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七心情漸漸平息後,便下山趕上雷小龍等人。荷花、雷鳳、雷雲見歐陽七對薛湘盈舊情難了,心中很不是滋味,現下又多了一個水竹,雖然水竹並未與歐陽七有任何親密的舉動,多一個女人在旁邊,總是彆扭。荷花、雷鳳、雷雲鬧情緒,不願說話,水竹則原本話就不多,南宮靈怕雷小龍笑她多嘴,不敢開口。雷鳳既靜默,葉風也自無語。歐陽七本是個老實人,大家都不說話,他也不會主動尋找話題,一行人靜靜走著,氣氛十分沉悶。雷小龍憋不住,沒話找話說,道:“七哥,你大師兄對你不錯嘛!”
一提起不動天王,歐陽七精神一振,笑道:“大師兄很疼我,我的武功有一大半是他教的。”
雷小龍道:“這麼說你大師兄武功很好了?”
歐陽七道:“是啊!大師兄的武功比我還好。他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為人正直,師父曾經說過,做人就要像大師兄那樣,人如其名,光明磊落。”
雷小龍好奇道:“你大師兄叫什麼名字?”
歐陽七道:“姓杜,單名一個磊字。”
雷小龍並不真覺得這名字有什麼特別,隨口應道:“倒是個好名字。”
歐陽七道:“他人很好,以後有機會你多跟他親近親近。”
雷小龍道:“我叔叔也很好啊!你怎麼不多跟他親近親近?”
雷鳳、雷雲同時發出一聲“欸”表示贊同。雷小龍道:“你的武功是你大師兄教的,我的武功是叔叔教的。從小到大,我爹沒傳過我一招半式。”
歐陽七道:“令尊為什麼不教你武功?”
雷小龍撇撇嘴道:“我不讓他教啊!他很嚴格的。雷霆山莊的弟子十個有九個捱過他罵。”
荷花笑道:“至少還有一個沒捱罵。”
雷小龍道:“那倒不是!另外那個是個聾子!”眾人見雷小龍如此編派自己的親爹,不由得笑了起來。
歐陽七終究是個老實人,主動為雷方申辯道:“嚴格才好啊!嚴師出高徒,我大師兄也很嚴格的。”
眾人聞言,“喔”了一聲,歐陽七才發現失言。荷花道:“不害臊!”歐陽七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誇我自己。”
雷小龍道:“其實我跟著叔叔學武也沒什麼不好。叔叔比爹更疼我,我想學什麼,他就教我什麼;我不想學的,他也從不勉強我。”
歐陽七道:“我們都很幸運。我有個好師兄,你有個好叔叔。”
雷小龍道:“可惜我一生下來,我娘就死了。”
歐陽七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境,一聞此言,不由得又生感慨,道:“至少你還有個爹。”
雷小龍嘆道:“不是沒了爹,就是少了娘,江湖中人真是悲哀!”
雷小龍一句話,觸動好幾個人的心事。荷花與歐陽七一樣,是個孤兒,從小在天外天長大。南宮世家家破人亡,只剩南宮靈一人。雷小龍沒了娘,水竹卻沒了爹。水竹當著眾人面前,不願提起無名尊者之事,朝雷小龍點點頭,表示感激。雷小龍卻也會意,微微一笑表示不必客氣。雷雲不明就裡,會錯意,將雷鳳、南宮靈拉到一旁,低聲道:“糟了!小龍看上那個姑娘了!靈兒怎麼辦?”南宮靈皺皺鼻子,道:“關我什麼事?”雷鳳道:“不會吧!她看起來歲數比小龍大多了!”雷雲道:“你沒瞧見他們眉來眼去的?”雷鳳道:“是嗎?那以後我們多留意。”南宮靈道:“有什麼好留意的?小龍哥喜歡誰是他的事嘛!要你們多事!”雷雲笑罵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葉風見她們三人竊竊私語,湊過來道:“說悄悄話呀?”
雷雲也不愛葉風纏著,沒好氣道:“想知道我們說什麼嗎?你改姓歐陽,我就告訴你!”這話倒說得很大聲,所有人全聽見了。荷花臉色一沉,水竹毫無表情,雷小龍哈哈大笑,歐陽七尷尬的看著雷小龍,指望他說點話打圓場。雷小龍眼珠一轉,道:“葉師哥怎麼會改姓歐陽呢?不過我知道這裡頭,是有很多人想改姓歐陽!”
雷雲指著雷鳳,道:“小龍在說你呢!”
雷鳳臉一紅,道:“小龍說誰,那人自己心裡有數。”兩姊妹心意相同,卻是誰都不肯承認。
荷花冷笑一聲,道:“既然這樣,你們跟來做什麼?”
雷雲道:“我們關心小龍,怕他出事,所以跟著他,不行嗎?”
雷小龍故作驚訝狀,道:“咦?七哥,你幾時改名叫小龍?”
歐陽七益發尷尬,但覺耳根發燙。雷雲道:“你倒是能說嘴,要真有本事,幾時讓那個姑娘姓雷啊?”雷雲說的是水竹,偏偏南宮靈心虛會錯意,道:“別扯到我身上來!”雷雲道:“我說你嗎?不打自招。”南宮靈不由臉紅。男女情事最容易令當局者迷,雷小龍聰明絕頂,臨到自己的頭上,卻也糊塗起來,道:“靈兒有問題!臉紅了!”荷花與南宮靈雖不是很熟,但旁觀者清,也看出端倪,道:“這人也不知道是不解風情,還是故意裝糊塗?”
雷小龍越發糊塗,問道:“誰呀?”
歐陽七也忽然變得聰明起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本想嘲弄雷小龍一番,話到嘴邊,終究開不了口。荷花可就沒這麼客氣了,頭一偏,道:“誰姓雷啊?還裝蒜呢!”
雷小龍這才明白說到他頭上來了,他腦筋轉得快,不似歐陽七隻能捱打,故作沉思道:“你說鳳姊和雲姊嗎?可也保不準幾時就改姓歐陽了!歐陽雷鳳、歐陽雷雲,不怎麼好聽。不如把雷字給去了!歐陽荷花,還好!歐陽──”突然想起答應過水竹要隱瞞她的身分,便打住不語,只朝水竹看了看。
水竹明白雷小龍要說什麼,道:“總不能人人都姓歐陽吧!”言下之意,她和歐陽七並無男女之情。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荷花、雷鳳、雷雲心想,既然無意,何必緊跟著歐陽七?誰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南宮靈卻又想,不姓歐陽,那便是姓雷,看樣子,這姑娘真是喜歡上小龍了。南宮靈道:“還沒請教姑娘怎麼稱呼?”水竹道:“我姓水。”南宮靈道:“水姑娘芳名呢?”水竹不願多說,雷小龍記得諾言,替她答道:“水姑娘就水姑娘,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囉唆!”南宮靈挨雷小龍一罵,越發相信雷小龍和水竹已生情愫,當下氣得嘴一噘,好半天不再說話。
雷小龍又道:“對了!剛才武林大會進行到中途,渡厄大師突然離席,再回來時,不知道跟渡劫大師說了什麼,渡劫大師竟然宣佈武林大會告一段落。想必有什麼大事。”
水竹道:“莫不是丘一平的屍體不見了?”
此話一出,眾人俱是一驚。雷雲道:“你是說詐屍?”
水竹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藥也是一樣。龍涎草可以毒死人,卻也可以救人。把龍涎草混上一點冬蟲草、清心散、半邊蓮和嶺南碧螺菊,服下之後,會昏迷四、五個時辰,這期間,看起來就像死人一樣。時辰一過,人就自然醒來。”
眾人不由“啊”了一聲。雷小龍道:“這就是了!來報信說出事的那幾位師父,正是負責幫丘一平料理後事的。”
水竹道:“原來你也注意到了。”
荷花道:“丘一平詐死,自然是為了引起大家不安,問題是他怎麼會有龍涎草?”
歐陽七想起逍遙羅漢為鬼麵人通風報信,落得被殺人滅口之事,道:“莫非百草羅漢也與鬼麵人有所牽連?”
水竹道:“這場風波,今天雖然暫時平息,往後卻不知會怎麼樣。只怕這兩個月當中,武林中會是多事之秋。”
雷小龍道:“我最不甘心的就是那本小冊子。為了這本冊子,南宮世家慘遭滅門之禍,沒想到孟昭惡人先告狀,那本冊子竟被說成是家父偽造的。南宮世伯死得太不值得!”
歐陽七道:“有兩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第一,這本冊子是誰造的?第二,這本冊子為什麼會在南宮世家?”
雷小龍“咦”了一聲,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問題?可惜冊子被渡劫大師拿走了。”
葉風道:“不能再拿回來嗎?”
雷小龍道:“要是爹去拿,大師當然會給,我們去拿,大師不免要考慮考慮。這些日子風波不斷,大師對我們這些年輕人絕對信不過。再說,大師既有意平息風波,說不定已經把冊子毀了。”
葉風道:“我們現在怎麼做呢?”
雷小龍道:“丘一平既然詐死,短期之內,自然不能再出現江湖,你們說說看,他會躲在那裡?”
眾人異口同聲道:“凌霄宮!”
雷小龍道:“我們就再上凌霄宮走一趟。”
雷鳳道:“也不對!大家都想得到的地方,豈不是很危險?丘一平會在那裡等死嗎?”
雷小龍道:“會!因為他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詐死。”
一行人邊走邊談,猛聽得有打鬥之聲,上前一看,只見左冷楓、任秋雨和一群夢幻宮弟子正與一中年男子廝殺。那男子武功極高,一人面對眾人,打來仍是遊刃有餘,輕鬆自如。荷花道:“那不是龍王嗎?他怎麼也上中原來了?”那男子正是二十五年前龍王座下的南海巡使,龍王破教而出,其他三大巡使或死、或失蹤,他便順理成章接掌龍宮,成為新的龍王。歐陽七知道夢幻宮眾人絕非龍王的對手,上前排解,道:“各位請先住手。”
龍王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金童使者。怎麼荷花仙子也到了?也對!有金童使者的地方,自然就有荷花仙子。”荷花衝著龍王冷冷一笑,卻不答話。
任秋雨一見歐陽七,先是滿心歡喜,再一看,荷花、雷家姊妹都跟來了,不由臉色一沉,道:“你又想管閒事嗎?”
歐陽七道:“不知各位為何出手?”
龍王道:“你得問問那個瘋婆子,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一見我就打。”
左冷楓道:“你還裝蒜!你敢說當年的事情與你無關?”
歐陽七聞左冷楓提起“當年”,猜想與他要追查之事有關,不由得大為關心,道:“左前輩,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龍王道:“說什麼?她分明是含血噴人!”使一招“潛龍在淵”,直襲左冷楓。“龍王八式”威力強大,歐陽七擔心左冷楓抵擋不住,忙上前截住這一掌。龍王怒道:“金童使者!你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七道:“有什麼誤會,大家不妨說開來,何必生死相搏?”
左冷楓道:“這叫作賊心虛!”
龍王道:“你再胡說,我絕饒不了你!”
左冷楓道:“你不饒我,難道我就怕了?我只恨技不如你,不能為他報仇。不過你也不用得意,你壞事做多了,就算我不殺你,老天也會收你。你等著吧!我們走。”
歐陽七道:“前輩請留步!”
左冷楓道:“你是叫我,還是叫秋雨?”任秋雨聞言,低下頭來。
歐陽七道:“晚輩只是想知道──”
左冷楓打斷道:“在夢幻宮,我說得很清楚。沒別的好說了。秋雨,你走不走?”任秋雨深知左冷楓的脾氣,雖然乍見歐陽七又要分開,心裡實在捨不得,卻不得不答道:“弟子當然追隨師父。”左冷楓道:“這才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千萬別上當。”任秋雨道:“弟子明白。”說著,看了歐陽七一眼。
夢幻宮人一走,龍王對歐陽七道:“你也知道江湖上有關天外天的流言甚多,左冷楓更是有名的瘋婆子,你別被她騙了。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要相信,免得中了人家的計。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龍王走後,荷花道:“沒道理!龍王怎麼會忽然離開天外天?又為什麼會跟夢幻宮的人起衝突?”
雷小龍道:“我想起來了!當初我騙得無名尊者帶我上天外天途中,也曾在半道上遇見龍王。”
荷花道:“哦?難道與二十年前的事有關?不知道左冷楓說的他又是誰?”
歐陽七念念不忘的,卻是身世之謎,黯然不語。雷雲見狀,心生誤會,面露不悅之色,道:“任姑娘走了,你很難過嗎?”歐陽七想事情想得出神,沒留意到雷雲跟他說話。幾個女子見他不答話,當他真是想念任秋雨,只有雷小龍明白歐陽七的心事,拍拍歐陽七的肩膀,道:“薛姑娘都說了,陸開元是騙你的,你別想那麼多。”荷花等人不清楚歐陽七身世之事,聽雷小龍提起薛湘盈,就認定果然是男女間之事。荷花道:“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雷雲道:“說得也是!”雷雲自識得荷花以來,頭一次與荷花意見一致。
水竹卻有另一番感慨,只有她知道左冷楓念念不忘的“他”也正是彩虹仙子的心上人。左冷楓開口閉口都說男人不是好東西,卻又窮一生之力要找出當年陷害“他”的人,這份又愛又恨的矛盾,恰與彩虹仙子一般。水竹偷偷看了歐陽七一眼。水竹跟著歐陽七,原先是因為彩虹想查明歐陽七的來歷,但相處既久,歐陽七的容貌、人品、氣度,無一不令水竹心儀。歐陽七和左冷楓口中的“他”一般,身邊也圍繞著許多痴情的女子,水竹不禁感嘆,自己這份隱藏的情感,難道也要步上彩虹仙子的後塵,落得隱居山林,終生為情所困?彩虹仙子身邊還有個北海巡使,她身邊又能有誰?
這一夜,眾人錯過宿頭,只得露宿荒野。歐陽七滿懷心事,久久不能入睡。雷小龍挨近歐陽七身旁,道:“你是看月亮還是數星星?”
話本無心,歐陽七卻憶起在南宮世家曾陪著薛湘盈看月亮,當時情景何等甜蜜,怎料得如今人事全非!歐陽七不願再想起傷心事,尋個話題道:“記得我們初相識的時候,你說什麼也不肯睡在荒郊野外,當時我覺得你很拗。後來我們找到一間破廟,意外發現無名尊者的屍體。有一件事,我想不透,無名尊者與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麼那麼傷心?後來我才明白,像你這樣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根本不需要理由。你活得逍遙自在,勝過我千百倍。我真的好羨慕你。”
雷小龍道:“那個時候,我第一次離開家出遠門,人海茫茫,真的不知道該往那裡走。我很想纏著你不放,偏偏你又不能讓我跟著。沒想到碰上凌霄宮的人,你就再也甩不開我這個煩人的傢伙。”
歐陽七道:“真奇怪,我一點都不覺得你煩。”
雷小龍笑道:“這叫報應,上輩子我一定被你煩死了!”
歐陽七微微一笑,這笑只一瞬間便止住,旋即握住雷小龍的手,示意他別出聲。歐陽七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往東邊樹林走,雷小龍雖不覺有異狀,但見歐陽七如此謹慎,便也躡手躡腳跟在後頭。二人進了樹林,果見林中有三個人,一個是鬼麵人,一個是孟昭,另一個是一名道士。孟昭道:“你放心,宋邦絕對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鬼麵人點點頭,向那道士問道:“你呢?進行得怎麼樣?”
那道士道:“他不肯交出來。”
鬼麵人道:“你怎麼辦事的?這樣下去,我們怎麼對付雷小龍?”
歐陽七與雷小龍對看一眼,不知道他們三人究竟商量何事,目標竟是雷小龍。鬼麵人又道:“雷小龍就像是歐陽七的一雙手,不廢掉他的手,怎麼殺得了歐陽七?”
那道士戰戰兢兢道:“我明白,我一定讓他交出來。”
鬼麵人道:“好!你們分頭去辦事,儘快給我好消息。”
孟昭與道士向鬼麵人一拱手,齊聲道:“是!”孟昭與那道人正要離去,卻聞雷雲喊道:“七哥!小龍!”原來雷雲半夜醒來,不見二人,四處尋找。這一喊,卻驚動了鬼麵人。歐陽七原不想驚動對方,事到如今,只有先發制人,飛身撲向鬼麵人,同時朗聲道:“小龍!快喚醒大家。”
雷小龍迅速尋到雷雲,喚醒眾人,一同來到樹林。歐陽七與鬼麵人原本武功相當,這段期間歐陽七武功大進,鬼麵人卻有孟昭、道士相助,雙方打得難分難解。雷小龍等人一加入戰團,局面立即改觀。鬼麵人面對歐陽七,打來並不輕鬆。荷花、雷鳳、雷雲、葉風四人聯手,孟昭亦討不了好,一時間難分勝負。那道士武功不高,雷小龍、南宮靈二人足可對付。水竹不願暴露身分,見眾人佔了上風,靜靜站在一邊,並不出手。
雷小龍、南宮靈三兩下就打發了道士。那道士連中數掌,負傷而逃。正巧孟昭與荷花等人比拚掌力,孟昭左掌抵住荷花右掌,右掌與葉風相交,雷家姊妹站在葉風身後,雙掌抵住葉風背心,助葉風應敵。若論單打獨鬥,荷花與葉風都不是孟昭的對手,但荷花武功已在凌霄宮五旗主之上,雷家武學亦有獨到之處,四人聯手,聲勢驚人,孟昭心中暗暗吃驚道:“今日莫要著了幾個後生小輩的道。”正想著,雷小龍、南宮靈剛擊退道士,同時在孟昭背上一拍。他二人內力並不高,只是對掌之際最忌分心,孟昭竟被震得氣血翻騰,大叫一聲,迅速逃去。
歐陽七使出“龍王八式”,攻勢凌厲,鬼麵人連退七步,荷花、雷鳳、雷雲同時出掌打向鬼麵人右臉,鬼麵人往左一偏,雷小龍已等在左側,一招“山雨欲來”直襲鬼麵人胸口。鬼麵人甫接下這一招,歐陽七一個跨步,欺到鬼麵人跟前,右手一探,正要掀開鬼麵人的面具。鬼麵人不及接招,眼看面具就要被揭下,怒目一瞪,歐陽七心頭不由一震,右手竟停在半空,凝住不動。鬼麵人趁歐陽七尚未回過神來,雙手一拍,正中歐陽七胸口。水竹、荷花、雷小龍一陣驚呼,歐陽七卻不搖不晃,僵立原地。同時間,鬼麵人怪叫一聲,雙手卻如燙到火、刺著針一般,猛然縮回,身形躍起,翻過歐陽七頭頂,飛奔而去。雷小龍等人自知追不上,也不去追趕。歐陽七這才如夢初醒,轉過身來,鬼麵人早已遠離。眾人圍在歐陽七身邊。雷小龍道:“七哥,你怎麼了?”
歐陽七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神好奇怪,十分銳利,讓我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荷花道:“你的傷怎麼樣?”
歐陽七一楞,道:“什麼傷?我沒受傷啊!”
荷花奇道:“他明明在你胸口打了一掌,而且這一掌打得不輕!”
歐陽七道:“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水竹搭著歐陽七的脈搏,一語不發。荷花、雷小龍、雷鳳、雷雲看得心急,齊聲問道:“怎麼樣?”水竹道:“脈象正常,沒有受傷的跡象。”
荷花道:“這就奇了!”
雷小龍道:“我想起來了,那鬼麵人打了七哥一掌,突然哇哇大叫,立刻撤掌,莫非他傷不了七哥,反而被七哥的內力震傷?”
歐陽七道:“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按說不可能。”
水竹道:“你別忘了,在九華山陰陽洞,你已經脫胎換骨了。”
雷小龍喜道:“對啊!這就是了!”
眾人追問陰陽洞之事,雷小龍將詳情說了,只隱去水竹身世不提。眾人不知水竹來歷,但聽雷小龍說得恍如華佗再世,不由得多看她幾眼。眾人又為歐陽七功力大增感到高興,卻連歐陽七自己也不知道已將一套絕世武功練到第十層最高境界,故能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憑內力自然反彈,將鬼麵人震傷。雷小龍將剛才鬼麵人、孟昭和道士的一番對話告訴眾人。雷鳳道:“青城派和雷霆山莊向來友好,青城派有難,我們不能坐視不顧。”
葉風附和道:“我看暫時別去管丘一平,我們先上青城派。”
荷花與青城派素無瓜葛,青城派安危本與她無涉,她對丘一平卻始終耿耿於懷,一心想除去丘一平,道:“好!你們去青城派,我一個人去凌霄宮。”
歐陽七道:“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雷小龍道:“孟昭受了傷,青城派一時不會有事,我擔心的是鬼麵人要孟昭對付青城派,必然也不會放過丐幫。”
雷雲道:“依你的意思,我們要上丐幫囉?”
雷小龍略作思考,忽然叫道:“不對!”
眾人問道:“什麼事?”
雷小龍道:“剛才那道士我一直覺得很眼熟,現在才想起來,他是我師伯的弟子元吉。他為什麼會跟鬼麵人在一起?”
歐陽七想了想,沉下聲音道:“莫非你想走一趟茅山派?”
雷小龍聞歐陽七語氣有異,便知他的心思,道:“你不想我去?”
歐陽七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雷小龍道:“我怕元吉會跟孟昭一樣,為了掌門之位,殺我師伯。”
歐陽七道:“如果真是這樣,你這一去,豈不是去送死?”
雷小龍道:“茅山派注重的是奇門遁甲術,論武功,倒沒有其他人像我師父那麼好,就連我師伯也遜我師父三分。鬥智,我不會輸給元吉,鬥力,我更不會比他差。”
歐陽七道:“怕只怕雙拳難敵四掌。”
雷小龍道:“我明白。不過,我雖然沒有正式入茅山派門下,我師父卻是茅山弟子。茅山派掌門人有難,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這一來,眾人更加為難。南宮靈道:“不如我跟小龍哥上茅山派,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雷小龍道:“不行!我一個人去,還可以見機行事。你跟去了,我實在沒有辦法照料你。”南宮靈知道自己武功太差,一片好意被雷小龍潑了冷水,心裡不悅,卻也不好堅持。
荷花心有不甘,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只得道:“算了!我不去凌霄宮了。讓丘一平多活幾天!”
雷小龍道:“青城派雖然暫時不會有事,不過孟昭的傷總會好的,鳳姊、雲姊、葉師哥,你們三位上青城派送個信,提醒他們留意,必要時留下來幫他們。七哥、水姑娘,請兩位走一趟丐幫。荷花姊姊,麻煩你護送靈兒回雷霆山莊,把這件事轉告我爹。靈兒,還記得我師父住那兒嗎?”南宮靈點點頭。雷小龍道:“回雷霆山莊之前,先去找我師父,請他立刻到茅山派來接應。”荷花、雷鳳、雷雲都捨不得歐陽七,卻也沒有更好的安排,只得應允。
歐陽七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攔你。如果丐幫沒事,我會趕到茅山派助你一臂之力。你要小心行事,千萬別輕舉妄動。”說著,從頸間取下一條紅色絲線,下端系著一塊小小的玉墜,道:“這個玉墜我從小戴到大,聽說玉能通靈,能替主人消災解禍。你收著,可以保平安。”
雷小龍收下玉墜,掛在頸上,但覺心中暖暖的,笑道:“我自己找的大哥,是比我爹生的強。只是不知道這個玉墜武功怎麼樣?是不是跟七哥一樣好?”
歐陽七不清楚雷小龍與雷方的口角,見雷小龍又胡言亂語,卻也早已習慣,並不以為意。只道聲:“保重!”雷小龍︰“我會的。”天亮後,眾人便分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