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在星巴克咖啡廳,就在去星巴克咖啡廳的路上。”這是阿鏗教給我的一句形容白領一族的話。但是這天阿鏗說他現在的狀態是“肯定不在星巴克咖啡廳,可能正在路過星巴克咖啡廳的人行道上”。
阿鏗是所謂“80年代後”的一員,他本以為大學本科畢業後,能順利進入京都白領一族,喝星巴克咖啡,吃新款比薩餅,貸款購小戶型,開血紅QQ車,用宜家傢俱,書架上擺幾本
——今年應該是耶利內克的小說……但是,我也看到了傳媒上的消息——是好消息:今年應屆大學畢業生就業率比去年提升了好幾個百分點——不過仍有約百分之二十幾的“80年代後”學士不能馬上獲得他們期望的職位,阿鏗即其中一位。
阿鏗也曾動考研的念頭。據他說,考研更有利於女生,導師大多愛紅妝——我不大相信他這一判斷,但女生考起試來勢若破竹——這個判斷我頗認同。一位以極大分數優勢取得讀博資格的女生就自己笑著對我說過:“世界上有三種人,一種是男人,一種是女人,一種是女博士生。”想想這話,既忍俊不住,又不寒而慄。
阿鏗放棄了考研,去秀水街的美國領事館外頭看了看那陣勢,探了探深淺,也放棄了留學。
阿鏗來找我,不是為了求職——他知道我無職無權無關係網,只不過來散散悶。他說知道過去有“憤青”,而他現在只是鬱悶,他們“80年代後”多屬“悶青”。阿鏗坦言他面臨兩種解悶的東西,一種是搖頭丸,一種是心靈雞湯。他當然是拒丸就湯,但交替著喝了洋人和本土作家烹製的若干心靈雞湯後,他現在見湯生膩。他問我,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東西,可供“悶青”們破悶?
我沉吟良久,心生慚愧。我雖然沒有刻意地去燉熬什麼心靈雞湯,但寫出的一些文字,也往往只停留在助人化解焦慮、求得心理平衡的層面上。確實應該超越所謂心靈雞湯,哪怕用最拙樸的話語,來和我們共和國的“80年代後”的青春群體,一起沖決那份鬱悶了!
我對阿鏗說,我的想法是,設法將自己定位在一個好的職業位置,謀求過上穩定的小康生活,這仍然應該是你們這百分之二十幾的待業群體的近期目標;拒絕搖頭丸為象徵的邪惡誘惑,喝心靈雞湯滋潤胸臆,應該是你們永久堅持的生活方式。但是,無論是已經進入白領階層的,還是像你這樣“晚白”一步的青春生命,在構築自己的小康人生的時候,都不應該放棄社會關懷,說穿了,只有整個社會不斷地朝良性的方向調整,這社會中的成員才有良性生存和良性發展的可能。社會關懷最能破一己“鬱悶”,建立這種關懷不是喝雞湯所能奏效的,要給予自己的生命更強有力的驅動。
阿鏗告訴我,他目前屈就了一份灰領工作,而且“灰得發藍”,吃一碗馬蘭拉麵就算“打牙祭”。我並不勸他就此“灰藍”下去,這於他顯然屈才。但我建議他不要放過接觸“灰藍”的機會,無妨就此積累些社會閱歷,甚至著手搞一點社會調查。過去的“憤青”那社會關懷往往會滋生出非理性的過激言行,他們“80年代後”則應告別過激,以理性為前導,從小處著手,浸潤性地去優化社會環境。我想起了前些時一位藝術家的嘗試:邀來許多農民工,與他們同時脫去外衣,鏈環般牽站在一起,構成一次行為藝術。這件事很小,頗有爭議,
但經傳媒報道,於受眾心靈而言,卻彷彿墨水滴在宣紙上,有著難以言傳的、浸潤性的啟迪效果。我以為,像這類力所能及的體現社會關懷的事,我們都可以做一點。這比燉熬呷飲心靈雞湯意義大多了。
阿鏗跟我告別時說,起碼他現在不鬱悶了。他說沒時間,也沒必要老來訪我,但明年春天無論他是個什麼狀況,他會再來跟我交流。
明年春草綠,我心多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