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雲層中冉冉穿行,雲層深處閃爍著疏落的星星。
夜霧濃濃。黑夜中,城隍廟後院殿閣剪影嵯峨,威嚴峻拔。
殿內,一間小香房。
沒點燈燭,也沒燒香火。
空然大師和楊玉對面而坐,黑暗中四隻眼睛熠熠發光。
“你為什麼沒去挑天樂宮?”空然大師冷森的聲音。
“我認為沒有必要,因此決定改變計劃。”楊玉鎮定地回答。
“你心慈手軟了?忘記我告訴你的話了?想當年你爹爹……”
楊玉毅然打斷空然大師的話:“我爹爹不還是死了嗎?他並沒有獲得成功,並沒有當上武林領袖。”
“可是他得到了極好的聲譽,到處都有他的石碑石亭。”
“可惜死人並不會享受這些。我敢斷定如果爹爹沒死,一味打殺下去,這些石碑石亭定會不復存在。”
空然大師沉下臉:“你敢以這種態度對待你爹爹?你敢不信我的話?”
楊玉振聲道:“你救我性命,培養調教我,不就是想讓我當上武林領袖嗎?在出寺後的日子裡,我體會到了,光靠武力,靠血腥,是當不了武林領袖的。要當上真正的武林領袖,必須要得到武林人的信任,讓他們信服你,感謝你,崇拜你!”
空然大師兩隻發光的眼睛盯著楊玉,彷彿被他的話震住了。
“因此,我決定先去取解藥,解救那些被藥物制住的各派人物,一旦我救了他們,他們就會信服、感激、崇拜我,聽我的使喚,我就將是他們真正的領袖!大師,如果你想當少林派的領袖,也必須和我一樣去做!”楊玉精芒迸射的眼光直盯著空然大師。
空然大師身子微微一抖。楊玉的成熟,大大地超出他的預料。他隱隱感到,他已幾乎無法駕馭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他迅即定住心神,冷聲道:“你還年輕,很多事還不明白。你不要忘了,江湖是個弱肉強食的血肉屠場,你不殺人就被人殺,爭奪領袖地位是一場血淋淋的生死拼殺。你要讓人敬你,也要讓人怕,只有當人們又敬你又怕你的時候,你才能成為他們的領袖。”
楊玉雙眉微蹩,眼中精芒更熾。
空然大師繼續道:“怎樣才能讓人們怕你呢?那就只有一個字:殺!死亡和血腥能使一個默默無聞的弱者變成強人!”
楊玉深納口氣,把心火壓低下去,沉聲道:“殺十個默默無聞的弱者變不了強者,渾身沾滿了血腥,仍只不過是一個劊子手。殺一個讓人們敬怕的人,便會立時名揚天下。事半功倍,何樂不為?”
空然大師凝視著楊玉:“因此你決心取解藥攏絡各派人心,殺樂天行宮賊首,揚名天下?”
“大師曾經說過,只要能達到目的,可以不惜任何手段。我與大師只不過是目的一致,手段不同而已。”
“你這不就是法然長老提出的方法?”
“我和法然長老的方法,則是手段一致,而目的不同。”
“目的不同?”
“法然長老是欲挽狂瀾,平息武林風雨,在下承蒙大師教誨,是想借此機會實現爹爹遺願,登上武林領袖的寶位,目的自是不同。”
空然大師兩眼勾勾地望著楊玉,對楊玉這番赤裸裸野心勃勃的話,他吃不準是真心話還是假話。
楊玉這話一半是真。他在養傷練功期間,被空然大師撩起的繼承父願盼雄心烈火,至今尚未稍斂。
這話一半是假。碧綠山莊的遭遇,白石玉的出現,花布中的話,使他覺得空然大師對他是別有用心,這話也是一種試探。
但是,他遇到的是一位涵養功夫極深的超高手。
空然大師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卻避開話鋒,問道:“五法大師、六不禿僧被你殺了?”
“天賜良機,我在往鵝風堡的山道上遇上了兩個兇僧,便把他們殺了。”
空然大師嘴角微微一抖,這個細微的動作在黑暗中決不會被人覺察。
眼力具有特異功能的楊玉,覺察到了空然大師的這個動作,心中不覺一震,廣賢莊進山隘口,五法大師、六不禿僧設障阻道,鬥定然大師,鬥空然大師的情景閃過腦際……
楊玉脫口問道:“我不該殺這兩個兇僧?”
“哦,不……這兩個兇僧當然該殺。”空然大師支吾一聲,神情又立變嚴肅。
楊玉心中迅速作出廠結論:不管是什麼原因,五法、六不兩個兇僧與空然大師必有勾結!
空然大師問:“你和凌雲花去洪城幹什麼?”
空然大師竟暗中派人監視著他的行動?
楊玉坦然道:“去找乞丐王洪一大,打聽一下樂大行宮的情況。”對此問題,楊玉與花布巾、凌雲花商量過,已早有準備。
“打聽妥了?”
“我已找到了混入樂天行宮的辦法。”楊玉說著從懷中掏出花布巾給他的那塊銅牌,遞給空然大師,“洪一天給了我這塊銅牌……”
楊玉將如何過“三宮”的設想向空然大師說了一遍。
“你如何過服藥這一關?”
“我正想向大師請教。這是弟子近日來一直苦苦思索,而得不到解決的難題。”
空然大師兩眼逼盯著楊玉,似兩把利刃要戳穿他的內心,看看他這句話可信的程度有多深。
楊玉坦誠地望著空然大師。
他是迫不得已才撒謊,因為他和花布巾有約,因為娘在空然大師處。他有撒謊的理由,所以撒謊後神態也是坦誠的。
空然大師在他眼中除了忠誠真摯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空然大師終於相信了楊玉。
他伸手拍拍楊玉肩頭,把銅牌還給楊玉,說道:“好,我同意你的計劃。現在我教你如何闖過樂天行宮服藥難關。”
“謝大師。”
空然大師肅容道:“這是一種玄功,被列為少林殘殿十八掌之首,名曰‘無形煞掌’。”
“無形煞掌?殘殿十八掌的掌功?”
“名曰掌,實際上是一種心意煞氣,無形的煞氣。你是不是時常覺得心腹中有一小團硬塊,有時那硬塊就像一隻小老鼠一樣在體內亂竄。”
“是的,每當心火撩動的時候,就常有這樣感覺。”
“那便是煞氣,練功人內氣到了一定的火候時,便會有這股煞氣。煞氣來自於心意,並不在內氣,不在運功,所以它是無形的。也是最厲害的。”
“它能殺人嗎?”楊玉問。
“當然能。煞氣出口,摧心毀肺,五臟皆裂,威力無比。就連斷魂谷門白石玉號稱天下第一絕功的銷魂一指令,也不及無形煞掌的威力。”空然大師冷森的聲音,令人發悸。
楊玉心絃陡地一震:“大師會這種玄功?”
“你瞧著了。”空然大師側過身子,雙掌合十胸前。
“嗨——”空然大師輕聲一喝,手輕描淡寫地拍出一掌,嘴唇微微抖動,然後納掌歸胸。
不見掌風,不聞山崩石裂之聲,一切都是靜靜的。
“這掌是一個虛招,沒有任何意義,對交手的對手來說,這只是一種誘惑,真正的力量在於這股無形的煞氣。”空然大師將身子轉正,“你瞧左側石壁壁凹裡的那塊石磚。”
楊玉扭頭望去,功透眼球。
壁凹裡的那塊石磚正在無聲地開裂,網狀的裂縫像蛛網似地散開。
那石磚若是人的肺腑心臟,那人還有命麼?
楊玉木住了,不覺道:“好厲害的玄功!”
空然大師道:“老衲練這玄功,還只有七分火候,若練到十成,只要煞氣一出,這堵石壁便要裂成粉未了。而且,這無形煞掌縱是被人點住了穴道,身中了劇毒,也能運發,所以能立於不敗之地。”
“我這樣的根底,怎能習練這種絕世的玄功?”
“你根底有限,目前要練此功當然不能,但你體內已有煞氣,我授你幾句密訣,度過服藥難關,卻是綽綽有餘。”
空然大師喚過楊玉,在他耳畔說了一席話,然後道:“運動煞氣裹住毒物,存在腹內,待監督人離開後,再用煞氣將毒物吐出。老衲這裡先給你三粒丸,你先行試試。”
楊玉接過空然大師遞過的藥九,納入口中,然後依照空然大師的口訣,暗運煞氣。
無形煞氣和混元一氣貞功,原理上大致相同,都是運氣護藥送藥,只不過是一個用的是內氣,一個用的是心氣。一個運氣托住藥物不讓它進入腹內,一個運氣裹住藥物,就像給藥物包上一層封紙,讓它存在腹內,最後都是運氣將藥物送出口腔。
空然大師和花布中授給楊玉的這兩種內氣功,也是目的一致,手段不同而已。
楊玉雖從未練過煞氣,但剛默唸完口訣,便覺腹內有無形之氣在聚結,剎時,一隻“小老鼠”便在體內奔竄。
藥丸落入腹中,小老鼠猛撲過去,一口將藥丸吞下。
楊玉運動玄功,將小老鼠逼到腹部內側趴下。
此時,當任監督人的空然大師命楊玉張開口,仔細檢查,又在他幾個穴位上拍拍,最後攤攤手,表示檢查完畢。
楊玉運動煞氣,小老鼠將藥九送到口腔。
楊玉將吐出的藥丸交於空然大師驗證。
空然大師捧著藥九,默默地望著楊玉。
這小子是先天的秉性聰穎,還是受了另外的高手指點?
他嘴唇動了動,但沒有開口,卻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發黃的圖紙來。
“樂天行宮總宮營設在當年的舊址上,這張當年樂天行宮的迷宮圖對你也許有些用處。”
迷宮圖!空然大師有一張和花布巾一樣的迷宮圖!
若不是楊玉心中已有戒意,自我控制能力極強,準會失口叫出聲來。
“謝大師!”楊玉將圖紙收入懷中,心中又增添了一個謎。
“到了樂天行宮總宮營,你一定要小心宋豔紅的媚功。”
“是。”
楊玉心中在想:空然大師為何不提醒我小心龍鳳斷魂飛刀?
“不過,你也不必害怕,到時候總宮營裡自會有人幫你。”
“誰?你已經在樂天行宮總宮營……”
空然大師打斷楊玉的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記住!你翦滅樂天行宮之時,就是武林重新推選盟主之日,望你爹爹楊大俠在天之靈,能在那一日看你登上武林寶座!”
楊玉沉著臉,沒有說話,一個始終藏在心裡的問題又浮上腦海:娘在空然大師處?
空然大師犀利的目光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有什麼話要問我?”聲音冷得不能再冷。
“我只是想……”楊玉楞了愣,在想如何發問。
“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就問,你爹可不像你這樣。”空然大師說得爽快豪放。
楊玉心中傲氣頓起:“我娘在哪裡?”
空然大師全身一顫。這是個他絕對沒有想到的問題!
楊玉全身也是一顫。他的顫抖是來自對方。連空然大師這樣涵養極深的人,也居然失去了自制力,說明他的發問,問在了點子上!
“準叫你問我這個問題?”空然大師避開回答,反口詰問。
“沒有誰,我只是這麼想,你一定知道娘在哪裡。”楊上矢門否認,反守為攻。
“為什麼?”
“因為有消息說娘在黃山石窟已被百合神教劫走了。”
“百合神教與老衲有什麼關係?”
“百合神教教主既然能把我交給大師,難道就不能把我娘交給大師?”楊玉的聲音也變成了刀,鋒利的刀,直刺對方的心臟。
“你是說……”空然大師的聲音變得猶豫起來,顯然他在考慮是否將真相告訴楊玉。
“娘一定在大師處!”楊玉乘勝追擊。
“不錯!你很聰明,你娘確實在我這裡。”空然大師已經拿定了主意,“二十年來,我一直在找她,現在終於找到她了。”
楊玉兩眼光芒如同炬電,“二十年來,娘躲避的人就是你?”
空然大師頓了頓說:“那倒也不是,江湖上許多人都在找她,要向她尋仇洩恨。”
“就是因為她殺了我爹爹的緣故?”
“楊玉!”空然大師厲聲一喝,臉色凝重,語氣極為凌厲,“你現在不問這些行不行?
老衲收留你娘,是為了保護她,為了替她解釋澄清當年的誤會。你現在全心全意去幹自己的正事吧,待翦滅了樂天行宮後,我自會讓你們全家團聚!去吧!去完成大業!這是我的意思,也是你爹的意思,也是你孃的意思!”
空然大師說得斬釘截鐵,毫無商量餘地。
楊玉天生的聰明,他在空然大師的話中又發現了一個天大的謎。
我自會讓你們全家團聚?空然大師為什麼不說讓你們母子團聚,而說讓你們全家團聚,難道……
兩人默默相望。
良久。空然大師:“你相信我嗎?”
楊玉一雙精芒畢露的眼睛,盯著空然大師。空然大師兩隻深遂的眼球在滾動擴大,變成了兩隻透明的發光晶體……那晶體中充滿慈愛、關心、親切、希望和溫柔。
楊玉眼中精芒漸斂,臉上一片柔情:“相情。”
“為什麼相信?”
“因為我覺得您是真心待我,除娘以外,您是這世上最親近我的人。”
“去……吧,我會盡力地幫你,你記住,我時刻都在你……身邊。”空然大師被楊玉的真摯情感所打動,聲音不禁有些顫抖。
“謝大師!我走了!”楊玉拱手起身,聲音未盡,人影已沓。
空然大師悄悄用袖角揩去眼眶中滾出的兩滴淚水。二十年來,他從未掉過眼淚,今日究竟是怎麼啦?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深納一口氣,神色即刻寧定,雙掌猛然一拍。
掌聲響過,兩條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悟性!悟淨!你二人速去洪城,打聽一下老叫花子花布巾是否躲在丐幫密穴?”
“是!”
空然大師的眸子,在黑暗中又射出了可怕的光芒,兇狠中帶著殘忍,像只獵豹。
樂天行宮總宮營。
幾日來,毛毛細雨下個不停。
天空是一片渾濁,彷彿被撒下了一大張鉛灰色的網。
網下的陰影籠罩著總宮營的行宮。
三進花庭。九簇群房。呈梅花形圖案擺佈。
花蕊中的一簇群房,便是總宮主玄天娘娘宋豔紅的住地。
宋豔紅坐在二樓的一間房門前,凝視著花宮井院的景物,心事重重。
她已實現了自己多年的願望,恢復了樂天行宮。目前,除了少林、丐幫兩派之外,其餘各大幫派不管是實際上,還是名義上都已歸附了樂夭行宮。她現在執掌的樂天行宮比二十年前的樂天行宮更龐大,更威風,更有權勢。
她應該高興才是,但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卻是截然相反,壓抑而沉重,悲涼而寂寞。
三十六分宮,表面上對她俯首貼耳,唯命是從,實際上卻是各行其事,借用行宮名義在拼命擴大自己的勢力。
樂天行宮原本是一邪教,以媚術惑人,危害武林,所以遭到武林各派聯手誅滅,她此次執宮,決意修改宮規,將樂天行宮改為一個正教派。誰知改規計劃,處處受阻,不少人還用舊宮規來壓她,企圖逼她退宮,她用武力殺了不少人,才勉強維持住自己宮主的地位,改規計劃自然成為了泡影。宮中的實際權力已落到了上蠶老魔君、八大神王、張陽晉、黑白魔煞、五法、六不等人手中。
這些人殺人放火,姦淫擄搶,建立淫宮賭場,無惡不作,為所欲為,她卻奈何他們不得。
然而,她並非孱弱女子,她是個女中豪傑,經歷過種種浩劫磨難,她是這樣堅強剛毅,甚至冷酷無情,她豈能被這些人所左右?
她利用掌握的藥物,正在加緊調訓一批忠於她的武士,有了這批武士,她將重新控制住各個分宮。只有她才有藥物的解藥,因此用藥物調訓出來的武士,將只服從於她一人的命令。
由於操之過急,藥物用量過大,己有九名挑選過了二宮的一流武士中毒身亡。但她只能這樣狠心幹下去,因為她必須儘快地控制住整個局勢。
樂天行宮本身就建立在罪惡之上,她這個在罪惡中復生的女人,全身就浸透著罪惡。這種罪惡是報復性的,報復性的罪惡則更為冷酷殘忍。
除開本宮內複雜的情況外,眼前的局勢也令她十分擔擾。
派去征服碧綠山莊的一支精兵,全軍覆滅,連一個逃回來報信的人也沒有。
以少林、丐幫為首的各幫派正在暗中聯絡,準備聯手對付樂天行宮。
有消息說,斷魂谷門令主白石玉準備復出江湖對付樂天行宮,白石玉的銷魂一指令是龍鳳斷魂飛刀的剋星。
局勢複雜,鹿死誰手,尚難預料。
但是使她消沉悲傷的真正原因卻是楊玉。
楊玉是她救命恩人楊凌風的兒子,她卻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楊玉曾揭開了她的面巾,是她的丈夫,她卻一劍將丈夫殺死了!
更為可怕的是,楊玉死了,她卻一直堅信他沒死。
她很自信自己的劍法,深信那一劍已將楊玉心臟刺穿。被刺穿了心臟的人,能不死?但她仍然堅信他沒死。
為什麼堅信他沒死?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在心底竟已深深地愛上了楊玉!
她知道自己不配愛他,沒有資格愛他,而且自己已親手殺了他,但她仍然深深地愛著他。
在她臥室的小密室裡,供著一隻神龕,龕中立著楊玉的靈牌,上書“亡大楊玉之靈位”。靈牌前跪著一個反縛雙手的木雕女人,那就是她自己。
她明知這是毫無意義的事,卻仍然早晚一炷香,為楊玉禱告,希望他能死而復生。
她畢竟是個女人。女人是一種感情強於理性的生物。
有消息說,有人在岳陽樓打出楊凌風的名號,那人一定是楊凌風的兒子楊玉。
有消息說,碧綠山莊翦滅樂天行宮人馬的人,是楊玉和呂公良等人。
雖然她不相信這些消息,而且這些消息對她也不利,但她卻希望這是真的。
她凝視著樓外花庭,發出一聲低沉悲慼的深嘆。
迷漫的煙雨中,春花已經老去,落花片片,杜鵑啼血,給人一種陰鬱傷懷之感。
“宮主!”貼身宮女玉蓉、玉婉托盤走近前來,“請宮主用膳。”
玉蓉、玉婉是宋豔紅總宮營的宮女頭領,也是她的隨身侍從。她兩人原就是樂天行宮的人,與宋豔紅情同姐妹。她們原名嬌蓉、雪婉,復宮之後,宋豔紅將她們改為玉蓉、玉婉。
“玉”是不是為了悼念楊玉,那就只有宋豔紅一人知道了。
宋豔紅擺擺手:“先擱著吧。”
“宮主……”玉蓉正欲勸宋豔紅。
“報——”樓下一聲長號,一個身穿花宮號服的宮丁奔上樓來。
宋豔紅舉手垂下面巾,正襟危坐,神情凜然。
總宮營花宮中的宮丁全是女的,即使是這樣,花宮中除了玉蓉、玉婉外,誰也沒見過宋豔紅的真容。
宮丁單膝跪地,頓首道:“上蠶大總管請官主到主宮廳去!”
“嗯,”宋豔紅微微點點頭,“還有誰來了?”
“稟宮主,還有天行宮宮主張陽晉在主宮廳。”
“告訴大總管,我馬上就到。”
“遵命!”
宮丁匆匆退下。
宋豔紅帶著十二名宮女,十二名宮丁,下了花宮宮樓。
“玄天娘娘宮主駕到——”四個宮丁在主宮廳前扯開嗓門呼喊。
宋豔紅在宮女宮了簇擁下走進主宮廳。
此刻,她已換了個模樣,端莊高雅,冷做矜持,面中裡兩眼的的逼人。
宮女宮丁左右十二,分相侍立。
宋豔紅在宮主座上緩緩落位。
“參見宮主!”上蠶老魔君和張陽晉微微拱手,算是施禮,便分別在廳中靠椅上坐下。
宋豔紅對他們的傲慢態度甚是不滿,板著臉道:“有什麼事?”
上蠶老魔君也不管宋豔紅的臉是冷還是熱,便開口嚷道:“玄大娘娘知道麼?楊玉已回鵝風堡了!”
“哦!宋豔紅禁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隨即道,“不!這不可能!我已經將他殺死了!他怎麼又會……”
張陽晉冷冷他說:“消息絕對可靠,楊玉在少林寺養好傷後,已經回到了鵝風堡,而且把天樂宮的五法大師和六不禿僧也給殺啦。”
上蠶老魔君又叫道:“經查實,卜生子一支人馬在碧綠山莊就是被楊玉、呂公良和天山雙刃尹澤鵬、蘆小珂所殺的。”
楊凌風的兒子楊玉果真沒死?!
他果真沒死?!
宋豔紅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高興,臉上居然綻出一絲笑容。
張陽晉又冷冷地說:“玄天娘娘聽到這種喪氣的消息,難道還感到高興?”
宋豔紅臉一沉:“張分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宮主只是不信,在廣賢莊本宮主已一劍將他心臟刺穿,他怎麼能死而復活?”
“恐怕是玄天娘娘手下留情,有意刺偏了一點。”
“你……”
“請宮主放心。不管這個楊玉是真是假,不管那個楊玉是死是生,六月六日後,在下保證江湖上再不會有楊玉出現。”
“六月六日?”宋豔紅不知道張陽晉與楊玉約會的事。
張陽晉冷笑一聲道:“我在廣賢莊時,已約楊玉六月六日在血宮相會,他若沒死,定會前來,他若前來,必死無疑。”
上蠶老魔君道:“張分主,這楊玉邪門得很,別看他傻里傻氣的,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還得小心點。”
“哈哈……”張陽晉一串嘲弄似的笑,“張某天下第一劍的旗號決不是瞎吹,自信天下沒人出手能比血虹劍更快,而且在下也沒有玄天娘娘那份慈悲心。”
宋豔紅臉如冷鐵,兩眼在面中裡閃著怕人的寒光。
楊玉若真沒死,但願他能在六月六日,一刀斬了張陽晉!
她冷聲發問:“你們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
“鵝風堡已公開亮出旗號與我宮作對,如果武林各派都如此效仿,那就麻煩了。”上蠶老魔君道。
“大總管的意思如何?”
“立即摧毀鵝風堡!”
“天樂宮五法、六不已被殺,派誰前去?”
張陽晉應聲道:“待六月六日,在下收拾楊玉後,立即發兵鵝風堡!”
上蠶老魔君拍手道:“好,就這麼定了!來啊!傳宮丁上廳!”
上蠶老魔君和張陽晉一唱一合,哪把宋豔紅放在眼裡?
宋豔紅沉著臉,冷眼觀看。
冥陰八怪齊氏八兄弟應聲進入主宮廳。
“參見宮主!”
齊氏八兄弟齊聲呼喊,單膝跪地,行“行宮”大札。
“宮主,”上蠶老魔君對宋豔紅道:“這是我宮第三批調訓出來的宮丁。”
宋豔紅點點頭。
上蠶老魔君對八人道:“跟隨張分主去血宮候命。”
“遵命!”
張陽晉起身離座:“請玄天娘娘在花宮靜候血宮佳音!”
張陽晉帶著冥陰八怪,大咧咧地走出了主宮廳。
上蠶老魔君隨後也向宋豔紅告辭,走出主宮廳。
主宮外,上蠶老魔君道:“張分主,我再給你幾個宮丁,保你六月六日血宮一仗,有勝無敗!”說著雙掌一拍。
“參見大總管!張分主!”六個宮丁應聲而至。
那六個宮丁竟是天山七劍客華昭雄、邱鋒刃、楚如君、陳日輝、餘竹碧、曹人可六人!
主宮內,宋豔紅沉聲對玉蓉、玉婉道:“你們立即帶領花宮宮丁前往三宮,將挑選出來的武士送到花宮密室,用我配製的新藥物,加緊調訓!”
“是!”
“藥物可以加重些,不要怕死人!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調訓出一支忠於花宮的武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