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果崖西去七十里便是出山口。
山口道上一座石磚樓房,由於長期風雨侵蝕,石磚已經褪色,灰層脫落。
一面褪色的三角杏黃旗垂在屋簷下,旗上的“無記”兩個字被卷在旗內無人看得見。
有沒有人看見“無記”兩個字倒無關緊要,反正進出山口的人都知道這座樓房就是“無記”客棧。
既是客棧,又是茶樓,也是酒店,還是妓院。
無記實際上包羅萬象,什麼東西都有,什麼生意都做,條件只有一個:能賺錢。
無記客棧的老闆姓吳名無忌,也是個江湖人物,人稱“萬事通”。他是個只要有錢賺,連親孃也能出賣的人。
眼下他接下了一樁大買賣,有大錢賺,而且要做的事對他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
他搬張板凳親自坐在門口,一邊納涼,一面等著大買賣上門。
山道上行來一人,停在山口四處看看,然後向無記客棧走來。
吳無忌臉上綻出一絲笑容,大買賣的貨物送上門來了。
“貨物”不是別人,便是這位名震江湖的大俠飛竹神魔楊玉!
楊玉趕了一天山路,唇乾口燥,喉嚨裡彷彿冒出火來,心中顯然著急,卻不得不停步走向店棧。
“客官,您老好!”吳無忌朝著楊玉一躬到地。
“店家,請討碗涼水。”楊玉想喝口水再繼續趕路。
“哎呀!這位客官,瞧你滿頭大汗,唇焦口裂,必是趕了很遠的山路。走得快,周身汗,走得急,五官泌。看你五官閉塞,心火正泌得旺,這涼水是萬萬喝不得的。客官先進店去消消火氣,再喝上一壺茶,吃上一頓便飯,然後趕路不遲啊。”送上門來的“貨”,怎能就讓他跑了?吳無忌在拖“貨”方面倒是很有一手功夫。
楊王抬頭看看天,已是黃昏時刻,不覺心中猶豫起來。
吳無忌見狀趕忙道:“哦,客官一定是有急事要趕路吧。現在路上熱氣正盛,待會熱氣散了才正好趕路呢。看客官沒有坐騎,如果需要的話……”
“客棧中有馬賣?”楊玉進山時的馬己弄丟了。
“有!咱無記客棧,世上沒有的東西就沒有,世上有的東西,咱客棧無所不有。客官,裡邊請坐!”吳無忌還未等楊玉答應,便扯長嗓門道:“客人到——接客羅——”
楊玉到此,也只好邁步進入客棧。
吳無忌唯恐夥計招待不周,走漏了這貴重的貨。便親自將楊玉引到店內一間小房中安頓坐下。
無記客棧店房雖不小,但因處在荒山路上,加之近日天氣又熱,所以店內客人很少。
“快!一壺上等香茶,一桌四碟八碗酒菜,快快送來!”吳無忌一面替楊玉抹著桌椅,一面吩咐侍在一旁的小二。
楊玉擺手道:“不用了,就四個饅頭,一碟……”
“哎,客官,”吳無忌笑盈盈他說:“本店酒菜便宜得很,花不了大爺多少銀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快……”
“快,當然快!本店四碟是早配好了的,菜也都配好了佐料,只要下鍋就行,比蒸一寵饅頭還快得多哩。”吳無忌邊說,邊伸手給楊玉雙肩按摩。
楊玉忙移開雙肩:“不用,不用!”他不習慣於這一套。
“茶來了嗎?”吳無忌伸頭向房外大聲嚷著。
“來……來啦!”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應聲而入。
兩女子一個端著茶壺,一個端著茶盅,走到楊玉身旁。
“大爺請用茶。”端茶壺的女子放下茶盤一手拎著茶壺,一手挽到了楊玉肩上。
“大爺一定很渴了吧?小妹給大爺解解渴……”端著茶盅的女子,扭著水蛇般的細腰,竟一屁股坐到了楊玉懷中。
楊玉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不覺臉脹得通紅,呼地站起,推開兩個女子:“退開!”
“當!”茶壺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瓷片飛迸,茶水濺了楊玉一褲腳。
兩個女子怔住了,哪見過這樣的客人?
楊玉手一摔就往外走:“這茶我不喝了!”
煮熟的鴨子要飛了!
“哎……客官,”吳無忌一面扯著楊玉衣角,一面對兩女子道:“你們要是氣走了大爺,今夜就炒你們的黃豆!”
兩女子趕緊往地下一跪,眼中淚水直流:“大爺!饒了小女子吧……大爺!我姐妹該死,真該死!”說著,她倆便掌起自己的耳光來。
其實她倆也不知自己錯在哪裡,只是怕楊玉走了,老闆真炒她們的黃豆,那可不是滋味,一場“黃豆”炒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
楊玉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漢子,見兩女子這般模樣,只得又重新坐下,揮揮手道:“你們去吧,我不用伺候。”
吳無忌使了個眼色,兩女子急忙道:“謝大爺!”隨後匆匆退出房外。
“客官!實在是對不起!”吳無忌單膝跪地替楊玉揩去褲腳上的茶水。
這位店老闆為什麼要親自伺候自己,態度如此恭維?
楊玉心念一動,頓時引出幾分警覺。
此時,小二重新沏來一壺新茶。
吳無忌接過茶壺高高提起,沏了滿滿一盅送到楊玉身前:“客官請!”
楊玉看了吳無忌一眼,從懷中摸一錠銀子遞過去:“請速替我買一匹好馬,備上馬鞍。”
“是!是!”吳無忌應諾連聲,將銀子納入懷中,扭頭對店小二道:“速去後園廊挑一匹最好的馬,備上最好的馬鞍,牽到前院坪等候。”
“是!”小二應聲退出。
“客官,您請用茶!”吳無忌又恭聲道。
“你也去吧。在下喜歡獨斟獨飲。”楊玉道。
吳無忌略一遲疑,立即道:“客官請便。有什麼吩咐,只管呼喚便是。”
待吳無忌退出房後,楊玉從懷中取一根細小的碧玉頭簪往茶中一插,這頭簪是宋豔紅送給他的識辨毒物的檢驗針,茶、酒、食物中是否有毒,用這頭簪一試就知。
取出頭簪,碧玉顏色未變,這茶中無毒。
楊玉這才端起茶盅飲上一口,好茶!一股清香直透肺腑。
茶還未飲到半壺,酒菜也送上來了,四碟八碗,果然快速。
楊王喝退小二,又用頭簪試過酒,再逐一試過每道菜,都沒有毒!
楊玉開始放心飲酒吃菜。酒,味道不錯;菜,色香味俱全,心中的幾分警覺已全然消失。
小二再次進入房中,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然後退出房去,讓他自斟自飲。
幾經折騰,已是到了掌燈時分。
吃過飯後,小憩片刻,再騎上快馬乘涼趕路,店老闆這主意倒還不錯。
酒過三杯,頭開始有些發暈,怎麼今日的酒量如此不濟?
桌上的燭光跳躍著有了異樣,火焰變成了暗紅色。
他忽然感到情況不對,頭腦陣陣暈眩,還想作嘔。
他霍地站起,身子搖晃不定,兩腿發軟,這分明是毒發的徵兆!
問題出在哪裡?
心跳加劇,四肢開始逐漸麻木僵硬。
眼光落在燭光上,本來就深紅的火焰變成了黯紅色,火焰開始拉長,拉長。
毒氣就從火焰中冒出,這是一支有毒的蠟燭!
燭焰成雙,兩眼開始昏花冒出金星。
“撲嗵!”楊玉仰面跌倒在地上。
“倒了!倒了!”吳無忌叫著,跳進房內,捏滅了桌上的燭火,點燃了手中的另一支蠟燭。
重新點燃的燭光,照出了房內飄浮著的一層淡藍色的輕煙。
片刻,輕煙散盡。吳無忌引著上蠶老魔君和宋豔紅走進了房中。
上蠶老魔君揮揮手,吳無忌趕緊退出房間,並順手將門掩上。
上蠶老魔君望著宋豔紅:“你決心跟著爹了?”
“是的。”宋豔紅沉靜地回答。
“為什麼?不想跟這小子了?”
“為了報仇。為娘、為自己的恥辱報仇!如果我真想跟這小子,在花宮樓就不會讓凌雲花……”很好的道理,令人不能不信。
“白石玉真的死了?”上蠶老魔君又問。
“他的屍體就在無果崖隱身廟,你自己去掘墳驗屍吧。”她冷冷地回答。
“白石玉告訴了你事情的真相?”
“是的,我就是得以證實了仇人是誰後,才決心跟你合作的。”
“合作?哈哈,很好。”
“你不想替娘報仇?你忘了娘在地窖中待你的一番情意?”她目光如刀刃,言辭鋒利。
上蠶老魔君臉上的肌肉一陣跳動:“我當然要報仇,我絕饒不了他!”
“但我要親手殺了他!”她咬牙道。
“你能殺得了他?”
“當然能!白石玉已授予了我銷魂一指令。”她說著,閃身搶到楊玉身旁取到了玉笛,“他並委我替他清理門戶!”
上蠶老魔君點點頭:“嗯,不錯,我知道這斷腿老頭,二十年來一直在找他,想殺了他。不過聽說他已到過無果崖了,怎麼……”
她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你是忘了還是不相信我?我不是告訴你,他到隱身廟時白石玉已病發身亡了麼?”
“你當時為什麼不下手?”
“因為我沒有這個,”宋豔紅斜揚起玉笛,“玉笛、銷魂刀!現在我有了,就可以去殺他了,同時也不怕你的龍鳳斷魂飛刀了。你要不要試一試,斷魂谷門谷斷魂……”
“哎……”上蠶老魔君急急嚷道,“死丫頭,別胡來!這可不是好玩的!爹怎麼會不相信你呢?現在你是我的唯一的親人了。憑著我的龍鳳斷魂飛刀,你的銷魂一指令,爹一定讓你在武林大會上登上盟主的寶位!”
“這小子怎麼辦?”宋豔紅指著楊玉。
上蠶老魔君望著宋豔紅,沉聲道:“殺了他!”
她不慌不忙他說:“我看先留著他穩住空然大師,待我報仇之後,再引他到少林寺後山古井泉相會,那時再殺他不遲。”
上蠶老魔君說要殺楊玉,也只是一句試探性的話。楊玉現在已經中毒落在他手中,不管楊玉是否練了銷魂一指令,對他已無威脅,挾制楊玉倒是他對付空然大師的一張王牌,他怎肯將這張王牌隨意毀掉?
他故意裝著想了一下說:“嗯,此話也有道理,只是他怎肯來古井泉呢?”
宋豔紅掏出一張已寫好的字條:“我已留條約他三日後子時在少林寺後山古井泉相見,我想他一定會來的。”
上蠶老魔君看了看字條:“好,就這麼辦吧。”說著,他掏出一粒藥丸塞進楊玉口中,“半個時辰後,他就會醒來了。”
上蠶老魔君拍拍手,吳無忌應聲而入。
“將這小子抬到路口樹林中去。”上蠶老魔君吩咐道。
“是!”吳無忌點頭應著,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銀子……”
“老魔君做買賣幾時賴過帳?到林中就交銀子!”
“哎!哎!”
須臾,吳無忌領著兩個夥計將楊玉抬進路口旁的一片樹林深處,按照吩咐擱在一棵大樹下。
大樹旁的一棵小樹幹上,繫著一匹備著鞍墊的坐騎。
上蠶老魔君、宋豔紅跟著走進了樹林。
“上蠶大爺,銀子……”吳無忌四外瞧瞧不見銀子的蹤跡,這五萬兩現銀可不是一堆很小的東西。
“哈哈……”上蠶老魔君笑著從懷中抓出一把碎銀,“給你們!”
一束銀光散成寒星,射向了吳無忌三人。
上蠶老魔君人雖兇惡,在江湖做買賣卻是現買現賣從不食言,今日怎麼……吳無忌心知不妙,卻已是後悔不及了。
撒出的銀子光輝固然誘人,卻也能要人性命。
噗!噗!噗!三聲碎銀入肉之聲,吳無忌三人眉心已被碎銀穿透。
“咚!咚!咚!”三人已然仰面倒地。
上蠶老魔君手法詭詐,準確,勁力極強,吳無忌三人連哼也沒哼一聲便已喪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吳無忌一生貪財如命,今日死在銀子之下,當是死而元怨。
宋豔紅、上蠶老魔君對視而立。
宋豔紅在想:空然大師已經負傷,這是下手的極好機會,先闖少林寺殺了空然大師,然後到古井泉把玉笛、銷魂刀還給楊玉,讓楊玉再收回龍鳳斷魂飛刀,殺了上蠶老魔君,將一切麻煩在武林大會前就徹底解決。
上蠶老魔君在想:無論這丫頭是真是假,安的什麼心思,有楊玉在掌握之中就不怕她能飛上天去。
忽然,兩人身形同時一晃,鬼魅般在林道上消失。
半個時辰後,楊玉牽著馬從林中走出。
他手中捏著紙條,臉上充滿著感激之情,是宋豔紅殺了吳無忌及兩個小二,將他從店中救出,並替他備好了坐騎。
宋豔紅給他留下了兩張字條。一張約他三日後子時在少林寺後山古井泉相見,一張告訴他,她借用玉苗三日,古井泉見面時歸還。
三日後,他就又可以見到她了!
三日之內,他必須趕到少林寺。
在他與宋豔紅見面之前,他一定要找到法然長老問明一切真相。
他愛她,相信她,但也感覺得到她有事瞞著他,而那事一定就是他心中尚未解開的謎結。
一定得解開這個謎結!
他飛身上馬,催騎直奔少林寺。
少林寺大佛殿禪房。
法然長老,大無大師,印明,印月大師,智仁大師五人圍桌而坐。
法然長老問大無大師:“山下情況如何?”
大無大師道:“稟長老,距武林大會之期雖然還有十天,山下各派武林中人卻己紛紛湧至。本寺定然大師、修竹、修為大師正帶著數十名僧生在山下招呼接待。”
法然長老點點頭:“嗯,印明,印明,側山坪佈置得怎樣了?”
印明大師道:“稟長老,側山坪菜園已輾軋平整,十座木棚正在搭建,九月九日大會啟用,決不會有誤。”
原來法然長老與眾位商議之後,決定將武林大會的會場由原定的少林寺內殿坪移至寺外右山坪,一來防止空然大師勾結上蠶老魔君等人突然襲擊少林寺,二來怕在翦賊行動中血濺殿堂,玷汙了佛門聖地。右山坪本是寺僧種菜的數百畝菜園,地勢平緩,三面天然的斜土坡,地形很像廣賢莊的會坪,將菜地軋平後搭上木棚,倒是個理想的大會場地。
法然長老目光徐徐掃過眾人,最後瞧著智仁大師,心事重重他說:“空然大師對更換會坪的事一言不發,近幾天又閉門不出,不知他是否真已被白石玉擊成了重傷?”
這是方丈在徵求智仁大師的意見,智仁大師素來持重,沒有把握的事,決不輕率發表意見,但現在他卻不能不說話了。
“依貧僧所見,白石玉武功高深莫測,空然大師又是他的弟子,他對空然大師功底自然瞭解,因此莫說是白石玉將空然大師擊成重傷,就是將空然大師殺了也不足為怪,奇怪的就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白石玉會突然病發身亡?”智仁大師雙眉皺成了一條線。
印月大師道:“一個人在萬分激動的時候,或是發功過急過猛的時候,有時也會引發體內的病症突然爆發。”
大無大師道:“貧僧曾由丐幫幫主洪九公引見,與白石玉見過一面,切磋過武功,據貧僧所知,白石玉內功修為早已達到了心懷若虛,萬物俱滅的最高境界,決不會因外境而引發內病。”
智仁大師點點頭:“二十年來白石玉一直在找他,要殺了他清理門戶,心理上也是早有準備,不會為此而過分影響心緒。”
“依小沙彌怡靜所言,白石玉的病亡情景,卻像是被少林寺殘殿十八掌中的無形煞掌所擊斃。”大無大師臉上浮起一層陰雲。
大無大師在五人中武功最高,因他是藏經閣的住持,曾處理過殘殿十八掌的功書,所以對無形煞掌略知一二。他的話使眾人心中不覺一震。
空然大師若練成了無形煞掌,少林寺便危在旦夕!
法然長老沉思片刻道:“難道白石玉一指劍氣神功也殺不了空然大師?即使是白石玉擋不住無形煞掌,但也一定能殺了他,結果應該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才對。”
“白石玉會不會突然心軟不忍下手,而被空然大師趁機用無形煞掌擊斃?”印明大師問。
“不會,決不會。”法然長老斷然他說,“白石玉最忌恨的就是違背規令的叛門之賊。
他二十年窮追叛賊,不肯解散斷魂谷門,就是為了殺這叛賊,現在叛賊送上門來了,他怎會突然心慈手軟?”
印月大師道:“空然大師既然敢找上無果崖,是不是已有戰勝白石玉的把握?白石玉將玉笛、銷魂刀贈與了楊玉,不能有效地發揮銷魂一指令,空然大師便趁機進山,決心用少林殘殿絕技殺人滅口。”
大無大師道:“此話有些道理,也許空然大師就是這麼想的。”
“但是空然大師並不知道白石玉已練就了一指劍氣神功,所以他用無形煞掌殺死白石玉時,自己也受了重傷。”
“白石玉的一指劍氣神功真抵不過空然大師的無形煞掌?”
“白石玉一定是手下留情,未盡全力。”
“白石玉為什麼要手下留情呢?”
“小沙彌怡靜和宋豔紅親眼所見,空然大師已受重傷是確實無疑。”
“空然大師受傷之事,全寺皆知,大殿堂已派人請了江湖五個專治內傷的高手趕到了寺內院……”
“空然大師負重傷,武林大會的事就解決一半,咱們只需全力對付上蠶老魔君。”
“儘管如此,咱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我看……”
五人議論來,議論去,終猜不透白石玉手下留情的原因。因為他們都不知道空然大師是白石玉的親生兒子。
五人左右分析,前後推敲,認定空然大師受傷是實,便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對付上蠶老魔君身上。他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猜透空然大師的真正陰謀。
五人決定在武林大會上與七大派掌門同時制服上蠶老魔君,收繳龍鳳斷魂飛刀。然後當場揭露空然大師的真相,而後法然長老也將露出真容,將一切公之於眾,布露天下。
一個索繞著武林二十年的謎,即將真相大白。
武林各派會中止爭端,一個和平寧靜的階段就要開始。
少林寺寺僧將會公正地推選出自己的真正的住持方丈。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了結,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五人商議完畢後,各自分頭行動。
印明、印月大師下山與各派人物暗中聯絡。
大無大師、智仁大師到寺內各殿察看動靜,佈置寺內工作。
法然長老因種種原因不便露面,徑直歸回方丈禪房。
大殿堂。各殿持事、武僧頭目、少林所屬寺廟的住持,出出進進,川流不息。
進去的人面色焦慮,出來的人滿臉優愁,空然大師傷勢十分嚴重!
有消息說斷魂谷門令主白石玉準備在武林大會時,復出江湖來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空然大師聞訊,為保護武林大會不再掀起當年殺戮血雨,便獨赴無果崖找到了白石玉。在一場公正的決鬥中,空然大師殺死了白石玉,自己也身負重傷。
空然大師在江湖各派和本寺院一部份人中,聲望本來就高,此事傳出之後,聲譽一時更盛,來看望的人絡繹不絕,為他安危擔憂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此刻,五名專治內傷的高手,正在殿內房替空然大師把脈療傷。
殿上和內房中都肅然坐立著一群少林派的住持,武僧。
四大護法悟空、悟淨、悟靈、悟性,分侍在竹榻兩旁。
為了不驚擾空然大師,竹榻前扯起了一簾紗幕。外面的人只能看到空然大師的身形,看不清他的臉。
五個專治內傷的高手,一個個隔著紗簾,在替空然大師把脈。
把脈的人面色凝重,顯然空然大師傷的確是不輕。
然而,這一切都是空然大師精心佈置的假象。
真正的空然大師此刻正在內密房,換上青色夜行衣靠,準備去實施他的陰謀計劃。
知道他沒有受傷的人,只有守在竹榻旁的四位護法,那四人是他的心腹,絕對可靠。
他此次行動的目的也是和上無果崖一樣,殺人滅口!對象就是方丈撣房的法然長老。
此次行動,他有絕對的把握。
一,法然方丈決不是無形煞掌的對手,此事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解決。
二,蒙面而行,不管是否有人看見,誰都不能說闖入方丈禪房的是他,因為他此刻正在殿房治傷,有數十名本寺證人。
殺了法然方丈,再在葬場揭下法然方丈的假面具,少林寺的寶座就非他莫屬了。
天下之人,誰能奈何他?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楊玉,楊玉能擺脫迷幻藥的控制,顯然是服了解藥,這解藥一定是來自方丈禪房。
幸喜楊玉直接奔去了無果崖,幸喜他搶前一步殺死了白石玉。現在只要殺了法然方丈,楊玉就永遠不會知道他的秘密了。
世上除了他以外,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只有吳玉華,但吳玉華絕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楊玉,因為她怕傷及楊王的心,而且吳玉華病人膏育,已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他迸出一聲冷笑,打開了密房的門。
溜出大殿堂,身影一連幾幻,已到了大雄寶殿欄廊窗下。
殿內,怡靜等八個小沙彌正在敲著木魚,閉目唸經。
一陣輕風颳過殿堂。
八隻響著的木魚停了一隻。怡靜睜開眼,目光掃過堂內。
片刻,木魚聲又響起來。怡靜閉上眼,唸經之聲復起。
空然大師貼在殿壁角的身影再一晃,已掠過走道,搶入了方丈禪房。
法然方丈正拎著佛珠,閉目養神。
忽地,法然方丈從靠背椅中彈起,手中佛珠挾著尖嘯飛向了搶人禪房的空然大師。
好快的身手!
空然大師並未因擊來的佛珠而減速,只是左手往上一揮,二指一彈,四兩撥千斤,使個巧力將佛珠引向了窗格。
“哐當!”窗格頓時碎裂,佛珠餘力未盡,呼嘯著飛向茫茫夜空。
與此同時,空然大師身子已搶到了法然方丈身前,右手倏地拍出一掌。
法然方丈身形一沉,兩掌交錯胸前,盡力一推,拒敵千里!
誰知空然大師這掌乃為虛掌,虛即為誘敵,真正攻擊的掌力卻是他腹部的無形煞氣,只見他拍掌的同時口一張,無形煞掌已然擊出!
法然方丈情知中計,已是無奈,更知這無形煞掌是不能運功對抗的,只得盡力往上一躍。
“噗!”一股強勁的柔力擊中法然方丈的胸部!
空然大師亦被法然方丈推出的掌力,逼退到禪房門旁。
法然方丈嘴、鼻已出血,全身一陣顫慄,但未倒下。
法然方丈己中無形煞掌卻未立即斃命,實出空然大師意料。
空然大師納氣入腹,閃身搶上,準備實施第二次攻擊。
“刷!”一條人影穿窗而入,隔在法然方丈身前!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無畏地注視空然大師。
楊玉!在這節骨眼上這小子來了!
空然大師把運至嘴邊的無形煞氣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殿外傳來了呼喊聲和奔跑的腳步聲。
法然方丈在楊玉身後怦然倒地,嘴、鼻中血如噴泉射出。
空然大師托地躍起,射向已被佛珠擊破了的空戶,同時左手掌往後一拍。
噹噹噹當!大雄寶殿內的八個小沙彌擊向空然大師的暗器,全部被掌風擊落在地。
八個小沙彌搶到窗旁。窗外,月光皎潔,已不見一個人影。
“法然方丈!”八個小沙彌叫著撲向了法然方丈。
楊玉在原地痴痴地站立著。
一步!每次都是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