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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報告,昨晚有不速之客襲擾言可言家,馬揚立即把市公安局的幾位領導請到了自己辦公室。昨晚的情況是這樣的:大約在後半夜一點多鐘光景,有人猛敲言可言家的大門。言可言的老伴被驚醒。她起身,拉亮燈,馬上又想起公安局的同志曾囑咐過她,晚上不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都不要開燈,也不要開門,更不要聲張,只要靜坐在家中就行。外頭有派來保護她的公安人員,會處理這些事的。於是她立即找到燈繩,又把燈拉滅了。這敲門聲同時也驚動了負責監護言家的兩名便衣警察。但等他倆掏出手槍,從近旁蹲守處跑到言家,那個不速之客已經不見了。他們四下查看了一番,看到樓道里一扇原先用鐵絲擰死的窗戶此時已被打開。他們撲到窗戶前向下一看,有一個穿深色衣服的人剛從窗戶旁的落水管上滑下樓去,並迅速地溜進樓旁幽暗的小巷裡。
“……我們初步分析了一下,得出這樣兩個結論:第一,昨晚騷擾老言家的那個傢伙和殺害老言同志的兇手可能是一個犯罪團伙的,應併案處理。從昨晚騷擾的做法來看,他們並沒有指望在昨天真的幹什麼,用意可能是投石間路,試探一下我們對老言家保衛工作到底做到了什麼程度。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們昨天達到了目的。第二,殺害老言不久,他們居然就敢冒如此大的風險,派人對處於高度警戒狀態的言家一探虛實,說明他們急不可耐,想從言家得到什麼。或者說明,那天晚L他們威逼殺害老言,並沒有得到他們想得到的東西。或者說,他們得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在言家一定還有比他們已經得到的更重要的什麼東西,他們急於要拿到手,所以才會如此急不可耐到了囂張的地步……”市局負責刑偵的一位副局長分析道。
“我們的意見,現在要兵分兩路。一路,繼續下大力氣偵破殺人案;另一路要著重對老言同志的家和家屬做工作,要搶在兇手之前,把那些十分重要的材料搞到手。”市局另一位領導補充道。
馬揚問:“具體做法?”
市局的局長說道:“一,藉口安全問題,把老言同志的家屬請出她的住宅,然後徹徹底底對這個住宅進行一次查找;二,在搬離時,還可以密切觀察老言同志的家屬把什麼東西帶了出去;三,讓她離開原來的生活環境,也便於我們的同志從思想感情上真正接近她,動員她說出她所知道的秘密……”
馬揚間:“殺人案的偵破,有什麼進展?”
局長瞟了一眼那位負責刑偵的副局長。那位副局長便說道:“進展緩慢。至今還沒找到第一殺人現場。”局長覺得他說得太簡單,怕引起馬主任的誤解,以為他們工作不力,便把過程詳細說了一遍:“省廳組織了一支二百人的幹警隊伍來支援我們。我們也發動了所有派出所於警和居民委員會的治保聯防人員,對移屍現場周圍五公里的地方,進行了拉網式的搜尋,對居民區裡任何一個有可能成為作案現場的死角、空房等地方,都進行了踏勘,但都沒Sob到第一現場。下一步,準備擴大到十公里……”
馬揚突然問:“第一現場有沒有可能在汽車裡!”那位負責刑偵的副局長說:“我們也想到了這個可能。”馬揚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們已經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代表開發區黨委和管委會的全體領導和開發區近三十萬群眾,向你們表示最真摯的敬意和謝意……”局長苦笑道:“馬主任,您這是在批評我們?”馬揚忙說道:“怎麼是批評?也不是跟你們瞎客氣。是真心話。”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長似乎從馬揚的話裡聽出一點什麼名堂,便說道:“您這不是一家人說兩家子話嗎?”馬揚果然笑著嘆了一口氣道:“兩家人啦。明天,市委市政府的新領導就要來上任了。大山子市和大山於開發區要完全脫鉤分離。公檢法系統仍然歸屬市委市政府領導。今天,我是最後一次以大山子市委和市政府領導的身份聽取你們工作彙報……所以,還是要說一點兩家子的話,希望市公檢法系統的各位領導、各位首長,今後多支持我們開發區的工作……”說著,馬揚笑了笑。在座的各位也都笑了起來。但笑容和笑聲顯然都有一點不自然。馬揚接著說道:“趁今天這個機會,我最後再講兩句。一,希望你們今後一定要尊重和服從市委市政府新領導的領導,盡全力協助新領導做好大山子的公安工作。二,言可言被殺案不是一般的刑事案,是對我們這些共同為大山子的未來負有一定責任的人的一個嚴重挑戰。這場挑戰的焦點就集中在這樣一個最根本的問題上:我們最終要讓大山子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大山子,是為大多數人謀利益的大山子,還是僅僅供少數人在這兒無法無天地掠奪財產、痴情享受的大山子。這件大事,今天就拜託給各位了。我相信各位有這種勇氣去做到這樣一點:這個案子不管涉及到誰,涉及到哪一個層次、哪一個範圍裡的人,你們都能一查到底。”
丁秘書這時悄悄地走了進來,對馬揚低聲說了些什麼。馬揚跟在座各位打了個招呼,便立即走了出去,匆匆走進辦公室,去接貢開宸打來的電話:“貢書記,您找我?”貢開宸先是笑著問道:“……又在聽取公安局的彙報?你對殺人案那麼感興趣,乾脆調你去公安局當政委算了……”馬揚忙笑著解釋:“再不會去聽他們彙報了……您放心……”貢開宸緩緩地說道:“不是不要你過問這種事,只是提醒你,千萬別陷進去。不解決體制和管理的問題,不解決新的經濟增長點的問題,光在那兒堵漏洞,大山子還是騰飛不起來的。”馬揚忙答:“是的。是的。您放心,我不會光在這兒堵漏洞的。”貢開宸接著又問:“聽說你打了個報告,要把原市轄的一個工業專科學校劃歸你開發區所有?”“是的……我想有可能的話,將來把它擴大成一個經貿學院……為開發區日後的發展準備一點人才……”“你辦什麼學院?統統交到市上去。把學校、醫院、餐飲等等一切社會服務項目都交出去。不要搞小而全、大而全那一套。這些事情交市政府,交社會去辦。開發區跟這些事情徹底脫鉤。集中你一切精力搞好結構調整工作,還是那句老話,整頓原有的企業,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讓各種經濟要素流動起來……這才是你當前最重要的事。聽明白了沒有?”
毋庸置疑,言可言的被殺確是馬揚一大心病。他急於搞清這案子的真相,要給大山子眾多心中頗有怨氣的老百姓樹立一個信心,也給那些視大山子為私人盤中菜口中食的傢伙一個正告。他當然清楚,僅僅靠堵漏是不能讓大山子發達起來的。但大山子的結構調整究竟怎麼搞,新的增長點到底落實在哪一點上,第一個開發項目到底搞什麼?等等等等,必須慎之又慎。必須要有個比較周全、科學的考慮。要在經濟效益、市場前景和可行性持續發展等一系列問題上,下大噴。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在大山子目前這個狀態下,不該求畢其功於一役,但務求首戰必勝。所以,他要求自己沉住氣,在沒有十分的把握前,不要到貢開宸跟前去瞎嚷嚷。即便因此一時會引發某種誤解,也在所不惜。同時,他又確信省委省政府的幾位主要領導都有過比較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也可以說是比較成熟的政治家了。在用心協調方方面面關係的同時,他們會給他一個相當的時間和空間寬容度,允許他一步一個腳印地把大山子的事情紮紮實實地做起來。
當然,這個寬容度不是無限的。必須想到,貢開宸的任期只剩兩年了。中央也不可能無限期地延長它對K省的期待。而大山子百姓忠厚的信任和所求不多的期待更是不可讓他們一再地歸於無望……對於大山子來說,這一戰,肯定是關鍵的,也許還是最後的……馬揚自認為自己心中對這一切都是明白的……而且始終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