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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棺材裡只有一把斷魂刀

    山林間,一塊空坪,坪上一棟嶄新的木屋。

    屋前,一條澄澈碧透的水溪。

    屋後,一片搖曳的墨竹。

    一陣陣襲人的花氣,從四面八方飄來,令人迷醉。

    斑鳩、秀眼、畫眉,還有不知名的清脆悅耳、婉轉動聽的鳥鳴,充溢在屋坪上空。

    好一處清靜優雅的住地。好一個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

    這就是楊貴香原準備帶楊玉來隱居的地方。

    什麼“神殿墓地”,什麼“除本村人外不準入內”,全是騙人的話,那不過是一種為保守秘密而採取的防範手段。

    楊玉和石嘯天立在木屋前。

    楊貴香的棺材就擱在木屋的堂屋裡。

    蔣伯承和蔣安禮在屋後的山坡風穴寶地上挖坑。根據當地的風俗習氣,楊貴香的棺材需在木屋住宅停放三天再入土。

    楊玉偏著頭看著石嘯天。他看不清她的臉,但從她那凝脂般雪白的頸脖,渾圓的肩膀,勾魂的腰肢和那無形的超凡氣質中,可以看出她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人。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她綿綿的聲音比鳥鳴還好聽。

    “因為我看不見你。”他亦老亦實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既不知道你是誰,也沒看過你的臉。”

    “這對你很重要嗎?”

    楊玉正要回答,屋後傳來了蔣伯承的聲音:“少主人!請您過來一下。”

    楊玉向石嘯天點點頭,轉身消失在屋後。

    楊玉看過墳坑後,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便轉身回屋。他心中還惦著石嘯天。關於母親的事,他決定等棺材入土後,再詳細詢問蔣伯承。

    石嘯天不在屋坪。

    楊玉進入木屋,推開堂屋的門。

    石嘯天正俯身在楊貴香的棺材上。

    “你要幹什麼?”他不禁又想起了石嘯天在鵝風堡荒坪,執意要掘墳開棺的情景。

    石嘯天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難道你也和其他要殺我的人一樣,跟著我就是為了奪取這口棺材?”他聲音中充滿著失望和傷感。

    “不。我只想看看。”她鎮靜他說。

    “看看?”他感到困惑茫然。

    “因為我想證實你的真實身份。”

    “我是誰?”他至今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果我沒弄錯,打開棺材便會真相大白。”

    “棺材裡是我孃的遺體,能說明什麼?”

    “能說明一切。”

    “我決不允許任何人驚擾孃的遺體。”

    “現在我可以斷定這棺材內沒有屍體,只是一隻空棺!”

    “什麼?”楊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空棺?”

    “沒錯,是空棺。”石嘯天肯定他說。

    “不!我不信!”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楊玉頓了頓:“你為什麼要證實我的身份?”

    她眼中閃爍著迷人的光,聲音也特別的溫柔:“因為你應該是我的朋友。”

    “真的?”

    “真的。”

    “這就是你為什麼救我,和不願聽從教主命令殺我的原因?”

    “是的。”

    “謝……謝謝你告訴我實話。我們現在就打開棺來看看!”

    她在面中內抿嘴暗笑。她在說慌,無時無刻不在說謊,說謊是她的專長和職業。

    兩人拔出棺釘,徐徐推開棺蓋。

    楊玉努力按捺住激動,他不敢想象即將進入眼簾的會是一幅什麼樣的景象。

    屍體?空棺?還是珍珠寶物?有人出十萬兩銀子要買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現實是無法逃避的,他把眼光投入棺材裡。

    “啊!”一聲輕輕的驚愕的呼叫。

    棺材裡果然沒有屍體,但不是空棺,棺裡擱著一個長形的扁盒。

    楊玉取出扁盒,打開盒蓋,一把綠鯊魚皮鞘的短刀呈現在眼前。

    刀鞘上鑲著九條黃澄澄的金片,雕著金龍的刀柄上嵌著三顆發亮的寶珠。光看這些名貴的裝飾,就可知這刀的價值。

    楊玉握住刀柄,拔刀出鞘,只見一泓秋水從鞘內瀉出,閃閃光華,屋內頓覺寒氣逼人。

    罕世的室刀!難怪有人要搶,有人要買!

    娘沒有死!娘在哪裡?

    石嘯天盯著楊玉手中的刀,眼中閃射著陰毒的詛咒似的光。

    沒錯,就是這把刀!就是這把使她灑過血和淚的刀!

    這刀本是一對,還有一把呢?

    一定要找到另一把刀。因為只有找到這一對刀時,才能洗清她的血和淚!

    桌上點著一支蠟燭,擺著一隻酒壺,兩隻酒杯,四碟下酒的菜。

    桌旁擱著那把綠鯊魚皮鞘的短刀。

    一張紅撲撲的臉,一個紅撲撲的頸脖。

    楊玉指著短刀問:“這真是‘斷魂刀’?”

    “如果你舉著刀迎著陽光一照,準能看到刀身上隱刻著的‘斷魂谷令’四個字。”石嘯天做個照刀的手勢。

    “我娘真是江南第一美人吳玉華?”

    “是的。”

    “我是南俠楊凌風的兒子?”

    “是的。”

    “怎麼會?怎麼會呢?”

    楊玉端起酒杯,一口將酒吞下。橫豎交叉的謎結,令人咋舌的突變,已使他無法把持自己。

    石嘯天捂住酒杯道:“我來告訴你。”

    楊玉明亮的眼睛盯著她,心臟彷彿已停止跳動。

    “十八年前江湖上出了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用一把稀世的短刀,挑了武林九幫十三堂,殺戮了一百零九條人命,其中有三個幫堂是全家滿門被殺,連孕婦、嬰兒也不曾放過!”石嘯天的聲音變得格外陰沉。

    “這惡魔是誰?”楊玉已猜到是誰,周身一陣發冷,但仍禁不住問。

    “斷魂谷玉笛狂生肖藍玉。”她一字一頓,神情嚴峻。

    楊玉咬住了嘴唇,臉色如同灰土。

    石嘯天繼續道:“當時南俠楊凌風和夫人吳玉華接下武林大帖,聯合了少林、武當、峨嵋、泰山、華山、丐幫和洪幫的高手出面對付肖藍玉。經過三個月的索尋,楊凌風夫婦和少林空然大師及嵩山四位少林武僧,終於在石門坎找到了肖藍玉,於是一場空前壯烈的搏鬥在石門坎發生了……”

    “結果怎麼樣?”楊玉忍不住問。

    “結果很悲慘。肖藍玉殺死了楊凌風和嵩山四位少林武僧,挾走了已有三個月身孕的吳玉華,石門坎只留下了空然大師一人,但肖藍玉也被空然大師用少林絕技擊中,亦受了嚴重的內傷。當時的情景確是很慘,肖藍玉下手陰毒,當各門派高手聞訊趕到石門坎時,發現楊凌風和四位少林武僧已死,頭顱都被擊碎,臉面血肉模糊,根本認不出是誰了。”

    “後來呢?”

    “聽說吳玉華在被肖藍玉挾走後的第三天夜裡便偷走斷魂刀,逃出了斷魂谷,下落不明,從此以後肖藍玉再未在江湖上露過面,斷魂谷門也就從此消失。”

    “吳玉華逃到了鵝風堡?”楊玉似已猜到了下文。

    “不錯。吳玉華化名為楊貴香,在凌志宏的莊園裡整整躲了十八年。”

    “她為什麼要躲?”

    石嘯天頓了一下,說:“她害怕肖藍玉追殺她,害怕有人奪她的斷魂刀,因此她不能不躲。”

    “吳玉華真是我娘?”

    “雖然我沒見到屍體,但憑這把肖藍玉的斷魂刀,我敢斷言你就是吳玉華的兒子,幾個月前,教主接到密報,有人在蜈蚣鎮西郊城隍廟中看見了吳玉華,於是教主便命我帶人前來鵝風堡查實此事,並下令若真是吳玉華,便殺了你們母子,奪取這把斷魂刀。”

    楊玉心中一片茫然。他覺得她的話中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但是世界上的許多冷酷的事實,又有多少合乎情理?

    石嘯天的話當然會不合情理,因為這些話中有一半是謊言。這一次不是她故意要說謊,而是不能不說謊,有一些事實目前是無論如何不能讓楊玉知道的。

    事實是,吳玉華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在石門坎,她突然出手襲擊楊凌風,幫助肖藍玉擊斃了嵩山少林四武僧,然後與肖藍玉雙雙帶傷逃走。十八年來,少林寺空然大師和武林各派一直在到處打聽這對惡魔的下落。

    石嘯天是個工於心計的人,為了達到她的目的,這事的真相眼下怎能告訴楊玉?

    “我娘沒有死?我是南俠楊凌風的兒子?凌志宏為什麼說我是他的兒子?”楊玉哺哺地發出一串疑問。

    石嘯天一雙冰冷的眸子瞧著他:“你娘或許死了,或許沒死,但人或屍體確是被轉移了,這一定是凌志宏預先安排好了的。凌志宏是南俠楊凌風的好朋友,換帖的生死兄弟,他轉移你孃的‘屍體’,認你做兒子,一定是為了你們母子的安全。”

    “可是他自己……”

    “他怎麼啦?”石嘯天急急地問。

    “他卻死了。”楊玉不善於心計,人卻很聰明。

    “這是大意,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這句話是針對楊玉,也是針對自己。

    “你為什麼要幫我廣楊玉直盯著她的眼睛。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她又沉下臉:“我給你再講一個故事。”

    她還未開口,他從她的眼色和語氣裡已猜測到,這又是一個悲愴的故事。

    “十八年前,杭州西於湖畔有座美麗的御賜行宮院……”

    “樂天行宮,我聽雲花姑娘說過。”

    “不錯,就是樂天行宮。當時樂天行宮的宮主是玄母娘娘宋豔天,大家都叫她做宋娘娘。宋娘娘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二十一名宮女。一天夜裡,那是個殺人的月黑風高夜,一夥強人蒙面闖人行宮院,剎時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宋娘娘她……”她說到這裡聲音哽住。

    “宋娘娘怎樣?”楊玉只覺兩頰青筋突突跳動。

    “她被強暴後,又被開膛破肚……”石嘯天的面中裡淌下了淚珠。

    “那小女兒呢?”楊玉衝口叫了出來,心裡已明白了一半。

    “這次血劫,唯一倖存的是宋娘娘的三歲幼女,因為此時恰逢南俠楊凌風夫婦路過此地救了她。這也許是天意,該給樂大行宮留下一個報仇的人。”

    “那小女兒就是你?”楊玉的聲音在發抖。

    “是的。我就是那不幸的小女兒。”她面中眼洞裡的眸子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這是個血淚和仇恨交織的故事。因為這故事是真的,她沒有說慌,所以說出來格外使人熱血沸騰。

    楊玉全身的血已經沸騰,這種沸騰引發了他的無形內氣,而這種內氣又演化成了基於正義而生的殺機。

    “這是誰幹的?”

    “玉笛狂生肖藍玉!”

    “不,這決不是我師父乾的!”他叫道。

    “肖藍玉是你的師父?”她冷冷的眸子用冷冷的光瞧著他。

    他呼地拔出腰問的玉笛往桌上一放:“不,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燭光搖曳之中,楊玉向石嘯天說了他在黃山深林的遭遇。

    他不會說謊,說的全是實話,但並非是全部事實。

    他隱瞞了兩點。一,他沒有說出自己已取到了紫貂血,而那裝紫貂血的小竹筒就吊在褲腰帶內側,因為他怕說出來會給她和自己惹來麻煩。現在的麻煩就夠多了。二,他沒有說出師父也有一條和母親一模一樣的梅花手帕,因為他憑直覺感到這條手帕關係到母親的聲譽,不能隨便透露。

    為了最後證實自己的身份,楊玉將母親的梅花手帕交給了石嘯天。

    石嘯天舉著手帕對著燭光照了一會,說:“這手帕正是江南第一大美人,南俠楊凌風妻子吳玉華之物,你確是楊大俠的兒子,我總算沒幫錯人。”

    楊玉收回手帕,輕嘆一聲問:“肖藍玉已經死了,你還打算找誰報仇?”

    石嘯天眼中閃過一道稜芒:“肖藍玉雖死,斷魂谷的人還在,我一定要殺了他們,替樂天行宮死去的怨魂報仇雪恨!”

    “斷魂谷還有人在?”

    “斷魂谷令主白石玉還在人世,斷魂谷還有惡魔在。”

    楊玉憤然拍桌而起,按著斷魂刀和主笛道,“我一定盡力幫你找到斷魂谷的惡魔,就用這斷魂谷的刀和笛,替你樂天行宮,替我爹孃報仇!”

    石嘯天露出一絲陰險、狡黠的笑。

    楊玉把她當成了朋友,要和她攜手尋找共同的仇人斷魂谷門令主白石玉,而石嘯天此時通過梅花手帕,已印證出吳玉華就是斷魂谷的人,她已把她們母子列入了她的殺人名單之中。

    凡上了樂天行宮殺單上的人,是必殺無赦的。

    她明亮的眸子充滿著“關切”:“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在此等待。”

    “等待什麼?”

    “等我娘啊,我娘如果沒死,一定會來這裡找我的。”

    此話沒惜!石嘯天心念一動,默默地點點頭。

    楊玉抓起桌上的酒壺,給酒杯斟滿酒,支吾著問:“請問芳名……”

    石嘯天微微一笑:“宋豔紅。不過大家都叫我石嘯天,叫順了口,我連自己姓什麼都給忘了,你還是叫我石嘯天吧。”

    “玄天娘娘是你的綽號?”

    石嘯天臉色突變,幸好有面中遮著,楊玉又未曾留心,才沒被覺察。

    “你怎會知道?”

    “泌香樓老闆侯石蚊說的。”

    “哦,來,話也說得夠多了,我們喝酒吧。”她端起酒杯,“請!”

    “謝宋……呃,石姑娘,請!”

    二更初起,兩人酒意已到了八分。

    經過一番“交底”的知心話後,楊玉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已明顯縮短,親近多了。

    他已經知道了她是誰,她的身世。他和她有著類似的遭遇,有著共同的仇人。

    這些使他忘記了自己的酒量,很快地就有些飄飄然了。

    任何人喝酒喝到飄飄然的時候,都會與清醒的時候有些不同,說話不會有多大的顧忌,情緒的表露也格外大膽一些。

    楊玉一雙醉迷迷的眼睛,牢牢地盯著石嘯天。

    俗話說酒能亂性,他並不是喝醉了酒就會亂性的人。他只是想看看她的臉。

    那塊面中後的臉,到底是張什麼樣的臉?沉魚落雁,羞花閉月,抑或真像凌雲花所說的那樣,長滿了肉瘤、雀斑、暗印、缺鼻少唇,抑或是個大麻臉?

    石嘯天面中微微一抖,兩眼明亮如星,隱隱有一種火焰在燃燒。

    這是她練的一種絕技——媚功,這種由媚功發出的火焰最容易撩撥男人的心。

    楊玉的心火似己被點燃,雙眸中也透出了火焰。

    “石姑娘,你真美!”

    “是你心裡話?”

    “是真心話!”

    “你還沒見過我的臉,怎麼知道我美不美?”

    “雖然沒見到你的臉,但我心底卻能感受得到,那臉一定很美。”

    “是嗎?”她嫣然一笑,雖在面中之後仍是十分誘人。

    “能否瞻仰一下芳容?”酒雖未使他亂性,卻給了他勇氣。

    “不能。”

    “為什麼?”

    “因為……我想你會不願意。”這是媚功中欲擒故縱的手段。

    “我不願意?!要是我不願意,我怎會向你提出這個要求?我當然願意,願意!”他的慾望在她媚功的煽動下,更加強烈。

    “好吧。我現在告訴你,第一個見到我面容的男人便是我的丈夫,至今為止還沒有男人見過我的面容。你願意嗎?”她又綻出一團笑,那是一種動人的能致人於死地的笑,笑中藏著刀,一種殺人不見血的刀。

    楊玉的一點心火已變成了烈火,目光使人心悸,他已無法控制自己:“我……我願意……”

    石嘯天微微抬起頭,挺起胸脯,脖於上泛起一陣啡紅:“你自己來摘這面中。”她絆紅的脖子,溫柔甜蜜的聲音助長著烈火的燃燒。

    他迷迷地伸出了手,胸膛對著她的雙袖。

    她暗中咬緊了牙關,只要他的手指一觸到面中,她就要毫不遲疑地用劍刺穿他的心臟!

    他是肖藍玉的傳人,他娘是肖藍玉的情人。當年救自己的只是南俠楊凌風一人,當時楊凌風還和吳玉華打了一仗,她親眼看見楊凌風刺傷了吳玉華。她雖然只有三歲,但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她還知道他是肖藍玉和吳玉華的兒子!

    殺,殺了他!為娘、為樂天行宮的人報仇雪恨,即算是遭到教主處罰也在所不惜。

    他的手已經觸著了面巾,他的心全在她的臉上,他完全忘了她對著他胸膛的雙袖中,藏著有一對鋒利無比的劍。

    出手!該出手了!然而,她卻遲疑了一下。為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這遲疑的一剎那,窗外射進一道寒光,咚!桌上酒壺蹦起,飛向石嘯天面頰。

    石嘯天右袖一拂,當!酒壺應聲裂成兩半,酒珠霧一般地散開。

    藉著這一劍的削力,石嘯天騰身而起,幻影般化出窗外。

    窗外,月光皎潔,竹影搖動,但半個人影也沒有。

    屋前屋後的坪中,只有濃濃的,一團一團的霧。

    石嘯天不覺倒抽了口冷氣,幸好剛才沒下手,若是出了手,那顆寒釘肯定不會打在酒壺上,而會釘入自己的後腦心!

    那打寒釘的人會是誰呢?

    石嘯天返身入屋。

    楊玉的酒已醒了大半,滿臉都是羞愧。

    自己怎麼配得上石嘯天?自己性命時刻處在危險之中,怎能想這男女之情?

    石嘯天走到桌旁,拾起地上的碎酒壺。

    “是誰?”楊玉問。

    “不知道。追出窗外已不見人影,好快的身手,是位輕功極好的高手。”

    “嗯,這裡的情況,我們不熟,待明日問過蔣大怕,也許有些線索。”

    石嘯天看著楊玉,知道今晚動手已是無望,又唯恐窗外人搗亂,便起身告辭道:“已經很晚了,我就此告退。”

    石嘯天住的房間在堂屋另一側。

    楊玉起身道:“石姑娘,剛才酒後失言處,望姑娘見諒。”

    “楊少俠不必客氣,彼此,彼此。”石嘯天說著,閃身掠出了房門。

    “噗!”楊玉吹熄了蠟燭,和衣躺在床上。

    和衣而臥,一是以防萬一,行動方便;二是他在深山數年已經習慣了,並不感到有什麼不舒服。

    他失眠了。

    眼前老是晃動著肖藍玉、母親、凌志宏、石嘯天、凌雲花,還有那個想象中的南俠楊凌風的臉……

    他似乎想了許許多多的事,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失眠就是這個滋味。他輾轉反側,怎麼也不能入睡。

    他乾脆翻身下床,走到窗邊,推開窗扉。

    夜空,一彎新月,似銀鉤斜掛。

    遠處山巒,剪影嵯峨,掩映著參天古松,針葉加畫。

    一聲怪獸長嘯,山谷回應,增添了幾分夜色的蕭森。

    嗖!一條黑線在竹林中一閃而沒。

    不是一流高手看不到這條黑線。

    不是超級大師,看不清這條黑線是一個人在飛馳。

    而楊玉卻看清了,在竹林中飛馳的人,是雲玄道長。

    論眼力,武林中沒有人能比得過楊玉。

    雲玄道長為什麼會在這兒出現?

    剛才窗外的人一定是雲玄道長了,他為什麼要阻止自己揭石嘯天的面中?

    又是一個令人心煩的謎!

    他決定明天去間蔣大怕,將空棺的事也告訴蔣大伯,他相信在蔣大伯那裡一定能得到比在石嘯天那裡更多的情況,也許能解開他心中的謎結。

    他關上窗戶,回到床上,盤膝而坐,拔出玉笛,橫在唇邊,無聲地吹了一遍廣陵曲即是斷魂曲。

    不管是廣陵曲還是斷魂曲,一曲既畢,心緒漸漸平靜。

    稍頃,他便昏昏睡去。

    他沒有做夢,但即使是做夢,他也決夢不到石嘯天現在在哪裡。

    石嘯天聽到怪獸長嘯,從床上彈身而起,穿窗而出,直奔山林。

    她的身形在林間一閃一沒,如同幻影,剎時,已出十里之外。

    她用移形幻影大法,把雲玄道長扔在了身後。

    她現身在一座破山廟前。

    身還未穩,廟內傳來一個只有她才聽得到的聲音:“進來!”

    石嘯天跨步入廟,看也不看便雙膝跪地道:“弟子石嘯天叩見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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