”
“啊,實在不好意思。剛剛就應該自我介紹的。”行成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了名片,“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上印著“有限公司戶神亭專務戶神行成”。看到這個,女子睜大了雙眼。男子也頓時啞然了。
“真糟,我居然犯了這麼大的錯……”說著,她伸手遮住了嘴。
“呀,實在不好意思。”突然,男子開始不停低頭,“沒想到居然會這麼近距離地遇到那店的經營者。我們決不是故意的。請千萬別放心上。而且,她剛剛說了’戶神亭‘的料理很好吃。”
行成搖搖頭。
“我並沒有覺得不愉快。相反,覺得自己很走運。能夠聽到客人的真心話而不是恭維之詞實在很難得。我關心的只是您的感想。”他緊緊盯著女子看著。
女子困擾地低下頭,眨了眨眼。
“對不起,我並沒有其他意思。請當作是小姑娘的普通感想,忘了它吧。”
“這個普通的感想很重要。拜託了,請一定要直言不諱。”
“嘛嘛,請稍微冷靜一下。”男子突然插話道,“這位小姐是我顧客的女兒,並不是飲食店的相關者。所以,請一笑而過忘了吧。到此為止怎麼樣?”
“不,我絕不是在苛責她。真心想要聽取她的意見,可以嗎?”行成撓了撓後腦勺。
體察到他的心情,男子向女子望去。
“你意下如何,サオリ(佐緒裡)小姐。他都這樣拜託了,你就直言不諱吧。”
“拜託了。”行成低下頭。
“真難辦啊,演變成這局面……”她嘆了口氣,“那個,現在非說不可嗎?”
“嗯?”
“可以的話,我想再去一次店裡,身體力行再確認一下。”
“去我的店裡?”
她點點頭。
“既然要談一下對貴店的感想,我也不願說些不負責任的話。被當時的心情所左右而出的感想反而會給您造成麻煩。”
“不,這樣也很有參考價值。”
“我辦不到,不想現在說些蠢話事後再追悔莫及。過兩天,我會去’戶神亭‘用餐。屆時,如果印象仍和上次如出一轍的話,我會發短信給您,意下如何?”她看了看行成的名片。
“這也可以,但是……”
對於行成而言,他現在就急於想聽。但是,既然她無法認可也不能過於強求。
而且,僅僅是談談感想就如此認真的女性已經非常稀少了。正因如此,他才執意想要聽到她的意見,不是通過短信,而是面對面地談話。
“那就這麼決定了。短信的話,サオリ(佐緒裡)小姐可以輕鬆地直抒己見了吧。”陪同的男子說道。
“請等一下,請問什麼時候方便來’戶神亭‘呢?”行成問。
“還不清楚……”
“定了日子請轉告我。用餐後,五分鐘也好十分鐘也好,請說一下感想。”
“發短信不行?”
“拜託了。”他再次低下頭。
聽到她嘆了嘆氣。
“明白了。我會轉告的。但是,請不要過於期待。我並不知道太多店,對料理也不瞭解。”
她苦笑著望向同伴。
“好像情況變複雜了。”
“順其自然也不錯。啊,對了。都忘了自我介紹,這是我的名片。”男子遞了張名片給行成。
名片上印著“Cortesia·日本東京本部營業部營業一課春日井健一“。”Cortesia“的名字行成有所耳聞,是個珠寶公司。
“不是飲食業的啊。”
“所以一開始就道歉了。有個受邀的朋友把邀請卡送給了我。我知道這位小姐喜歡紅酒。”
“這位……”行成再次望向女子。
“我姓タカミネ(高峰),叫タカミネサオリ(高峰佐緒裡)。”
她從包中拿出學生證,漢字寫作“高峰佐緒裡”,是京都某所大學的大四學生。她說為了到東京體驗各種各樣的事,現在正處於休學中。
“悠閒自得呢。”
“但是,如果對社會一無所知就畢業的話,不是很危險嗎?”她挑釁地瞟了下行成,不甘示弱道。
“原來如此啊。”行成答道。就連對店的感想也不草率發言的女性,對她而言,想在踏入社會前瞭解這個社會是理所當然的。
隨後,佐緒裡和春日一起離開了會場。行成繼續喝著葡萄酒,心裡泛起陣陣漣漪。佐緒裡的身影在頭腦中揮之不去。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意的是她對“戶神亭”的感想還是她本人。
聚會持續到了九點多。行成攔了輛出租車,回到了位於目黑的家。十年前父親政行購買的房子。之前是一戶德國人住在那兒,所以玄關的門特別高。從外看來像是日本的房子,實則屋內榻榻米並不多。
政行正在起居室打電話。他還穿著西裝,應該回來沒多久。從他嚴厲的口吻中推測電話那頭是哪個分店的店長吧。
“總之,不許再犯同樣的錯誤。好好記著!”說著,政行掛了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行成問。
“無聊的話。採購出了紕漏,原材料不夠了。又不是小孩子!”政行咂了咂嘴,脫掉外套,“葡萄酒那方面怎麼樣?”
“嗯,不錯的挺多。但沒有眼前一亮的。”
政行嘿嘿笑了。
“嘛,多操操心,我也在操心著呢。”
“不能只是模仿爸爸你。”
“當然了。這是你的店,所有都由你全權負責。”
“我知道。”
出了起居室,行成走上樓。他的房間在兩樓。
過陣子,他就要成為“戶神亭”的新店長。已經選好店址準備著手裝修了。他腦海中每天都塞滿了這些,不停考慮著準備工作。
想要開傢俱有自己風格的店,這是行成最大的願望。當然,如果客人不滿意就毫無意義了。
腦海中再次浮現高峰佐緒裡的身影。早一秒也好,他想盡快和她聊天。
戒指的正中鑲著顆耀眼奪目的鑽石,而且,它的四周還鑲了一圈透明的寶石。泰輔望著這戒指,不停眨巴著眼睛。
“好美啊,這戒指怎麼回事?”
功一嘴角微微上揚,把戒指從手指上摘下。
“拍攝用的道具,我稍微加工了下,足夠以假亂真吧?”
“不錯嘛。”泰輔接過戒指,細細察看起來。
為了演好這次變裝的寶石商,他最近學習了不少相關知識。尤其詳細瞭解了“春日井健一”上班的公司“Cortesia·日本”。該公司的訂婚戒指有一個特徵:底託處刻有“Cortesia”的首字母“C”,它的側面並排裝飾著“C”的鏡面字樣。相當正統的款式。
“這戒指應該能以假亂真吧。”泰輔拿起放大鏡,放大了觀察。
“嘿,泰哥哥,裝的有板有眼的嘛。好像專業寶石商哦。”身旁的靜奈調侃道。
“是人造氧化鋯。”泰輔說。
“廢話。”功一笑出聲,“貨真價實的鑽石要好幾百萬呢。不過你看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泰輔的眼神從放大鏡那兒抽回。
“乍看和鑽石一模一樣,放大鏡下就可以看到切割部分的線條有些粗糙。而且,閃得太過了。很明顯就是人造鑽石。”
“誒?”功一和靜奈面面相覷。
“我要說的就這些,”泰輔把戒指還給功一,“可惜,我也不是很清楚。沒見過真的鑽石,想要比較也沒折。”
“什麼嘛,真失望。嘛,也沒法子。”功一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放回盒子,取出另一個盒子。打開盒蓋,放到泰輔面前:“這個如何?”
盒子裡放著的也是一枚戒指。上面並沒有鑲嵌很大的鑽石,整個戒指鑲滿了小鑽石。
“’Cortesia‘的新款。”泰輔脫口而出道,“不是還沒有引進日本嗎?”
“應該是黑市流出的,這款贗品早就偷偷流入市場了。我在御徒町發現的。明眼人一眼就可以辨清這是假的,不過外行人的話怕是分不清的。”
“我也分不清。因為,我只看過照片。”
“讓我看下。”說著,靜奈伸出了手,立刻帶在無名指上,放在熒光燈下比量了片刻。
“好可愛啊,我喜歡這個。”
“戒指的尺寸已經是靜的手指大小了。總會是你的,彆著急。不過,不要帶著它出門。在家過過癮就可以了。”
聽了功一的話,靜奈撅著嘴拔下戒指。
“把這戒指賣給戶神?”泰輔問。
“沒錯。剛剛那款是650萬,這款是350萬,一共1000萬。為了更逼真,加了點尾數。”
“會不會察覺到是假貨啊。”
“這就看你們的本事了。購選戒指的時候,它們是作為禮物送給靜奈的,戶神不會看得太仔細,永遠都不會。”
“戶神對寶石不瞭解吧?”靜奈滿臉擔心地問。
功一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
“戶神行成,28歲。畢業於慶明大學經濟學。畢業後在父親經營的餐廳工作。吉祥寺店的店長。興趣是音樂鑑賞、爬山、釣魚。大學時代加入了自行車郊遊社團。從未獨居生活。愛車是LEGACYTOURINGWAGON。沒有喜歡的藝人。對演藝圈一無所知。沒有喜歡的品牌。在家附近的理髮店理髮。從不染髮。父親叫戶神政行。洋食餐廳”戶神亭“的社長,都內有四家店。大阪、橫濱各一家。餐廳是這十年間突然風行的。最近準備再開一家分店。聽說這家店將全權交給行成。戶神家位於目黑,曾在橫濱居住過。”一口氣讀完這些,功一來回掃視泰輔和靜奈。“如何?這份資料中沒提到他對寶石有深究。還有個未經證實的情報,他至今只交過一個女朋友,大學時就分手了。沒有女性緣,說好聽點是淳樸,說難聽點叫土氣。他壓根兒不會考慮這枚戒指也許是贗品。總之,看你們演技了。”
泰輔從功一那拿過文件,又看了遍內容。似乎的確沒有擔心的必要。
居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調查得如此詳細啊,泰輔佩服道。雖然見怪不怪了,但功一收集情報的能力實在令人瞠目。
功一的目光停在這次的獵物上。他是功一潛入一個單身聚會時盯上的目標。戶神行成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前來尋找女伴的男性中居然混著物色獵物的人。
據功一說,他盯上戶神也是個巧合。他得知戶神的父親是經營洋食餐廳的,對他產生了興趣。然後,無意中聽到的閒談讓功一確信了他是下次目標的合適人選。
“A等級”功一如是評價著,這意味著如果欺詐成功,他們會有鉅額收益。
“終於到了今晚。靜,有信心嗎?”功一問。
紅酒聚會的那晚,靜奈和戶神行成約好的那件事。她前往廣尾的“戶神亭”用餐,然後和他碰面。
“當然。作戰計劃天衣無縫。”靜奈自信滿滿地說。
“讓他徹底上鉤啊。哥哥的作戰計劃總是無懈可擊的。”
“沒錯。只是提了’戶神亭‘的名字,他就上鉤了。當時,我可是拼命忍著笑的。”
聽著泰輔和靜奈的話,功一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自從看穿他是個熱衷於’戶神亭‘的人,我就打算把他當作冤大頭。某種意義而言,他現在眼中容不下女性,腦海中盡是新店的事。所以,他一定很想知道他人對於’戶神亭‘的想法。落入你們的圈套也是自然而然的。暫且和靜的魅力沒有關係。”
“啊,真傷心。”
“不是說了是’暫且‘嗎?現在開始就全憑靜的本領了。絕對不要失手哦。”
“交給我,基本上知道他的弱點了。”被功一一激,靜奈反而更有幹勁了。
“好,相信靜的能力。”功一坐回椅子上,再次看向泰輔和靜奈,“有事和你們說。這個任務完成後,我們就金盆洗手。戶神行成是最後的獵物。”
哥哥的話讓泰輔跌破眼眶。
“哥哥,這是怎麼回事?”靜奈困惑地問。
“日語也不聽懂嗎?從戶神行成那撈到足夠的錢,然後金盆洗手,再也不涉足欺詐這行。”功一慢條斯理地說。
“為什麼啊?”泰輔問。
功一嘆了口氣。
“總有一天我們要收手的。你也好,靜奈也好,總會結婚,有個幸福的家。為此,儘早融入正常的社會生活比較好。”
“但是,這麼突然……”說完,泰輔轉身徵求靜奈的贊同。
她也點點頭。
“是啊,又不是可以匆忙下決定的事。好不容易進展得這麼順利。”
功一搖搖頭。
“並不突然。我一直都在考慮這一步。繼續幹這行,總有一天會遇到危險。也許哪天突然撞見之前被騙的那些傢伙。正是因為現在幹得相當順利,安全抽身才更為重要。我已經決定了,不會變了。這次是最後的任務。”
看來功一的決心固若金湯。這種時候,他們再多費唇舌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而且,他的決定從未出錯過。這點,泰輔和靜奈都心知肚明。
“既然哥哥這麼說了……我知道了。”泰輔回答。
“靜呢?”
“我也同意。”
“嗯。那麼,最後的工作,好好幹!有了錢,我們也可以在哪裡開家小店。”功一笑道。
戶神行成踏入“戶神亭”廣尾店的門口時,八點半剛過一會。店內熱熱鬧鬧的。櫃檯前有不少常客的身影。行成從他們身旁經過時,小聲打了個招呼。
和開店後每月光顧一次的老夫婦交談片刻後,他繼續走往深處。餐桌基本上都客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