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梅森躺在床上翻閱心理學著作,電話鈴響了。
傳來驚恐萬狀的巴沙德夫人的聲音,他忙問:“出了什麼事,夫人?”
“我丈夫打傷兒媳婦逃走了,兒子狄克勃然大怒,揚言等老頭子回來就殺死他。”
“把警察叫去如何?”
“那麼一來,我兒子就會被捕。請求您,快來吧。”
“好吧,我去。”梅森一撂下電話,立即從車庫開出車,在深夜的大街上飛馳起來。抵達巴沙德家時,巴沙德夫人已戰戰兢兢等在金融商的大門前。門開了,一個瘦長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哎,媽媽,這次我非把老頭子……”
年輕人看見從車上下來的梅森,猛然閉嘴。巴沙德夫人介紹:“這是兒子狄克。”梅森爽快地要和狄克握手,狄克苯拙地從兜裡伸出右手。梅森抓住對方的手,用力往身邊拽,迅速搜摸他的衣兜,掏出了裝在裡面的一支38毫米口徑的手槍。
“和你沒關係。”狄克非常生氣。
梅森把槍口貼近鼻子聞了聞;“有最近開過槍的味道呀。”狄克盯著梅森,啞口不言了。
“您兒媳婦在哪兒?”梅森問。
巴沙德夫人把梅森領迸接待室,看見一個躺在沙發上,身穿茶色套服的女子。她好象昏迷過去了,頭上蓋著一塊溼毛巾。“這是狄克的妻子,不過她和狄克結婚的事還瞞著我丈夫,”巴沙德夫人輕聲說。
梅森只見她額頭邊有紅色傷痕,看來打得不輕。“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不知道。總之、我丈夫打了她、坐上停在外面的汽車逃走了。”
“那麼,夫人想要我做些什麼?”
“我丈夫施行暴力,我想以此和他離婚。這可以成為離婚理由吧?”
梅森對巴沙德夫人的離奇要求感到驚訝,考慮了一會兒,向狄克發問了。
“你是母親的同黨,和父親關係很壞吧?”
“無所謂壞,他是繼父。”
“那麼夫人帶著狄克改嫁巴沙德是什麼時候?”
“15年前。這15年來,媽媽受盡了死去活來的折磨。”兒子狄克嘟噥道,看來他非常痛恨繼父。
梅森抓起旁邊的電話,打給警察本部:“喂,警察本部,我是富蘭克林大街9682號的狄克,這兒出了一件大事,一個老頭兒喝醉了,打傷了一個女人……他有些不正常,不知會幹出什麼事,請派警官來行嗎?”
梅森放下電話,躺在沙發上的女子動彈了一下;巴沙德夫人溫柔地撫摩著女人的頭髮。
女人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這時,巴沙德夫人走到梅森的身邊,低聲說:“請您把剛才的手槍還給我。”
“您要做什麼,夫人?”
“必須在警察來之前藏起來。”
梅森從兜裡拿出槍還給她,她把它裝進西服用手捂住;此時,狄克同自己的妻子小聲交談後,然後站起身。
“海澤爾說,打她的不是老頭子。”
“這不可能呀。”巴沙德夫人說。
“可是海澤爾說不是,她說,她敲辦公室門,老頭子把門打開時那屋裡還有一個男人,但背衝著門。不知是誰。老頭子說,現在正忙著。於是海澤爾在外面等了十分鐘。突然門開了,那個男人走出來,關上電燈,打算向外走。他驀然發覺海澤爾在那兒,便朝她轉過身來。據說從辦公室門的玻璃上透出了燈光,一隻眼睛空洞洞的。海澤爾嚇了一跳,發出一聲慘叫。那男人走過來打了她。海澤爾拼命撕下對方的假面具,瞧見他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兇相畢露的獨眼男人。他使勁毆打海澤爾後逃掉了。”
“獨眼男人?狄克,是一種錯覺吧?”
“不,確實是獨眼男人。是吧,海澤爾?”
“那個假而具在哪兒?”梅森趴下來在地板上搜尋,發現用複寫紙做的假面具掉在沙發下,假面具眼睛的部位挖了兩個洞。
“就是這個……我看見對方的臉,一張可怕的臉呀……。”
海澤爾說著,從沙發上站起來,梅森問:“打你的男人是一隻眼睛吧?”
“嗯,一隻眼睛沒眼珠,黑洞洞的。”
“不對,絕對不對。”突然,巴沙德夫人大聲呻吟地表示反對。
梅森不加理睬,繼續向海澤爾提問:“那男人打完你,是從這扇接待室的門逃出去的嗎?”
“哎呀,記不清了。”
“你聽到他開車逃走的聲音了嗎?”
“我確實一點也不知道,失去了知覺。”
梅森打開辦公室的門瞧了瞧,唯有電燈孤零零地閃著光,別無任何異常。他又打開巴沙德的豪華的經理室,裡面黑暗無光。“電燈開關在哪兒?”梅森問。巴沙德夫人按下門旁的開關,電燈亮了,就在室內變得明亮之際,巴沙德夫人發出恐怖的叫喊。
梅森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呆立不動了。
巴沙德仰面倒在床上死了,不知什麼原因,毛毯裹住了他的腦袋,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臺打字機,裡面夾著一張紙。
“哎呀,好象是遺書,寫的什麼?念念看。”狄克激動地說。
梅森低聲念道:“我決定結束自己的人生。我是失敗者。我賺取了財富,但失去了家人的尊敬和愛情。不為人愛的人是空虛、寂寞的,我已喪失了生活的勁頭。我決心終止自己的人生。假如我朝自己開槍的話……”遺書至此突然中止了。
梅森唸完遺書,發覺死者右手緊緊地攥著。他在屍體旁彎下腰,掰開死者的手指,一隻充血的假眼一眨不眨、陰森可怖地瞪著他。巴沙德夫人似乎吃驚地喘息了一聲。梅森朗她回過頭來,“夫人,您對這隻假眼有所猜測嗎?”
“不,並不特別……”
“那麼,我決定從這事中撤身,因為你們無須我的幫助。”
梅森正要離開,巴沙德夫人驚惶地拽住了他,“等一等,梅森先生。”
“那您告訴我真話嗎?”
“是的。可是請到後邊別的地方……”
“警察很快就要來了。”梅森把大家推出門外,關掉了經理室的燈。“哎呀,我不留神把手絹掉在裡面了,能不能不去管它?”巴沙德夫人突然喊道。梅森說,“那不行,快點撿回來吧。”巴沙德夫人返回經理室,在裡面翻騰了一會兒拿著手絹出來了。
乘警方還沒來,梅森撥電話給秘書泰娜:“請你馬上到我的事務所去,現在有位叫海澤爾的年輕女人要去那兒,請聽她講述並速記下來,不要讓她見任何人。”
梅森掛斷電話,讓已經清醒的海澤爾到他的事務所去;他又問巴沙德夫人:“還有別人知道這件事嗎?”
“我丈夫的秘書庫爾默知道。他今天晚上從電影院回來,看見有人從大門跑出,他覺得奇怪,就進來了。”
“您對他怎麼解釋的?”
“我說,沒有任何值得擔憂的事,命令他回自己的房問去。
“爾後他幹了什麼?乘警察還沒到,我見見他。”梅森說。
見這麼說,狄克主動帶梅森去住宅二樓秘書的房間,狄克想立即上樓,梅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他停下腳步。
“你剛才拿的手槍是什麼時候開的槍?”
“昨天和海澤爾兜風時在林子打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頭子總是虐待媽媽,所以我想在關鍵時刻用來嚇唬他。”狄克回答完立即下樓去了。
梅森穿過走廊,也不叩門便猛然將房門推開。一個戴眼睛的青年正躺在床上看報紙,他嚇了一跳。“你是庫爾默吧?”梅森問。“律師就可以進別人房間不敲門嗎?”庫爾默勃然大怒。
梅森剛要說什麼、驀然發覺桌上有張便箋。那是他寫給巴莎的電話號碼,他便悄然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問他,“你今晚出去看電影了嗎?據說你回來時瞧見一個男人從事務所大門逃出來?”
“嗯,瞧見了。”庫爾默露出輕蔑的一笑。
“那麼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嘍?”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你有什麼權利闖進我的房間百般盤問?”
這時,傳來警笛聲。梅森敏捷地衝到走廊上,跑下樓梯,回到毗鄰的辦公室。
幾乎與此同時,兩名警察吵吵嚷嚷地闖了進來。
警察進入裡面的經理室。他們用手電筒在屋裡照了照,然後打開門旁的開關。屋中霍然明亮了。警察看到倒在地板上的屍體,一下子緊張起來。
“有誰聽到槍聲?”
沒有人回答。
“一定是用毛毯裹住手槍使槍聲消失的,瞧,那裡有用來自殺的手槍哩。”
警察指指掉在死者右手邊的一支手槍。
梅森見狀大吃一驚,那正是剛才從狄克身上繳下,又還給巴沙德夫人的那支槍。
警察掀開蓋在死者頭上的毛毯,發出激動的叫喊,“嘿,瞧啊,毯子下面還有一支,有用兩支手槍自殺的人嗎!這是他殺!”
梅森悄悄審視已沙德夫人側著的臉龐,只見她緊咬雙唇,恐怖地顫抖。
梅森還來不及說什麼,兇殺科的人員來了,開始檢查現場。
梅森與其它人退回接待室,決定等待調查結束。
等之間,他問:“夫人,您為什麼要把手槍放在那種地方?”
“沒有手槍就不象自殺了。我做夢也沒想到毛毯下面還有一支手槍。這下麻煩了吧?”
“您丈夫不是自殺呀。檢查一下子彈,就能知道是用哪支槍打死的。而且,那支槍上有你、你兒子和我的指紋。”
巴沙德夫人的面色變得蒼白了。
“夫人,您事先知道他已死在經理室?”梅森直視她的眼睛。
“不。不是。”
“那麼是您兒子殺的?”
“不是。”
“好吧.我相信您。不過因為您同您丈夫的關係不好,警察會懷疑您有殺人動機。如開始調查,請您歇斯底里大發作。這麼一來,警察拿您無可奈何,我們贏得了時間。”
梅森給她傳授爭取時間的作戰方法。這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兇殺科的霍爾科姆警官招呼梅森過去。“嘿,你到這兒來有什麼事?都幹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幹。我來後看到一位年輕的女士受了傷,昏迷過去了,據說被什麼人打了。”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兒?”
“她情緒不好,被送到能安靜待到明早的地方去了。”
“什麼!你把殺人事件的重要證人藏起來了!”
梅森故意雙目圓瞪,作出大驚失色的樣子。霍爾科姆警官厭煩地皺起眉頭。“梅森,開玩笑得有個限度!你見到屍體了吧?”梅森說,“他不是自殺嗎?打字機上有遺書啊。”警官啐了一口:“用打字機打的遺書,誰都能打。自殺的人會用三支手槍嗎?”
“什麼?三支?”……梅森吃了一驚。
“一支掉在地板上,一支藏在毛毯下,還有一支在巴沙德的衣兜裡。如果有意自殺,幹嘛不用自己的手槍,偏偏準備三支呢?”
霍爾科姆警官象是把梅森捉弄了一番,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接著他沉下臉,“喂,梅森,你把頭部捱打的姑娘藏到哪兒去了?”
“在我的事務所裡。”梅森這時意識到必須交出這個證人。
霍爾科姆警官招來部下,命令道,“給警察總部打電話,讓他們把藏在梅森事務所的女人帶走。即使是破門而入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