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向前方遠望,但見一道巨河,橫貫於峰下,自西南向東北滾滾奔流,正是華夏氏族的母河——黃河,更奇特的是,此峰所處的湖水,竟位於秦始皇鑿通的大運河的上游,湖水南面與大運河相匯,湖水黃白交匯,陰寒的湖水,被溼熱的黃河水衝擊,湖面之上,繚繞著白陰黃陽兩股氣流,奇異萬分。
龐德公向前後左右一望,便向諸葛亮含笑道:“亮兒,你可辨悉此峰地脈的特點嗎?”
諸葛亮向四周目的的的審視,依他研學的天下地理知識,此地的山種地勢而判,很快便辨析清楚,他再一思忖,便欣喜的回答龐德公道:“師父,據亮兒所察,此湖名為東平湖,此山應為東平山,山之西面是黃河,山的左面有梁山,山的右面是安山,山的後面是羊山。若以此地作龍脈結穴,則前面黃河作明堂,右有安山為白皮,左有梁山作青龍,後有羊山為屏障,因此,潛龍穴的要素,於此峰上已完全具備了。
龐德公欣喜道:“好極了,亮兒,你於地脈學上悟性之高,著實令人驚訝也,既然已判斷此地必有真龍結穴,為甚不試試堪點一番?”諸葛亮道:“是,師父。”他答應一聲,即四處審察,此時龐德公又忽然取出一個圓盤狀的東西,上面有九宮四象的方位,更有三根指針,重疊於方位上面。龐德公把圓盤交給諸葛亮,道:“此乃堪與尋龍之利器也,名為羅盤,內有九宮四象方位,天、地、時三針,當三針重合,箭頭所指,即龍脈結穴之所在也。”說時,又向諸葛亮講授一番羅盤的使用方法。
諸葛亮用心聆聽,當龐德公講授一遍後,他心中已清晰明白,毫不猶豫道:“師父,那亮兒便試用一下吧!”
諸葛亮說罷,便手執羅盤,在前面探索而行。龐德公不徐不疾的跟在後面,任由諸葛亮自行發揮。
諸葛亮手捧羅盤,如添利器,逞直的向那林木深處走去。忽然,只聽他低叫一聲道:“師父,快來看,盤上天、地、時三針,已重疊一處了。”在後面的龐德公正欲走上前去,察看究竟,忽聽諸葛亮又低喚道:“師父快來看看,龍脈結穴之地,已有一座土墓聳立呢!”
龐德公一聽,心中不由空突一跳,連忙縱身前掠,一躍到諸葛亮的身側,抬眼望去,只見在兩棵伏滿飛蟬的楊樹夾峙中,露出一座土墓,只見草草而築,墓前豎了一塊石碑。
諸葛亮向石碑仔細辨認,道:“師父,碑上寫有‘東平貂公勃’的名號呢,這墓中之人,想必是當地東平人貂勃了。…龐德公心想:“這墓中人貂勃的子孫,想必手頭十分桔據,無力築建墳墓。”他向四周望去,但見這座土墓兩旁,恰好是正對梁山、安山兩山夾峙,仿如插於墓側兩面作拱護,後面羊山作屏障。更奇特的是,土墓的西面,黃河形如巨龍,橫臥騰躍,煙雲掩冉,恍似真龍吞雲吐霧。
龐德公暗想道:“這豈非明堂廣闊,真龍吐霧,左有青龍聳衛,右有白虎拱護,後有山峰如屏作障的真龍結穴大氣象麼?是誰如此獨具慧眼,竟堪點出如此一座真龍大奇穴?他再一審辨,卻又不由跌足嘆道:“可惜,可惜,十分可惜。”
諸葛亮不由奇道:“此穴既然是真龍結脈,又可惜什麼?
師父。”
龐德公微嘆口氣道:“此穴不錯恰位於真龍結脈之地,若施為得法,當可廕生一位奇陰奇豔的女子,可惜下葬的方位卻與龍脈走向截然相反,方位一反,龍脈之氣便擦身而過,勉強獲益,亦僅些微而已,當真奇哉怪也。”
諸葛亮忙道:“師父,既有此可惜弊端,又有什麼值得奇怪呢?”
龐德公道:“亮兒,你試想想,點此龍脈之士,既有如斯奇高法力,為什麼竟連下葬方位的常識也弄錯呢?”
諸葛亮一聽,亦猛地醒悟道:“是啊,尋龍堪與,精要在於點穴,既然可以點出龍脈結穴之地,又為什麼連最簡單的下葬走勢方位也不懂?咦!這其中或許潛伏一些什麼奧秘埃”龐德公的心事猛地彼諸葛亮點中了,他不由微笑道:“亮兒,你可推斷是什麼奧秘麼?”
諸葛亮沉吟道:“此墓既然是真龍結脈之地,那替墓中主人點穴之士,必定與墓中人有極深淵源。因此只須尋著墓中貂姓族人子孫,便不但可窺探此中的奧秘,而且可趁機審辨貂姓中人,是否已出一位奇豔的女子呢?”
龐德公不由欣然點頭道:“亮兒,你的推斷,已甚合尋龍堪與的法度,但仍需繼續努力鑽研,堅持不懈,則日後足可憑此而為天下蒼生造福。”
諸葛亮肅然道:“是,師父,亮兒謹遵教誨。”他一頓,又續道:“既然此墓後人,有可能出一位足以剋制董、呂二賊的女子,以減輕天下百姓的苦難,亮兒以為,我們不必猶豫,這便下山先行查探清楚吧。”
龐德公見諸葛亮的心性,已日趨憂國憂民,為此已能不計任何艱辛,心中不由十分欣慰。他心中忽然萌生念頭,暗道:“待剪除董、呂二賊之事了結,匡扶漢室,拯世救民的重任,便該讓亮兒自己承擔,也只有如此,才能令他增廣閱歷,將我之五大絕學發揚光大。”這念頭此時只是一閃而過,龐德公並未向諸葛亮流露,他微笑點頭道:“不錯,是到下山查探清楚之時也。”
龐德公、諸葛亮師徒二人,當即不顧沿途奔波疲睏,掠下湖心的東平峰。
東平峰原來佔地甚廣,實際上是一座島中之山,山下有一座村落,屋字點點,雜佈於數十里的島上。
龐德公和諸葛亮走人村落,此時恰好是傍晚時分,村落中家家戶戶炊煙四起,大概村人均忙著做晚飯了。諸葛亮見了,便向龐德公含笑道:“師父,此時正好是尋人的最佳時機。”
龐德公道:“為什麼?”
諸葛亮道:“民以食為天,午飯尚可以隨便吃吃,但晚飯卻是最要緊的,目下正是做晚飯的時候,試間但凡村中之人,誰家不集齊人丁,好好吃一頓啊,因此只要是村中之人,於此時便絕不會遺漏不見。”
龐德公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試去找尋吧。”
兩人來到村的東面,從東面村角後戶人家打探起,向西面一連問了十幾戶,均回說並非貂姓之人,倒有多半人家是姓邵,而並非姓貂。當間到西面的一戶人家,有一位老婆出來應門,老婆婆對龐德公道:“這位老丈,你的年紀想必與老身不相上下了,又是外地人,請問為什麼來到這島中村落,又四處打探貂姓之人呢?”
龐德公正欲據實回答,道明來意,諸葛亮卻含笑接口道:“老婆婆,我們是外地遊客,偶爾抵臨此地,被島上的玫瑰花吸引,便入島來,欲打探一位精幹栽種玫瑰花的貂姓花農、向其取經種花之道罷了,其實絕無惡意。”
老婆婆一聽,佈滿皺紋的臉上不由便舒展開了,向諸葛亮道:“這位小哥兒甚會說話,又怎知貂姓人家是種植玫瑰的能手呢?”
諸葛亮微微一笑,又目注老婆婆背後屋院中盛開的玫瑰一眼,忽然含笑道:“小子當然知道,我還知道老婆婆便即貂姓花農家中之人呢。”
老婆婆一聽,不由更添驚奇,忙道:“小哥兒好厲害的目力啊!你怎的便知老身乃貂姓之家人?”
諸葛亮微笑道:“老婆婆,這很簡單,原因不外有兩個。
其一是我們曾在村中一連打探了十多戶人家,他們皆回答說自己並非姓貂人家,便轉身進去,並無二話。但老婆婆卻甚感驚奇,問長問短,此乃關乎自家利害關係的自然反應也,而由此亦可推知老婆婆與貂姓人家極深;其二是小子曾目睹村中其他屋院中種植的玫瑰,均不及老婆婆您屋院中的豔麗,由此亦可斷定,老婆婆家中之人,必定是種植玫瑰花的能手!”
老婆婆一聽,驚奇得咧開了嘴巴,正欲說句什麼,此時屋內忽地走出一位素裝少女,年約十四五歲,一身粉紅衣裙,俏眼中波盪漾,猶如一朵含露的晨風玫瑰。這少女目注門外的龐德公和諸葛亮一眼,眼波流轉,輕盈的笑道:“奶奶呀,外面必定是外地來的爺爺和孫兒啦,此時登門求訪必定是腹飢難忍,爹爹出門未回,正好留有白米飯,先給這爺孫二人充飢吧。”
老婆婆原來是少女的祖母,她聽孫女這番話,便向龐德公和諸葛亮笑道:“你看老身這孫女啊,但凡見了人客有甚苦處,便連自己吃的,親爹的填肚口糧也樂於獻出來啦!
好,好,兩位請進去用飯,不然,老身準被孫女兒埋怨死了!”
口口口婆孫二人,把龐德公和諸葛亮殷勤迎進屋內。少女輕盈地斟了兩杯以玫瑰花釀製的香茶,捧給龐德公和諸葛亮,少女似與諸葛亮特別有緣,因此特別在他的香茶中加多了二片玫瑰花瓣。
龐德公目力超卓,他立刻便發現,少女捧給諸葛亮的香茶有異,自己的一杯是清澄,而諸葛亮的那杯卻浮著二片豔麗的玫瑰瓣。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動,暗道:“這女娃兒與亮兒似有姻緣之份,否則為什麼偶然邂逅,兩人便如此投緣呢?但如此一來,假如少女真是貂娃,又假如她真是東平峰上那“飛蟬龍脈”的後人,亦即一代奇陰奇麗的少女,正是自己急欲尋找的人選,那其中一些微妙的關係,便令人十分為難了!龐德公並沒有將自己的默思向諸葛亮洩漏。
接著,少女便果然把留給她爹爹的晚飯捧了出來,請龐德公和諸葛亮先行充飢。
龐德公欣然一笑,也不客氣了,捧起白米飯,便吃了起來。
諸葛亮卻驚奇的問少女道:“這位妹妹,你把令尊的口糧給我等吃了,你父親回來,豈非要捱餓嗎?”諸葛亮深知目下戰亂頻頻,百姓生活於窮困戰火之中,他自己也曾經歷過飢餓無糧的苦楚,知道眼前這一碗飯是別人的口糧,心中實在不忍隨口吃掉。
不料少女卻毫不猶豫的回答道:“這位哥哥,你放心好了,雖然我家米糧並不充裕,但區區一頓飯還招呼得起,你安心吃吧。”
少女說罷,轉身便返回廚房中去了。
那老婆婆見了,不由微嘆口氣,喃喃說道:“這丫頭,當真先人後己!她把爹爹的口糧給人吃了,她自己必定又在明日挨一日飢餓,把她自己的一份口糧騰出來,重做一頓飯給她爹爹吃!哎,這丫頭天生俠義心腸,可惜偏生於亂世,可苦了她了。”
老婆婆雖然是喃喃自語,她的話卻已清晰地傳人龐德公和諸葛亮的耳中,兩人不由一怔,停箸苦笑,競再也吃不下去了。
龐德公對少女印象極好,他微一沉吟,便問老婆婆道:“請教婆婆,你家真的是姓貂麼?”
老婆婆道:“老身孃家姓秋,嫁人貂家已六十多年,老身先夫老年得子,即丫頭貂娣的爹爹,亦即老身的獨子。可惜我兒長到廿五歲那年、先夫便無疾而終,含笑而逝,或許先夫是終有子孫繼香菸而欣慰吧!我兒二十娶妻,不久,即誕下丫頭,先夫祈求貂家有孫繼後,便給那丫頭取名為‘娣’,意即望她的腳頭有福,替貂家帶來弟弟。但天有不測風雲,自孫女貂娣出生後,先是她爺爺含笑而逝,接而媳婦也一病去世。
我兒感傷之下,決不肯再娶。哎,貂娣這丫頭,其心性偏像她的爺爺,但凡她喜歡的,便不顧一切去相助,休道她自己的口糧,即使她的生命,只怕也樂意獻出來啊!老身嘮叨多話,兩位休怪。”
諸葛亮一聽,不由目詢龐德公一眼,見他含笑微一點頭,便不再猶豫,坦率的問道:“那請問婆婆,貂娣姑娘的爺爺,是否名勃呢?”
老婆婆一聽,不由大奇,失聲叫道:“小孩兒,你為甚會知道先夫的姓名?你多大年紀了,竟然知道這九年前的往事?”
諸葛亮察色觀言,已知這一家必是東平峰上,那墓中人貂勃的後人了。他也不答老婆婆的疑問,又含笑道:“那再請問老婆婆,貂勃老前輩是否葬於東平湖中的東平峰?當年貂老伯去世,是誰替你貂家勘點東平峰墓地呢?務請老婆婆以實情相告。”
老婆婆一聽,十分驚奇的瞪了諸葛亮一眼,欲言又止,似甚感為難,但見諸葛亮滿臉正氣,老婆婆終於確信這爺孫二人決非歹惡之輩。這才長嘆一聲,說出貂家一段十分離奇怪異、卻又十分悽美動人的往事……原來老婆婆的丈夫,果然姓貂名勃,世居東平湖中東平峰山腳,以務農為生。到貂勃二十歲那年,他的父母便因貧病交加去世了。父母死後,留下幾畝田地,供貂勃過活。
貂勃自幼便酷愛鮮花異草,把田地耕作種糧之事拋開,改而種植花果異草。他又特別酷愛玫瑰,但凡覓得異種玫瑰,便喜歡得如獲珍寶,也不管有得吃沒得吃,有錢無錢,但凡遇到各種玫瑰,或是他喜歡的品種,便非買下不可。有時他實在拿不出銀兩,便把身上的衣服典當,然後再把玫瑰花買回來。
日積月累,到貂勃三十歲那年,祖輩留下來的幾畝田地,以及他的屋前屋後、屋中院內,便均植滿了各等玫瑰花種。他平日便靠種花維生,把一些次等的花拿去市集賣了,換回一些日常生活衣食,他又以玫瑰花的花瓣,釀製了一種玫瑰花茶,拿至市面出售,買的人倒讚不絕口,紛紛認準他的字號來購買,倒也衣食無缺。他眼見玫瑰花可以營生,他也對玫瑰更為珍惜了。
他每日清晨便起,掃淨花田落葉,然後挑水逐一灌溉,到傍晚飯後,又逐一澆淋,極為細心。
貂勃每見異種玫瑰將開,便十分雀躍,攜了一壺水酒,或者一壺茶,來到花前,先向花朵深拜揖,再以酒或茶輕灑一點致意,口呼:“萬歲花兒!花兒萬歲。”如臣下朝見君王似的。
然後便坐在花前,淺斟細品,酒酣興至,便隨意歌舞,也不知是花兒娛樂了他,還是他娛樂花兒。
舞得疲倦了,使以石作床,臥於花旁,靜靜守候。自花朵含苞待放,到燦爛盛開,貂勃竟一直守候,片刻也不離開。
到貂家的田院均種滿了,貂勃便去湖畔以泥築埋種植,久而久之,東平山附近一帶,竟成了玫瑰之鄉了。
貂勃直到三十一歲,尚未娶妻。後來據說祖宗託夢,說貂家日後必出一位貴人,著貂勃不可絕後,他才無奈聚了妻子,便即秋氏老婆婆了。秋氏過門後,見貂勃種花尚能維生,也就毫無怨言,每日助夫君種花澆水,不辭辛勞。夫婦二人每日勞作,清茶淡飯,倒也身強體健,無病無痛。唯一令人遺憾的是,貂勃娶妻直到年已五十,仍未有子女誕生。
幸而到了五十一歲那年,秋氏亦年過四十,才終於有孕、十月懷胎,誕下一子,取名貂全。亦即少女貂娣的父親。貂勃夫婦自誕生貂全後,便再無所出。夫婦二人,自然便把全部心神,均放在貂全身上了。
貂勃一心希望兒子日後繼承自己的志趣,但兒子卻決計不喜以種花為業,到兒子貂全八歲那年,貂勃無法強逼兒子跟他學種花,便只好節衣縮食,把貂全送去學館讀書,但貂全在學館僅讀了六年,貂勃年老,種花業已漸衰落,再無力供貂全入學讀書了。
貂全輟學返家,又不肯下田種花,貂勃無奈,只好把貂全送到附近的歷下城中,投靠一位行醫的族親,當了一名醫徒:貂全倒十分喜歡郎中生涯,刻苦研學,到他二十歲那年,便正式懸壺濟世,到四鄉當起走方郎中了。
變就在這一年,貂全聚了一位妻子李氏,小夫妻十分恩愛,李氏殷勤侍奉翁姑貂勃夫婦,一家四口倒也享了一段天倫之樂的日子。
李氏人貂家門的第二年,一天深夜,貂全夫婦已熟睡了。李氏忽然夢醒,耳際間傳來一陣秋蟬的嗚唱,入耳竟充滿誘惑,李氏忍不住悄悄起身,循蟬聲尋去,不覺來到種滿玫瑰花的後院。但見月色之下,玫瑰盛放;銀波盪漾於紅花之上,十分奇異。
李氏瞧得心神一蕩,她正欲離開,忽見一隻秋蟬,伏於玫瑰花蕊中,正吸吮花露。李氏深知家翁貂勃,十分惜花,特別是秋蟬所伏,正是貂勃最珍愛的一株奇種玫瑰,稱為“貂瑰”,意即貂家的玫瑰。李氏恐怕秋蟬把“貂瑰”弄損了,便伸出手去,欲驅趕秋蟬。
不料秋蟬不但不走,反而向上一跳,躍到李氏的胸內,巧巧的粘住了李氏的乳房,就如嬰兒索奶似的。李氏又羞又驚,不由張口欲叫。不料就在此時,那秋蟬閃電般向上一彈,竟飛進李氏的口中去了!
李氏不由大驚,拼命張口,好等秋蟬跳出口來。不料飛蟬入口之後,竟立刻無影無蹤,就如同融入李氏日腹中似的。
李氏驚得一陣目瞪口呆,怔怔的站於豔麗的玫瑰名種“貂瑰”花前。忽地,李氏但見在月色之下,眾玫瑰花枝動若起舞,狀甚歡躍,接而又有一陣似來自天際的幻音響起,清晰的傳入李氏耳中,道:“玫瑰花中躍飛蟬,蟬入貂家瑰花前;天成玉女凌霄志,獨領風騷百千年……”李氏不由又一陣發呆,她也不知這幻音的喻意為何。她呆呆的再站了一會,終於無奈的微嘆口氣,返回屋內去了。
不料就在這天晚上,李氏便有孕了;貂全獲悉李氏懷孕的消息,他十分欣然,對李氏道:“是男是女並不重要,只要是貂家後代,我一樣喜愛。”貂勃卻很急切,祈求上天賜給了男丁,以繼承貂家的香菸不滅。因此貂勃吩咐妻子秋氏,務必小心照料媳婦李氏,粗重一點的活兒,也不讓李氏做了。
李氏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誕生的竟是一位十分豔麗的女嬰,父親貂全十分高興,但貂勃這位爺爺,卻不由有點失望,他堅持把女嬰命名為“娣”,意即希望她腳頭好,替貂家引來一位男叮女嬰貂娣出生便十分健康,無一絲半點的小災小禍,眨眼貂娣便五歲大了。
貂娣天生乖巧伶俐,極得爺爺貂勃的歡心,不知不覺間,貂勃已視此女如男孫一樣疼愛了。
在貂娣踏入六週歲那年,她的爺爺貂勃便忽然感到身體不適,終日躺在床上。他自知已時日無多,便把兒子媳婦召到床前,殷殷囑咐,日後必定再增添一位男丁,令貂家的香火有後繼承。貂全和李氏不敢違逆,只好先行答應日後必替貂家添一男叮貂娣卻十分精靈,她時常守在爺爺的床邊,用小手撫著爺爺的額頭,輕聲道:“爺爺!你不要死,貂娣長大了,必買一乘轎,抬著爺爺入城去……”貂勃心中並無牽掛了,他見貂娣如此乖巧,又極富俠義心性,不由十分欣慰,他伸出手,輕撫貂娣的臉,含笑道:“娣兒,你用轎抬爺爺往何處呢?”
貂娣道:“抬爺爺去城中吃那上佳的肉包啊廠爺爺在貂娣三歲時,曾帶她入歷城酒館,吃了一頓歷城最有名的點心——肉包,不想貂娣悟性奇高,此時競以此來安慰爺爺。
貂勃心中不由十分欣慰,他含笑對小孫女貂娣道:“娣兒,爺爺就要上路去了!吃不到那肉包了,娣兒日後若有本事,便替爺爺覓一處上佳的居地吧。”
貂勃說時,聲音戛然而止,競就此含笑而逝了。
貂娣知爺爺不會醒來了,她也不明白爺爺的臨終囑咐是什麼意思,便去問爹爹貂全,道:“爹啊,爺爺臨睡之前,曾叫娣兒日後替他覓一處好居地呢!未知爺爺喜歡的是甚居貂全也不明白,以為這只是女兒隨口亂說罷了,便不理會,只顧忙著張羅為父親辦喪事去了。
當時齊魯之地的習俗,但凡人死了,須停棺三日,受子孫親朋祭拜,然後方可擇吉下葬。貂勃在東平鄉中甚有人緣,前來拜祭的親朋不少,人來人往,前來弔喪,貂全夫婦和孃親秋氏,忙著接待前來拜祭的人客,誰也顧不得去理會貂娣了。
貂娣已知爺爺再也不會醒來,就此長眠了。她也不哭不叫,無人理會她,她便一個人,來到後院的玫瑰花叢,她也不怕苦,搬來一堆石塊,便在院中玫瑰花前堆砌起石屋子來了。
貂娣剛動手以石塊壘屋子,一群秋蟬便嗡嗡叫地飛來了,但貂娣半點也沒感奇怪,因為她每次進院,總有一群蟬兒隨風而至,繞著貂娣飛舞,就如歡迎她蒞臨似的。
她也很喜歡這群秋蟬,任它們在她身前身後飛舞,也不去驅趕或追打。她此時便任由秋蟬飛舞作伴,自己埋頭壘石屋,十分入迷。
忽然,在貂娣身側的一棵柳樹上,啪地一下,從上面掉下了一隻小秋蟬,它掉在地上,再也不能飛起,透明的翅膀抖顫著,似乎受了傷。
貂娣一見,立刻站起來,走過去,伸出小手把小秋蟬捧了起來。它見小秋蟬翅膀顫抖著,很痛苦的樣子,便學著孃親哄她的法子,伸出小舌頭,輕輕地舔著小秋蟬受傷的地方,她舔了一會,才把秋蟬放在手掌心上,溫柔地唱道:“秋蟬,秋蟬,你快喚爹孃來,帶你上樹梢!”
貂娣唱了一會,果然有兩隻體積甚大的秋蟬,呼地飛了下來,伸出小爪,飛到貂娣的手掌心上,合力把小秋蟬抓起上樹去了,不一會,那小秋蟬似已康復,高興地鳴唱起來。
貂娣見了,心中十分歡喜,但忽然想起爺爺曾囑咐她,替他尋一處好居地,卻又不知往何處尋覓,心中又憂傷起來,自言自語的唱道:“秋蟬呀,秋蟬,聽我唱歌兒,你在樹上住,爺爺沒屋篆…”貂梯唱了幾次,兩隻大秋蟬忽然又從樹上飛了下來,一左一右,落在貂娣的肩上,背上的翅膀上下一揚一伏,就如點著頭兒,連聲的道:“知了,知了……放心!放心……”貂娣見秋蟬聽懂她所唱的歌,又開心的笑了。
眨眼三天過去,這天一早,便是貂娣爺爺貂勃出殯的日子。說是出殯,貂家也比不上那些大戶富人家的排場隆重,貂家只是請了四名仵作,抬了棺樞,便抬去就近的東平山腰空地,胡亂尋個地方便了。但送葬的人倒也不少,一行四五十人,排了十幾丈長,一直向東平山而來。
上了東平山腰,已是午後時分,四名仵作累得氣喘吁吁,砰的放下棺樞,便問貂全打算葬於何處?貂全雖然是行醫郎中,精通醫道,但對地脈學,卻是一竅不通。他胡亂的向四周瞧了一眼,即指著一棵大樹,道:“就葬於那兒吧!有樹遮蔭,想必是好的了。”
四名仵作奉了主家之命,便要舉鋤挖上,就在此時,忽有兩隻秋蟬,自半空樹上疾飛而下,一隻落在貂全的頭頂,用小爪抓住貂全的頭髮;另一隻則在貂全面前翻飛,似呼喚他到一處什麼地方。
貂全甚感奇怪,便要仵作先停下,等他的訊息。他自己則跟著在前面飛的秋蟬,一直向前走去。
不覺已上了山頂,貂全累得氣喘吁吁,便欲停步不前。
但當他停下,他頭上的那隻秋蟬便用小爪抓他的頭髮,似乎催促他快點跟上前面的秋蟬。貂全重新舉步跟上去,頭上的秋蟬也就不再扯抓他的頭髮了。貂全心中又驚又奇,喃喃的道:“蟬兒呵蟬兒,我有喪事在身,莫要作弄人礙…”誰知貂全這一叫,兩隻秋蟬竟馬上吱吱嘟嘟的回唱相應,就如向貂全答道:“放心,放心,跟來,跟來……”貂全又驚又奇,無奈只好拼命跟上前去。他竟然被引領到龐德公、諸葛亮在東平山上發現的那塊墓地之前。
這時,兩隻秋蟬一齊飛落一塊石上,只左右的跳躍,翅膀兒向貂全亂點。一面又用小爪拔著大石,似乎提醒貂全,就在這塊石頭下面挖土葬父。
貂全也弄不懂如此施為有什麼好處,也不知這到底是吉或兇。但眼見兩隻秋蟬似有靈性,也不再疑心,便返回山腰,多加工錢,著四名仵作把棺樞抬上山頂,在山頂上面的那塊大石下面,挖土成穴,把貂勃下葬了。
說到此處,那老婆婆秋氏,忽地長嘆一聲,道:“哎……老身至今仍不敢確定,那兩隻秋蟬是否真是為了報娣兒救子之情,才引領我兒到先夫下葬之地,到底此事是吉是兇?”
老婆婆秋氏的話音戛然而止,龐德公和諸葛亮聽到此處後不由互視一眼,兩人終於明白,貂家那座祖宗墓地的來龍去脈了。
龐德公尚有一點迷惑,便引導秋氏道:“請教婆婆,未知下葬了貂公之後,你貂家的運程又如何呢?”
老婆婆秋氏道:“自先大下葬之後,似乎一切的好事,均落在娣兒身上了,她無論春夏秋冬,皆無病無痛,十分健康,模樣兒也越發豔麗,附近四鄉之人,均贊貂家的玫瑰花蔭佑,終於出了一位玫瑰仙女了……可惜娣兒孃親卻沒得福廕,在娣兒十歲那年,便一病不起,去世了……唉,全兒感傷萬分,責自己或許做了錯事,把媳婦累死,便發誓決不再娶……貂家眼看便要斷絕香菸了……”秋氏長嗟短嘆,惋惜不已。
龐德公卻與諸葛亮相視會心的一笑,因為兩人終於探明,貂家祖墓的吉凶奧秘了。
不久,老婆婆秋氏的兒子,貂全出外行醫終於回來了。
貂全見了龐德公和諸葛亮這兩位陌生人,也並不驚訝,反而呵呵笑道:“兩位必定又是我女貂娣迎進的外地客人了……”他瞥見龐德公和諸葛亮僅吃了一半的米飯,便又笑道:“這是小女的一番俠義心意,兩位不必掛懷,快請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