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腳。
一座破廟。
宋豔紅極為聰明,見到破廟便猜到要見她的人是誰了。
兩個小叫花子守在破廟前。
雲玄道長引著宋豔紅走進廟內。
廟殿內。一堆乾草,一張小桌,兩隻蒲團,到處是灰塵蛛網,唯有中央的一小塊地方是乾淨的。
宋豔紅就在那一小塊乾淨的地方站定,面中洞裡那雙晶亮的眼睛在的的閃光。
這是疑惑的驚愕的閃光,她不知道老叫花花布巾在這個骨節眼上為什麼要見她。
花布巾面容嚴肅,盤膝端坐在蒲團上,身旁沒擺酒,也沒擺燒雞。
雲玄道長退到廟殿的一角,弓身站著。
沒有誰說話,靜得出奇。
廟殿的氣氛顯得十分沉悶詭譎。
宋豔紅打破沉默:“花老前輩,是您要見我嗎?”
女人的耐性比男人要差。
花布巾凝視著她,沉聲道:“我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請問。”
“你為什麼要迷宮春藥?”
她身子微微一抖,立即反詰道:“你一直在監視著我?”
花布巾略一思忖:“是的。”
她揚起頭,一雙明眸精光畢露:“一定要回答嗎?”
“其實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要迷宮春藥的用途。”
“說說看。”
“用迷宮春藥迷住楊玉,與你行夫妻之實,藉此保證樂天行宮人員的安全。”花布中這次卻只是猜對了一半。
宋豔紅面巾一抖:“難道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楊玉已經答應娶我了。”
她可是個又野又任性的大膽姑娘。她不願說出撮合凌雲花之事,便一古腦全攬在了身上。
“我老叫花子也不是個拘泥小節的人,只是……”
“這迷宮春藥並不會傷害楊玉身體,而且……”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宋豔紅的心“蹦”地一跳,聲音頓時變得冰冷:“是我不配嗎?”
花布巾沒回答,顯然有難言之隱。老叫花子有難言之隱,這隱情必是非常重要。
宋豔紅眼中迸射出一種憤努與悲哀,任性與淒涼的光芒:“我出身卑賤,小時又被人強暴過,我不配!不配……”這次是她弄錯了花布巾的意思。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覺一徵,隨即爆發地:“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也要得到他!不惜一切手段得到他!因為我喜歡他,我愛他!”她叫嚷的可是肺腑之言。
花布中也爆發了:“不!你不能嫁給他!決不能!”
“我偏要!”
“你不能!”
叫聲突然中止,兩人默默對視。
“為什麼不能?”宋豔紅的聲音變得輕細,目光也變得柔和。
“因為……”花布中咬了咬嘴唇把話頓住,他從來沒有這樣猶豫過。
“請告訴我。”這是一種具有磁力般的聲音發出的令人無法拒絕的請求,但這不是媚功,而是發自心靈深底的懇求。
花布巾終於從口中吐出了幾個令宋豔紅心驚膽顫的字:“他是你仇人的兒子。”
她驚愕地瞪圓了雙眼:“他不是南俠楊凌風的兒子?”
“他是楊凌風的兒子。”
“那……”
“楊凌風就是殺你母親和強暴你的蒙面人。”
她腦袋嗡地一響,眼前泛起一片金星。“不……這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想象這樣的事實,然而,她相信花布中決不會說謊話。
花布巾沉聲道:“這是事實,實實在在的事實。我想你總有一天會知道這個事實的,於是決定在你使用迷宮春藥之前,將這一事實告訴你,免得日後你們夫妻承受更大的痛苦。該怎麼辦,你自己抉擇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宋豔紅問。
“當年以斷魂谷門名義在江猢上蒙面殺人,製造出一樁樁駭人聽聞的血案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這位現在到處立有碑亭,受人敬重的南俠楊凌風。”
“哦!”
“當時斷魂谷門規定,出斷魂谷的人都要蒙面,不準暴露真容,楊凌風這位斷魂谷門的弟子便利用這一點,作下樁樁血案,嫁禍師兄肖藍玉……”
“楊凌風為什麼要嫁禍師兄肖藍玉呢?”宋豔紅禁不住發問。
“為了與肖藍玉爭奪師妹吳玉華。”
“吳玉華、楊凌風、肖藍玉是師兄妹?”
“不錯。”
宋豔紅頓覺眼前一亮,事情已猜著了八、九分:“吳玉華後來發覺了楊凌風的劣跡,一怒之下便在石門坎出手殺了楊凌風?”
花布巾輕嘆一聲道:“具體的細節,我也不太清楚,只有……”
宋豔紅接口道:“只有斷魂谷門白石玉知道詳情?”
“宋姑娘,你很聰明。”花布巾道:“我希望你能找到白石玉將情況問個水落石出。”
“我一定會去找他。“宋豔紅點頭道,“我是受害者,白石玉定會將實情告訴我。”
宋豔紅的慧黯,令花布巾佩服不已。花布巾曾經問過白石玉此事,白石玉卻是“家醜不可外揚”,終不肯吐露實情,兩人為此還曾大打出手,撕破了臉面,宋豔紅若以受害者的身份前去詢問,白石玉就無法拒絕宋豔紅要求瞭解真相的請求。”
花布巾瞧著宋豔紅道:“宋姑娘此次曉明大義,決定發放解藥,解散樂天行宮,乃武林之大幸。請宋姑娘放心,老叫花子以腦袋擔保,解散後的行宮人員只要不再繼續作惡,決不會遭到任何傷害,同時丐幫還決定捐獻五萬兩銀子,作為行宮遣散人員的費用。”
宋豔紅眼中噙著淚花:“謝花老前輩。解散行宮大會之日,花老前輩可來參加?”
“不但老夫要到,乞丐王洪一天也準到。”
“謝了,告辭。”
雲玄道長聞育,急忙過來引道。
兩人走到殿門旁,花布巾又喚道:“宋姑娘!”
宋豔紅轉過身:“花老前輩還有何吩咐?”
“這件事請宋姑娘千萬不要告訴楊玉。”花布巾道。
“這個自然。在下也有一個請求。”
“宋姑娘只管說。”
“楊凌風已死,死者無罪,這件事在我問清白石玉之前,請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件事除了老夫和乞丐王洪一天、雲玄道長外,沒有任何人知曉。”
雲玄道長立即接口道:“我們三人在訪查此事時已發重誓,決不洩露半點風聲。”
“謝各位前輩!”宋豔紅聲落人沓。
雲玄道長也一陣清風,隨之消逝。
破廟外黑默默的草叢中,四雙眼睛像貓眼似的閃著光亮。
四大護法悟空、悟淨、悟性、悟靈在等待著空然大師出擊的命令。
然而,命令遲遲沒有下達。
空然大師幻影般貼在破廟的屋脊樑上,注視著廟殿內。
廟殿裡已掌起了燈。小桌上擺著一壺酒,兩隻酒盅,兩隻燒雞。
桌旁,面對面地坐著兩人。
多出了一個人,那就是乞丐王洪一天。
原來洪一天就躲在廟殿的內禪房裡,花布巾和宋豔紅說話的時候,他沒出來,現在喝酒、吃燒雞的時候就出來了。
因為多了個洪一天,空然大師不敢冒然下手。
無論是花布巾還是洪一天,一對一自不是空然大師的對手,但兩人聯手那就很難說了,倘若兩人不是鬥而是逃跑,縱有四大護法埋伏在外,也決擋不住他們。
空然大師只得屏聲斂息,耐心等待。
“來,幹!”洪一天一口將酒飲盡,捂住酒盅,“老叫花子,今天這事,我看你是做得有些欠妥。”
“嗯……”花布巾咬下一塊雞腿肉,“欠妥?什麼欠妥?”
“唉,”洪一天嘆口氣道,“據老夫所知,楊玉喜歡這妖女,這妖女也喜歡楊玉,何必將他們拆散呢?瞧,剛才妖女傷心的模樣,怪可憐的。”
花布巾放下手中的燒雞:“唷,老乞丐,你什麼時候也變成個慈悲心了?那妖女真心喜歡楊玉是不錯,但她生性狂野任性,冷酷殘忍,報復心極盛,日後她若知道了楊玉是殺母侮辱她的仇人的兒子,說不定哪天夜裡,一劍就把楊玉殺在了床上,倒不如現在說穿了的好!”
“這話也是。”洪一天抓起酒壺斟上一盅,又道:“這事不知那妖女會不會告訴楊玉?”
花布巾奪過洪一天手中的酒壺:“決不會的!那妖女真心愛著楊玉,寧可自己痛苦也決不會將此事告訴楊玉,老夫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叫那妖女來的。”
“呵!你在這方面倒是挺有經驗的。”洪一天伸手抓向燒雞。
“啪!”花布巾一巴掌拍在洪一天手背上,燒雞飛向空中。
燒雞落下,花布巾、洪一天同時出手抓向燒雞,兩手交叉穿臂,反時,翻腕,對掌,“嘭!”一聲悶響,廟殿內揚起一片灰塵,四壁搖曳。
花布巾、洪一天各自抓住了燒雞的一隻腿,座下蒲團卻陷地三寸!
屋脊上,空然大師暗自吃驚,兩個老叫花的功夫還在他想像之上。
洪一大抓住雞腿道:“別鬧了。說正經的,楊玉會不會去找白石玉?”
花布巾撕下一隻雞腿:“會,白石玉在沙口嘴石廟時曾給楊玉留下了四句詩,暗示要楊玉去找他。”
洪一天倏地伸手奪過花布巾塞進口中的雞腿:“這隻燒雞是我的,老叫花子,你的燒雞在那兒哩!哎,楊玉找到白石玉,這事不就糟啦。”
“白老頭這人的性格,你還不知道?無論怎麼說楊玉也是他的徒孫,這事他是不會告訴楊玉的,他叫楊玉去的目的是為了要楊玉替斷魂谷門收回龍鳳斷魂刀。”
“唉,白老頭也是,為了一個劣徒,竟背了二十年的黑鍋,也不聲不響。”
“所以老夫才決心揭開此事真相、公佈於天下。”花布巾一手抓雞,一手抓起酒盅。
“這就是你不對了。”洪一天撕下一塊雞肉塞入嘴中。
“我不對?為什麼?”花布巾瞪圓了眼。
“白老頭為一個死去了的劣徒背二十年黑鍋,空然大師為一個死去的朋友掩蓋了二十年罪惡,咱們事不關己,為何要管這閒事?”
花布巾低頭不語。
洪一天喝下一盅酒,又道:“楊凌風已經死了,揭穿此事除了傷害楊玉,拆亭毀碑之外,還有什麼好處?你就忍心傷害楊玉這麼一個好娃兒?”
“依你的意思……”
“到此為止,剩下的事由楊玉他們自己去了結。”
花布巾猛地抬起頭,眼中稜芒閃爍:“好!到此為止,這原本就是我的意思!”
“花布巾已覺察到了屋脊上的空然大師。
洪一天不知究竟:“原……本是你的意思?”
“這事本由我出頭,若我說到此為止,你豈不要說我半途而廢?”花布巾朝洪一天眨眨眼。
洪一天“噗”地一口酒噴了過去:“你這個老滑頭!”
“解散樂天行宮後,天下就太平了,你還想打架?”花布巾說著順手一雞腿骨摔了過去。
“嗨,真想打架?”洪一天抄起燒雞當作兵器,隔桌戳向了花布巾。
兩個老叫花子嘻笑著,在廟殿內打鬧起來。
空然大師趁機躍下廟頂。
他懸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白石玉並沒有和花布巾、洪一天聯合起來對付他。他們只是懷疑一個已經死去了的大俠,對他並沒有真正的威脅。他們既然已“到此為止”,他當然也就鳴金收兵。
現在真正威脅著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白石玉。
只要殺了白石玉,這個存在武林二十年的謎,便會石沉海底。
白石玉在沙口嘴石廟留給了楊玉四句詩,只要找楊玉問清這四句詩,便能找到白石玉。
空然大師手一揚。五條人影像鬼魅般在廟外草叢中消逝。
廟殿內,花布巾、洪一天停止了打鬧。
昏黃的燭光,映出了他們兩張冷峻、凝重的臉。
宋豔紅回到花宮樓。
楊玉正在房中等她。
“宋姑娘,你去哪兒啦?”楊玉問。
“去三、四宮營和主宮大廳佈置事情去了。”宋豔紅鎮靜地回答。
“幾大總鏢局的十二位代表已經到了迷官九道房,同時天樂宮、天星宮、天雲宮,三分宮宮主也到達了二宮營。”
“嗯,”宋豔紅點點頭,“請楊大俠到這邊來說話。”
宋豔紅將楊玉引入了密室。
密室裡供著楊玉亡靈牌的神案,已換成了一張小圓桌。
小圓桌上擺著一隻精美的尖嘴酒壺,兩隻白玉酒杯和一桌菜。
楊玉困惑地:“這是……”
“來,坐下!”宋豔紅拉著楊玉在桌旁坐下,“今夜我要你陪我好好飲上幾杯。”
楊玉疑惑地望著她,不知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還有興致飲酒?
宋豔紅摘下面巾,一雙如夢如幻的眸子瞧著他。
楊玉見到那美麗的臉,迷人的眸光,胸中頓時燒起一團烈火。
她已使出了樂天行宮的媚功,而且透上了畢生的功力。
和花布巾談過話後,她已決心幹了,此刻,已沒有絲毫猶豫。
“玉哥,”她雖比楊玉大三歲,但仍用上了“玉哥”這個親切的稱呼,這也是凌雲花對楊玉的稱呼,“樂天行宮就要解散了,這是我在行宮最後一次飲酒,也算是告別酒吧,你一定要……”
她一語雙關,觸動心思,眼中不覺猝然湧上兩顆淚珠。
楊玉是個老實人,只道她是真情,急忙道:“好,我陪你好好喝一盅。”說著,抓起酒壺,斟上了兩杯酒。
辛辛苦苦創建的宮業毀於一旦,心情自可理解,楊玉也算是善解人意,但他卻是完全猜錯了宋豔紅的心思。
喝過三杯。兩人臉上都泛起一層桃紅。
宋豔紅捂住酒杯,一雙無限溫柔的明眸盯著楊玉:“玉哥,你還記得那夜我們在絲茅村木屋飲酒嗎?”
“記得。那夜我才知道了你一半的身世。”
“還記得你伸手準備揭我的面巾嗎?”她明眸像閃爍的星光。
他心火頓熾,目芒閃爍:“記得。”
她兩眼勾勾地望著他,雙頰紅暈如火:“那次你沒揭開我的面中,可後來在廣濟寺後山,你不僅揭開了我的面巾,還取藥替我療傷。”
她真情融於媚功之中,使媚功功力更加威力無比。
他想起了揭開她面巾的情景,想起了手指觸到她胸乳的感覺,不覺心搖神馳,胸中充滿了不勝眷戀之情。
他痴痴地望著她:“是……的,我說過我要娶你。”
是下手的時候了!
宋豔紅站起身,抓過酒壺,暗中將壺嘴扭個方向:“玉哥!我再敬你一杯!”
壺內分有兩格,扭動過的壺嘴,對著盛有迷宮春藥酒的一格。
藥酒徐徐倒入杯中,滿滿的一杯。
壺嘴扭回原位,宋豔紅又給自己斟上一杯,也是滿滿的一杯。
“請!”
兩人各自端起了手中的酒杯。
宋豔紅眼中滾出了兩行淚水。這是一杯苦酒。楊玉為什麼偏偏是她仇人的兒子?
她恨蒼天的不公,她為自己的苦命流淚!
楊玉眼中也淌下了兩行淚水。這是一杯甜酒。宋豔紅原是他此次要殺的仇人,現在化干戈為玉帛,終能與她結成眷屬!
他感謝蒼天的恩賜,他為自己的幸福淌流著歡愉的淚水!
“幹!”
兩杯酒一飲而盡。
楊玉胸中的熾的烈火猶如澆上了一瓢油,火在猛烈燃燒,而燃燒的火中又多了一股由迷宮春藥點燃的慾火。
宋豔紅全身顫抖著,心中湧上一層極深極深的痛苦。
楊玉兩眼發赤,雙臂在顫抖。宋豔紅身軀的顫抖,更引發了他體內藥力的迸發,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豔紅姑娘,我……”
宋豔紅忍住痛苦,抽回手,剛站起身,楊玉突地張開雙臂把她緊緊摟在懷中:“豔紅,我要你……”
他的吻像雨點般落在她頭髮上,臉腮上,嘴唇上。
她知道迷宮春藥的藥力在他體內發作了,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可她不願離開!她的心火也在熾烈地燃燒,一陣陣熱浪衝擊著她的心扉,彷彿要把她淹沒。
腳像被釘住似的不能移動,手也不自覺地緊緊回抱著他,頭偎在他懷裡接受著他狂熱的吻……她想立刻就成為他的妻子!
突然,耳畔響起花布巾的聲音:“他是你仇人的兒子!”
“你不能嫁給他!”、“決不
能!”
他的父親曾經殺了她的母親,而且強暴了她!
她猛地掙脫他的懷抱:“我就來。”
她邊說,邊飛也似地搶出了密室。
楊玉追到密室門旁,門已關閉無法打開。
他赤紅著臉,在室內來回走動,口裡不住喚著:“豔紅……豔紅……”
迷宮春藥,使他變成了一隻關在囚籠裡的已發了情的野獸。
密室外,宋豔紅已請來了凌雲花。
兩人在梳妝檯旁坐定。
宋豔紅用一種幾乎是乞求的口吻說:“凌姑娘,請答應我吧。”
凌雲花冷漠地:“不行。”
“難道你不愛他?”
“可他不愛我。”
“這件事後他就會愛你了。”
“哼!虧你說得出口。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得到一個男人的愛,我決不幹!”凌雲花也是個倔強任性的姑娘。
宋豔紅咬咬牙,忍住氣道:“我可是為你著想。”
“謝謝你的好意。”凌雲花嘴裡冷冰冰的,心裡卻是十分感謝“可我已經給他服了迷宮春藥,現在藥力已經發作,如果……”
凌雲花打斷宋豔紅的話:“你自己不會去嗎?”
“我……我不配。”
“你不配,我更不配,因為他愛的是你而不是我。”
“難道你就忍心讓他熬受這痛苦嗎?”宋豔紅說著,推開了梳妝檯的面鏡。
面鏡裡顯出了密室的情景。
楊玉在室內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來回走動。
他赤紅的臉上透露出無限的痛苦,眼神狂亂,閃爍著灼熾的慾火。
凌雲花見楊玉這模樣,禁不住一陣怦然心跳。
這迷宮春藥會傷害他嗎?楊玉雖然明確告訴她,他不愛她,但她仍然深深地愛著他。
宋豔紅看出了她的心思,於是說道:“如果你不去救他,藥力引發的慾火,將使他烈火焦心,自焚而亡。”
像是要印證宋豔紅的話似的,室內的楊玉突然撕開了衣襟,仰天長嘯,然後揪住了自己的頭髮,神情萬分痛楚。
雖然聽不到楊玉的叫喊聲,但從表情上可以看出那一定是火燒心腑時,發出的痛苦的呼喊。
凌雲花的心一陣絞痛,刀絞似的痛。她咬著牙,把頭扭向一旁。
宋豔紅心中有數,她知道迷宮春藥並不會傷害楊玉。楊玉的表情,一定是他運功抵抗藥力的結果,如果不運功抵抗,根本就沒有痛苦。這種痛苦是短暫的,抵抗愈強,藥力發得愈快,痛苦愈大,但藥性時間則愈短。
如果還不趕快說服凌雲花,藥性一過,就全功盡棄了。
“你不打算救他?”
“和你一樣。”凌雲花極力忍耐。她知道宋豔紅愛著楊玉,在生死關鍵時刻,宋豔紅一定會去“救”楊玉。
“我說過我不能。”
“為什麼?”
宋豔紅眸光一閃。這事可不能告訴凌雲花,現在只剩一個辦法了,制住凌雲花,用藥物逼她就範!
她心念剛動,凌雲花厲聲道:“宋姐姐,別想強逼我!你若動強,我就立即自盡!”她說著抖了抖一直插在左胸衣內的手腕,那隻纖手裡握著一柄匕首,匕首的尖刀正對準著心臟。
好聰明的姑娘!她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宋豔紅這下可是束手無策了。
楊玉在密室內已脫去了上衣,瘋狂地跳著。
宋豔紅沒料到楊玉內力如此之強,再過片刻,藥力就要消失了。
她咬咬牙,終於作出了決定:“凌姑娘,我告訴你吧。楊玉的父親楊凌風就是當年殺我母親,強暴我的兇手,因此,我不能嫁給他,也不能救他。”
凌雲花一下子懵住了:“這怎麼可能?楊大俠……”
“這是花布巾剛才在山下破廟裡親口告訴我的,不信,你救過楊玉後,自己去問吧。”
“當!”凌雲花手中的匕首掉到了地上,臉色灰白。
宋豔紅又道:“楊玉已經快死了。我不能救他,但沒想到你居然也不肯救他,我是為你才讓他服下迷宮春藥的,日後他知道實情也一定會原諒你,愛你的,若你一定不肯救他,我就只好讓玉蓉或是玉婉……”
“不!我去救他!”凌雲花躍身而起。
宋豔紅打開密室暗門,把換上她衣裝的凌雲花推進了密室。
楊玉正處在藥力最高潮的時刻,其實也是藥力即將消失的時刻,藥力消失後,楊玉只需昏睡半個時辰,便會恢復如初。
凌雲花卻是以趕赴法場的勇氣,來搭救楊玉。
“豔紅!”楊玉撲過來,抱住了凌雲花。
凌雲花心中一陣抽搐,淚如泉湧。
楊玉將凌雲花抱上了小床。
“玉哥!”凌雲花忍不住抱住楊玉痛哭起來。
在藥力的玄功中,楊玉得到了“宋豔紅”。
在痛苦的呻吟中,凌雲花得到了楊玉。
公平,抑或不公平?
人願,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