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當天就出院了,差一釐米,他的腿就傷到骨頭。大夫對父親說:“真險,你的兒子。”包紮好後,大夫又給五哥一些藥水和紗布,說現在世面上亂,不必來醫院,自己換。注意不要沾水,讓傷口感染了。
至始至終,母親一句話也沒責怪我。
她對父親說:“從今以後,哪怕米缸裡只剩下一粒米,也不要讓孩子們去撿豆子了。”
父親點點頭。當天晚上父親在大家上床睡覺時宣佈這項重要決定。
不讓撿豆子,並不是說不讓撿菜根菜頭。三哥帶著我們去三塊石山裡撿野菌和在河溝裡撈河蝦。我們經常跳進溪水裡嬉戲。有一次父親也跟來了,他教我們如何用網撈河蝦。
好時光隨即就中止了,三哥被通知,得去邊遠的農村當知青。滴酒不沾的父親,天天喝酒,臉上鬍子拉碴。
他取了魚竿往山上去,他有意避開我們這些孩子。母親要我和三哥跟在父親的後面,母親怕他出事。
父親蹲在我們幾個經常撈河蝦的小河邊的一塊大青石上,腰板挺得端端正正。他的背後是一片松林。他拋下帶魚餌的線,看著平靜的水面那串白浮標隨微風輕輕移動。父親從褲袋裡掏出火柴想抽菸,可是,卻忘了帶煙桿和葉子菸。
我悄悄問三哥,是否要花一個鐘頭回家去取父親的煙桿和葉子菸來?三哥搖搖頭。我們一左一右朝父親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父親知道了,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