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反常,自從元旦過後,喬莉就一再接到母親的電話,又下雪了,又下雨了,漸漸地,整個社會也關注起這個問題,整個長江以南,大雪不再是美麗的景緻,而市一場難以抵禦的災難,雲貴和兩湖一帶停電停氣,甚至阻斷了交通,幸好"天堂"杭州除了有些酷寒之外,一切還能維持原樣。
喬莉非常想念雪,他記得小時候只要一下雪,父親就帶她西湖邊看雪賞景,那時的喜歡便沒有什麼高樓,順著煙波迷濛的湖面遠遠望去,只見到矮矮的人家,和滿湖之上輕盈婀娜、飄飄然往下墜落的雪花。父親喜歡找一家老舊的茶館,帶著她沿湖而坐,屋內雖然沒有如暖氣,但也是溫暖的,她用手帕把玻璃上的霧氣擦乾淨,老闆送上一壺上好的龍井,那些大葉子一片一片的飄在水上,父親把茶水衝進小碗裡,遞給她,她雙手捧著,一邊喝著熱騰騰清香撲鼻的茶水,一邊望著屋外的湖光水色。
現在回想起來,尤其是站在賽思中國的樓上,望著晴空萬里但是仍不脫灰撲撲、高樓密集的北京城,那真象神仙果的日子。喬莉輕輕嘆了口氣,那些一直留在杭州讀大學並工作的同學們,依然這樣享受著生活,雖然西湖邊上少了住家,沿岸眺望多了高層建築,但是他們只要高興,就可以坐在湖邊吃飯喝茶飲酒聊天,只要高興,隨時都可以在風景如畫的地方流連。喬莉想,差不多從去年程軼群離開賽思,一直到今天,她幾乎沒有度過一個完整的週末,不要說湖光山色,她連離家不遠的小公園都沒有踏足一步,享受生活是奢侈的願望,至少目前對她來說是如此,元旦雖然放假三天,為了石家莊的市場活動,她又加了兩天班,本來想乘此機會匆匆會一趟杭州,也被迫作罷,現在看來,只能寄希望於春節了。
幸好春節就在眼前了,再忙上三個星期,就可以回家,回到美麗的家鄉了。
"叮,"手機響了,她摁了接聽鍵:"喂,方敏。"
"喬莉啊,"方敏說,"你在哪兒呀?"
"我在北京,你呢,還在上海?"
"是啊,你們什麼時候放假,春節回不回杭州?"
"年三十吧,我回家呀,你呢?"
"今年我也回。對了,我老公有兩個單身的朋友也和我們一起回去,到時候介紹給你。"
喬莉想起來上次那個在小王府AA吃飯,為五分錢找來找去的男人,格格笑了:"你又給我介紹男朋友?"
"拜託你也好好打扮打扮,"方敏說,"上次那個朋友回來說了,你長得還行,就是穿得太不入流了,一點都不時尚,我說你也是IT行業的小白領,有點時尚感好不好。"
"我哪有時間,"喬莉說,"比不了你這個在家當闊太太的。"
"神經病,我算什麼闊太太,一年也就買三個LV的包。不跟你說了,到時候見。"
"好,拜拜。"
喬莉收了線,抿嘴一笑,在頂樓站了一會兒,她硬生生地把午餐後的睏意給打法了。她稍稍活動了一下,又要開始工作了,她拔腿下了樓,回到了辦公桌。
"嗨。安妮,"她剛剛坐下來,瑞貝卡就到了,"你上哪去了?我剛才都來過一次了。"
"我吃飯去了,怎麼沒打手機?"
"我想找你唄,"瑞貝卡說,"明天我和翠西要去石家莊,你們是不是後天就過來?"
"是啊。"
"我有好多材料,明天實在拿不了了,你幫我帶一下吧。"
"好啊,"喬莉說,"材料在哪兒?"
"在我那兒,挺沉的。"
"我幫你拿吧,"喬莉想了想說,"有沒有明天要用的?別耽誤了。"
"沒有。"瑞貝卡笑了笑,起身要走,喬莉又叫住了她:"我有樣東西給你。"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精緻的胸針,遞給了瑞貝卡。
"你這是……"瑞貝卡奇怪地看著她。
"如果我沒有記錯,"喬莉說,"明天是你的生日,Happybirthday!"
"安妮?!"瑞貝卡又驚又喜,"你記得我的生日?"
"記得,魔蠍座女生,"喬莉笑道,"你以前說最喜歡天鵝圖案。所以給你買了這個。"
"謝謝!"瑞貝卡拿著胸針,心裡說不清楚什麼滋味,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心氣特高,講話做事處處強硬的喬莉,也學會拍馬屁了,這就叫世道,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小小的市場助理,而是市場部的正式員工,整個石家莊的市場活動,除了薇薇安,就是她拿大頭。自從確定了石家莊市場活動方案後,喬莉就像換了一個人,有事沒事和她聊天,還經常約她去吃午飯,這一段時間市場部門忙翻了天,確定場點、人員,印請柬、材料,請客戶、專家,等等等等,喬莉除了晶通的客戶,還幫著請了不少電子行業的相關專家、政府主管部門官員與相關企業負責人,每天翻資料打電話,跑前跑後是不亦樂乎,她這麼拍自己馬屁,無非想著把活動做好,可以順利拿下晶通而已。想她以前一副公事公辦得職場精英派頭,想不到也是個為五斗米折腰的俗人。瑞貝卡心中暗自嘲笑,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高興的樣子。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自己現在還升了一級,有的是機會和手段,犯不著落在面子上,瑞貝卡微微一嘆說:"可惜明天我要在路上過生日了。唉,像我這樣的人,也無所謂什麼生日不生日,天天打工,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
"你這麼有才幹,轉市場部不到半年就升了一級,還說沒有盡頭,"喬莉說,"我看你是春風無限呢。"
"哎呀哎呀,"瑞貝卡心中不免得意,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哎,安妮,你不會戀愛了吧,聽說戀愛的女人心情特別好,嘴特別甜。"
"哦,"喬莉說,"我以前嘴不甜嗎?"
"你?"瑞貝卡說,"你那嘴倒也算甜,不過渾身上下的味道嘛,卻是酸的。"
"好啊,"喬莉說,"嫌我酸,明天我不幫你拿東西了,你另外找搬運工吧。"
"別介啊,"瑞貝卡說,"你反正有人追求,叫他幫你搬吧。"
喬莉知道她暗指劉明達,微微一笑,沒再多說。瑞貝卡拿著胸針走了,喬莉望著她輕輕扭動的身體,輕輕嘆了一口氣。為了石家莊的電子行業大會,這一個月可把市場部,順帶著把戴樂一個公司的人,還有自己折騰慘了。幾百個人的大會,要想面面俱到,真是不容易,幸好這一段時間晶通方面只需要打打電話,王貴林正在忙晶通的改制,偌大的企業,一方面清產核資、審計評估,另一方面要確定一個合適的方案,忙得也是人仰馬翻,就連陸凡前兩天去石家莊,都沒有見到王貴林和於志德,更不要說她這個小銷售了。不過他們對賽思中國的電子行業解決方案峰會,還是非常重視的,不僅王貴林、於志德、方衛軍和廠裡一批技術骨幹要來,就連省和市裡的相關領導都要來參加。這個市場活動的好壞,對晶通業務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喬莉不敢有絲毫馬虎,不要說瑞貝卡讓她拿東西,就算是指著她的鼻子說幾句難聽話,她也不會像之前那樣針鋒相對了,她不能拿著晶通業務和自己開玩笑,即使瑞貝卡不敢在這個案子上有任何疏忽,喬莉也不想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壞了公司的大事。
她還不太習慣用這種方式討好身邊的同事,但是已經努力在做了。這一個月,她有意地接近各個部門的同事,經常約了一起吃飯聊天,有時下班正好碰上有空的女同事,還能約了在公司附近的街道小逛一會。漸漸地,她聽到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消息,比如薇薇安一直沒有結過婚,她今年已經38歲了,現在在追樓下一家外企的臺灣男人,那男人只有35歲,看起來非常年輕,薇薇安一到吃飯的時候就會約他;施帝夫在香港有兩個兒子,成績都特別好,他的太太長得非常漂亮,是個中法混血兒;何乘風的孩子都在美國,一兒一女,女兒生了個外孫,他特別喜歡那個孩子,隨身帶著那個孩子的相片;歐陽貴坐牢的那段歷史幾乎無人瞭解原因,聽說他一直在資助幾個牢友的生活,不知道是真是假;陸凡的前妻戚萌萌,是個十分瘋狂的女孩,陸凡認識她的第一天就被"震"住了,晚上打了兩千塊錢的車帶著她圍著北京城,從六環一直轉到二環,又從二環一直轉到六環;狄雲海以前在美國有個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麼那女孩不肯回來,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單身還是有女朋友;周祥最近在追翠西,聽說兩個人關係挺火熱的;瑞貝卡的男朋友一直不肯和她結婚,也不肯和她分手,兩個人就這麼僵著;琳達表面上一個人,實際上已經成了歐陽貴的情婦,歐陽貴幫了她不少忙,自從公司換老總之後,沒有一個銷售能完成業績,只有她一個人超額,跟著她的售前劉明達是大大地賺了一筆獎金;劉明達的父母一直向他逼婚,他整天說著要買房,聽說已經在東邊看好了,這等著房子降價……
天啊,喬莉從不知道,原來公司裡的人這麼喜歡八卦,而且每個人說起來都是那麼津津樂道,各種小道消每天都在辦公室裡飛來飛去,包括誰誰誰發了一個什麼樣的郵件,都能傳得滿天下都是,喬莉想起自己幾個月前發郵件狀告施帝夫,每天還安安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誰知道那會兒在公司傳成什麼樣子了,難怪這段時間,她一找其它部門的同事,有時候根本不在一個樓層的,別人也說:"啊,你是安妮啊,我知道你啊……"[三五電子書下載www.555sJs.cn]
喬莉在八卦中逐漸向職場的老油條方向靠攏,每天在網上看那麼多八卦還不夠,公司內部也要傳遞各種小道消息,這真是有違老喬的訓導,老喬在機關多年,自幼教喬莉禍從口出的道理,不僅不要傳是非,更要躲是非,想不到,在公司裡八卦倒成了人與人溝通的巧妙手段,喬莉不願意講是非,但是又不能只聽是非,逼不得已,她找了不少網上亂七八糟的八卦,時常和大夥交換以下信息,幸好今年流年不利,開年第一個月又是雪災又是香港豔門照,她倒也不缺話題。
八卦真是個好東西,它讓喬莉一下子就覺得周圍所有的人都生動而立提起來,大到何乘風、歐亞貴、陸凡等,小到劉明達、瑞貝卡、翠西等,反正他們都不在是職場中的一個職位代號,而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有煩惱、慾望、失落、無奈等等組成,每每想到這兒,她就覺得生活是美好的,工作是有樂趣的,人生總是能通過別人的不幸找打自己的幸福(注:此話是翠西的名言,目前正在被傳為公司經典語錄之一)。
她目送瑞貝卡離去後,又趴在電腦上幹活了。一個電子行業解決峰會,為了請專家,光是北京的幾大高校她就找遍了,還有一些大企業負責人和政府官員,她是不遺餘力地找各種關係和他們聯繫,一遍又以便確定能不能來。按照道理,這活不應該她幹,交代給市場部就行了,喬莉卻攬了過來,她覺得既然晶通身在電子行業,她就要盡最大力氣去了解電子行業,哪怕有一點機會拓展行內人脈,她都不能放過,誰知道什麼時候,某個電子行業專家會對晶通的人說起賽思與SK的軟件到底哪個更好呢?
電話響了,是陸凡,喬莉放下手邊的活,來到他的辦公室。陸凡正在發郵件,幾分鐘後郵件完成了,陸凡說:"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趕到石家莊。"
"什麼事?"喬莉吃了一驚。
"有消息說晶通的工人在政府門前靜坐,這事不知真假,而且聽說他們把王貴林和於志德的家給圍了起來。你趕緊去一下,儘量不要暴露身份,看看事情的進展,"陸凡像是說給喬莉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不能讓它影響我們得市場活動。"
"陸總,"喬莉問,"這事兒和我們市場活動有關係嗎?"
"我現在還不知道,你儘快趕過去。"
"好,"喬莉站起身,"後天你們按計劃去石家莊嗎?"
"怎麼了?"
"瑞貝卡讓我幫她帶一箱資料,我不知道今天要走,就答應她了。"
陸凡看了她一眼,:"你把資料交給雲海,他會幫你的。"喬莉嗯了一聲,剛要出門,又被陸凡叫住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提前去晶通,除了雲海。"
喬莉應了一聲,走了出去。她先來到市場部,把瑞貝卡的一箱資料拿過來,悄悄交給雲海,雲海似乎已經知道她提前要去石家莊,並沒有多問,當聽說這是她幫瑞貝卡拿的東西時,雲海微微一笑,似乎在表揚她知道和氣生財了。喬莉匆匆趕回家,把出差要用的東西拿好,又把會議上要穿的衣服裝好,提著行李便出了門。
她匆匆趕到火車站,買了張票等在原處。一個小時之後,她上了車。等嚴冬的夜晚降臨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石家莊的馬路上。她打了一輛出租,直奔賓館,到了賓館她放下行李,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9點半,她顧不上吃東西,把東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走進了晶通的家屬區。
這裡和陸凡說的並不一樣,一切都是那麼平靜,住在這裡的人們有進有出,還有老人帶著小狗在小路上慢悠悠地走著。她走到王貴林家的樓下,也沒有以往看見過的圍觀的人群,樓上那扇窗戶裡亮著等光。她又走到於志德在晶通的房子樓下,也沒有圍攻,樓上不見燈光,聽說於志德經常住在他夫人分的房子裡,很少回晶通,看來家裡沒有人吧。
喬莉回到賓館,給陸凡打了電話,陸凡也有些驚訝,難道李厚才的消息有錯嗎?他為什麼要給自己一個假消息?他想了想,說:"你明天一早再去看一看,再到省政府門前去看一看,有情況立即給我打電話。"
"好。"喬莉掛上電話,洗漱了一下之後便躺倒在床上,坐了三個小時的火車,真累。她把手機鬧鐘調到7點,想想又改到6點,然後蓋好被子,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她穿著羽絨服,圍著厚厚的圍巾,戴著一頂毛絨帽,全身上下唔得只露出一雙眼睛,又走進了晶通家屬區。
進了門,和昨天晚上沒有什麼兩樣。她又朝前走,還是很平靜,因為時間很早,天氣又冷,連晨練的人都很少遇見。她來到王貴林家的樓下,樓與樓之間的空地上更是空無一人,她站了一會兒,覺得目標太大,便走進樓道里,現在給陸凡打電話還太早,要是回賓館她又不放心,她一邊輕輕呵著氣,一邊決定就這麼等一段時間,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新的情況。
樓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朝裡躲了躲,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從樓上走下來,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走路的動作很小心,似乎不想發出太大的聲音,他們到了樓下之後,沒想到樓道里還站著一個人,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同時打量著喬莉,喬莉低下頭,大概她穿的太普通了,又戴著帽子圍著圍巾,他們沒有認出她,只瞄了一眼便走了過去。但是喬莉已經認出了他們,她不知道他們的姓名,但是上次她來這裡,工人們圍在這座樓下的時候,正是他們保護著王貴林下了樓,走在前面的那個人還和她說過話,通知她去王貴林的家裡等王貴林。
喬莉看了看手錶,6點40分,什麼工作要這麼早談?她更不敢輕易離開了,一邊儘量小聲地跺著腳,以驅除身上的寒氣,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樓道外的空地上有人行走了,她聽見二樓又有開門的聲音,一個老太太攙扶著一個老大爺走了下來,老太太說:"這麼冷你就不要去了,回頭把你凍著。"
"我要去,"老大爺固執地說,"人多力量大。"
喬莉聽著這話中有話,先躲在樓道外,等他們出了樓梯口,上了小馬路,這才遠遠地跟著他們。兩位老人慢慢地在路上挪動著,老大爺似乎身體不大好,行動甚是不便。漸漸地,路上的老人越來越多,等到了家屬區門口,已經差不多有六七十位老人了。
他們都穿著厚實的冬衣,有的揹著包,有的揹著水壺,還有的手裡拿著一卷紅色的布,喬莉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這是旅行還是遊行?她只得遠遠地站著,而這時,圍觀的人們也多了起來,還有人上前給老人遞早點、倒開水,看樣子似乎是家裡的人。
"他們這是去哪兒?"喬莉看旁邊有個小保姆摸樣的女孩,問。
"去省政府大門口,"女孩冷得縮著脖子說,"今天是第三天了。"
"為什麼?"
"俺也不知道,"女孩說,"聽說上面人要把廠子賣了,還說要把這些房子都賣了,他們害怕了,就去找領導。"
"賣廠賣房?"喬莉不明所以,"你聽誰說的?"
"都這麼說,"女孩說,"俺家主人說這附近的房都要五六千呢,這塊地值一大筆錢呢。"
喬莉估計她說的是五六千一個平方米,遂點了點頭。這是一輛大客車緩緩地駛了過來,老人們排著隊,一個挨一個上了車。喬莉驚訝地問:"他們還租了車?"
"哪兒呀,"女孩說,"是廠裡配的,廠裡說老職工們身體不好,不能讓他們凍著摔著。"
喬莉覺得這事似乎不那麼簡單,職工鬧事,阻止還來不及,幹嗎又是配車又是買早點?她走到門外,等老人們都上了車後,打了輛出租車跟在後面,果然,這車靜悄悄地駛到了省政府門前,老職工們依次下了車,又有兩個年輕人跟下來,給每人發了一個小的摺疊板凳。老人們在政府門前的空地上排隊坐好,第一排的人拉出一個紅色的條幅,喬莉下了車,走到近前一看,只見條幅上寫著:支持工廠合理改制,請求政府保護家園。
喬莉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活說得可真有水平,第一,你不能說工人不支持改制,他們只是要求合理改制;第二,合理改制的目的是為什麼?是為了保護家園,保護什麼家園?不就是晶通家屬區的房子嘛;第三,有了這兩句話,有了這些為了工廠辛苦一輩子的老員工,你還真不能給工人隨便戴鬧事的帽子,只能說晶通的工人們對改制有一定的希望,並且把希望寄託給了政府與黨,只不過是用了一點過激的手段來表達自己的心聲罷了。
這事兒辦的的不硬不軟,不合法理但合情理,不能說全對也不能說全錯,真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慢慢規勸,這勸來勸去,也不能沒有一個說法,她聯想起早上下樓的兩個人,只覺這事沒有那麼簡單,難道工廠真的沒有辦法說通這些老員工?抑或就此可以和政府大唱叫屈,把一些實際的要求落到實處?
這真是不早不晚,正好趕上賽思中國的市場活動這個關口上,對這次活動確實有一定的影響。但是喬莉又覺得,問題的癥結並不在這個上面,到底問題處在哪兒,
她也說不清楚。她默默地站在不遠的一條人行道上,此時太陽漸漸地高了,地面的寒氣退去了一些,她走到一個早點攤前,買了杯豆漿,就著寒冷的空氣喝進了肚子裡。
後天就是電子行業解決方案峰會的開幕式,晶通工人這樣靜坐請願,王貴林、於志德還能來嗎,還有省市的相關領導能來嗎?喬莉心煩意亂,身上冰冷,額頭卻沁出一點汗意,她取出手機,走到僻靜處,撥通了陸凡的號碼:"喂,陸總,我現在在省政府門前。"喬莉把清晨的經過詳細地細說了一遍,陸凡聽著聽著,心情沉重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晶通內部的問題,還是SK在搞鬼?
"你繼續在那盯著,"陸凡說,"我們保持聯繫。"
陸凡放下電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怎麼回事,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他皺著眉頭,給何乘風打了電話,何乘風聽完了之後說:"弗蘭克,我剛剛接到美國方面的通知,我三天後要去聖何塞(Sanjose),晶通的事情我暫時不能幫你,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人的電話,他是我們在SK的眼線。"
"老闆,"陸凡預感不好,"為什麼突然要去美國?"
"該來的總要來,"何乘風笑道:"施帝夫不是去了美國不久嗎?美國人總是不能放心,總得召見我一下。還有,我們的銷售業績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滑坡,可是市場費用卻在增加,施帝夫估計做了不少文章。"
"那雷小峰……"
"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何乘風說,"弗蘭克,我知道你這段時間非常辛苦,也知道這個峰會對晶通業務的開展非常重要,我對我這個時候要去美國感到非常抱歉。"
"不,老闆,"陸凡感動地說,"應該是我很抱歉,沒有在短的時間打下晶通。"
"這不能怪你,晶通改制不可能在幾個月內完成,但是我們想完成這個項目,就要把美國人應付過去。這次市場活動,你要儘量挑起雷小峰與市場部的矛盾,你明白嗎?"
"我明白。"
"SK內線的身份,你要緊守秘密,不管任何人,你都要保密,不管那個人是歐陽貴還是雲海,你都要保密,就像我之前那樣,對你、對任何人都在保密。"
"我明白。"陸凡感到美國方面的壓力有點超乎尋常,否則何乘風不會把這條線交給自己。看來,石家莊的市場活動,要靠自己了。何乘風又說,"其他有什麼情況,你可以和歐總和傑克多多商量,有事隨時可以給我短信,只要我方便,我會給你回電話的。"
"好。"
"你記住,政府方面SK也有很深的資源,同時他們很擅長大陣仗的作戰方式,所有明在表面的陰謀都是他們擅長的,汪洋這個人非常喜歡出風頭,而且心高氣傲,他不可能動用力量去支持工人鬧事,拖後腿使絆子,都不是她他喜歡的,付國濤一直是汪洋的好助手,兩個人的性格非常相似,我感覺石家莊的這件事不一定和SK有關。如果是晶通內部矛盾,又安排在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小心了。不管怎麼樣,SK和晶通你都不能放鬆,還有瑞恩,也要保持警惕。"
"放心吧老闆,"陸凡說,"我會謹慎處理的。"
"SK那個人會主動聯繫你的,"何乘風說,"你要小心把握,要充分地信任他,又要充分地不信任他,要無限地對他好,又要無限地對自己有利,你明白嗎?"
"明白。"
"對他要十分小心。還有周祥,如果這次峰會會與SK短兵相接,就可以讓他出場了。"
"好。"
"我三天後出發,這兩天還要組織兩三個可靠的人準備資料,我想抽調雲海跟我幾天,石家莊那邊就不讓他去了。"
"好的。"
"弗蘭克,"何乘風笑道:"我去對付美國人,石家莊就交給你了。"
"好的。"
陸凡放下電話,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何乘風判斷工人事件與SK無關,憑他對SK的把握,應該十分準確,而且他把SK內線給了自己,這對他日後與SK短刃相見大有幫助;憂的是美國人不知道會怎麼對待何乘風,而晶通,為什麼又要在這個時候搬出老職工大提意見呢?
陸凡還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晶通為什麼要支持工人"保護家園"呢?不走房地產曲線救國,7個億的資金又必須保證工人利益,試問晶通如何在企業改制初期獲得大筆資金,用以技術改造?不技術改造,憑藉它現有的技術力量,又如何在電子行業中打開新局面呢?
在陸凡看來,晶通對工人的支持無疑是是一種自殺行為,一個人要自殺的原因多種多樣,但落在心理層面,無非是覺得活不下去了。晶通改制雖然困難重重,但是大好前景正擺在前方,要不然,賽思與SK也不會為此殺得你死我活、難分難解了。它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王貴林妒忌於志德,要趕在下臺之前把晶通的後路搞垮,還是另有隱情?
不管怎麼說,這都給賽思的電子行業解決方案峰會蒙上了一層陰影,陸凡感覺很不舒服,但是他的本領再大,也不能控制另一個企業的另一群員工,他只能做好分內的工作,只能寄希望於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此而已。
喬莉坐在人行道邊的一張板凳上。退休職工的請願到中午11點準時結束,沒有喧譁,沒有騷動,時不時還有政府工作人員從裡面出來,給老人們倒開水,一切都是那麼井井有條。到了11點,老人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上了大汽車,喬莉打了輛車跟在後面,就見到這一行人又回到了晶通家屬區。
到了家屬區大門前,老人們逐一下車,有些行動不靈便的,還有親屬在門前接站,沒過多久,老人們便散去了,只剩下走路、騎車的各色行人進進出出。喬莉有些恍惚,這事兒如不是親眼所見,她還真有點覺得像做了一個夢。她匆匆趕回賓館,給陸凡打了個電話,陸凡讓她原地待命,她實在無事可做,便待在房間裡發愣。她覺得事情有些可疑,到底什麼地方可疑,她一萬個想不明白。
喬莉覺得心理像被什麼東西橫著,上下一口氣連接不通,事情肯定不對了,她異常困惑,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想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大腦像連續開動的馬達,在晶通這張混亂巨大的地圖上移動搜尋這,想找出那個可疑的黑點。
就在喬莉面對著賓館房間的床和寫字檯度過中午時光的時候,陸凡正在準備明天去石家莊的資料,他仔細地整理著,不想錯漏一個文件和一張紙,這時有人敲門。
"進來。"陸凡說。雲海拖著一個大皮箱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是……"
"這是安妮答應幫市場部的人帶的資料,她提前要去石家莊,託給我了,"雲海說,"但是我明天走不了了,何總讓我加班寫個東西,我也不敢託給其他人,只好交給你。"
陸凡看著地上的大皮箱,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恭喜你呀,"雲海呵呵一樂,拍了拍箱子,"撿了個-大便宜。"
"都是你教的,"陸凡佯裝生氣,一撇嘴說,"這種活也要幫別人,我們是搬運工嗎?"
"誰教的呀?"雲海笑道:"我才沒那麼笨呢,這活兒要是託我,我早推了。"
"她要麼是少林拳,要麼是好人到底,傑克,你什麼時候教她打打太極。"
"太極拳可不好打,"雲海道:"她要是學會了,你這個老闆就要頭痛了。"
兩個人有說有笑,但是眼裡的神色並不輕鬆,一來石家莊活動受到干擾,二來,何乘風突然被美國總部召喚,恐怕賽思內部的鬥爭要逐漸明朗。從何乘風接管賽思到現在,銷售業績一直呈下滑趨勢,美國總部嘴上一再強調管理,但只要你不賺錢,就說明一切都是錯的。
陸凡說:"傑克,何總通知你了嗎?"
"通知了,"雲海苦笑一聲,"我這個-便宜-也不小。"
"晶通也出了點問題,"陸凡把喬莉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狄雲海皺起眉:"還有這種事?"
"你說會和SK有關係嗎?"
"應該不會,"雲海說,"SK可以沒有這個本事,這事兒不像他們乾的。"
"我有點放心不下,"陸凡說,"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峰會的事情,SK那邊一直沒有任何動作,他們不會什麼都不做吧?"
"雖然我們和SK都很重視晶通,但是我覺得SK不見得會有我們這麼拼命。聽說去年一年,他們的業績漲了20%,汪洋和付國濤現在都是SK的大功臣。再說,付國濤這個人你很熟悉,他做事喜歡做的漂亮,發動工人群眾可是件苦差事,而且也沒有什麼規律可掌握,這不像外企做事的風格,更不像SK和付國濤做出來的。"
"我也是這麼想,可他們什麼都不動,我反而很擔心你。"
"他們不一定什麼都沒動,你可以問問何總,他有線人。"
陸凡點點頭。雲海想了想,慢慢地說:"他們不動,我們可以動嘛。"
陸凡眼睛一亮,盯著雲海,雲海的意思明明白白寫在一張微笑的臉上,他的皮膚雖然沒有陸凡白,但是很有紅暈,透著明亮的色彩,陸凡一下子想到了對付SK的辦法,不禁笑道:"你真是太有才了。"
"哈謝謝,"雲海說,"現在有才的人要去幹活了,你不要忘記了資料。"
"沒有問題。"陸凡微微一笑,把皮箱推到屋子一角,後天去石家莊,如按雲海的妙計,還有許多活要幹。不過,這一切都必須等到何總的"線人"現身之時。
陸凡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等過一個人的電話了。還是和戚萌萌戀愛的時候,他是真正體會到手機鈴聲一響,立即心跳加速的感覺,那時候戚萌萌一天要打七八個電話,早晨起床要打,中午吃飯要打,快下班了要打,下班了要打,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說,陸凡在聽,她嘰嘰喳喳的聲音從手機那邊不停地傳過來,而且,她可以在任何情況下毫不顧慮地說出我愛你,有一次兩個人逛街,她希望陸凡說出這三個字,陸凡有點不好意思,她居然懲罰陸凡站在商場中央,然後走到十步遠的地方,對著他大叫:"弗蘭克,我愛你!"
陸凡現在回想起當時自己站在商場中央,被所有的人盯著看的情景,都覺得耳朵根微微發熱,和戚萌萌在一起,生活永遠不會枯燥,自從兩個人分開之後,他再也沒有等待的感覺,對無休無止地探討工作的電話甚至有一絲厭倦,然而今天,對SK內線等待的好奇心,還有對付國濤與薄小寧進一步動作的好奇心,都讓他對這個電話充滿了激情。他從中午一直等到下午,又從下午一直等到晚上,電話沒有響,他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看看上面會不會有短信,然而收信箱也是空空如也,他又不好意思去催何乘風,只能在忍耐中等待著。
大約晚上10點半的時候,手機響了,他立即拿了起來:"喂!"
"大凡,是我,萌萌。"
"哦。萌萌,是你呀,"陸凡說,"這麼晚了,有事情嗎?"
"我有一件事情很困惑。"
"怎麼了?"
"你說,像我這個年齡適合當媽媽嗎?"
陸凡一愣,心裡泛起一絲複雜的東西:"你懷孕了?"
"我也不知道,他催我生小孩,可是我覺得生了小孩我就不能享受生活了,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愛子。"
"有了孩子你就會喜歡了。"陸凡想起兩個人當初在婚姻中時,也曾經為了孩子問題大吵過一架,他希望有個孩子,而戚萌萌對此心懷恐懼,現在想起來,如果有了孩子,也許兩個人就不會離婚,或者也未必,有了孩子離了婚,大人和孩子都更加痛苦。"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好媽媽。"
戚萌萌長嘆了一聲:"又過了一年,我都29歲了,也許是應該生個孩子了,可是你也知道,現在公司裡30歲沒有孩子的多的是。"
"你現在不是不上班嗎?"陸凡說,"正好有時間。"
"不上班也沒勁,"戚萌萌說,"我要他給我開個咖啡店,他說有了孩子就可以開,本來想和他大吵一架的,結果,我可能真的懷孕了。"
"恭喜你啊萌萌!"陸凡脫口而出,聲音中的真誠與祝願練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難道,自己對她真的只剩下美好的祝福與平靜了嗎?戚萌萌聞言似乎也一愣,過了良久,她略帶傷感地說:"謝謝你啊,大凡。"
兩個人默默地關上電話,陸凡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他走到床邊找出一支雪茄,點了幾次方把煙點著。今天晚上因為戚萌萌的懷孕讓一切變得有些漂浮不定,既有一分溫暖,還有三分淡淡的酸楚。也許對他們來說,離婚與再嫁,都沒有切斷兩個人之間似有若無得紐帶與繩索,而懷孕,卻讓他們都回到了現實:一個認真的離開了,要為另一個男人生孩子,而一個人還在原地,並且再也等不到她的歸來。
"叮——"手機響了,陸凡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但是他心中鼓不起激動,平靜地說:"喂。"
"喂,"電話裡傳來一個細聲細氣的女孩的聲音,陸凡有些不敢相信,又看一眼號碼。的確是個陌生人。"請問,是陸總嗎?"
"我是,你是……"
"是何總讓我找您的,"女孩說,"如果有時間,我們見面談一下吧。"
"好!"陸凡不假思索地說,"你現在有時間嗎?"
"現在?!"女孩一愣,"現在有點晚吧。"
"事情重要,所以我想現在見面談一談,你約個地方吧。"
"我住在北理工附近,這裡有個咖啡廳,叫七月七日晴。你方便的話就去那兒見吧。"
"好,我開車過來,大約需要40分鐘。"
"嗯。"女孩輕輕地答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怎麼會是個女孩呢?陸凡既好奇又驚喜,雖然公司裡男女都一樣,女強人更是層出不窮,但對於商業間諜這麼冒險的事情,他從一開始就認為這是個男人,要麼是個初入職場的小夥子,要麼是個老奸巨猾的油條,他唯一沒想過這會是個女孩,而且有如此纖細溫柔的聲音。陸凡駕著車,沿著四環向中關村方向飛奔,半個小時後,他便找到了七月七日晴咖啡廳,這個名字起得夠怪,環境佈置得卻很溫馨。陸凡拿出手機,上面有一條短信:我在21號包廂。
陸凡走進去,由領座小姐把他帶到21號包廂,其實就是用半截的帷幔將它與外界隔了一下,領座小姐拉開門簾,一個穿著灰色毛衫的女孩坐在裡面,陸凡點點頭,她也點點頭,陸凡覺得她的氣色十分不好,似乎正在病中。
"我點了一壺咖啡,陸總要什麼?"她微微一笑,柔聲說。
"我加個杯吧,"陸凡說,"你點的什麼?藍山嗎?"
"是牙買加藍山,"女孩一邊說一邊給陸凡倒了一杯咖啡,香氣立即溢了出來。"這個咖啡店雖然名氣不大,但是口味非常好,尤其是牙買加藍山,雖然夠不上極品,卻是我喝過的最好的藍山。"
陸凡有點不適應,他不太能把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和SK內鬼聯繫在一起,他輕聲說:"你在SK做什麼呢?可以介紹一下嗎?"
"我是一個銷售,我的中文名字叫車雅尼,英文名字叫妮妮,"李雅尼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陸凡,"你就叫我妮妮吧。"
陸凡看了一眼名片,是銷售經理。他稍微調整了一下:"你這麼年輕,當年何總離開SK的時候,你還在讀大學吧?"
妮妮微微一笑:"陸總,打聽女士的年齡似乎有點不妥。"
陸凡知道她不想多說和何乘風的關係,又問:"你在SK做了幾年了?"
"兩年。"
陸凡想了一下,兩年前汪洋已經是SK的總裁,而付國濤也已經是銷售總監,那麼,她應該是付國濤一手招進去的,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你們付總的脾氣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變得溫和一點?"
妮妮看著陸凡:"他的脾氣沒有變,和你一樣喜歡轉彎抹角。"
陸凡呵呵笑了,這個妮妮表面文弱,說起話來卻很不一般,他又喝了一口咖啡:"這裡的藍山味道確實好,謝謝你的推薦。"
妮妮不再說話了,慢慢地品著咖啡,陸凡覺得她得性格有點奇怪,這似乎十個非常內向的人,怎麼會變成銷售,又怎麼會變成商業間諜呢?雖然各個公司都有這樣的人和事,但這畢竟是一種冒險,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付總現在在忙什麼?
妮妮放下被子,從包裡取出一個U盤:"這是他們最近的市場計劃,還有關於晶通的一些郵件。"
"除了晶通之外,他還忙什麼?"
"一個是關於購物管理方面的,一個是關於生產管理方面的。"
"薄小寧目前除了晶通,還有什麼其他的客戶?"
"他除了晶通,就是BTT,其他沒有什麼了。"
"BTT,"陸凡說,"這次盤子有多大?"
"差不多7000萬吧,"妮妮說,"他們是我們的老客戶了,那家公司的人事經理和付總是校友,人事經理又是總經理的親信。怎麼,賽思對BTT也有興趣?"
"BTT目前的案子已經到什麼程度了?"
"快簽約了吧"妮妮疑惑地盯著陸凡,"他們忙了大半個月。"
陸凡點了點頭:"我們的銷售周祥,和付總見得怎麼樣?"
"他們談的不錯,但是具體到哪一步,我就不知道了。"妮妮微笑著說,"周祥很不喜歡你,說你妒忌下面人辦事有能力,只喜歡一無是處的小銷售。"
"是嗎?"陸凡淡淡一笑,"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你和下面的銷售關係非同一般,有個叫安妮的,"妮妮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往上一翹,"進了銷售部就成了你的情人,你一直在幫她,晶通就安在她的頭上。"
陸凡呵呵樂了:"你信嗎?"
"我信,"妮妮的眼睛突然閃出一分亮光,"這年頭,誰會白白幫誰?"
陸凡的笑容依然繼續,心中的笑意卻停住了:"兔子不吃窩邊草,我怎麼會嘛。"
"現在時代變了,"妮妮慢慢地拿著小匙,在杯子裡轉著,"兔子專吃窩邊草,男男女女,銷售沒有一個乾淨的!"
陸凡覺得這話耳熟,猛然想起來,這是戚萌萌的論調,當年她不喜歡自己做銷售,鬧著讓自己創業,創業失敗了,他的婚姻也完蛋了,戚萌萌到底嫁給了一個在她的定義範圍內屬於成功範疇的男人。
陸凡覺得周祥把這種論調傳到SK也好,這樣至少會讓付國濤小看自己,小看了賽思團隊撲在晶通上的人力:"妮妮,你能弄到和BTT有關的資料嗎?"
"能啊,"妮妮看著陸凡,"你要這些做什麼?"
"我有用,"陸凡說,"明天中午之前能給我嗎?"
"好吧,"妮妮放下小匙,"我盡力幫你找找。"
陸凡看了一眼時間,妮妮說,"很晚了,你回去吧。"
陸凡一愣:"你不走嗎?"
"我想再坐一會兒。"
陸凡看她臉色陰沉,似乎非常不悅,不禁有些奇怪:"妮妮,你沒事兒吧?"
"沒有,"妮妮心不在焉地說,"再見。"
陸凡猜不透她的心情,禮貌地告辭了。他來到吧檯,結了帳後悄悄離去,現在差不多快午夜1點了。他回到家,趕緊打開電腦,把車雅尼給的U盤打開後,裡面有不少關於晶通項目往來的郵件,還有一份SK針對晶通的市場活動方案,以及邀請晶通相關人員出國考察的議案。陸凡仔細地看著,其中一份郵件非常有意思,是付國濤發給所有銷售人員的,大意是說SK一向善於團隊作戰,有力出力有人出人,力保SK拿下這個大單子;還有一封郵件是薄小寧發給付國濤的,大意是說SK在對待晶通的問題上,只重視政府關係與大量的宣傳,卻沒有把具體的事宜落實到人上,建議應該多親近於志德,有些事情最好可以先決定。而付國濤的意思是,不要急於談條件,要等賽思先開口,等了解清楚賽思的動向之後,再看晶通的改制速度,然後慢慢地談妥條件,
陸凡越看越有精神,看來付國濤與薄小寧之間,並不像他看見的那樣,是牢不可破的鐵關係,兩個人的溝通有一定的問題,付國濤還是老滑頭,既要用人,又要用競爭的方式擠壓下屬,這種榨油的方式在日常工作中不是沒有效果,可是用在薄小寧身上,似乎有點不妥。而薄小寧顯然有點著急了,但是他的經驗不足以全盤對待晶通這個項目,而付國濤給他的支持就是這些官方口吻的郵件,和發動群眾鬥群眾嗎?
另一件事情是這些郵件與方案,都是付國濤本人非常機密的東西,車雅尼是如何拿到手的?難道……陸凡聯想起她對自己與喬莉個人關係的評價,想她是不是在情感上和付國濤除了什麼問題?女人通常會這樣,欠了她們錢財和物品都還好說,若欠了她們情感,只怕你用什麼都賠不清了。
這樣折騰到大半夜,他實在困了,倒在沙發上睡了三個小時,便又醒了。今天呀找歐陽貴談一談,從去年年底到現在,歐陽貴一口氣簽下幾個大單子,這多少會讓何乘風的美國之行減輕不少壓力,但是,他還是希望這位副總大人能多轉點精力到晶通上來。陸凡皺起眉頭,一會兒想SK,一會想賽思,一會兒又想到晶通,這樣躺到8點,他先給喬莉打了個電話:"安妮,市場部的人今天就到石家莊了,你繼續留意晶通的情況,不要公開露面,等我明天到了再說。"
"好的,傑克和你一起過來嗎?"
"他有點事,要再等一天。"
"這樣啊,可是市場部的同事託我帶的東西,我交給他了。"
"我幫你帶過來,"陸凡說,"你昨天下午忙什麼去了?"
"我到家屬區裡轉了轉,大家都說王貴林給省裡提了一個非常好的方案,工人們都希望他當晶通改制後的一把手,於志德似乎沒有什麼民心啊。"
"什麼方案?"
"主要是關於職工住房和用工方面的,具體我也沒有看見,但是晶通的工人們很關心這件事情,隨便問個人似乎都知道。"
"我知道了,"陸凡說,"再聯絡。"
陸凡翻身起來,洗了個澡,收拾好東西,開車來到公司。時間還早,他準備了一會兒材料,又去休息室喝了杯酸奶。突然,手機響了,他拿出一看,是車雅尼的號碼,上面只有五個字:郵件已發出。
陸凡連忙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裡面有一封從新浪郵箱發來的郵件,全部是BTT的資料,包括和BTT的聯絡郵件,還有針對BTT的相關活動。陸凡對了一下時間,基本上賽思在忙石家莊電子行業峰會的這段時間,付國濤虛晃一槍,又去搞了BTT。看來,周祥沒少把這邊的消息透露過去,知道他們這段時間在做桌子上面的動作,所以懶得理會。
他看完郵件,又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車雅尼的手機號,網頁上顯示的是天津的動感地帶,陸凡微微一笑,她倒是很謹慎。想到這兒,他把車尼雅的手機號存了一個名字:李小姐。
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快10點了,他把BTT的郵件內容複製了一部分打印出來,然後給歐陽貴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歐陽貴又沙又尖的聲音響了起來:"喂!"
"歐總,我是弗蘭克,有些事情想你彙報一下。"
"你來吧。"
陸凡拿著複印件走進歐陽貴辦公室,他們兩個人的辦公室雖然隔得不遠,但是陸凡進入這個房間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一來兩個人都很忙,二來兩個人都小心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其中微妙,很難細說。陸凡坐下來,看著歐陽貴,歐陽貴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面色微紅,一對厚嘴唇在朝前突出的下巴上更是紅得有點可愛。
"歐總,"陸凡說:"電子行業峰會何總去不了了,您是明天和我一起去,還是今天晚上過去?"
"我明天自己過去吧,"歐陽貴說,"晶通那邊有什麼麻煩嗎?"
陸凡心想,既然李厚才給我打了電話,你肯定也知道了消息。陸凡把晶通工人鬧事的事情彙報了一般,又把喬莉前往晶通,看到了支鱗半爪說了一遍,歐陽貴面無表情地聽著,接著,陸凡把BTT的複印件遞給歐陽貴,歐陽貴看了看,微微一愣,"這是什麼?"
"這是付國濤目前盯得很緊的一個項目,大約有7000萬的盤子。"
"唔!"歐陽貴發出了聲音,意思是7000萬也不小啊,他看著陸凡,等著他說下去,陸凡說,"BTT項目我們一直沒有插手,其實從技術角度分析,我們的軟件比SK更合適他們,而且BTT也是一個非常好合作的客戶,資金足,重視技術更新,企業管理結構非常穩定。"
歐陽貴繼續看著他,沒有動作,沒有表情,陸凡真是不喜歡他那股子泰山壓頂的陣勢,向後稍稍靠一靠,接著說:"從這個文件上看,BTT的購買計劃非常緊急,如果我們現在介入,就很有可能拿下這個案子,就算拿不下來,我們也會給BTT一個好的印象,為下一次的業務打下基礎。"
"你想派誰去?"歐陽貴啞著聲音問。
"我想派琳達去。"陸凡說。
歐陽貴看著陸凡,嘴角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好歌陸凡,居然也想到了這招一箭三雕。用琳達去打BTT,轉移付國濤在晶通的注意力,就算琳達在BTT上面打不過付國濤,剩下一個薄小寧留在晶通,如果對付陸凡和自己?再說琳達也正缺好項目,把這個送給她,雖然會有困難,但誠如陸凡所說,至少讓她多掌了一個客戶資源,如果付國濤對BTT與晶通首尾不能相顧,那麼琳達也很有可能打下BTT,就算她一時半會兒打不下BTT,也可以先和BTT搞一搞關係,至少,她在晶通項目中幫了公司的忙,不管是何乘風、自己還是陸凡,都欠了她一個大人情,那麼在今後的工作中,他們都必須要關照她,歐陽貴知道以琳達的精美肯定能算清楚這筆賬,這事兒只要他開口,她一定會去做。他用手指輕輕地在桌子上叩了兩下:"好,就這麼定了。"
"BTT的資料是我轉給她,還是您轉?"
"你轉吧,"歐陽貴說,"你是她的老闆。"
陸凡放心了,有歐陽貴出面,琳達一定會服從這次指揮,他哪裡知道,何乘風一直在等付國濤與BTT的接洽進入一個比較好的時間,然後準備讓人突然橫插一腳,以牽扯付國濤在晶通項目中的精力。歐陽貴知道這個差事聽起來莫名其妙,其實是個肥差,早就替琳達爭取了過來,而且也沒有比琳達更合適的人選了,而何乘風在去美國之前,已經和BTT的高層見了一次面,鋪了鋪關係,只等著在恰當的時候動作了,陸凡此時的建議,雖然比何乘風的設想早了一點,但歐陽貴覺得倒也算是個好時機,於是乾脆賣個人情給他,讓陸凡覺得自己很支持他的工作。陸凡感激地一笑:"謝謝歐總,那我出去了。"
歐陽貴點了點頭,忽然,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對,BTT?陸凡怎麼會知道BTT,而且有了一定的資料?儘管這些資料只是BTT的介紹,看起來就像從BTT的企業網站上覆制下來的,但是沒有這麼簡單!歐陽貴抬手支起了那個十分突出的下巴,難道何乘風把SK的線人交給了陸凡?他有一點點輕微的憤怒,也有一點點輕微的好笑,這隻笑面老虎,居然還不是百分之百地信任自己,還要處處設防處處小心,他也不想一想,如果自己想知道誰SK的線人,會很難嗎?!
歐陽貴沒有生何乘風的氣。這就是何乘風,當初他被捕入獄,千里迢迢奔赴大西北去看望他的,只有一個何乘風;在他服刑期間,堅持給女兒匯錢的,只有一個何乘風;出獄後,勸他入行IT,從銷售起家進入這個朝陽行業的,只有一個何乘風;可是等他入行後,想找何乘風一起撈好處私分桌子下面的錢時,斷然拒絕他的,仍然是何乘風;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在IT行業彼此發展,互不相關。此時雖然與他榮辱與共、同甘共苦,但仍然要防他一著的,還是這個何乘風!歐陽貴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世界多麼美好,何乘風永遠愛喝茶,他永遠喜歡和白開水,這就是人,能有這樣一個朋友,此生無憾。
第八章再戰晶通(4)
喬莉繼續呆在晶通旁邊的賓館裡,估計這會兒市場部的美女們已經到河北世紀大飯店準備峰會了,為避人耳目,她從下午開始沒有離開房間。天氣並不是很好,陰沉沉的,很冷,她覺得快要下雪了。
這難得的空閒讓她無所事事,乾點什麼呢?她上網查收郵件,就算郵件再多,也不需要整理一個下午。她躺著,坐著,看電視,喝水,洗澡,泡方便麵……唉,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還不如上班呢,無聊至極啊。
乾脆拿手機給家裡打電話,老喬正在家練習書法,父女二人聊了一會兒,喬媽媽也接了電話,問她大概什麼時間放假,還有半個月就春節了。
"不知道呢,大約要到節前兩三天才清楚,"喬莉說,"你們那邊天氣怎麼樣?"
"下雨,"喬媽媽說"又冷又溼的難受死啦,聽說南京上海都在下雪,哎呀,今天南方日子難過。"
"我這邊陰天,"喬莉說,"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最好下一點吧,北方再不下雪就壞了,"喬媽媽說,"你的票什麼時候買啊?你早點定好日子訂票啊,要不然遲了就麻煩了。"
"放心吧,"喬莉知道媽媽盼望她回家,"我一定好時間就給你和爸爸打電話。"
掛上電話,她又沒有事情做了。打開MSN,樹袋大熊也不在線,她和網上幾個朋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會兒,又沒事做了,於是,她決定立即上床。她看一眼時間,現在不到晚上7點,她要從現在一直睡到明天早上,美美地睡上12個小時,估計再下來的幾天,她都別想睡好覺了。
她閉著眼睛,閒適了一個下午的大腦與四肢都軟軟的很舒服,她在被窩裡打了個滾,真是好啊,搞完這個市場活動,估計公司不會特別忙了,雖說晶通有點麻煩,但看樣子它年前也不會把改制的事情定下來,這樣就可以舒服幾天,然後等到放假,她就立即回家,回到父母身邊。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這一覺睡得異常香甜,直到7的鬧鐘將她鬧醒,她精力充沛地跳下床,伸了個懶腰,實在是太舒服了!
她洗漱完畢,換上西裝,然後坐在桌前一邊上網一邊等陸凡的電話,不一會兒,電話到了,陸凡簡單地說:"你8點半下來,我開車帶你一起去世界大飯店。"
喬莉應了一聲,趕緊套上大衣拿上行李,下樓結了賬,然後坐在大堂裡。不一會兒,她看見陸凡黑色的奧迪車開了上來,便趕緊走到門前,打開排座的門,把行李放進去,然後坐進副駕駛的位置:"早啊老闆。"
陸凡看了她一眼:"氣色這麼好,昨天休息得不錯?"
"還行,"喬莉說,"市場部的皮箱呢?"
"我忘了。"
"什麼?"喬莉尖聲叫起來,"你這麼忘了?我答應了瑞貝卡給她們帶的,你這樣也太不負責任了!"
陸凡又好氣又好笑地瞄了她一眼,喬莉猛然住了嘴,半天才說:"原來老闆也會開玩笑。"
"以後不要當搬運工了,"陸凡說,"這事兒她們完全可以交給戴樂的公司,沒必要讓你拿。"
"我知道她們就是想麻煩麻煩我,"喬莉說,"我以前從不給她們機會佔便宜,現在呢,總得好好表現表現。"
陸凡樂了:"明白吃虧是福了?"
"不,"喬莉說,"這叫以退為進,我幫她們的忙是為了晶通的市場活動,要是活動做不好,我才不會繞了她們。"
陸凡聽這話說得咄咄逼人,更樂了:"你能幹什麼?你又不是市場部的老闆,連我都不好說什麼。"
"我會發郵件啊,"喬莉笑道:"我連她們的老闆的狀都告了,我還怕她們!"
"你!"陸凡狠狠地瞄了她一眼,"你現在連我都不怕了,你還怕誰?"
"嘿嘿,"喬莉從包裡取出一個麵包,"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別生氣啊。"
陸凡盯了一眼:"哪兒來的?"
"買的。"
"什麼時候買的?"
"昨天晚上啊。"
"在哪兒買的?"
"旁邊的超市。"
陸凡搖搖頭:"不知道有多難吃。"
"拜託,"喬莉說,"我剛剛吃了一個。"
陸凡不吱聲了,喬莉只得把麵包收回去,她覺得陸凡太挑剔,而陸凡則覺得她對生活品質要求不高,至少,也要找一家星巴克,喝一杯咖啡,要一份芝士蛋糕。
兩個人很快到了世紀大飯店,服務生幫忙把行李送到了指定的房間。陸凡說:"我去餐廳吃早餐,你去嗎?"
"我不去了,"喬莉說,"我去把箱子送給瑞貝卡,她們一定在等我。"
"好,"陸凡說,"會議這幾天我們要保持聯繫,不管有任何細節上的事情,我們都要隨時溝通。"
喬莉見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也收起了輕鬆的心情,點了點頭。她上了電梯,到了房間之後給瑞貝卡打了電話:"我是安妮啊,我現在到了世紀大飯店,你們在哪兒?我把資料送過去。"
"我們在四樓的多功能廳。"
"我馬上來。"
喬莉拖著箱子來到四樓的功能廳,還沒有到門口,便看見了活動的指示牌,上面寫著"賽思中國電子行業解決方案峰會"。她走進會場,只見瑞貝卡、戴樂正在試擴音器,瑞貝卡端坐在主席臺上,戴樂站在會場最遠的角落,瑞貝卡說:"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們的光臨。"說完,她看著戴樂,戴樂嚴肅地豎起大拇指,表示音質良好。瑞貝卡遠遠看見了喬莉,說:"嗨,安妮,你終於來了,天啊,我們等你的資料可等死了。"
戴樂轉過頭,望著喬莉,喬莉微微一笑,把資料遞給他,戴樂一愣:"還有這麼一大包沒有拿嗎?"
"是我主動要求的,"喬莉低聲說,"為瑞貝卡總裁服務。"
戴樂又是一愣,差點笑了起來。喬莉見瑞貝卡正朝下面走,便問道:"怎麼就你們兩個人,你的麗莎小姐呢?"
"噓,"戴樂說,"我哪兒敢帶來啊,你就繞了我吧。"
喬莉笑了:"放心,我幫著你。"
戴樂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瑞貝卡已經來到了面前,她穿著紫紅色小西服,頭髮剛剛燙過:"你來了就好了,我們就差這一箱東西了。"
"我物歸原主了,"喬莉說,"就你一個人忙啊,翠西呢?"
"她?"瑞貝卡撇撇嘴,"她有別的事情呢。對了,你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
"吃的什麼?"
"麵包。"
"麵包有什麼好嘛,"瑞貝卡說,"走,我們去餐廳吃早飯。"
"你有票嗎?"
"有,我多一張票。"
"你一個人住?"喬莉驚訝地說,"待遇可以啊。"
"我一會兒再告訴你。"瑞貝卡拉著喬莉來到餐廳,兩個人找地方坐下來,喬莉看見陸凡坐在不遠處,朝他微微一笑,陸凡也看見了她們,點了點頭。瑞貝卡似乎不願意與陸凡坐在一起,只是打了個招呼,便拉著喬莉去端東西,兩個人拿了咖啡、雞蛋和一點炒飯,在桌前坐下。"你們準備得怎麼樣?"喬莉並不餓,一邊吃一邊聊天;"都還順利吧。"
"順利?"瑞貝卡看了看四周,小聲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千萬不要說出去。"
"什麼事?"
"這次來石家莊,我們市場部三個人是一人一個房間的。"
"哇!"喬莉笑道,"你們可真奢侈,出來開會居然一人住一間,難怪有票請我吃早飯。"
"不是啦,"瑞貝卡低聲說,"你知道薇薇安喜歡樓下的那個臺灣人嗎?"
"知道啊,怎麼了?"
"她把那個男人也帶來了。"
喬莉張大嘴巴:"啊?!"
"真的,開始我們也很奇怪,幹嗎一個人一個房間,後來才知道,她約了那個男人一起來的。"
喬莉悄悄樂了,"他們不是在熱戀吧?"
"才不是呢,"瑞貝卡說,"那男人怪怪的,你知道是誰去約的嗎?"
"誰?不是微微安嗎?"
"是翠西去約的。"
"翠西?"喬莉不明所以,"她去約他?"
"是啊,她把那個那個男人約來,然後那男人就和薇薇安住在一起,誰知道她們怎麼搞的。我跟你說,翠西可不一般,微微安從香港來沒有幾天,翠西就抱住她的大腿,所有的工作都不如微微安的私事重要,我們來開電子行業峰會這麼大的事情,她倒好,為了微微安,居然兩個人都跑了,就我倒黴,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裡收拾爛攤子。"
"跑了,去哪兒?"
"那個男人昨天和薇薇安大吵了一架,今天微微安和翠西一個去機場,一個去火車站,找那個男人去了。"
"什麼?"喬莉驚得說不出話來,"找那個臺灣男人,在這個時候?!"
"是啊,我又不好說薇薇安,只好讓翠西留下來,你知道她怎麼說?我可是真想不到,她小小年紀怎麼會這副心腸。"
"她怎麼說?"
"她說會開砸了不關我的事,但是我老闆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喬莉從嘴裡緩緩吐出一口氣:"夠厲害啊。"
"厲害的不止這個呢,"瑞貝卡不滿地說,"她來市場部才多長時間啊,不過是個助理,居然動不動給我郵件,說這些事情第一要做什麼、第二要做什麼,搞得好像我老闆,其實我才是她的老闆,微微安是她老闆的老闆,當初求我把她從秘書推薦過來做市場助理的時候,又是送禮又是請吃飯,現在剛來幾天,就知道拍大老闆的馬屁了。安妮,你說她年紀也不比我小多少,大學剛剛畢業,怎麼會有這些毛病?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顯示啊。"
"現在三年一個代溝,"喬莉笑道,"八O和八二八三,就差了一輩人了。"
"所有的髒活累活都推給我,我真是給氣死了。"
"你不會把那些郵件再轉回給她?就說你說的很對,請你在什麼時間內把這些活做完。"
瑞貝卡冷哼一聲:"她現在一口一個薇薇安,我有什麼辦法。"
"那你多吃一點兒,"喬莉說,"也真難為你,這麼大的是市場活動,讓你一個人在這盯著。"
"這薇薇安講起來是香港的市場活動專家,我看真是不怎麼樣,也不知道施帝夫怎麼想的,從香港挖個這樣的人過來。"
"香港人怎麼了,"喬莉笑說,"跟我們還不是一個摸樣。"
"就是,"瑞貝卡說,"累死我了,我再去拿咖啡。"
"我去吧,"喬莉站起來說,"幫你多加點牛奶。"
瑞貝卡嘆了口氣,這兩天沒少受翠西的窩囊氣,還有薇薇安,唉,她覺得自己很倒黴,居然攤上這麼一個四六不靠譜的女老闆,自己去香港接她的時候,還覺得她既時尚又能幹,說起話來有條有理,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玩意兒。
她看著喬莉小心地端著咖啡朝這邊走,心理有一點小小的感動,說實話,安妮比翠西和薇薇安好多了,以前自己一直不太喜歡她,現在有了比較,這個人還是不錯的,至少比較職業化,做事情也比較能幹。
陸凡遠遠地坐著,他已經吃完了早餐,看著喬莉和瑞貝卡嘀嘀咕咕說個沒完,他暗想,看來喬莉已經學會了在同事中廣開人緣。他微微一笑,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轉身離開了餐廳。
陸凡走到19層,還未走到門口,便看見一個人蹲在那裡,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張亞平派給他的小秘書李忠。李忠看見陸凡趕緊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陸、陸總,不好意思啊,我聽說您今天早上到,想起早來接您的,沒想到您到得這麼早。"
"沒事兒,"陸凡拍拍他的肩膀,"你們張總呢?"
"張總說晚上請您吃飯,他晚上自己在飯店包了一間房,這樣明天開會就不用跑了。"
陸凡呵呵笑道:"你今天有什麼工作?"
"陸、陸總到了石家莊,您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我哪裡還有工作。"
"我現在也沒有工作給你做,"陸凡笑道:"這樣吧,你先回去,讓我休息一會兒,下午再來。"
"別啊,"李忠苦著臉說,"您讓我做什麼都成,別趕我回去,不然我們張總要怪我的。"
那你就出去轉轉,下午3點鐘準時到我房間報到。
"好勒!"李忠的臉上綻放出笑容,"我下午再來。"
陸凡看著李忠消失在過道盡頭,不禁莞爾,這個張亞平!他打開門,進屋休息勒一會兒,然後給歐陽貴打了個電話:"歐總,我是弗蘭克,我已經到了世紀大飯店。"
"我還有一個小時就到。"歐陽貴說,"琳達已經去BTT了,你是不是給周祥打個電話?"
"好的,"陸凡說,"我馬上就打。"
"石家莊的大代理張亞平晚上請吃飯,是不是也請你了?"
陸凡一愣,張亞平什麼時候瞄上歐陽貴了?他笑道:"是的歐總,剛剛通知我。"
"你叫上安妮吧,晚上有她在,活躍一下氣氛。"
"好。"
陸凡掛上電話,有撥通了周祥的手機,周祥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陸凡又撥了一遍,電話接通了,周詳的聲音十分熱情:"陸總,找我啊?"
"你和BTT的人關係怎麼樣?"
"BTT,怎麼了?"
"琳達正在那邊打單子,SK也在瞄著,你要是有關係就幫幫她,不要讓SK佔了先機。"
"哦,我想想辦法吧,"周祥說,"SK不是在打晶通嗎?怎麼又瞄上BTT了?"
"他們早就盯上了,那個盤子也不小,有幾千萬呢,不過琳達挺厲害的,她一上手就盯上了那邊的董事長,BTT政府背景很深,你要是有相關的關係也替她介紹介紹。"
"你放心吧陸總,"周祥說,"咱們誰跟誰啊,這事兒就交給我吧。"
電話結束了,陸凡冷笑了一聲,這個周祥,180度大轉彎,恨不能和自己稱兄道弟,他果然被SK收買了,一心想從自己這兒套出點情報。陸凡想了想,給喬莉的房間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他只好撥了手機:"安妮,在哪兒?"
"我在多功能廳,在幫市場部準備準備。"
"你搞什麼呢?"陸凡有點不悅,"我是讓你搞好和同事的關係,但也沒必要處處幫他們當小工。你現在要面對的是客戶、代理商還有政府官員,還有電子行業的專家和一些潛在的客戶人群。你今天把你請到的人再落實一遍,把每個人的房間號、電話號碼都記清楚,不要到時候手忙腳亂。"
"我知道了陸總。"
"晚上張亞平請吃飯,你也一起來。"
"好。"
"你現在回房間去工作,就說我找你,OK?"
"我再忙一會兒吧,"喬莉離開多功能聽,走到一個角落,"我不幫她們,恐怕今天會場佈置不完,到時候就麻煩了。"
"她們有三個人,還有戴樂他們,你能幫什麼忙?"陸凡說,"趕緊回去。"
"是這樣的陸總,"喬莉為難的說,"她們出了一點差錯,開會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我們嗎?我再幫一會兒。"
陸凡聽她話裡有話,問道:"她們出了什麼事?"
喬莉有些為難,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不僅瑞貝卡,連同薇薇安都要把自己恨死。她猶豫著不開腔,陸凡恨聲說:"你又搞不清楚狀況了!你忘記我怎麼跟你說的,開會很重要,我們事事要通消息,市場部出了問題你還要瞞著我?!"
"那你保密?"
"你是不是三歲啊,"陸凡氣得拍了一下桌子,"你怎麼這麼固執?"
喬莉只得把早飯時候瑞貝卡講的情況說了一遍,這下陸凡也楞了,這種事情他以前也聽說過,不過都是公司的老人才乾的,這薇薇安剛來一個多月,這也太誇張了吧。他想了想說,"這事兒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來了很久了,沒有看見薇薇安與翠西,我給她們打房間電話沒人接,打手機也沒有人接。"
"那你再幫一會兒忙,"陸凡說,"中午必須回去準備,聽見了嗎?"
"好的老闆,"喬莉說,"一定準備。"
陸凡收了線,出了房間,直接下到多功能廳,果然只有瑞貝卡、喬莉和戴樂以及戴樂公司的人,一看見他,戴樂忙走過來,呵呵笑道:"陸總,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剛到,"陸凡說,"薇薇安呢,我找她。"
"她?"戴樂露出為難的神色,回頭朝瑞貝卡揮手,瑞貝卡走了過來:"弗蘭克,有事嗎?"
"薇薇安呢?剛才何總打電話找她,"陸凡說,"說她不解電話,我也打了,也沒有人接,她在哪兒?"
"她……"瑞貝卡躊躇著說,"她有事出去了。"
"什麼事情?"
"我不知道,她沒有告訴我。"
"她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
陸凡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那算了,我和何總說一聲吧。"
他又下到賓館總服務檯,報出自己的名字和職位後,問前臺小姐:"我們公司的陳璐小姐和誰一個房間?"
"您稍等,"前臺小姐查了一下電腦記錄,"她一個人一個房間。"
陸凡又報出瑞貝卡與翠西的的中文名,她們也是一個人一個房間,陸凡差不多知道瑞貝卡所言不虛。想到公司花這麼多錢、請這麼多人辦這個峰會,薇薇安卻把這裡當成了倒追男人的秘密會所,陸凡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他依稀記得在食堂見過薇薇安和樓下公司的那個臺灣男人,那個男人長得還算可以,一看就是臺灣人,一副特別清高的摸樣。陸凡不禁低聲罵道:"真他媽夠爛的!"
他站在原處想了想,轉身又回了多功能廳,一進去便指著喬莉:"你過來。"
喬莉一愣,趕忙走到他面前,陸凡大聲訓道:"我讓你辦的事情你為什麼不辦?我讓你把晶通相關的文件全部傳給歐總的呢?"
喬莉嚇了一大跳:"啊?傳給歐總?!"
陸凡朝她使了個眼色,又罵道:"你到底在幹什麼?這麼重大的事情你也能忘記?!你不知道晶通的事情很重要嗎?電子行業峰會這麼重大的事情,歐總居然連一個相關的郵件都沒有收到,當時我怎麼交代你的,要一個字不少地傳給他,你居然闖這麼大禍,你有沒有腦子?!"
喬莉不明白他要幹什麼,只好閉上嘴巴不出聲。戴樂見陸凡大發脾氣,不勸也不是,勸也不是,半響上來說:"安妮,你有什麼工作沒有做趕緊去做,別站在這兒了。"
喬莉看了一眼陸凡,陸凡瞪著眼睛:"趕緊去啊!"
喬莉看了一眼瑞貝卡,瑞貝卡從未見過陸凡發過這麼打的火,連連揮手,示意喬莉趕緊回房間辦公。喬莉轉身走,陸凡氣得站在原地說:"今天真是活見鬼!找人也找不到,叫人乾的活也沒有幹!"
"陸總,"戴樂說,"事情太多了會這樣的,你消消氣。"
"你們忙吧,"陸凡說,"我要回房間,還要給大老闆打電話。"
"那趕緊趕緊,"戴樂說,"你不用管我們,這裡有我盯著呢。"
陸凡一離開多功能廳,就撥了喬莉的手機,只說了四個字:"去我房間。"
喬莉摸不著頭腦,來到陸凡的房間,兩個人差不多時間到了門口,陸凡打開門,喬莉走進去問:"老闆,你什麼時候叫我發郵件的?"
"做個戲嘛,"陸凡笑道:"怎麼樣,我還可以吧?"
"嚇死人了,"喬莉說,"我還以為真有什麼工作沒有做呢。"
"你聽著,有兩件事情要你做:第一,你不要再幫瑞貝卡的忙,要她們忙中出亂,最好是出點大差錯,但是你要注意,有關晶通還有石家莊的政府官員,你要好好招呼,不能讓他們受到影響;第二,我要你把薇薇安的事情透給售前。"
喬莉看著陸凡,她很想問為什麼,又覺得此時問了也白搭,陸凡肯定不會說出實情,陸凡看著她的表情,迅速地嘆了口氣說:"你想問為什麼?"
"對啊,"喬莉說,"如果你想告訴我,我很樂意知道。"
"也不知道我是老闆還是你是老闆。"陸凡搖了搖頭,"第三件事情,我要你留意翠西的舉動,注意和她保持交流,必要的時候,我需要你把一些有用的消息告訴她。"
喬莉點了點頭,大腦像馬達一樣飛快地運轉起來,不幫市場部的忙,那就是要出市場部的醜,這是要對付施帝夫,可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開峰會是為了幫助銷售,市場部已經很努力了,幹嗎要和他們作對?再說又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透露給售前?是因為售前的負責人雷小鋒嗎?翠西又為什麼需要知道一些消息,難道是因為她和薇薇安走得近,還是她和周祥談戀愛?周祥不是一直在晶通項目之外嗎?怎麼突然又扯了進來?
"你在想什麼?!"陸凡突然輕喝了一聲。喬莉嚇得一機靈,這才發現陸凡狠狠地盯著她,似乎要從她的臉上把剛才想的都挖出來。喬莉笑了笑:"我沒有想什麼。"
"你的大腦不要轉,有些事情不是你操心的就不要多項。做好交代給你的事情。你要時刻記住,你是團隊裡的一員,不是團隊之外的一分子。"
"我知道了。"喬莉不禁有些著惱,這個陸凡,管天管地還要管自己想什麼,"我一定保質保量完成任務,像機器人一樣。"
"你說什麼?"陸凡撲哧笑了,"什麼機器人?"
"我像機器人啊,"喬莉說,"不想不聽不看,老闆說什麼我就幹什麼。"
"做機器人有什麼不好嗎?"
喬莉看著陸凡,心裡說,做機器人有什麼好嗎?嘴上卻說:"挺好的。"
陸凡見她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知道剛剛在大廳罵她很沒有給她面子,現在又一個字不解釋讓她執行,她一定很不舒服。但是陸凡想,她就是凡事太聰明瞭,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於是忍下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笑了笑說:"等一切過去了,我會解釋的。"
"希望您說話算數,"喬莉說,"那我出去了。"
"安妮,"陸凡一聽這話,知道她那股子犟勁又冒出來了,連忙又補了一句,"謝謝你。"
"不用謝,"喬莉心想真是服了這個老闆,"這是我應該做的。"
喬莉回到房間,開始再次落實客戶的到場情況,然後將有關人員的名字、職務、北京等一一記清楚。還真的謝謝弗蘭克,要不是他假裝發火,自己還真不能有這些時間。到了中午,她怕出去吃飯遇到瑞貝卡,乾脆在房間裡叫了碗麵,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付市場部,總之,她今天躲著點她們就是了。
她一面記背景資料,一面呼哧呼哧地吃著麵條,突然電話響了,她接過來一聽,居然是瑞貝卡:"安妮啊,你的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還在做啊,"喬莉說,"我慘透了,這活兒他昨天夜裡交給我的,今天早上就發飆。"
"弗蘭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早上他來找薇薇安,說何總找她,臉色可難看了。"
"不知道啊,"喬莉說,"反正我慘了。"
"你趕緊做事吧,"瑞貝卡說,"你老闆也夠狠,在大廳裡就罵人。"
"我都習慣了"喬莉說,"薇薇安回來了嗎?"
"回來了,"瑞貝卡低聲說,"她一個人回來的,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呢。"
"那翠西呢?"
"她?"瑞貝卡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厭惡,"她替薇薇安買了點吃的,在陪她呢。"
"真是要命,"喬莉說,"謝謝你關心我啊,我工作了,你也加油。"
"好啊!"瑞貝卡似乎覺得二人同病相憐,說,"加油加油。"
喬莉放下電話,長出了一口起,這都什麼亂起八糟的事情。這時,她的電話又響了,她一接通卻是劉明達:"安妮啊,我到世紀大飯店了,你到了嗎?"
"我到了啊。"
"你在幾樓?"
"我在16樓。"
"我在15樓,"劉明達說,"下午有事嗎?"
"有啊,你有什麼事嗎?"
"還想約你出去逛一會兒呢,我以前只來過幾次,都是匆匆地過一下,這次難得時間長。"
喬莉想了想:"等我做完了工作吧,到時候我電你。"
"好。"劉明達的心情似乎特別好,興致勃勃地又聊了一會兒,才掛上電話。喬莉想著陸凡安排的任務,真是沒有辦法,為了完成任務,也得陪劉明達出去轉轉了。
她來到窗前,拉開窗簾,窗外居然飄起了雪花,但天空依然陰沉沉一片。喬莉打開窗戶,呼吸著窗外清冷的空氣,感到心情一陣舒暢。這個冬天終於下雪了,整整一個冬天啊,她終於見到了大朵的雪花。
劉明達和強國軍在一個房間,劉明達這次來並沒有太多工作任務,不過是跟著雷小峰過來擺擺陣仗,現在雷小峰是大項目的總管,售前售後的重要性一下子從幕後走到了臺前,本來像這樣的峰會,不會安排太多售前,但是這一次來了整整四個人,加上雷總,就是五個人,劉明達覺得公司現在很重視售前,加上雷總的得勢,他將來的發展真是未可限量啊。
想到這兒他就心情愉快,加上目前既無太多工作,又約得沒人逛街,更是快樂得不行,一邊哼著小曲,一邊上網看看新聞,打發打發時間。強國軍默不作聲地坐在床上,他正在準備明天要講的資料,這次電子行業解決方案峰會,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不僅要在臺上講一個章節,大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還要陪著喬莉去見晶通的客戶,他斜了一眼劉明達,心情十分複雜,要不是陸凡非要把自己和劉明達對調,他也不至於損失兩個月的獎金,為此還跟老婆吵了一架。不過也沒關係,他安慰自己說,這說明公司從上到下都很重視晶通的業務,如果能打下晶通,不僅獎金有望,沒準還能多拿點錢,發一筆小財。
強國軍兢兢業業地工作起來,一分鐘也不敢怠慢。
而此時坐在電腦前的路發,收到了車尼雅的一條短信:付國濤與薄小寧今天晚上到石家莊。
他回了一個字:謝!然後他合上手機,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給歐陽貴打了個電話,歐陽貴聽後也沉默了幾秒,說:"我給琳達打個電話。"
"是,"陸凡說,"謝謝歐總。"
歐陽貴沒有吱聲,就把電話掛斷了。
第八章再戰晶通(6)
喬莉躲在房間裡,直到把所有的工作都準備完了,這才給劉明達發了個短信:在哪兒呢?出去逛嗎?
不到20秒,短信回來了:等你呢,出去嗎?
喬莉想了想:旁邊有個藝術中心,我去去那兒見吧,20分鐘後。
劉明達回了短信:好,一會兒見。
喬莉站起身,對著桌子前的鏡子照了照,真是職場如戰場,什麼事情都和公司的事扯在一起,她很不喜歡這共感覺。但是窗外下著雪,為了這雪,她的心情也會好起來,不管和劉明達約會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她都為能在下雪天出門,在雪中走一走感到高興,她重新梳理了頭髮,補了補妝,然後穿上大衣出了門,走上了飄著雪的街道。
劉明達比她先到藝術中心,他不知道遠近,是打車來的,結果司機只稍稍踩了幾腳油門,車就到了藝術中心,劉明達這個氣啊,心想你知道近,和我說一聲就完了,還拉著我跑一趟。他下了車,見這個藝術中心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白色建築,門前是一馬平川的廣場,他順著廣場朝裡走,走到門口找了個有明顯記號的地方,然後給喬莉發了條短信,喬莉未回,打電話也沒有接,估計在路上,劉明達只得耐下心來等候著。
他遙遙望著自己眼前廣闊的廣場,遠遠地,就見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女孩正急匆匆地朝大門方向趕來,劉明達忙迎了上去,喬莉笑道:"你先到了。"
"我打車來的。"
"呵呵,"喬莉笑道:"我忘記告訴你了,這兒離賓館不遠。"
"這兒也沒什麼好玩的,"劉明達說,"我剛才看了一下,都是雜技演出,而且都是晚上的。"
喬莉知道這個藝術中心在石家莊很有名,但也是第一次來,雪花越飄越密,看樣子是真真正正地要下場大雪了,她想了想:"我們隨便逛逛吧。"
"我在來的路上看到有家咖啡館,"劉明達覺得很冷,"去那兒坐坐吧。"
"好吧!"喬莉轉身走進了雪中,她實在喜愛下雪的感覺,劉明達見她雖然傳得單薄,但神采奕奕,似乎一點也不冷,本來還想是不是脫件衣服給她披一披,以顯得自己體貼入微,現在看來全務必要,倒是自己冷得有點難受,恨不能立即找個溫暖得地方待著。
"安妮,你不冷?"劉明達問。
"不冷啊,"喬莉看著他,"你冷嗎?"
"我不冷,"劉明達說,"我怕你受涼。"
喬莉笑了:"我最喜歡下雪天出去玩了,一點都不冷。"
兩個人走到廣場附近一家咖啡館,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劉明達覺得舒服許多,趕緊找了個靠近暖氣的位子坐下來,點了兩杯咖啡。喬莉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望著窗外的雪,心情十分舒暢,劉明達說:"你這麼喜歡下雪,還是南方人呢。"
"跟你說過了"喬莉說,"南方每年都下雪。"
"還是我們北方好吧,"劉明達得意洋洋地說,"南方的雪都太小了。"
喬莉懶得和他理論,她發現劉明達喜歡糾纏在一個問題上,而且非常固執,唯一不與他辯論的方法就是不和他談論這個話題,她想著陸凡交代的任務,問:"你們售前這次厲害啊,來了五個專家。"
"專家不敢當,"劉明達笑道:"我們雷總這次可要大出風頭了,現在他是賽思幾個大項目的總管,明天上午全是他一個人主講。"
"你們雷總對你怎麼樣?"
"他對我可好了,"劉明達壓低聲音,得意洋洋地說,"他已經找我談過話了。"
"談話?"喬莉有點奇怪,"談什麼?"
"你不用擔心,"劉明達說,"他覺得我年輕有為,讓我好好幹,說等這個大項目完成以後,就好好地提拔我。"
喬莉微微一笑,心想我為什麼要擔心你呢?她習慣了劉明達說話的方式,也不著惱。而對劉明達而言,喬莉的沉默就表示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馬上臨近春節,這可是一個好機會,他清了清嗓子:"安妮啊,春季回家嗎?"
"回啊,你呢?"
"我當然在北京過年了,"劉明達說,"你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呢,看放假,還要看票好不好買。"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在北京成個家,將來再把你父母接過來,這樣不就不用跑來跑去了嗎?"
"喬莉樂了:"成家太遠了吧。"
"啊?"劉明達吃了一驚,"你今天多大了?"
"喂,"喬莉說,"問女士的年齡是不禮貌的。"
"要是我沒有記錯,你已經27了吧?"
"對啊,怎麼了?"
"27,馬上就要30了,30一過,女人就會失去優勢了。說老實話,你爸媽是不是天天催你,特著急吧。"
喬莉慢慢把咖啡放下,抬起眼睛,看著劉明達,劉明達覺得她的眼睛一片冰冷,而且有一股子森然的威嚴,劉明達嚇了一跳:"不要生氣嘛,我說這話也是為你好。"
喬莉又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杯子裡喝了一半的咖啡:"我們家覺得女孩子晚婚一點比較好,到30歲再說吧。"
"什麼?!"劉明達說"30歲以後就找不到理想的對象了!好男人都結了婚,剩下的不是老男人就是太年輕幼稚的,你父母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喬莉沒法兒和他理論,打了個哈哈說:"公司裡30歲沒結婚的多了,你照什麼急?"
"怎麼不急,"劉明達說,"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想找年輕漂亮的,你現在是黃金時間,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喬莉心理這個氣啊,心想劉明達再怎麼說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說出來的話怎麼和社會上的小市民沒有兩樣?她覺得要把話題引導薇薇安那兒去,便笑道:"你說得太對了,我們公司樓下的那個臺灣男人,你知道嗎?就是薇薇安喜歡的那個。"
劉明達一愣;"我知道啊,她怎麼了?"
"他來石家莊了。"
"啊?"劉明達說,"這麼巧啊,那薇薇安不是很高興?"
"不是巧,"喬莉說,"是薇薇安想辦法帶他來的。哦,這也沒有辦法,女孩子到了她這個年齡想結婚,為了結婚不惜代價也是正常的,再說反正開會花的是公司的錢,也沒有關係。"
"薇薇安帶他來?"劉明達這才明白過來,忙問,"那他們怎麼住?"
"為了那個臺灣男人,市場部一個人住一個房間,薇薇安為了他,也算痴情了吧,誰知道那個男人不領情,一大早跑了,薇薇安和翠西兵分兩路地去找他,要不是戴樂幫著搞會務,我們明天的會呀,就要開砸了。"
"哇!"劉明達睜大了眼睛,"這也太過分了!你看,女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是吃虧,你要趁年輕趕緊為自己打算。"
喬莉心想這人真是沒完了,非要逼自己承認女人年齡大了就是混蛋,那麼看重年齡不看重人品與素質的男人是不是更混蛋呢?她還真是不明白,想著父親老喬和母親的歷史原因,一直到了30歲都是單身,後來別人把母親介紹給父親,介紹的時候說,是個33歲的女人,父親覺得這樣很好,大家同歲同齡,容易產生默契,不會有代溝,於是回了另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和母親談戀愛結婚,要是按照劉明達的說法,那母親那會兒就完蛋了。喬莉從心裡鄙薄此等想法,覺得不能讓劉明達順著這根脛再纏下去,於是裝作無所謂的模樣說:"哎,要是會開砸了我也無所謂,反正晶通表面上安在我頭上,還不是弗蘭克的?不過雷總作為項目總管,第一次登臺亮相,就被人架場子,也真夠難看的,你有沒有聽說什麼啊,他是不是得罪了薇薇安?"
劉明達一愣,大腦開始轉回到公司的事情上面來了。對啊,要是市場部活動中老闆出了差錯,豈不是很丟人的事情?他看著喬莉:"你說薇薇安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別的意思?"喬莉微微一笑:"我看薇薇安根本沒把雷總當回事,本來嘛,他們是一個級別的,大家一起開會,憑什麼受雷總的管,所以整個市場部根本沒有人管這件事情,早上我去多功能廳的時候,亂得是一塌糊塗,誰知道會能開成什麼樣子。"
"倒也真是的。"劉明達說,"以前也沒有哪家公司會特別重視售前,只有何總英明,瞭解售前的重要性,再加上我們雷總的確年輕有為,唉,"劉明達嘆口氣,"職場裡面就是這樣,人紅遭人恨啊。"
"是啊,"喬莉說,"你也要當心喲,整個售前你的技術最好,也最年輕,當心有人恨你,把你拖下水。"
"我沒事,"劉明達說,"大不了走人,我有技術怕誰啊,"他看著喬莉心情大好,便鼓起勇氣說,"春節前你要是沒事,去我家吃頓飯吧。"
喬莉一愣:"去你家吃飯,為什麼?"
"我媽過生日,想大家一起聚一聚。"
"哦,是這樣啊,"喬莉心想若是此時開口拒絕,以劉明達的思維方式,一定記恨在心,覺得自己沒有給他面子,不知道若出什麼麻煩來;可如果答應了他,只怕將來更是說不清楚。一切在晶通未打下之前,都不好輕舉妄動,她笑了笑說:"是什麼時候?"
"是大年二十八,"劉明達聞言大喜,"你答應去了?"
"二十八還沒有放假呢,"喬莉說,"到時候只要手上沒事就去。"
"不能到時候,要說定。"
"好,那就定下來。"
劉明達徹底放鬆了,他拿眼睛盯著喬莉,心中那個樂啊,還是自己老媽說得對,公司的女孩再漂亮能幹也沒有什麼,他是北京人,由北京戶口,家也在北京,哪個外地來的女孩不想找個像他這樣的?論理說,喬莉的年齡都嫌大了一點,要是早兩年就剛剛好,不過她是南方女孩,長得比較年輕,加上模樣較好,工作待遇也不錯,還是很好的結婚對象啊。
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劉明達開始交代喬莉父母親喜好和性格,喬莉無心再聽,但是又不能不坐著。到了傍晚,天已經黑了,喬莉夢然想起陸凡說的晚上要陪歐總和張亞平吃飯的事,連忙對劉明達說還有工作沒有做完,劉明達問她晚上在哪兒吃飯,喬莉說要和陸凡開會,劉明達有點不高興,心想一口也吃不下一隻熱饅頭,等把兩個人的關係確定了,就讓她再從銷售部往其他部門轉,銷售這活兒一點都不好,特別不適合女孩子。
兩人出來咖啡屋,喬莉打了輛車,然後給陸凡打了個電話,陸凡正準備找她,問她在哪兒,她說在賓館附近,陸凡說,"你趕緊打車去楚天酒樓,歐總已經到了。"
喬莉連忙給司機說了地址,由於下雪,車不太好走,半個小時後她才到了酒樓,這酒樓裝修的十分有南方風格,可是楚天的名字,又不由讓人聯想到湘菜,喬莉走進包間,歐陽貴、張亞平已經坐在了裡面,喬莉趕緊說:"歐總,張總,不好意思啊,下雪,一直沒有打到車。"
"安妮啊,"張亞平熱情地說,"快來快拉,坐到你們歐總旁邊。"
"哎,"歐陽貴說,"坐在張總旁邊。"
喬莉看了看張亞平,又看了歐陽貴,心想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這麼親熱了?她靈機一動,坐在張亞平的旁邊,張亞平說,"你這孩子不懂事,應該坐在你們歐總旁邊才是。"
"這次是我們賽思中國舉辦市場活動,雖然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可是會議期間我們就是主人,您是貴客,"喬莉對張亞平說,"我要是為了巴結老闆怠慢了貴客,我們歐總就要生氣了。"
"哈哈!"張亞平樂說,"你這孩子,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他對歐陽貴說:"強將手下無弱兵,賽思的姑娘厲害。"
歐陽貴微微一笑,喬莉的說法正合他意。這次他來石家莊,目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王貴林,另一個就是張亞平,像張亞平這樣的大代理商,熟悉當地的企業與政府關係,手上又有雄厚的資金,無論如何都是拉攏的對象,前面都是讓陸凡和喬莉去和他打交道,目的是讓張亞平一步一步熟悉賽思,樹立賽思良好的企業形象,現在晶通改制漸有眉目,就必須要他親自出馬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門一開,陸凡和李忠走了進來,陸凡在歐陽貴身邊坐下,李忠坐在們旁邊的位置上,張亞平笑道:"李忠,陸總他們來開會,你有沒有好好幫忙?"
"幫的幫的,"李忠忙不迭地說,"老闆,您就放心吧。"
張亞平對包廂裡的小姐一揮手:"倒酒走菜。"小姐立即笑著上前給張亞平等人滿上白酒,喬莉酒量很淺,只倒了一杯紅的,張亞平也不敢強勸,歐陽貴與陸凡一向不喜歡讓下級代酒,因此也不為難喬莉,這兩個人其實都酒量驚人,唯一的區別是,歐陽貴名聲在外,而陸凡卻深藏不露,李忠不知就裡,居然一定要給喬莉倒白酒,喬莉不好說他,只得由他倒上一杯。一時酒席開宴,張亞平與歐陽貴、陸凡推杯換盞,喝得是熱鬧三五,喬莉也端著紅酒敬酒,李忠卻說:"喬小姐,你怎麼能斷著紅的敬白的呢?"
喬莉看了一眼李忠,李忠毫不示弱地看著她:"倒了白酒就要喝嘛,這兒都是你領導,你不能這樣。"
喬莉有些明白了,這李忠是把自己當成和他一樣的人,要被人呼來喝去使喚用的,而且這使喚裡面因為自己是女人,偏偏還多了一層三陪的味道。喬莉臉一沉,朝著張亞平說:"張總,你好偏心啊,給我們陸總派幫手,怎麼不給我派一個?"
張亞平朝李忠使了個眼色,心想這個笨蛋剛跟了自己兩個月,就開始頭暈了,外企能做銷售的女孩子個個伶牙俐齒,豈是你一個跟班能欺負的。他呵呵一笑說:"李忠是派給你們這次會議用的,既是陸總的幫手,也是你的幫手。"
"是這樣啊,"喬莉朝著李忠微微一笑,"李忠,你現在就幫我一個忙,你幫我敬你們張總一杯,謝謝他這麼關照我們。"
李忠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他苦著臉看了一眼張亞平,見張亞平向他示意,要他喝酒,這才知道自己用錯了功、表錯了情,連忙端著酒對張亞平說:"張總,我敬你。"張亞平也只好端著酒杯意思了一下,李忠幹完了一杯,喬莉又說:"你再滿上兩杯,替我敬一敬我的兩位領導,謝謝他們對我工作中的照顧。"
李忠愣了,張亞平說:"李忠,還不快一點。"李忠只好滿上酒,敬了歐陽貴與陸凡各一杯,歐陽貴與陸凡知道一個小跟班喝得再多,張亞平也不會在意,根本無所謂,加上剛才明顯是這小子不識時務,當下也只是端著酒杯碰了碰嘴唇,李忠三杯白酒下肚,一張小臉紅得如關公,卻再也不敢多話了,坐在旁邊猛吃菜喝水,希望早點把酒勁度過去。
"張總,"歐陽貴端起酒杯,"以後我們大家就是兄弟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幹了。"
張亞平滿幹了一杯,他和歐陽貴打的交道並不多,卻早就聽說賽思中國裡面這位響噹噹的分管銷售的副總裁,通過幾個月和賽思打交道,他早就感覺出來,晶通這筆單子,是安在了喬莉的頭上,陸凡做一些實際的事情,何乘風打打政府關係,什麼時候要到桌子下面交易,什麼時候就輪到這位歐陽貴出場了。張亞平知道,和歐陽貴搞好關係,對生意來說是非常有益而且非常微妙的事,見歐陽貴說話喝酒都和外企的風格迥然不同,頗有些江湖氣,索性也擺出男人的豪情,兩個人幹來幹去,張亞平架不住了,對李忠說:"李忠,你趕緊敬酒啊。"
李忠連忙開敬,歐陽貴知道張亞平和李忠加起來也喝不過自己一個人,擺擺手說:"張總,今天我們喝酒是情意,沒有必要喝太多,對身體不好,而且今天我們要盡興,你請我吃飯,我請你洗澡,我們大家赤誠相見。"
"好一個赤誠相見,"張亞平笑道:"我們幾個男人沒有問題,那安妮怎麼辦呢?"
"張總,"喬莉看了一眼歐陽貴,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便猜測歐陽貴並不想人多,她順手給張亞平揀了一塊肉:"來來來,您嚐嚐這牛肉。"
張亞平呵呵樂了。陸凡說,"張總,一會兒你和歐總去吧,我們還要趕回去準備明天的會議。"
"好,"張亞平說,"那讓李忠送你們回去,有活兒派他幹。"
"不用他跟我們回去了,"陸凡說,"讓他陪著你們去洗澡吧。"
"呵呵。"張亞平說,"好,讓他跟著我們去,幫我們看衣服,我和歐總要赤誠相見。"
幾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由李忠陪著張亞平和歐陽貴去洗浴中心,李忠其實酒量很淺,走起路來已經不太穩了,但是他還是很勤快,一會兒幫張亞平提東西,一會兒幫喬莉開門,喬莉不禁動了惻隱之心,輕聲說了句謝謝。
她和陸凡兩個人送走了歐陽貴和張亞平,雙雙站在酒店門口,此時雪下得正密,銀白色雪花在夜幕中閃著點點得晶光。二人等了半響,也沒有出租車,喬莉說:"走走吧,沒準大街上會有。"
陸凡有些猶豫,他不喜歡在雪天走路,又等了一會兒,來了一輛車,二人坐進去,陸凡問:"你下午去哪兒了?"
"我和劉明達見了面,"喬莉說,"我已經把薇薇安的消息透露給他了,估計他會告訴雷總的。"
陸凡點點頭,喬莉又說:"老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
"劉明達下午約我年前去他家裡吃飯,我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他現在和雷小峰的關係很好,加上又在輔助強國軍負責晶通的技術,所以不想和他把關係搞僵,我就假裝答應了他,希望你到時候派我一個任務,把這事兒抹過去。"
"他約你去見父母?"陸凡有些驚訝,"你們?"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喬莉說,"他自己有一點一廂情願,我想等晶通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後,再好好找他談一次。"
"好。"陸凡答應了一聲,"什麼時候你通知我。"他側過頭看著窗外密集的雪花,不由得想起了和喬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像個初入職場上班快遲到的大學生,一副著急的模樣,還有他明知上當受騙,也要買一份報紙,再想想今天,她逼著李忠喝酒,向劉明達傳遞情報,然後為了工作穩住劉明達,不讓感情亂了工作節奏,陸凡瞄了喬莉一眼,是自己的第一感覺錯了,還是銷售工作的確鍛鍊人呢?
陸凡有些心灰意冷,感到什麼都提不起勁來。
與此同時,付國濤與薄小寧正在連夜驅車趕往石家莊,明天賽思中國為晶通興辦的市場活動就要開始了,所有相關的人都會到場,從政府機關到晶通本身到大小代理。付國濤在今天下午已經打好了電話,明天中午約了張亞平和省裡的幾個領導一起吃午餐,於志德與方衛軍也去作陪,這就叫賽思出錢幫他們請人,人請齊了就由不得要給他們分一點好處了。
"付總,"薄小寧一邊慢慢地開車,一邊說,"BTT那邊不會有問題吧?"
"放心吧,"付國濤說,"那是我多年的關係了,哪那麼容易。"
"我聽說那個琳達可有一手,賽思幾屆老闆都被她搞得服服帖帖的。"
"不就是長得漂亮點兒嘛,"付國濤說,"我要是女人,在就發達了,也用不著混成她那個樣子。"
"我看看,"薄小寧樂道:"您要是女人,估計也就是一個氣質美女。"
"這年頭氣質不氣質沒關係,"付國濤說,"女人嘛,關鍵要懂情趣。"
"你說那個安妮長得漂亮嗎?"
"聽說長得還成,不然怎麼把陸凡拉下水。"
"還是女人好混啊,"薄小寧說,"隨便獻個身就成了。媽的,哪像我們,就算要獻身也得有人要啊。"
"那是你命不好,"付國濤笑道:"我要是個女人,你就慘了,小夥子一表人才,清清秀秀,你還跑得了?"
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驅除疲勞與睏倦。突然,薄小寧覺得前方似乎有一道暗暗的紅光,趕緊輕輕踩下剎車,車在光得像鏡面一樣的公路上滑行好久,才漸漸停住,薄小寧與付國濤半響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這時都看清了,前方堵著一溜汽車,要不是剎車及時,這會兒早就撞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