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們從哈利代太太那裡得到的全部資料。我們匆匆趕回倫敦,第二天,我們已經在望歐洲大陸途中。波洛愁眉苦臉地說:
“這四大魔頭使我活躍了起來,我的朋友。我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似地跑遍各地,好象我們的老朋友‘人類獵犬’一樣。”
“也許你會在巴黎見到他。”我說,知道他指的是一個名叫吉諾的人,這個人是最受信任的法國秘密警察,波洛上一次來巴黎時認識的。
波洛裝了個鬼臉。“但願不要。那個傢伙不喜歡我。”
“這工作會很艱難吧?”我問:“要去調查一個我們不認識的英國人,在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所做的事。”
“有如海底撈針,我的朋友。但是,誠如你所知道的,困難會使赫邱裡-波洛的內心充滿喜悅。”
“你認為是四大魔頭劫持了他?”
波洛點頭。
我們的查訪必須重新來過一次,但是,除了哈利代太太本來就告訴我們的那些外,別無所獲。波洛和布格諾教授談了很久,他希望知道哈利代到底有沒有提到他那天晚上的計劃,但是,我們失望了。
我們下一個消息的來源是遠近馳名的奧利維葉夫人。當我們跨上巴斯她別墅的陽梯時,我心中興奮異常。對我來說,一個女人在科學界能有如此成就是極其不凡的,我一直覺得男人的腦筋才能勝任這類工作。
開門的是一個十七歲左右的小廝,他的態度非常拘禁,使我聯想到寺院中的小沙彌。波洛知道奧利維葉夫人整天埋首於研究工作,如果沒有事先跟她約好,她是不接見的,因此,不辭辛勞地事先安排好這次會談。
我們被到入一間小客廳裡,不久,女主人和我們在那兒見面。奧利維葉夫人很高,她穿著的白色長工作服使她顯得更高,一條像修女似的頭巾覆在她頭上。她有一張瘦長蒼白的臉,一雙絕妙的黑眼睛,眼中似乎燃燒著一股近乎狂熱的火焰。她看起來不太像現代的法國女人,倒像古代的傳教士。她的一邊面頰上有一道疤痕,破壞了她美好的容貌。我想起了三年前他丈夫的合作者在一次實驗室爆炸中喪生,她自己也被嚴重地灼燒傷,從那以後,她不與外界接觸,把所以精力投入科學研究上。她冷淡有禮地接見我們。
“警方已經約見過我許多次了,先生。我沒幫上他們的忙,因此,我也不覺得我能幫得了你們。”
“夫人,我不會再問你相同的問題了。首先,我想請問你,你們見面時談些什麼?你和哈利代先生。”
她彷彿有點吃驚。
“只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和我的。”
“他是否提到過他最近在英國學會宣讀的一篇文章中的理論?”
“當然提到了。我們談話的重心就是那個。”
“他的理論是否有點近乎狂想?”
“有人那麼想,不過,我不同意。”
“你認為那些理論可以付諸實現?”
“不錯。我自己的研究和他有點類似,雖然,我還不敢斷言會有相同的結果。我一直在研究一種通常被稱為鐳C所發射出來的伽馬射線,這種鐳C是鐳發射的產品,在實驗過程中,我無意中發現一些很有趣的磁性現象。說真的,我有一個關於我們稱為‘磁性’的本性理論,不過,現在還不到可以把這個發現公諸於世的時候。我對哈利代先生的實驗和看法很感興趣。”
波洛點頭。後來,他問了一個我很吃驚的問題。
“夫人,你們在哪裡談這些話題?在這裡嗎?”
“不是,先生,在實驗室裡。”
“我可不可以到那兒看看?”
“當然可以。”
她帶我們從她進來的門出去,外面有一條小通道。我們經過兩道門,到底一個實驗室,裡面排列著燒杯、坩堝和近百種我甚至叫不出名字來的器具。有兩個人在那兒忙著做實驗。奧利維葉夫人介紹了他們。
“克勞德小姐,我的助手。”一個個子很高、面容嚴肅的年輕女孩向我們點頭。“亨利先生,一個值得信賴的老朋友。”
這個年輕人短小黝黑,很快地行個禮。
波洛打量著四周,除了我們進來的那個門外,還有兩個門。主人說明一個可通花園,另一個則通往也是從事研究的小一點的房間,波洛把這些地方都參觀後,說他要回客廳了。
“夫人,你和哈利代先生是否單獨談話?”
“是的,先生。我的兩個助手都在隔壁的小房間裡。”
“你們的談話內容有沒有可能被竊聽——他們或其他人?”
夫人回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我不覺得可能。我幾乎可以肯定說不可能。當時,門都是關著的。”
“有沒有可能有人藏在房間裡?”
“在轉角處有一個大櫥子——不過,這個想法很荒謬。”
“這可不一定哦,夫人,還有一件事,哈利代先生有沒有提到過他那天晚上有計劃?”
“他沒說任何題外話,先生。”
“謝謝你,夫人。我很抱歉打擾了你。你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會出去的。”
我們走到通道上,一個女士正好由前門進來。她快速地跑上階梯,我印象中好象是一個穿著喪服的法國寡婦。
“一個最不尋常的女人類型,那個女士。”我們離開時,波洛說。
“奧利維葉夫人?是的,她——”
“不是,不是奧利維葉夫人。她與眾不同,這是不用說的!我不是說她,我是指另一位女士——上樓梯的女人。”
“我沒看到她的臉。”我瞪著眼回答,“我不覺得你看清她的臉了,她根本沒看我們。”
“這就是說我說她是一個不尋常的女人類型的原因。”波洛平靜地說,“一個女人進入她的家——因為她有鑰匙開門,所以,我假設那是她的家——她甚至不看一下在通道上的那兩個陌生人是誰,就直接跑上樓梯,這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女人——事實上,是不太對勁。有雷聲!那是什麼?”
他把我拉回去——及時拉回去。一棵樹嘩啦啦地倒在人行道上,還好沒打到我們。波洛蒼白而苦惱地盯著它。
“真是千鈞一髮!但是,實在真不好意思——因為我沒有察覺到——幾乎沒有察覺到。還好我有一雙靈活的眼睛,像貓一樣的眼睛,否則,赫邱裡-波洛可能被搗成粉末了——全世界的可怕災禍。你也一樣,我的朋友——雖然不會像我死了成為國際性災禍那麼嚴重。”
“謝謝你的恭維,”我冷淡地說,“現在,我們要怎麼做。”
“做?”波洛大叫,“我們想要。是的,我們現在要使我們的灰色小細胞運動了。現在,我們談談這個哈利代先生,他是否真的來過巴黎?真的來過,因為認識他的布格諾先生曾經看到他,而且和他會談過。”
“到底你是在想些什麼?”我喊。
“那是星期五早晨。人家最後一次看到他是星期五晚上十一點——但是,那時有人真看到他嗎?”
“門房——”
“一個夜間門房——他以前沒有見過哈利代。一個男人進來,看起來十分像哈利代——我們可以確信是第四號——查詢信件,上樓,裝一個小旅行箱——第二天早晨溜出去。沒有人看見哈利代——沒有,因為他早已落入敵人之手。那,奧利維葉夫人接見的確實是哈利代本人嗎?應該是的,因為她雖然沒見過他本人,但是,一個冒牌貨是不可能在她專門研究的主題上欺騙得了她的。他到過這裡,見過她,離開!到底接著發生什麼事?”
波洛抓住我的手臂,把握拉回別墅。
“現在,我的朋友,假象這是失蹤的次日,我們正在追查足跡。你喜歡足跡,不是嗎?看——找到了,一個男人的足跡,哈利代先生的……他像我們剛才一樣地轉向右方,他矯健敏捷地走著——啊!另一組足跡跟在後面——快步地——小足跡——一個女人的足跡。看,她追上他了——一個年輕苗條的女人,帶著寡婦的黑紗。‘對不起,先生,奧利維葉夫人要我叫你回去。’他停步,轉身。現在,你想那個年輕女人會怎麼帶他走?她不希望別人看到他們一起走。有沒有可能她正好在兩個花園間的窄巷追上他?她帶他走窄巷。‘這麼走近些,先生。’右邊是奧利維葉夫人別墅的花園,左邊走是另一個別墅的花園——我提醒你,就是那個花園裡的樹倒裡——幾乎擊中我們。兩邊的花園門都是通向這條窄巷的。埋伏就在那裡。人們衝出來,打倒他,把他抓進那間陌生的別墅。”
“哎呀!波洛,”我叫著,“你以為你真的看到一切了?”
“我用心眼看到一切了,我的朋友。如此,也唯有如此,這件事才會發生。來,我們回房子裡去。”
“你想再見一次奧利維葉夫人。”
波洛給了我一個古怪的微笑。
“不,黑斯丁斯,我想看看剛剛上樓那個女人的臉。”
“你想她是誰?奧利維葉夫人的親戚?”
“可能性較大的是秘書——不久以前才請的秘書。”
同一個友善的小廝替我們開門。
“你能不能告訴我,”波洛說,“剛才進來那個女人,那個寡婦的名字?”
“佛羅諾夫人?夫人的秘書?”
“就是她。拜託你請她出來和我們談談。”
這個年輕人消失了,轉瞬間又出來了。
“我很抱歉。佛羅諾夫人一定又出去。”
“不會的,”波洛平靜地說,“你告訴她我的名字,赫邱裡-波洛先生。並且,告訴她這件事很重要,我現在正要去警察局,我必須馬上見她。”
我們的傳話者又離開了。這次,這位女士下來了。她走進客廳。我們跟著她進去。她轉過身來,揭開面紗。我很吃驚地認出她是我們的老對手露斯考夫女伯爵,一個俄羅斯女伯爵,她曾經在倫敦主使了一件很特出狡詐的搶案。
“我在通道上看到你們時就擔心厄運要臨頭了。”她可憐兮兮地說。
“我親愛的露斯考夫女伯爵——”
她搖搖頭。
“現在是伊妮-佛羅諾。”她低聲說,“一個嫁給法國人的西班牙人。波洛先生,現在你想要什麼?你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以前,你把我驅逐出倫敦。現在,我想你會告訴我們好心的奧利維葉夫人我的過去,把我趕出巴黎?我們可憐的俄羅斯人,你知道,我們必須生存下去。”
“這件事比那個還重要,夫人,”撥洛注視著她說,“我想進入隔壁別墅,放出哈利代先生,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你知道,我已經瞭解一切了。”
她的臉色突然轉白。她咬著唇,然後,下定決心地說。
“他還活著——但是,不在那件別墅裡。那麼,先生,我們來談個交易。我的自由——換取安然無恙的哈利代先生。”
“我接受,”波洛說,“我也正想提出這筆交易。哦,順便問你一件事,你的顧主是四大魔頭嗎?”
她的臉色像死人似的慘白,但是,她並沒有回答這問題。
而是,“讓我打個電話,好嗎?”她請求著,走向電話,撥了個號碼。“別墅的號碼。”她解釋,“現在,我們的朋友關在那兒。你可以把這個號碼給警方——當他們到達時,那裡會空空的了。啊!我完了。是你嗎?安德烈?是我,伊妮。那個小比利時人知道一切了。把哈利代送到旅館,然後立刻離開。”
她把話筒掛回去,笑著走向我們。
“你跟我們一塊去旅館,夫人。”
“沒問題。我本來就要去的。”
我叫了輛計程車,我們一起坐上去。我可以由波洛的臉色看出來,他仍然有點狐疑。這件事情可以說太容易解決了。我們到達旅館。門房向前走來。
“一位男士已經到了。他在你們的房間裡。看起來很虛弱。本來有一個護士陪他來的,但她已經走了。”
“沒關係,”波洛說,“他是我們的朋友。”
我們一同上樓。有一個形容枯槁、筋疲力盡的年輕人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波洛走向他。
“你是約翰-哈利代嗎?”這個人點頭,“讓我看看你的左臂。約翰-哈利代的左肘下有一個黑痣。”
這個人伸出他的手臂,黑痣就在那兒。波洛對女伯爵行個禮。她轉身離開房間。
一杯白蘭地使哈利代振作些。
“天!”他喃喃地說,“我真像從地獄裡出來一樣——地獄……那些暴徒真是惡魔的化身。我太太,她人呢?她會怎麼想?他們告訴我她會相信——會相信——”
“她沒有。”波洛堅定地說,“她對你的信心從來沒有動搖過,她正在等著你——她和你們的孩子。”
“感謝老天,我真不敢相信我重獲自由了。”
“現在你好些了,先生。我很希望能聽聽整件事情的經過。”
哈利代用一種無法言述的表情看著他。
“我——我什麼都記不得了。”他說。
“什麼?”
“你有沒有聽說過‘四大魔頭’?”
“曾經聽說了一些。”波洛冷淡地說。
“你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他們法力無邊。如果我沉默不語,我就可以平安地活下去——如果我透露一個字,不只是我自己,連我最親近的摯愛的人都會受到難以言宣的折磨,我知道和你爭辯無益。我知道。……我——我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波洛的臉上有一種困惑的表情。
“就是這樣!哼!”他低語,“四大魔頭又打了一次勝仗。你手上拿什麼?黑斯丁斯?”
我遞給他。
“女伯爵離開前寫的。”我說明。
他念著。
“再見——I-V。”
“她籤她名字的縮寫——I-V。也許只是一種巧合。它也是羅馬字的四。我想不透,黑斯丁斯,我真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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