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自己説,《婦女閒聊錄》是我所有作品中最樸素、最具現實感、最口語、與人世的痛癢最有關聯,並且也最有趣味的一部作品,它有着另一種文學倫理和另一種小説觀。這樣想着,心裏是妥貼的,只是覺得好。如果它沒有達到我所認為的那樣,我仍覺得是好的。
它使我温暖。
多年來我把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內心黑暗陰冷,充滿焦慮和不安,對他人強烈不信任。我和世界之間的通道就這樣被我關閉了。許多年來,我只熱愛紙上的生活,對許多東西視而不見。對我而言,寫作就是一切,世界是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忽然有一天我會聽見別人的聲音,人世的一切會從這個聲音中洶湧而來,帶着世俗生活的全部聲色與熱鬧,它把我席捲而去,把我帶到一個遼闊光明的世界,使我重新感到山河日月,千湖浩蕩。
所有的耳語和呼喚就是這樣來到的。
我聽到的和寫下的,都是真人的聲音,是口語,它們粗糙、拖沓、重複、單調,同時也生動樸素,眉飛色舞,是人的聲音和神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沒有受到文人更多的傷害。我是喜歡的,我願意多向民間語言學習。更願意多向生活學習。
大地如此遼闊,人的心靈也如此。我首先要做的是,把自己從紙上解救出來,還給自己以活潑的生命。
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