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歐陽七趁著薛湘盈尚未睡醒,獨自一人上山。他雖不識得往鐵膽莊的路,不過沿途見到不少武林中人,想必也是前往赴會,歐陽七隻須跟著眾人走就行了。歐陽七因為戴了一頂大斗笠,沒有被認出來,省去無謂的麻煩。一進鐵膽莊,立即有人殷勤招呼,將他引到大廳。大廳早已擠滿了人,歐陽七隨意找個角落站著,眾人因不認得他,也就無人與他打招呼。不久,外面通傳:“雷霆山莊雷二莊主到!”歐陽七知是雷小龍的叔叔雷平到了。這時從內進走出一人,迎到大廳門口,那人高聲道:“鐵某恭迎二莊主。”原來這人便是鐵刃謀。雷平剛跨進前院,一聽見鐵刃謀的話,便道:“鐵莊主,太客氣了!”雷平身後跟著兩個人,鐵刃謀對此二人也頗為敬重,拱手為禮道:“柳兄!宋兄!”原來這兩人便是木閣堂堂主柳蒼龍、土閣堂堂主宋西華。鐵刃謀與雷平進入大廳,二人一番相讓,鐵刃謀才坐上主位,雷平在他右手邊坐下。二人坐定後,鐵刃謀朗聲道:“各位不遠千里而來,鐵某先行謝過。鐵某這次召開武林大會,是因為武林中出了一個大魔頭歐陽七。有關歐陽七的事,相信各位早有耳聞,鐵某不再多說。二十幾年前,天外天在武林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幸虧雷霆山莊登高一呼,武林同道聯手除去這個可怕的大患。沒想到二十年之後,天外天又重現江胡,殘害武林中人。”說著,雙手一拍,有人抬上來數具屍體。鐵刃謀又道:“這幾位都是近日來死在歐陽七手中的武林人士。”眾人聞言,驚呼者有之,痛罵歐陽七者有之。
歐陽七仔細一看幾名死者,大吃一驚。這當中包括了蘇萬清、謝廷、許老爹、許大娘、袁門三煞以及好幾個前幾日因擋住歐陽七去路被他點了穴道的人。
鐵刃謀道:“為了武林的安危,鐵某徵得雷莊主同意,僭越召開武林大會,就是想商討對付天外天和歐陽七的辦法。但不知雷二莊主有何高見?”
雷平道:“雷家忝為武林盟主,卻不能善盡保護武林同道之職,十分慚愧。這次的武林大會,家兄本當親自前來,只因阿修羅座下無名尊者、瑤池荷花仙子,以及阿修羅宮降龍尊者、伏虎尊者、兜率宮指天羅漢、布袋羅漢曾經先後闖入雷霆山莊,家兄不得不親自坐鎮莊中指揮,以防天外天再度來襲。”
歐陽七知道無名尊者及荷花仙子去過雷霆山莊,卻不知後來天外天竟然又有這麼多人到雷霆山莊尋事。雷平又道:“歐陽七殘殺武林同道,其罪可誅。況且小侄雷小龍大約一個月前被無名尊者下毒擄去,後來雖曾一度脫險,出現在紹興高家莊,不久卻又失去音訊,江湖中傳聞是落入歐陽七之手。所以關於天外天和歐陽七之事,於公於私,雷霆山莊都不會坐視不理。”
歐陽七心中暗暗吃驚,眼前數條人命的賬記在他頭上,必是有人嫁禍,倒也不奇怪;傳聞他抓走雷小龍就太不可思議了。偏偏雷小龍又不知去向,無人可替歐陽七作證辯白。
大廳一角突然閃出一個白髮老翁,老翁道:“請問鐵莊主,今日的武林大會,目的可是聲討歐陽七?”
鐵刃謀道:“正是。”
老翁道:“所謂捉賊在贓,捉姦在床,要說這些人是歐陽七殺的,可有什麼證據嗎?”
鐵刃謀道:“當然有。”說著,喚來下人,道:“有請丘掌門。”
不多久,下人帶進來一人,歐陽七一看,不禁怒從中來,原來那人便是丘一平。丘一平對眾人做個揖,道:“歐陽七奉天帝之命,毀我凌霄宮,蘇旗主、謝旗主就是死在他手上。”
老翁道:“歐陽七可有幫手?”
丘一平道:“沒有。歐陽七武功奇高,不下於當年的龍王。單止他一人便毀了凌霄宮。”此話一出,場中年紀較大者俱是臉色一變。二十多年前,天外天的龍王武功蓋世,叱吒風雲,連天帝也慨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老翁道:“那麼蘇旗主和謝旗主確實是被歐陽七所殺?”
丘一平道:“不錯。”
老翁道:“其餘這些人呢?憑什麼說是歐陽七殺的呢?”
鐵刃謀指著許老爹和許大娘道:“有人目睹歐陽七殺了這兩人。”指著袁門三煞道:“袁門三煞生前曾說要去教訓歐陽七,不久就被人發現屍體。”又指著另外兩具屍體道:“這兩人眉心有一個紅點,顯然是被人用劍點中眉心,以極強的內力震碎天門而死,這分明是天外天的‘靈犀一劍’。其他人雖然沒有明顯的證據可以證明是被歐陽七所殺,不過他們的屍體都在由凌霄宮往黃山的途中被發現,歐陽七不無嫌疑。”
老翁指著許老爹和許大娘,道:“是誰目睹歐陽七殺了他們?”
廳外走進一個莊稼漢,道:“我親眼看見的。”莊稼漢一進來,便說明當天的情形,還添油加醋,指出歐陽七殺人手段如何殘酷。許老爹和許大娘都是老實人,根本不會武功,只因歐陽七前來借宿,他二人略有怠慢,歐陽七便動手殺人。許老爹和許大娘雖然苦苦求饒仍難逃一死,聽得眾人議論紛紛,大罵歐陽七禽獸不如。
歐陽七一見那大漢,心頭一凜,那莊稼漢便是許大娘死後,領著三人追他的黑臉大漢。歐陽七漸漸明白這件事根本就是個陰謀,否則一個莊稼漢不會跑到黃山來干涉武林之事。
老翁問道:“你可看清楚歐陽七殺死許老爹是用掌還是用劍?”
黑臉大漢道:“用劍,刺在這裡。”反手指著自己背後。
老翁道:“你剛才說許老爹跪在地上求饒,歐陽七仍然一劍殺了他?”
黑臉大漢道:“不錯!”
老翁道:“只一劍?”
黑臉大漢道:“只一劍,太可怕了!那一劍這樣刺進去,”說著用手比了一下胸口,又道:“許老爹慘叫一聲,鮮血噴得到處都是,整個胸口、整個臉都是血。還流到肚子、流到地上,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老翁道:“這種事可不能亂講。你能確定你剛才所說的完全沒錯嗎?要不要再想清楚一點?”
黑臉大漢斷然道:“不用想!錯不了!”
老翁道:“這就奇了。歐陽七那一劍究竟是刺在許老爹背上,還是刺在他胸口?”
眾人這才發現黑臉大漢的話前後矛盾。鐵刃謀道:“人若是歐陽七殺的,自然要他血債血償,如果不是他殺的,也不能冤枉他,這位兄臺可要想清楚。”
黑臉大漢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大半天,方又開口道:“我剛才一時忘了。不過這兩人確實是歐陽七殺的,我親眼看到的,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人看見。”
老翁道:“是他們三個人嗎?”
老翁說完,向廳外一招呼,一女子帶了三個莊稼漢進來。那三人確實便是當天在場另外三人,那女子卻讓歐陽七大吃一驚,差點衝口而出喊道:“任姑娘!”幸得及時住口。那女子正是任秋雨。歐陽七這才明白那老翁原來是任秋雨的朋友,難怪一開始便極力為他辯護。
任秋雨向鐵刃謀、雷平作揖行禮,道:“晚輩夢幻宮任秋雨拜見鐵莊主、雷前輩。”
丘一平以為左冷楓向來不問江湖之事,今日武林大會中正可嫁禍給歐陽七,好假眾人之手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不料任秋雨突然出現,丘一平臉色一變,喝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退下!”任秋雨道:“鐵莊主、雷前輩,有人作賊心虛,不讓我說話,還請兩位前輩作主。”
鐵刃謀看看雷平,雷平點點頭。鐵刃謀道:“你說。”
任秋雨道:“蘇萬清和謝廷是家師所殺,與歐陽七無關。至於家師為什麼會殺死他們,丘掌門,你自己心裡有數。”
丘一平怒道:“黃毛丫頭信口雌黃,你當我怕你嗎?”說著,揮刀砍向任秋雨。丘一平有心殺人滅口,出招迅雷不及掩耳,刀法凌厲,任秋雨根本無法抵擋。雷平心知必有蹊蹺,飛身而出,足未沾地,一掌逼退丘一平,順勢一拉,將任秋雨帶離丘一平七步之外,隨即飛身回座。雷平出手迅捷,乾淨利落,眾人大為喝采。歐陽七心想,雷霆山莊號稱武林第一世家,倒也並非浪得虛名。
丘一平一擊不成,知道再無機會下手,面如土灰。任秋雨不慌不忙道出丘一平的醜事。眾人雖覺任秋雨所言太不可思議,然而丘一平若非作賊心虛,沒有理由突然下手欲殺任秋雨。丘一平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不禁老羞成怒,道:“他日不踩平夢幻宮,丘一平誓不為人!”
老翁嘲弄道:“你早就不是人了!”
雷平道:“丘掌門,這件事你如何解釋?”
丘一平恨恨瞪了老翁一眼,正想著如何脫身,突然瞥見一人身影極為眼熟,多看了一眼,叫道:“歐陽七!他就是歐陽七!”
原來江湖中人識得歐陽七的並不多,他又戴著斗笠,刻意壓低帽沿,更無人認得出來。丘一平有心轉移眾人對他的注意力,道:“各位,他就是殺人魔王歐陽七。”
歐陽七知道無法隱瞞,摘下斗笠,向眾人作個揖,道:“在下歐陽七,見過各位前輩。”
眾人雖然對丘一平的行為不齒,但那畢竟是丘家的家務事,況且今日的武林大會為的是聲討歐陽七,眾人果然轉移注意力,不再理會丘一平。鐵刃謀道:“歐陽七,你好大的膽子,敢到鐵膽莊來。今日我要你來得去不得。”
老翁見鐵刃謀動了殺意,忙道:“鐵莊主!先聽聽這三位朋友怎麼說再動手也不遲。”
鐵刃謀心想有理,便對後到的三個莊稼漢道:“你們可曾見他殺人?”
那三個莊稼漢你看我,我看你,不敢開口。雷平道:“你們儘管實話實說,鐵莊主和雷某擔保三位平安無事。”
三人初時結結巴巴,說得不甚清楚,偶爾互相指責他人某一點說得不對,說著說著,漸漸起勁,你一言,我一語,竟變成搶著說。三人終究是鄉下人,沒見過大場面,說了半天,沒有一個能把事情說個詳細。雷平和鐵刃謀久經江湖,將三個人的話拚拚湊湊,終於聽出一個大概。原來那許老爹、許大娘都不是當地人,事發前兩日才來到。那天他們三人剛乾完活,正要休息,黑臉大漢卻邀三人去喝酒,路過許老爹住處,見許老爹和許大娘已經死去,便跟著黑臉大漢起鬨,要抓歐陽七。
雷平和鐵刃謀雙雙把眉頭一皺。雷平道:“這件事疑點甚多。歐陽七雖然有嫌疑,卻難以斷定是他所為。”說著,望向那黑臉大漢,眼神不怒而威。黑臉大漢見雷平起了疑心,被雷平瞧得心頭髮毛,大叫:“我不知道!有人給我銀子,要我這麼做。不關我的事!”
鐵刃謀道:“是誰要你這麼做的?”
黑臉大漢道:“我不知道,他蒙著臉,我不知道他是誰。”
老翁道:“幸虧我小老兒把這幾位找來了,要不然,鐵莊主,你可要錯殺好人了。”
鐵刃謀道:“就算這兩個人不是歐陽七殺的,但是其他人呢?”
老翁道:“有人自稱親眼看見,都還可以做偽證,何況其餘這幾件命案,根本沒有人親眼目睹!”
歐陽七道:“這幾位朋友確實曾經攔住在下的去路,不過我只點了他們的穴道,並未殺人。”
鐵刃謀道:“有兩個人死於‘靈犀一劍’,你做何解釋?”
靈犀一劍是天外天絕學,人縱然不是歐陽七所殺,天外天也無法置身事外,歐陽七一時難以辯駁。卻聞老翁道:“如果有人死於‘鐵家掌’,請問鐵莊主做何解釋?”
鐵刃謀怒道:“你胡說什麼!”
老翁笑而不答,拉開弓箭步,右掌一拍,左掌在胸前一回,右腳一掃,左掌拍出。老翁出手極慢,顯是有意讓眾人看個明白,這一掌正是鐵家掌中的一招“馬嘯西風”。老翁道:“小老兒要是使這一招殺人,鐵莊主認不認賬呢?”
鐵刃謀沒想到這素不相識的老頭竟能使鐵家掌,大吃一驚。座中有人開言道:“要偷學天外天的武功豈是那麼容易?”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人是崆峒派掌門人孟昭。老翁道:“孟掌門的意思,是不是說崆峒派的武功就很容易偷學呢?”說著,身形拔起,人在半空發出一掌,掌力剛中帶柔。老翁這一掌雖然有些生澀,眾人都看得出正是崆峒派掌法中著名的一招“日月並輝”。
老翁身子落地,道:“既然有心嫁禍,當然要學個十成十。”
眾人議論紛紛,既不知這老翁來歷,也不明白他何以兼擅各家的武功,更想不通他為什麼一意維護歐陽七。歐陽七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心中暗道:“是他!”不由微微一笑。
鐵刃謀道:“如果兇手不是歐陽七,那又是誰呢?”
老翁道:“那就看什麼人起意要召開這場武林大會了!”
這話分明是指鐵刃謀做賊喊捉賊,鐵刃謀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鐵家莊的人聞言大怒,紛紛喝道:“放肆!”上前圍住老翁。老翁不慌不忙道:“鐵莊主不用動怒,小老兒的意思是,鐵莊主廣發武林帖是近一個月前的事,但根據幾位莊稼朋友所言,許老爹和許大娘的死,卻是半個月前的事。請問鐵莊主,是什麼人建議召開武林大會公審歐陽七?此人這麼大本事,未卜先知曉得歐陽七要殺人,莫非諸葛武侯再世嗎?”
老翁此言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這才想起這當中有個極大的破綻。鐵刃謀看了丘一平一眼,丘一平顯得十分不自在,其中道理不言可喻。
雷平道:“那麼歐陽七抓走小侄,又是為什麼呢?”
老翁道:“江湖傳言,殊不可信。”
雷平道:“有道是無風不起浪。”
老翁道:“有心人卻可以令得無風三尺浪。”說著,手往臉上一抹,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道:“叔叔!我不是好端端在這裡嗎?”
雷平驚呼道:“小龍!”這老翁正是雷小龍易容假扮。
歐陽七大喜,上前握住雷小龍雙手,道:“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肯甘冒大不韙,為我出頭呢?果然是你!”
雷小龍對歐陽七得意一笑。任秋雨嗔道:“那我呢?我不是為你,難道為我自己?”歐陽七知道失言,對任秋雨拱手錶示歉意。
一邊又有人道:“歐陽七輕薄無行,昨日在山下調戲良家婦女,此人絕非善類。”
歐陽七轉頭看去,說話之人原來正是昨日調戲雷雲的黃衣漢子。雷小龍認得他便是湘南“神影拳”周坤勇的兒子周瑞圖,只是昨日之事他並未親眼目睹,無法為歐陽七辯解。任秋雨道:“曾經有人想輕薄秋雨,卻嫁禍給歐陽七,這件事想必也是個誤會。”
周瑞圖道:“我親眼看到,絕非誤會。”原來周瑞圖惱恨歐陽七壞他的好事,趁著眾人對歐陽七心存偏見,意欲來個指鹿為馬,顛倒是非。
歐陽七道:“明明是閣下調戲良家婦女,怎麼反說到在下頭上來?”
周瑞圖道:“我堂堂神影拳的傳人豈會做這種卑鄙下流之事!你不肯招認,還想反咬我一口。各位,你們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湘南周家在武林中亦頗有名望,而歐陽七在傳言中卻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就算這幾件命案不是他做的,他出身天外天卻是事實,在場眾人自是相信周瑞圖,不相信歐陽七。不料另一個角落卻傳來嬌滴滴的聲音道:“我相信歐陽七!”
那女子一站出來,雷平又是一驚,道:“雲兒!”雷小龍道:“你也來啦?”周瑞圖臉色變得很難看,歐陽七卻如心中卸下一塊大石。那女子一身紫衣,正是雷平的次女雷雲。
雷平道:“雲兒!不知道的事不要瞎說!”
雷雲道:“誰說我不知道!我知道得最清楚!”雷雲將昨日如何遭到周瑞圖調戲,歐陽七如何出手相助之事全盤托出。周瑞圖見雷雲出現,知道難以狡辯,不再說話。
雷小龍道:“各位前輩,一個見義勇為的人怎麼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呢?請各位仔細想想。”
孟昭道:“就算傳言有誤,天外天是魔教這總假不了吧!歐陽七既是魔教中人,就饒他不得。”
雷小龍對孟昭身旁一個年輕人拱手,道:“請問趙師兄,二十年前的事,你可清楚?”
那趙師兄便是孟昭的大弟子趙大山。趙大山沒料到雷小龍有此一問,楞了一下,道:“那時候我還小,我不清楚。”
孟昭道:“他怎麼會知道!還是讓我來告訴你。”
雷小龍道:“那時候趙師兄還小,歐陽七就很大嗎?天外天早就退出江湖,今日卻要歐陽七為二十年前他所不知道的事負責,這樣公平嗎?晚輩相信鐵莊主和孟掌門必然都是明理之人。”
一旁又有人道:“天外天退出江湖,是因為當年一戰,元氣大傷,不得不躲起來。如果天外天沒有野心,為什麼積極培養出像歐陽七這樣的武學人才?”
雷小龍見說話之人是點蒼派掌門陸開元,便道:“晚輩冒昧,請教陸掌門,點蒼派對中原武林是不是也有野心?”
陸開元怒道:“你胡說什麼?點蒼派乃是名門正派,怎麼會像魔教一樣野心勃勃呢?”
雷小龍道:“是是是!晚輩失言!請陸掌門原諒晚輩年幼無知。點蒼派是名門正派,沒有任何野心,這乃是武林之福,可喜可賀。不知道在座各門派有沒有對武林有什麼野心的?”
眾人見雷小龍胡言亂語,均頗為不悅。雷平縱然對雷小龍寵愛有加,也不得不假意斥責道:“小龍!不得無禮!”
鐵刃謀不願得罪雷霆山莊,強忍住怒氣,扮著笑臉道:“少莊主說笑了!今日在座都是名門正派,怎麼可能有什麼野心呢!”
雷小龍嘆口氣,道:“可惜!可惜!”
鐵刃謀詫異道:“可惜什麼?”
雷小龍道:“在座沒有任何一個門派像天外天一樣有野心,那就是說二十年來,在座這麼多門派竟然未能培養出一個武學人才。可惜啊!可惜!”
眾人這才明白,雷小龍繞了半天的圈子,是在反駁陸開元的話。雷小龍伶牙俐齒,在場眾多英雄好漢無人說得過他。丘一平不甘此事竟要毀在雷小龍手中,道:“雷二莊主,雷家是武林盟主,令侄卻勾結魔教中人,處處袒護歐陽七,你如何對武林同道交代?”
雷平沉吟半晌,道:“這件事待我回稟家兄,必然給各位一個交代。”
雷小龍道:“什麼交代?我不知道什麼魔教不魔教,我只知道歐陽七是條好漢。是好漢,我便敬重他,要是調戲弟媳婦、殘害手足之人,我雷小龍就瞧不起他!”這話明指的是丘一平,丘一平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孟昭道:“不管怎麼說,天外天終究是禍害。我可以相信江湖傳言有誤,這些人也許不是歐陽七殺的。但是為了避免天外天再次危害武林,今日絕不能讓歐陽七活著離開鐵膽莊。”
陸開元道:“不錯!孟兄言之有理。歐陽七,你服氣也好,不服氣也罷,今天,陸某非留下你這條命不可。”
歐陽七道:“前輩,天外天避居海外,早已不問江湖之事,今日無端多造殺孽,卻又何必?”
孟昭道:“少廢話!你受死吧!”
雷小龍道:“要殺歐陽七,先過我這一關。”說著,擋在歐陽七身前。四下迅速一看,除了雷平、鐵刃謀、孟昭和陸開元之外,“神影拳”周坤勇、山東五虎門掌門顧鈞、八仙劍賀蒙、崑崙派掌門吳追風、青城派左使費知禮、江南聖手仇義,皆是一流的高手。
雷平道:“小龍不得胡鬧!趕快退開!”
雷雲道:“小龍沒錯!歐陽七是好人,你們不能殺他。”說著,站到歐陽七身旁。任秋雨見狀,也站了過去。
大廳中各路武林豪傑一百餘人,歐陽七等四人站在大廳中央顯得勢單力孤。歐陽七知道情勢兇險,今日一戰只怕難以全身而退,道:“小龍、任姑娘、雷姑娘,今天的事全是衝著我歐陽七一人而來,你們沒有必要陪著我送死,還是退開吧!”
雷小龍道:“我們義結金蘭難道是兒戲嗎?此時此刻你要我棄你而去,是不是要我將來萬箭穿心?”說著,向雷平行了一個禮,道:“叔叔,小龍頂撞叔叔,是小龍不對。但是我瞭解歐陽七的為人,他的確是個重情重義、頂天立地的好漢。今日之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叔叔要是能夠諒解,小龍感激不盡,叔叔要是不能諒解,也只能請叔叔恕小侄無禮。”接著向柳蒼龍、宋西華拱手行禮,道:“柳叔叔、宋叔叔,你們二位怎麼說?”
柳蒼龍和宋西華明知雷小龍所言不無道理,只是天外天向來被武林中人視為魔教,勾結魔教的罪名何等重大,誰也擔當不起。二人當下猶豫不決,只能唯雷平馬首是瞻。
廳中眾人均望著雷平,想看他如何處置。雷平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如此,考慮片刻,在柳蒼龍、宋西華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柳蒼龍、宋西華點點頭。雷平朗聲道:“雷霆山莊三代都是武林盟主,對武林的安危負有重大的責任,今日之事,斷不會坐視不理。歐陽七,你是惡魔也好,是好漢也罷,為了整個武林著想,雷某今日不能放過你,你接招吧。”
雷平說完話,卻是柳蒼龍和宋西華先出手,二人躍向雷小龍和雷雲,一使“山雨欲來”,一使“八方風雨”,人未到,掌風已至。雷雲明知打不過,不敢接招,一個閃身讓開。雷小龍卻明白雷平的心意,故意要柳蒼龍和宋西華引開雷雲、雷小龍,他便可毫無顧忌殺歐陽七。雷小龍既看穿雷平心思,也知道柳、宋二人絕不會下殺手,避也不避,一招“陶淵明笑拈菊花”正好化開柳蒼龍的“山雨欲來”。
眾人見柳蒼龍、宋西華出招,也不再觀望,立即圍攻歐陽七。雷小龍知道只要他在歐陽七身邊,雷平就不會出手,是以絕不離開歐陽七三步之外。有時柳蒼龍下了極厲害的殺著,雷小龍卻不但不閃避、不接招,反而轉身助歐陽七退敵,逼得柳蒼龍硬生生收掌。若是真的過招,雷小龍當然不是柳蒼龍的對手,只是雷小龍知道柳蒼龍絕不會傷他,便有恃無恐,只攻不守。
有道是猛虎難敵猴群,歐陽七雖然武功高強,遭到群俠圍攻,打久了終究吃力,何況在場之人不乏武林高手,如鐵刃謀、孟昭、陸開元等,若是單打獨鬥,須遜歐陽七一籌,眾人聯手,歐陽七雖有任秋雨相助,仍是險象環生。雷小龍每見歐陽七遭到險著,便故意迎上前去,拿自己的身子給歐陽七當盾牌,如此一來,柳蒼龍便不得不出手相救。
雷雲被宋西華引到一旁,幾次欲上前相助歐陽七,都讓宋西華給擋住,又氣又急。雷雲一跺腳,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來。宋西華見狀,站在一旁不動,只是緊盯著雷雲。雷雲道:“我不幫歐陽七,我去打那個調戲我的壞蛋總可以吧!”
宋西華道:“這筆賬當然要算,不過不是現在,請二小姐稍安勿躁。”
群豪見雷小龍護定歐陽七,頗為不悅,陸開元道:“雷二莊主,你真要袖手旁觀嗎?”雷平無可奈何,嘆口氣,一招“青天霹靂”拍向歐陽七。雷小龍見雷平來勢洶洶,將身子撞向柳蒼龍,柳蒼龍不明白雷小龍何以如此死纏爛打,側身一讓,雷小龍便撞向雷平。雷平一掌差點打在雷小龍身上,心中一驚,總算及時收掌。雷平一收掌,雷小龍轉身掌拍陸開元。陸開元一勾、一帶、再一拍,雷小龍向左滑開兩步,讓過這一掌,陸開元一指戳向雷小龍百會穴。雷小龍卻毫不理會,一掌拍向孟昭。孟昭沒料到雷小龍竟在此時突然向他出手,倉卒間反手一拍格開這一掌,右腿卻被任秋雨劃了一劍。陸開元這一指就要戳中雷小龍,柳蒼龍大驚,擒拿手直扣陸開元靈樞穴。陸開元反身自救,這一指便再也戳不下去。
雷小龍誘得孟昭捱了一劍,反身掌邀雷平。雷小龍使的是天雷手,雷平再熟悉也不過,見雷小龍當胸一掌拍來,雷平雙掌一沉,左臂一架,右掌斜向拍出,雷小龍側身一讓,右掌“醉翁七擊”一帶,雷平這一掌竟變成打向鐵刃謀。虧得雷平收發自如,及時撤掌,卻已驚得鐵刃謀心頭一震,一閃神,肩頭捱了歐陽七一掌。
孟昭及陸開元看出只要雷小龍在,雷平和柳蒼龍便有所顧忌,兩人對看一眼,同時攻向雷小龍。兩人攻勢凌厲,只是不使殺著,雷小龍被逼得節節後退,與歐陽七越來越遠。雷平和柳蒼龍見雷小龍被逼開,再無顧慮,極力搶攻歐陽七。雷平、柳蒼龍、鐵刃謀三大高手夾擊,攻勢已十分驚人,又有群豪相助,歐陽七打來倍覺吃力。周瑞圖、柳蒼龍、趙大山、鐵刃謀分從四個方位出手,歐陽七“海潮盤龍”帶得周瑞圖、趙大山站不穩身子,分別撞向柳蒼龍、鐵刃謀。雷平一記“混沌初開”排山倒海而來,歐陽七見掌勢凌厲,側身讓開,費知禮又一掌拍來。歐陽七與費知禮對了一掌,費知禮但覺一股強大的力量湧來,連退七步,歐陽七也向後退了兩步。歐陽七這一退卻恰好退到吳追風跟前,吳追風見機不可失,“落日狂沙”襲向歐陽七背心,賀蒙在歐陽七左前方,一招“湘子吹簫”同時刺來。任秋雨欲上前相助,卻被顧鈞截住。歐陽七迅速向右前方斜跨兩步,右手夾住賀蒙長劍,左手反掌拍出,這一掌只使了一半,突然易掌為指,直戳吳追風掌心。吳追風變招亦快,向右一滑,又到了歐陽七身後。歐陽七鬆開賀蒙長劍,一轉身,“潛龍在淵”逼退吳追風。鐵刃謀、柳蒼龍、仇義從三個方位襲來。歐陽七出掌迅捷如風,頃刻間與三人各對了一掌。三人分別退後四、五步,歐陽七也感到胸口一緊。周坤勇、周瑞圖父子在歐陽七毫無喘息餘地的情況下聯手攻來。周氏父子亟欲挽回因雷雲之事所損失的顏面,運起十成十的功力,全力出擊。歐陽七眼觀四面,見任秋雨已抵擋不住顧鈞的攻勢,顧鈞左手夾住任秋雨的劍,右手一拳直搗任秋雨額頭。這一拳若是打中,任秋雨斷無活命之理。歐陽七又一“海潮盤龍”將周瑞圖往周坤勇身上送去,正要上前搶救任秋雨,雷平又欺身而上。歐陽七若要救任秋雨,自己就躲不過雷平這一掌;要躲雷平這一掌,就來不及救任秋雨。歐陽七在一剎那間立刻做了抉擇,連續兩記阿修羅指凌空襲向顧鈞,逼得顧鈞棄劍、撤拳,歐陽七自己左肩硬吃了雷平一掌,身子立刻向後退開五步,化去部分力道。饒是如此,雷平這一掌已打得他左肩疼痛不已,整條左臂一陣麻木。幸虧他內力深厚,一時之間倒還挺得住。
雷平一招得手,心中卻大為驚駭。歐陽七捱了他這一掌,竟然只是倒退五步,並無其他異樣,功力之高,果然直追當年天外天的龍王。更令雷平驚訝的是,歐陽七為了救任秋雨,竟然寧可挨他一掌。雷小龍稱讚歐陽七是重情重義的好漢,這話似乎不假。
歐陽七吃了雷平一掌,一口氣還沒完全順過來,賀蒙、趙大山、柳蒼龍、仇義、周氏父子和鐵刃謀先後襲來。任秋雨趕上來截住賀蒙。歐陽七右手一圈、一拍、一回、再一推,連退趙大山和周氏父子,單掌與柳蒼龍、仇義拆招。鐵刃謀從左邊攻來,歐陽七欲揮左手相抗,無奈適才雷平一掌打得極重,歐陽七左臂一時竟抬不起來,左邊太陽穴便猶如不設防一般賣給鐵刃謀。鐵刃謀大喜,全力出擊,必欲置歐陽七於死地。
孟昭和陸開元纏住雷小龍,只為了讓他不能幫助歐陽七。雷小龍畢竟是雷方的獨子,孟、陸二人也無意傷他,以免得罪雷霆山莊。雷小龍發現孟昭和陸開元出招不似先前凌厲,一眼瞥見歐陽七有危險,左手一揮,道:“趙師兄危險!”孟昭一聽說弟子有難,倉卒間來不及細想,隨著雷小龍手勢轉頭一看。不料雷小龍手一揮,不僅是誘敵,衣袖中噴出兩團火球直射孟昭。二人距離極近,孟昭一不留神被火燒到衣服。陸開元不知道雷小龍會奇門遁甲術,見狀不由得一楞。雷小龍趁機躍起,右手隨意向後一拍,以阻止陸開元追來。雷小龍剛要追上鐵刃謀,顧鈞卻攔上來。雷小龍半空一個觔斗避開顧鈞,就這麼緩了一緩,已來不及出掌,落地時身子卻正巧擋在鐵刃謀與歐陽七之間,鐵刃謀來不及撤招,這全力一擊打在雷小龍身上,雷小龍便如斷線風箏一般,身子被拋向上空,飛出大廳外。
歐陽七、雷平、柳蒼龍、鐵刃謀同時飛奔而出。歐陽七快了一步,在雷小龍落地前及時接住他。歐陽七又感激又擔憂,問道:“小龍!你怎麼樣?”雷小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我沒事,好得很!”說著,連吐幾口鮮血,隨即昏死過去。雷平大驚,回頭高聲喚道:“仇兄!”
原來仇義號稱“聖手”不僅是指他武功高強,醫術也是一流。仇義替雷小龍把了脈,餵了雷小龍服下三顆藥丸,道:“鐵莊主這一掌打得不輕啊!”
鐵刃謀怕雷平怪罪,忙解釋道:“我沒想到他會衝上來!”
雷平道:“這是小龍自找的,怨不得鐵莊主。請問仇兄,小龍的傷勢怎麼樣?”
仇義搖搖頭,讓歐陽七扶著雷小龍坐起,仇義伸手在雷小龍背上推了幾下,突然猛力一拍,雷小龍又噴出一口血,慢慢睜開眼睛,道:“我都說了,我沒事嘛!”歐陽七見他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說話聲音微弱,氣如遊絲,卻又自稱沒事,心中更是難過。
仇義道:“他的經脈嚴重受損,我這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雷平聞言,甚是著急,道:“那怎麼辦?”
仇義道:“歐陽七,你可練過盤古神功?”
歐陽七點點頭。盤古神功是玉皇殿最高層的內功心法,即使是玉皇殿的弟子也未必人人練過,只傳給天帝幾名嫡傳弟子。
仇義道:“你每日用盤古神功為雷少莊主療傷,每次半個時辰,連續十天,再配合我的藥方,少莊主就沒事了。”
孟昭道:“仇兄的意思,今日便殺不得歐陽七了?”
仇義道:“醫家之道,是在救人,殺不殺歐陽七卻不關我的事。”說著,掏出一瓶藥丸交給歐陽七,又道:“每日辰時、戌時各讓他服一顆。”
鐵刃謀雖是無意打傷雷小龍,心中仍頗為過意不去,便道:“今日之事,終是因鐵某而起,各位就給鐵某一個面子,暫且放過歐陽七,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均明白如此一來無異縱虎歸山,然而事關雷霆山莊少莊主的性命,誰也不想扮黑臉,仇義既給了藥,鐵刃謀再一出面,更無必要枉做小人。歐陽七攙起雷小龍,對雷平微微欠身,道:“小龍為我受傷,在下自當盡力,他日必將小龍平安送回雷霆山莊。”
雷平心中頗是為難,躊躇半晌,終究舍不下雷小龍,對歐陽七一拱手,道:“有勞公子。”
歐陽七扶著雷小龍下山,任秋雨忙跟上去。雷雲也想跟去,卻被雷平喝住,心不甘情不願的停住腳步。
歐陽七、任秋雨扶著雷小龍下黃山,一路上任秋雨說起她和雷小龍來到黃山的緣由。那日眾人在凌霄宮分手,三日後,雷小龍和金洋依約去到客棧,掌櫃的告訴他們歐陽七留下口信,說是有要事先行趕往夢幻宮。金洋不願去招惹左冷楓,雷小龍便獨自前行。途中卻不斷聽人提起武林中出了一個大魔頭叫歐陽七,又聽說鐵刃謀召開武林大會要審歐陽七。雷小龍心知有異,追上任秋雨後,二人相偕前往黃山。途中打聽到許老爹和許大娘之事,雷小龍裝神弄鬼騙得幾個莊稼漢以為天神降旨,遂跟著任秋雨到鐵膽莊為歐陽七辯白。雷小龍放心不下,搶在前頭先走,到了浙、皖邊境,卻見玉虛等人押著歐陽七。雷小龍自知憑武功救不了人,一路跟在後頭,等到時機成熟,便布了“冤魂陣”,耍得清心觀眾道人手足無措。可惜雷小龍功力不足,還沒救到人,陣勢即自行瓦解。雖然如此,清心觀眾人卻也已筋疲力盡,終於讓歐陽七和薛湘盈趁隙脫逃。雷小龍知道他若一開始就以雷霆山莊少莊主身分出現在鐵膽莊,立場上很難替歐陽七說話,特別是雷平在場,更無他說話的餘地,因此假扮成老頭子,雷平也就無法制止。
歐陽七道:“那掌櫃的騙你說我去了夢幻宮,又騙我說你去了黃山,這是什麼道理?”
雷小龍道:“那黑臉大漢指證你殺人,這是什麼道理?”
歐陽七道:“他都說了,被人收買了!”
雷小龍道:“既然能收買那黑臉大漢,就不能收買掌櫃嗎?你現在回會稽山那家客棧,只怕也查不到什麼,反而會害了掌櫃白白送命。”
歐陽七明白雷小龍怕對方殺人滅口,點點頭道:“與其查掌櫃不如從天外天查起。”
雷小龍笑道:“你也想通了?天外天必有內奸,否則,歐陽七不會這麼快就名滿天下。”
歐陽七道:“許大娘竟然會使兜率宮的拈花神掌,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而且那天蒙面白衣女郎再次出現,和許老爹、許大娘聯手要殺我,顯然他們都是一路人。這件事兜率宮只怕脫不了關係。”
雷小龍想了想,道:“這麼說兜率宮那三個弟子不是阿修羅殺的。”
歐陽七心頭一震,道:“難道是帝釋天殺人滅口?”
雷小龍道:“殺人滅口大概錯不了,是不是帝釋天下的毒手就難說了。”
三個人回到客棧,來到薛湘盈房門口,歐陽七不禁大驚,只見荷花手持長劍,刺向薛湘盈。歐陽七一個箭步衝入房中,奪下荷花手中之劍。薛湘盈撲進歐陽七懷裡,道:“七哥救我!”
歐陽七怒道:“荷花!你太過分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你怎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對湘盈下毒手?”
荷花臉色一變,看看歐陽七,又看看薛湘盈,道:“你當我荷花是什麼人?薛湘盈她──”
薛湘盈急急勸道:“七哥!你不要怪她!只要你別離開我,其他的事,我不在乎,也不會計較。”
歐陽七道:“荷花,你走吧!迴天外天去。”
荷花道:“師叔,你聽我說──”
窗外突然射進一支飛鏢直襲薛湘盈,歐陽七上前打落飛鏢,從窗口躍出,一蒙面青衣女子挺劍刺來。歐陽七驚道:“洛神劍法!”那青衣女子與歐陽七拆得三招,被歐陽七一掌打中背部,便抽身而去。歐陽七記掛著薛湘盈,不敢再追,回到房裡,對著荷花問道:“那女子使的是洛神劍法,你敢說與你無關?”
荷花鐵青著臉,道:“薛湘盈,我早晚會跟你算這筆賬!”綵帶甩出,捲住窗外樹枝,飛身而去。
當夜,任秋雨與薛湘盈同房,歐陽七與雷小龍同房。歐陽七對雷小龍有說不出的感激和歉意,小心翼翼為雷小龍運功療傷。半個時辰下來,歐陽七一身大汗,見雷小龍臉上略微有些血色,這才放下心來,道:“看樣子好多了!”
雷小龍微微一笑,道:“我是好多了,你可就不太好了!”
歐陽七不明白雷小龍說什麼,望著雷小龍。雷小龍道:“你是不是認定荷花姊姊為了爭風吃醋要殺薛姑娘?”
歐陽七嘆口氣,道:“我也希望這是誤會,可惜──”歐陽七將那日在凌霄宮發現薛湘盈昏倒路旁之事說了。雷小龍道:“這件事你沒有親眼看見,只是聽薛姑娘說的,是不是?”歐陽七道:“今日之事卻是我親眼看見!”
雷小龍道:“今天早上在鐵膽莊,也有不少人說親眼看見你壞事做絕!”
歐陽七道:“在窗外用飛鏢射殺湘盈的女子使的是瑤池洛神劍法。”
雷小龍道:“那又如何?你別忘了鐵膽莊那些屍體,其中有兩個人死於靈犀一劍。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既然要栽贓嫁禍,當然要學個十成十。”
歐陽七心想,雷小龍的話也不無道理,或許真有人故意要陷害荷花仙子。他左思右想,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叫道:“糟!”雷小龍亦同時道:“不好!”兩人對看一眼,歐陽七道:“你先說。”
雷小龍道:“如果那個使洛神劍法的女子和許大娘是一路的,而又有人會使靈犀一劍,那麼天外天的內奸就未必是兜率宮的人,這下可就很難查了。”
歐陽七點點頭,道:“我想的也是這件事。事情越來越複雜,偏偏理不出一個頭緒。”
雷小龍道:“你別急,對方使出天外天的武功,如果不是誘敵之計,那就是沉不住氣,只要我們有耐心,早晚抓住狐狸尾巴。”
第二天,薛湘盈見雷小龍氣色不好,胃口不佳,便與店家商量,由她下廚為雷小龍熬粥、做小菜。薛湘盈手藝極好,雷小龍總算有些胃口,多少吃些東西,一邊吃一邊拿歐陽七及薛湘盈來說笑,道:“未諳夫食性,先遣小叔嘗!”歐陽七每日為雷小龍療傷,到了第四天,雷小龍雖然還很虛,但已能隨意走動。這一日中午,薛湘盈作菜時不小心被刀子劃了手,便到客房去喚歐陽七,道:“我傷了手,你幫我端飯菜來給小龍吃。”二人來到廚房,卻見地上有一個荷花狀的玉墜。薛湘盈大驚,道:“荷花姑娘總是不肯放過我!”歐陽七道:“有我在,你不用怕。”
二人端了飯菜,回到客房。雷小龍吃了半碗粥,突然臉色一變,手撫腹部,道:“有毒!”歐陽七忙喚來任秋雨,道:“江南聖手仇前輩這幾日遊覽黃山風光,尚未離開,你快去請他來。”
任秋雨走後,歐陽七問薛湘盈道:“這是怎麼回事?”
薛湘盈嚇得臉色都白了,道:“我也不知道,不可能會這樣,不可能的?”
歐陽七道:“你可曾離開──”想起薛湘盈因為手傷,來喚他去端飯菜,再到廚房卻見荷花遺落的飾物,不由心頭一凜。按說荷花不至於向雷小龍下毒手,但是雷小龍中毒卻是事實。歐陽七將雷小龍抱回床上,只見雷小龍臉色越來越白,嘴唇卻越來越黑。
不多久,任秋雨請來仇義。仇義一陣望聞問切,端起雷小龍吃了一半的粥聞了一下,道:“他中的是七心草之毒。七心草雖然霸道,本來也並非無藥可解,只不過──”
歐陽七道:“請前輩明示。”
仇義道:“要解七心草須得以毒攻毒,不過他經脈受損在先,尚未痊癒,以毒攻毒只怕更加要命。”
歐陽七道:“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仇義想了半晌,搖搖頭,嘆口氣,道:“我這裡有一顆藥丸,不能解毒,只能暫時遏止毒性,三十日之內不會發作。”說著,喂雷小龍服下藥丸,又道:“這藥只能服一次,第二次就無效了。你們必須在三十天之內找到一個比我醫術更高明的人為他解毒,否則,毒性一發,那就連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到時候,他會疼痛難當,三日內全身潰爛而亡。”
歐陽七道:“當今世上,那裡還有人醫術勝過前輩?”
仇義的醫術若不是當世第一,“聖手”的封號也不會落在他身上。此刻既然連仇義都束手無策,等於宣告雷小龍已回天乏術。歐陽七痛心道:“小龍,是我連累你!”
薛湘盈道:“是我不好!如果我不離開廚房,對方就沒有機會下毒。”
雷小龍道:“你們著什麼急?我死了嗎?要是真該死了,神仙也救不活;如果命不該絕,便是閻王也不敢收我。放心吧!閻王怕我大鬧地府,巴不得我長命百歲呢!”聲音有氣無力,眾人聽了格外難受。
任秋雨突然“唉呀”一聲,道:“我想起來了!家師曾經說過,天外天有個神醫叫彩虹仙子。”
仇義道:“不錯!瑤池彩虹仙子醫術勝過我十倍,而且精通百毒,如果能找到她,或許能救得了雷少莊主。”
歐陽七奇道:“瑤池彩虹仙子?怎麼晚輩從未聽說過?”
仇義道:“大約二十年前,彩虹仙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離開天外天,沒有人知道她去了那裡。十幾年前,曾經有人在桐柏山見到她,可惜只是驚鴻一瞥,從此以後,她就消聲匿跡了。她是不是還在桐柏山,我也不敢肯定。不過,這恐怕是救雷少莊主唯一的機會,也只好賭上一賭。”
雷小龍道:“我也曾聽無名尊者提到過彩虹,似乎是個使毒高手。”
歐陽七道:“既能使毒,必能解毒。任姑娘,麻煩你去僱一輛馬車。湘盈,你收拾東西,準備一些乾糧,我們立刻啟程。”又對仇義作個揖,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仇義道:“但說無妨。”
歐陽七道:“那天在鐵膽莊,晚輩親口承諾,必將小龍平平安安送回雷霆山莊。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晚輩本當上雷霆山莊請罪,只是救人要緊,雷霆山莊那頭就請前輩代傳口信。”
仇義道:“好!我一定替你把話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