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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把稻草,是過去洗澡堂子的水幌

    前提:夜裡,有人從屋裡搬著一捆稻草往外走。

    問:"你是誰?"

    答:"我是歌舞場的小石。"

    問:"你是誰?"

    答:"我是哭倒過長城的孟姜女。"

    問:"你是誰?"

    答:"我是老馮洗澡堂子的按摩女。"

    問:"你是誰?"

    答:"我是懇談節目的女主持人。"

    不管是小石還是孟姜女,不管是按摩女還是女主持人,從湖邊走來的時候還是婷婷玉立的少女——削肩細腰,臀部微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待走到我們面前已是一雞皮鶴髮的老太太——兩眼昏花,腳步蹣跚,手拄一根柺杖,身背一條褡褳,走三步兩步帶喘,搖著頭弓著身道路難辨。問:

    "大娘,你從哪裡來?"

    老太太:"從五十街西里。"

    問:"大娘,你要到哪裡去?"

    老太太:"大娘眼花,路分不清,走到哪裡算哪裡。"

    問:"你上路去幹什麼?"

    老太太:"一個傻兒子丟了,我要把他找回來。"

    問:"你傻兒子叫什麼?"

    老太太:"大名叫老馮,小名叫紅孩兒,過去在五十街西里開過洗澡堂子。"

    問:"你兒子是怎麼丟的?"

    老太太:"我在家裡做飯,讓他出去玩。等我把飯做好,再出去找他,他就不見了,他用尿泥搭起的城郭和宮殿還都在呢——我孩兒把城郭和宮殿搭了千里,一座座的城郭和宮殿裡,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人。都怪我粗心,我只知道他一個人的時候愛玩水,誰知道他這次玩著玩著就走失了。早知這樣,我就把世界上的水都藏起來了。"

    說著說著掩面抽泣。

    問:

    "大娘,也許這次不怪水,是狼把紅孩兒叼走了呢——紅孩兒缺心眼,可能把狼當成了狗。"

    老太太搖頭:

    "就是叼走,也不會是狗,可能是一幫狐狸。前幾天眾人都說,凌晨四點,五十街西里周圍站滿了火紅的狐狸,第二天水晶金字塔就著了大火。"

    問:

    "水晶金字塔現在怎樣?"

    老太太:

    "早已成了一片廢墟。"

    問:

    "那老杜和老蔣呢?"

    老太太:

    "五十街派出所懷疑,這火可能就是老杜和老蔣放的。"

    問:

    "不是說因為狐狸嗎?怎麼又因為老杜和老蔣?"

    老太太:

    "也許老杜和老蔣,就是兩頭狐狸呢?"

    問者點頭。又說:

    "大娘千里尋子,就好像過去孟姜女千里尋夫,前面山高路險,路上有白骨精、盤絲洞、女兒國、通天河和火焰山,您老這麼大年紀,身上盤纏可夠?"

    老太太:

    "孤身夫家早喪,兒子又傻,哪裡會有盤纏?急切上路,也就一缽一瓶罷了。"

    問:

    "老人家懷抱一捆稻草,是為了晚上打地鋪或烤火用嗎?"

    老太太搖頭:

    "一把稻草,是過去洗澡堂子的水幌子;孤身老眼昏花,也許俺兒聞到稻草香和油菜香,田野中一下花開萬里,他就迷途知返幡然悔悟忘掉狐狸又想起老孃了——同時它也是孤身一個念想,看到稻草我就想起了俺兒和他的洗澡堂子,含一根稻草在嘴裡我就能吹起喚兒的歌曲,並不為打地鋪和烤火——先生是有學問的人,不知道世上水火不相容嗎?正是因為我兒玩水又玩火,他才在瘋傻的道路上迷失了。"

    問者點頭。又問:

    "現在五十街西里的洗澡堂子怎麼樣了?"

    老太太:

    "雖然洗者雲集,來自五湖四海和世界各地,門前坐的老闆還是老馮,但他們不知道那老馮不是這老馮,那老馮只是老馮,那老馮不是紅孩兒。但他們還自以為得計在那裡瞎洗呢。"

    問者:

    "是不是因為百年乾渴和憂患眾人迷了頭呢?——聽說許多總統和首相都變得又聾又啞。"

    老太太:

    "也許他們的瘋傻和聾啞是假的,要來接管和控制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倒是真的,現在的老馮倒是瘋傻和聾啞——也許我的孩兒並不瘋傻,提前十天嗅出這陰謀的味道知道五十街西里早晚要變成一片廢墟提前從老馮到紅孩兒的縫隙中飛走了。說是丟了傻孩兒有些辛酸,說是千里尋子路途艱難,但我一想起孩兒能知道狼和狐狸比人強,提前與狼和狐狸為伍背叛了五十街西里的瘋傻,我也算是苦盡甘來沒有白把他養大。"

    問者恍然大悟:

    "由此看來前些天的電視轉播也是假的,說是老馮把世界變成了微縮景觀提到了五十街西里,看來五十街西里還是被世界包圍著自己成了另一個世界——瘋傻並沒有推廣反倒縮小和微縮了。水不能解決問題,火也不能解決問題;再這麼縮下去,可不就真成了監獄和瘋人院了嗎?說是老馮通過懇談要變化別人,看來老馮又被那些本身就是瘋子的觀眾、總統和首相給利用了。不把五十街西里徹底逼瘋逼傻逼聾逼啞像他們一樣他們就不死心嗎?非要把世界縮得和塑得跟他們一樣嗎?——怎麼對五十街西里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呢?"

    老太太:

    "正是因為深仇大恨,他們接管和控制五十街西里之後,又使五十街西里在瘋傻之上又上了一個層次:現在已經不是瘋傻和聾啞的問題了,而是五十街西里的居民已經被他們變成了殘廢——殘廢的表現是:一半人見人就哭,一半人見人就說黃色笑話,初看上去像瘋傻,仔細一看是因為失去了正經說話、正經生活、正經洗澡和正經瘋傻的能力——一個街區到處飛舞著黃色笑話,證明他們是多麼地寂寞和無趣呀,人人又哭又笑,一切創造都失去了原動力,人人沒有未來和展望,人人沒有理想和信仰,天長日久,他們怎麼能不瘋不傻呢?這時的瘋傻,就不是那時的瘋傻了。"

    問者又恍然大悟:

    "現在我才明白令郎飛走的原因——雖然瘋傻是殘廢之一種,雖然玩水又玩火是飛蛾撲燈,但能在五十街西里變得徹底無能和殘廢之前藉著玩尿泥抽身飛走,也算是瘋傻之中突然清醒這時就不單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五十街西里——他要給徹底殘廢的五十街西里留下一絲希望和一棵火種。臨走時候他也沒有忘記老母,說是瘋傻其實他心知肚明,藉著老孃做飯他出門玩泥,突然消失讓老母也尾隨其後藉著尋找他的名義獲得新生——由此看來大娘看似在尋兒,其實也是通過這種尋找來接近兒子脫離過去的自己吧?"

    老太太這時已聽得涕淚交流,拉著這問者和路人泣不成聲:

    "先生果然明白我兒和老身的心,傻兒現在已經丟失了,如果他現在還活在孤身身邊,我一定要讓他跟你結成八拜之交——如果不算辱沒先生的話。因為先生理解的不單是我兒和老身,還有五十街西里萬千殘廢的民眾。——說到這裡我斗膽問先生一句:請問先生尊姓大名?"

    問者這時有些驚慌:

    "不足掛齒,不足掛齒,我也是個瘋傻多年和娘也分離多年已經殘廢的人,又哭又笑在虛度光陰。今天碰到了老人家也是觸物傷懷,說了些瘋話和傻話言不及意還請老人家見諒。"

    老太太:

    "原來先生如我兒般隱名埋姓——看似是老馮不是老馮,那麼我再敢動問先生家住哪裡嗎?"

    這時問者突然潸然淚下:

    "還能住在哪裡?不過是世界大同罷了。"

    老太太這時頓悟,對問者微笑著點頭。問者又對老太太拜了三拜,突然變成一隻蜘蛛蹣跚而去。蜘蛛的盔殼上,頂著一個人臉。原來這就是老太太千里尋子的必經之路盤絲洞。只是讓老太太疑惑的是,過去盤絲洞都是花容月貌的蜘蛛女,現在怎麼變成了一個男的和書生?接著老太太發現,大大小小的蜘蛛都頂著人臉在急急忙忙地滿地亂爬,一張張蜘蛛網橫七豎八地掛滿樹枝。小蜘蛛們個個揚爪攔路指向自己的嘴,它們也個個嘴唇乾裂又聾又啞。老太太這時才突然明白,原來乾渴之地不僅是五十街西里,普天下都著了大火需要老太太的一瓶遠水來解近渴。這時老太太才意識到自己任重而道遠,她千里尋找的不只是自己的傻兒還有世界上所有動物和生物的性命——原來天底下所有的老孃都把自己的兒子丟失了。盤絲洞是這樣,接著女兒國也是這樣,通天河是這樣,火焰山也是這樣。世界原來瘋傻一片,老太太無處去尋淨土,自己的傻兒淹沒在眾多傻兒之中,這讓老太太不禁又掩面抽泣。三十二年過去當老太太一瓶水喂完蜘蛛、女兒、河中的妖怪和火焰之上飛舞的精靈自己也唇乾舌燥要昏倒在路旁的時候,兩座山峰之間,突然又跳出手持一柄寶劍的白骨精。看到白骨精老太太渾身哆嗦,多少人喪命在白骨精的劍下和她的床上。白骨精看到老太太瓶中的水已被別人用完一聲冷笑:

    "水呢?不知道最後還有白骨精嗎?"

    老太太渾身哆嗦:

    "知道是知道,只是普天下的人太乾渴了,我一瓶水灌了一個太平洋,只夠他們每人溼一下嘴唇,還沒有深入和滋潤到他們的胃和腸。早知道這樣,我就再摑一缽大西洋了。"

    白骨精:

    "非常時期,顧不得其他。一根骨頭化成的生命,說高貴她也高貴,上帝造人就用過這種方式;說低賤她也低賤,那就是她從小就沒有娘。都說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有些可憐,接著又聾啞和殘廢讓人同情,但我從來就在瘋傻、聾啞和殘廢之中誰人又顧及過一次?我也是嚮往瘋傻、聾啞和殘廢而不得——你們作為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我一根白骨嚮往人和你們還被你們千夫所指,如果我不向往你們而保持妖魔本身你們就甘心了?人瘋了傻了瘋傻迷失還有娘尋找,我千年一日就是一根白骨和孤兒——夜裡只能發出一點磷火你們還惟恐避之不及——哪裡有娘想起我我能對誰叫一聲娘呢?不是普天下眾多的娘丟失了兒子,而是眾多的白骨丟失了娘。不是娘在找兒,而是兒在找娘。既然你千里尋子現在還沒有尋到,我千年喊娘到現在還沒人答應,別人的娘都是有水先喂自己的兒郎,你有水沿途拋灑兒子還沒尋到水已經用光可見你把天底下的人都當成了自己的兒女——既然誰都可以是你的兒女,你兒女眾多充斥天地現在也不多一根骨頭和一個白骨精,叫我饒你也簡單,瓶中沒水我也可以原諒,你只要答應讓我叫你一聲娘——娘是什麼?娘就是甘露,娘就是乳汁,娘就是眼淚,孃的甘露、乳汁和眼淚勝過瓶中之水,有了孃的甘露、乳汁和眼淚就可以滋潤白骨的心田和靈魂!"

    老太太依然哆嗦:

    "讓你叫娘也容易——只是你不是人而是白骨,被你叫了娘之後我會怎樣?"

    白骨精:

    "說起來事情也簡單——讓白骨叫了娘之後,你也就是白骨了。"

    老太太喉中一聲響,嚇得倒在地上。等她醒來之後,果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根白骨——自己已經提前解脫了嗎?——另一根白骨正在床邊給自己喂水。老太太也是驚嚇過度和乾渴過度,一口白骨的水喝下去,倒有些想通了。千里尋兒瓶中的水已被別人喝完,現在自己成了白骨開始有人給喂水——乾渴多日,一口水下去,果然是透徹入骨呀,看來白骨比人還要知道先人後己和孝敬自己的娘呢。這時白骨精又還原成少女模樣在安慰老太太:

    "娘,其實您不必害怕、委屈和勉強,我給你叫娘並不過分,我這根白骨不同於別的白骨,因為本來您就是俺娘。"

    老太太:

    "此話怎講?"

    白骨精:

    "因為我這顆白骨並不在荒郊野外——也許原來在荒郊野外,後來就到了五十街西里,五十街西里原來不也是荒郊野外嗎?後來就成了都市郊區。

    你要尋找的傻兒原來是幹什麼的?不是在五十街西里開一個洗澡堂子嗎?洗澡堂子建在哪裡?不是建在累累白骨之上嗎?推土機和挖掘機開始轟鳴,一堆堆的白骨重見天日。這時我們不是埋怨推土機和挖掘機打擾了我們的清靜,而是感謝由於它們的到來和洗澡堂子的建立,我們就可以借屍還魂重新投胎和找娘了——找娘是從這裡開始的——只要不撕碎我的紅棉襖。我這顆白骨不同於別的白骨之處還不僅因為我前生前世是一個美麗的少女,而是因為我為了愛情千年之後還與別人摟抱在一起——我是最後挖出的那根白骨。

    挖掘我的人就是尋找我的人,挖掘我的人就是理解我的人,他找不到我他就食寢難安,只有找到我他才突然明白五十街西里原來是風流之地。這個挖掘和尋找我和證明五十街西里的人是誰呢?恰恰是您的傻兒子。傻兒子找到我就是我的親人,傻兒子找到我就是我的上帝,他秉承上帝的意志在重新造我——不然他怎麼把他的洗澡堂子叫做聖餐發放中心和集體洗禮處呢?他發放給誰發放,表面看是給你們,其實是給一根白骨;他洗禮給誰洗禮,表面看是給你們——普天下已經瘋傻的人們,其實那也只是一個名義在這名義下只是給我一個人——白天是給你們洗禮,晚上在燈下洗的就是一根白骨。沒想到他給我喂得又白又胖洗得又光又滑現在造出、洗出和放出了我他倒丟失瞭如果他是您的傻兒子那麼您說我是誰呢?——不就是與您兒子朝夕相伴過說起來也半瘋半傻半聾半啞與您前世有緣但一直無緣相見直到今天才有機會給您叫孃的瘋閨女嗎?我並不是見到所有的老太太都攔路搶劫,我並不是見到所有的老太太都攔路要水喝,我並不是見到所有的老太太都迎頭喊娘,我並不是見到所有的老太太都讓她變成白骨——變成白骨有什麼壞處呢?她就可以上天入地更好地去尋找她的傻兒了!"

    白骨精一番話說完老太太也突然有些感悟和清醒,原來一切並不是空穴來風,原來一切都有歷史和現實的根據,這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看著一坨白骨成了自己的女兒雖然讓人瘋傻,但如果自己不在瘋傻之中繼續深入下去怎麼能上天入地尋找到自己的傻兒呢?世界和大家都已經瘋傻,無非是誰在瘋傻的程度上更深入一些罷了。白骨已經又變成了少女倒也眉清目秀,艱難路途之上白白撿了一個女兒也算是上帝的安排。你能害怕自己,你能害怕上帝嗎?你能拗過自己,你能拗過上帝嗎?見到白骨就是對上帝的接近,見到白骨離自己的傻兒子也就不遠了,從洗澡堂子可以追溯到白骨,由白骨不就可以接近開著推土機和挖掘機的自己的兒子了嗎?讓時光往回運轉和倒流,一切才可能更接近瘋傻和本真呢。想到這裡老太太徹底想通了,這時拉著白骨精的手說:

    "我的好閨女,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什麼叫洗和什麼叫尋找——如果不是碰到你,如果不是碰到我的白骨閨女,我一直還在茫茫世界上亂洗和亂找呢,我一直還矇在鼓裡呢,不但蒙在世界的鼓裡,也蒙在自己兒子開設的洗澡堂子的鼓裡,我到自己兒子的洗澡堂子去也是瞎洗——表面看已經洗過自己世界也面目一新,其實我離洗的本質和核心還差得遠呢——乾脆就是向度和線度的偏離,經緯全部都混亂和麻達了——本來還不亂,一下讓我弄亂了;

    本來還不麻達,一下讓我弄麻達了。我只說我傻兒丟了世界上的兒子全都丟了我上路尋找也肩負著歷史重任,誰知我找也是瞎找不找還好一些一找我的傻兒和世界上所有的傻兒倒是離母親和五十街西里更加遙遠了。我不知道在我尋找之前,我的白骨閨女就已經開始尋找了。在我的白骨閨女尋找之前,我的傻兒子就已經開始尋找了——他要尋找的並不是母親和水,而是累累白骨之中的你。不是你在找兒子,而是兒子在找你。那麼照此推論我的尋找也就豁然開朗,如果我按著兒子尋找的反方向去尋找兒子,在找兒子之前先找到你,我的兒子身藏何處不就昭然若揭和不找自現了嗎?——誰在模仿上帝呢?看來不是我兒而是你——不是我兒在重造和重塑你,而是你在重造和重塑我的兒子!"

    白骨精這時拍著手在笑:

    "阿彌陀佛,我的娘剛剛明白過來一點。"

    接著又謙虛地說:

    "如果從模仿和接近上帝的角度看,還是你的兒子更接近上帝,還是先

    有你的兒子然後才有我。"

    老太太不同意:

    "雖然他靠近過上帝被上帝握著手先造過你但是他現在把自己弄丟了,你雖然被他和上帝重造過但是現在你返璞歸真站在孃的面前,老身今年已一百零二歲,為了兒子和上帝我也只能舍遠求近,眼下我不依靠我的閨女我還能依靠誰呢?——只有依靠我的閨女,才能找回我的兒子呢!只有找到我的兒子,我才能像我的兒子一樣重獲新生接近上帝呢!——我接著想說的是,我的好閨女,你真知道你的傻哥我的傻兒現在藏在什麼地方嗎?我出門尋找也已經三十二年,經過了女兒國、通天河、火焰山和盤絲洞,路上不可謂不艱辛,一瓶太平洋也用光了,但直到今天我連他的蹤影和皮毛的方向還沒有弄清呢!"

    這時白骨精含笑不答。看到老太太又要著急,白骨精說:

    "知道我倒知道,但要我告訴你他的藏身之處,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老太太:

    "我們已經是母女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十個條件我也答應。"

    白骨精:

    "那好,你只要答應找到他就讓我嫁給他,找到他的那一天就是我們紅燈高掛結婚拜堂那一天——你只要能把閨女變成兒媳,我就告訴你現在他藏在哪裡瘋傻——這樣做對你並沒有什麼壞處,我從早到晚還照樣給你喊娘——肥水不流外人田,無非現在我們是母女關係,今後就是婆媳關係罷了。"

    老太太這時倒有些猶豫,她也恍惚看出白骨精在這裡設著一個陰謀和圈套。自己找兒子是為了母子重聚和共同獲得新生,找到兒子就讓他娶到床上一根白骨和一個白骨精是自己尋找的目的嗎?為了尋找和早日見到兒子就讓他和一根白骨和一個白骨精世世代代生活下去嗎?兒子的利益可以暫且不顧,那麼孤身今後的世世代代呢?一個傻兒和一個白骨精在一起,生下的子孫和後代還不知是什麼妖魔鬼怪呢——這還不單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和種族流傳,它還牽涉到整個五十街西里的前途——五十街西里已經瘋傻聾啞,再有一些妖魔鬼怪身居其中,還不知五十街西里會亂到和瘋到哪裡去呢。想到這裡老太太欲抽身退步,白骨精也看出老太太的猶豫和顧慮一把拉住老太太又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的娘,您的猶豫和顧慮我已經看出來了,您不就是怕我是一根白骨玷汙了你們馮家世世代代的清白嗎?您不就是怕你們世世代代的子孫和妖魔鬼怪折騰得五十街西里更加不安寧嗎?——但你恰恰在這裡又犯了剛才亂洗和亂找的毛病。我是一根白骨不假,但我是什麼白骨呢?我是普通常見和夜間經常發磷火的白骨嗎?No,我早已脫離了它們不是白骨——看似白骨不是白骨而是你兒子苦苦尋找和苦心經營的白玉。人間的美女多得很,但他就是放下這些美女來找我這根白骨呢,不找到這根白骨他還不開洗澡堂子呢;

    您以為人和白骨的結合會導致妖魔鬼怪,可您是否忘了拯救世界的偉人和聖者——哪一個是人和人的結合而沒有上帝和先知的插手呢?您忘了耶穌是怎麼來的嗎?您忘了釋伽牟尼是怎麼來的嗎?您忘了世世代代的皇帝和皇室成員是怎麼說自己的出身嗎?您怎麼只想到我們的後代是妖魔鬼怪而沒有想到我和您的傻兒子的結合會導致出聖者和偉人呢?——看來您的兒子比娘還要清楚,他所說的洗澡堂子是聖餐發放中心和集體洗禮處也包括著這一層含義呢。再退一步講,就算我們生下的不是聖者和偉人真是如您所說的代代白骨和累累白骨,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不為我們的家庭幸福而為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考慮——但您恰恰又忘記一點,人的瘋傻能用什麼治癒和推廣呢?

    單靠人的努力我們經過了兩個世紀一切不還是原地未動嗎?原地未動還不準確不是未動而是又往後倒退了。不是已經由瘋傻又導致聾啞了嗎?既然用正常的思維和人的努力都無濟於事和於事無補,那麼只有以毒攻毒和歪打正著——用妖魔和妖魔化的手段說不定倒能醫治和推廣我們的頑疾和瘋傻呢——如果您站在個人的立場上猶豫還可以理解,如果您站在五十街西里瘋傻的立場上你推遲一天我們的婚姻就是讓五十街西里的人們在深淵中再墜落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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