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走出暗道門,看到躺在地上的凌雲花,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正想開口發問。
此時,塔層內壁閃出一人:“鵝風堡管事於歧鳳參見莊主!”
原來是於歧鳳!凌雲花心中頓時明白,解開陳青雲穴道的就是這個糟老頭。
楊主輕輕地嗯了一聲,對陳青雲道:“解開雲花小姐的穴道。”
“是。”陳青雲應着退後一步,但沒有動手,眼光卻瞅着於歧鳳。
於歧風一點頭,陳青雲這才急急解開凌雲花被封住的十三穴位。
楊玉看在眼裏,滿肚子的不高興。他倒不是與於歧鳳爭什麼權力,而是覺得凌志宏最後突然宣佈他為莊主,一定是別有用心。
“莊主到沖霄塔來幹什麼?”於歧鳳問。
“沖霄塔我就不能來麼?”楊玉板起臉反詰道。
“莊主,我不是這個意思。”
“鵝鳳堡內還有哪些地方我不能去?”楊玉繼續詰問。
凌雲花懼怕大伯,對這位大伯的心腹管事自然也有幾分怯意,此刻雖不敢大喊大叫,暗中卻是連道幾聲:“好!問得好!”
於歧鳳也肅起面容,沉聲道:“在下是奉老莊主遺命辦事,一舉一動都是為莊主着想,請莊主見諒。”
“我也是奉爹爹遺命來此石塔。”楊玉邊説邊指了指陳青雲手中拿着的秘笈本。
“在下認為還沒有到那個時候。”於歧風一雙鷹目盯着楊玉,“莊主必須先……”
原來於歧鳳早就知道秘笈本和凌志宏遺言之事,果然一切早預謀好了。
他冷冷地打斷大管家的話:“我認為那本上的功夫並不難學。”
“可是……”
“我決定從今天起就開始練這秘笈上的功夫。”
“這件事……”
“哈哈!”楊玉故意放聲一笑,説道:“爹爹已死,難道這件事,大管家還要去陰府向爹爹稟報麼?”
於歧鳳臉色陡變,但迅即鎮定,淡淡地説:“既然莊主執意如此,在下也無話可説了。”
“那好。”楊玉想趁機壓一壓於歧鳳在陳青雲心中的威信,“雲花,取過秘笈本,咱們去天霄室再練一陣。”
“遵命!”凌雲花得意洋洋地笑着,挪開蓮步,走上前來取秘笈本。
“慢!”於歧鳳阻住凌雲花,“莊主,你説什麼?和雲花小姐一起練這功夫?”
“是啊,爹爹命我和雲花一起練此功夫。”
“老莊主在臨終前,曾向在下交待過石塔天霄室秘笈本的事,他交待説待你三年之內學完各門武功後,就引你入天霄室習練秘笈本上的功夫,但沒聽説要小姐一同習練此功夫啊!”
“爹爹在秘笈本留言上寫着的,你不信,自己去看看吧。”
“哦。”於歧鳳接過陳青雲手中秘笈本,準備打開查看。凌雲花暗自叫苦,事情要露餡了!
“大管家!”楊玉聲音變得十分冷峻,“你認真看看秘笈本封面上的字。”
秘笈本封面上八個大字:“非受命人嚴禁翻閲。”
這八個字,楊玉也是剛剛才看到的。他在凌雲花的臉上看出了事情的真相,這才藉此八個字阻住於歧鳳。
於歧鳳手腕一抖,合緊了秘笈本:“莊主所言,是真的嗎?”
“難道於大管家還要去找爹爹查個真假?”楊玉又是一個致命的反詰。
凌雲花心中禁不住再道一聲,“好!”
於歧鳳垂着頭:“在下不敢懷疑莊主的話,只是不明白老莊主為什麼要你們二人同練此功。”
楊玉卻不緩不急地道:“我曾向你和爹爹説過,我除了在深山捕獵時與一怪人學了投擲手法外,什麼武功也不會,對刀啊,劍啊的什麼也不熟悉,要是碰上個殺手,他不報門户,也不先擺架式,舉劍就殺,我能用秘笈本的哪手功夫去對付?要知道秘笈上的功夫是一招對一招,亂不得套的,若是張冠李戴用錯了,準得喪命,還談什麼替天行道,懲治兇惡!”他將凌雲花在天霄室説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我明白了。”還未等楊玉把話説完,於歧鳳便明白了“老莊主”的用意,“老莊主的意思是,叫雲花小姐記住百門派的架式,然後報號給你,你再去對付他們。這……就對了。”
於歧鳳知道凌志宏雖然對雲花小姐很嚴厲,實際上卻是十分喜愛她,若是將她許配給楊玉,那才是金玉良緣,錦上添花,也許這秘笈上的功夫就讓他倆繫結在一起了。
他想得很有道理。但,他畢竟曲解了凌志宏的心意。
楊玉微微一笑:“不錯。你很聰明。”能哄住於歧鳳這樣精明的人,的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雲花小姐,誤會了,請恕在下不恭之罪。”於歧鳳雙手將秘笈本呈給凌雲花。
凌雲花接過秘笈本,心花怒放。這傻小子,真是聰明得可愛!
“於大管家,你到石塔來幹什麼?”輪到楊玉問正話了。
“向莊主辭行。”
“辭行?”
“在下有要緊事需去辦理。”
“什麼事?”
“八大鏢局聯手護送的一批貢品出了點麻煩,有些事牽涉到鵝風堡,需在下去鳳城總會商議。”
這是件大事,不能不去。
“多長時間?”
“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三月。三個月內在下一定趕回。”
“啊——”凌雲花暗中又發出一聲歡呼。這糟老頭一定,莊內就沒人能管得住她了,她要盡情地玩,把鵝風堡玩個地覆天翻。
“莊內的事誰來管?”這是楊玉最關心的問題。他最害怕那些繁瑣的日常事務。
“莊中一切日常事務由二莊主凌志雲主持。”
“二叔?很好。”
“莊主,我……”於歧鳳欲言又止。
“有話請講。”
於歧鳳瞅了凌雲花一眼,説道:“在下離莊以後,無論莊內發生什麼事情,莊主都要沉住氣,待在下回來處理。”
楊玉眉頭一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莊主若聽到什麼謠言或流言蜚語,一定不要相信。三個月之內無論如何不能離開鵝風堡。”
楊玉心頭一凜,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請莊主答應在下,三個月內一定不要離開鵝風堡!”於歧鳳仍在堅持要楊玉答應。
“好。我答應你。”
“謝莊主。在下告辭。”
俄頃,塔外傳了急驟的馬蹄聲。
蹄聲漸遠,於歧鳳已經離去。
楊玉還在焦慮的思索中: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能離開莊園?
此刻,於歧鳳揚鞭催馬,旋風般掠過蜈蚣鎮長街。
他心中焦慮萬分。三天之內接到三份鵝毛急報,飛竹神魔楊玉在天王寺、十戈橋和黑風口用飛竹殺了少林講法的大德高僧、南下赴會的天山牧馬場主穀風健和青竹幫的幫主常長青。
這當然不是楊玉乾的,楊玉從未離開過鵝風堡,顯然這是有意陷害。有意陷害,問題就相當嚴重了。
他此去並不是為什麼鏢局貢品的事,那是他信口胡捏的藉口,他此去的真實目的,就是要去會見被害的各方代表,向他們説明楊玉從未離開過鵝風堡的事實,並協助他們找出兇手,澄清事實真相,
他相信憑他在江湖上多年的經驗,鵝風堡的威望,還有那些多年的朋友,他一定能説服受害代表,相信他的話,一同與他攜手去尋找陷害楊玉的共同的敵人。
在這一段時間內,楊玉一定不能出莊,否則事情就無法解釋清楚。
他己下令封鎖莊園的消息,唯恐楊玉聽到有人借他名義殺人嫁禍時,按奈不住,惹出禍來。年青人畢竟血氣方剛,一氣之下,什麼事幹的出來?
消息封鎖,楊玉又在練那秘笈上的功夫。據他估計,那功夫沒有一年半載是練不成的,因此莊內是沒事了。他焦慮的只是如何能儘快地找到那個冒稱楊玉的兇手,那可是件棘手的麻煩事。
簡單的事有時候會變得很複雜,複雜的事有時候會變得很簡單,這些變化受到很多內外因素的影響,即使是最聰明的人也往往難以預料。
於歧鳳就沒有預料到,問題就偏偏出在鵝風堡內。
半個月過去了。
鵝風堡內一片平靜。
然而,這平靜之中醖釀着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二莊主的卧室。
昏黃的燭光映出兩張陰沉沉的臉。
那是凌志雲和凌志遠。
“二哥,你説楊玉不是大哥的兒子?”
“不是,肯定不是。”
“可是大哥……”
“三弟!”凌志雲湊過臉去説,“我不知道大哥為什麼這麼説,但我可以肯定他決不是大哥的兒子。大哥從小就向佛,爹媽逼他,你我兄弟勸他,他都不肯娶妻,他怎會一見楊貴香就動了心?況且在那種地方苟合,大哥更是不會。”
“這事我也不信,不過……”凌志遠支吾着,似在想找理由替大哥辯護。
“大哥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他既敢把楊貴香接到莊中,就敢認她,為什麼直到臨死時,他才公開此事?再説,你看楊玉那長相,哪點兒像大哥?”凌志雲的話倒是很有道理。
這是他經過長時間考慮後才説出來的話。經過了考慮的話,自然聽起來就有道理。
“不管怎麼説,大哥在臨死前認他做了兒子,並當着四鄰證人的面傳他為莊主,這件事咱們兄弟總得認帳。同時我覺得楊玉這小子還很不錯的。”凌志遠是老實人説老實話,踏實得很。
“三弟,”凌志嘆口氣道,“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楊玉到底是誰?”
“是誰?”
“楊玉在荒坪墳前殺人後,吹的那一支笛曲,是什麼樂曲?”
“‘鈞天之樂’聖樂中的廣陵曲。”
“不對。那是斷魂谷白令主的斷魂曲。”
“不會的!我問過大哥,大哥説是聖樂廣陵曲嘛。”
“百合神教的大總管常潤香也聽出是斷魂曲了,怎麼會不是?”
“能聽到斷魂曲而保住性命的人能有幾個?常潤香也不是瞎猜罷了。”
“那是斷魂曲。”
“廣陵曲。”
“斷魂曲!”
“大哥説是廣陵曲就一定是廣陵曲!”
“你呀,”凌志雲弓起身,拍拍凌志遠的肩膀,“真是個木腦殼!我敢斷定楊玉不是玉笛狂生肖藍玉的兒子,就一定是他的傳人!”
“什麼?”凌志遠驚愕地瞪圓了兩眼,“玉兒會是那個殺人惡魔的兒子或傳人?”
“一定是!”凌志雲語氣堅定,似乎已拿到證據。
“決不會!如果是大哥怎麼會庇護他?!”
“大哥為什麼要庇護他,我不清楚。可他身上的那支玉笛就能證實他的身份。”
“玉兒説那玉笛是怪人送給他的呀。”
凌志雲陰側惻地一笑:“送?誰不知道玉笛是斷魂谷門的傳令信物,又是肖藍玉的防身兵器,自從肖藍玉出谷之後就從來沒有離過身。楊玉若不是肖藍玉的兒子或傳人,他會將玉笛送給他?”
凌志遠仍是瞪着眼反問道:“你怎麼能肯定那怪人就是玉笛狂生肖藍玉?”
凌志雲盯着三弟,緩聲道:“你忘了麼,當大哥和你我向楊玉問及深山怪人時,楊玉對那怪人的情況是守口如瓶,隻字不肯吐露。這不奇怪嗎?”
凌志遠卻不以為然:“玉兒説過他與那怪人有約,為人要講究信用。這有什麼奇怪的。”
“三弟若是執意不信,我自有個印證的辦法。”
“哦,什麼辦法?”
“聽説肖藍玉的玉笛有個特殊的標誌,舉起玉笛對着陽光一照,笛管內壁上便會顯出‘斷魂谷令玉笛狂生’八個金字。”
“這話我也聽大哥説過。”凌志遠霍地站起來,“我這就去找玉兒,要過玉笛一觀。”
“哎呀,我説你真笨。”凌志雲擋住凌志遠,“楊玉若真是肖藍玉的傳人,他會將玉笛給你看?他若是知道我們在懷疑他的身份,我們就沒命了。你能擋得住他的‘飛竹神功’?”
“那……該怎麼辦?”
“這事只有交給雲花去辦。”
“難道要向雲花説明真相?”
“不,千萬不可!雲花心性好耍,只需這麼……”凌志雲將嘴湊到凌志遠耳根上,説了一番話。
凌志遠點點頭,想了想又説:“二哥,玉兒要真是玉笛狂生肖藍玉的傳人,你準備怎麼辦?”
“把他趕出鵝風堡!”凌志雲眼中射出兩道的的的光芒。
朝日冉冉升起,曉霞映照着鵝風堡山坳,暖暖的,酥酥的,直透人心底。
荒坪上。
一抹眩目的金黃色陽光,灑在楊玉臉上、身上,遠遠望去,宛若一尊金光四射的金身如來。
母親是誰,不知道。
凌志宏現藏在哪裏,不知道。
自己究竟是不是凌志宏的兒子,不知道。
自己吹的笛曲是廣陵曲還是銷魂曲,不知道。
陽光燦爛,金芒閃爍,又一個新的開始,然而楊玉還置身在迷霧之中。
他想了半個月,什麼頭緒也沒有,謎依然是謎,心結打得更緊。
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周圍的人彷彿都在利用和愚弄着他。
一陣輕風從身後拂來。
他知道是誰來了,所以仍然凝身未動。
良久,身後沒有任何動靜。
奇怪?花妹在搗什麼名堂?楊玉忍不住轉過身子。
頓時,他愣住了,凌雲花正瞪着一雙晶亮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
“雲花!你老瞧着我幹嘛?”楊玉定定神,發出一聲呼喊。
她仍然盯着他,痴痴地:“玉哥!你好英俊……好瀟灑……好神氣……好威風,我好喜歡……”斷斷續續的細語,充滿着灼熱的深情。
他與她自幼相處,交情甚深,雖然知道她想什麼就説什麼的脾氣,但仍然被她的大膽震驚得不知所措。
他陡地一聲大喝:“花妹!你發痴呆病啦?”
她全身一抖,從綺夢中震醒過來,眉毛挑起又垂下,只是兩眼明亮如故,隱隱還有一種火焰在燃燒。
“玉哥,你一個人站在這兒幹嘛?看東昇的太陽?”她的聲音十分分温柔。
“我不是説過今天上午不練功,你不要來打攪我嗎?”他唬起了臉,但聲音並不嚴厲,他不願刺傷她的心。
凌雲花卻根本不理會他的態度:“今天我帶你去鑽後山坳的天穴密道好嗎?那裏好玩得很呢!”
“不去,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又要去想母親的事?其實事實就是事實,無從逃避,也無法改變。既然力不能及,想了也是白想,顧忌更是多餘,倒不如泰然處之,聽天由命。”她想竭力開導他。
“雲花姑娘!你別煩我行不行?”他衝着她打了個揖手。
她當然不理解他的心情,噘起小嘴:“你還是這麼討厭我?”
“我並不是討厭你,只是……”
她突然想起了爹爹交待她的使命,於是急急地打斷他的話:“哎,咱們今天不練功,也不去鑽山洞,你教我吹笛子如何?”
“哎呀呀,吹笛子……”楊玉真急了,這花妹可真難纏,花樣百出!
她歪着頭,斜視着他:“怎麼?不能教嗎?”
楊玉這次可真的唬起了臉:“你別胡鬧行不行?要不然今後我就不與你玩了。”他再次祭起了鎮妖寶。
“好,不教就不教。”凌雲花在鎮妖寶面前讓步了,“把笛子給我看看總行吧?”
“不行!”
“不給我看,我就不走!”
“你……”
“給我看過後,我立即就走,不走是烏龜王八狐理精!”
“給你!”楊玉從腰間抽出玉笛遞給凌雲花,“看過就走!”
凌雲花接過玉笛,高高舉起,迎着陽光一照。
玉笛內壁出現了八個金光閃爍的小字:“斷魂谷令玉笛狂生”。
爹爹的話果然沒錯!她的心中一陣狂喜,他肯定不是大伯的兒子!
“喂,你這樣瞧着笛子幹嘛?”楊玉問。
凌雲花嘿嘿一笑,將玉笛塞到楊玉手中,轉身就跑。
她已洞察到了楊玉玉笛的隱情,自覺和他的距離縮短了不少,心中很是高興。
她的使命已經完成,只等候爹爹的最高獎賞,很是得意。
楊玉怔怔地望着她飛逝的身影。
花妹今日是怎麼啦?
還是二莊主的卧室。
還是昏黃的燭光。
還是那兩張陰沉沉的臉。
但是房內的氣氛不同,壓抑的沉默中充滿着詭異。
“唉,真是想不到,玉兒竟會是……”凌雲遠似乎仍然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大哥把莊主的寶座也交給了他,他怎麼會是玉笛狂生的傳人?”
凌志雲臉罩嚴霜:“你相信也罷,不相信也罷,事實的確是如此,他就是那個殺人惡魔肖藍玉的傳人。”
“如果真是這樣,我想一定是玉兒到深山求藥時,遇到了肖藍玉,於是肖藍玉便收他做了徒弟,然後……”
“然後命他攜帶玉笛,趁百合神教圍攻鵝風堡的時候,返回莊中,伺機奪取莊園。”
“奪取莊園?”
凌志雲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聽大哥曾經説過,肖藍玉早就對鵝風堡心懷歹意,這不正是個極好的機會?”
“可是,楊玉卻殺了九大惡魔,退了百合神教人馬,保護了鵝風堡呀。”凌志遠仍是不信。
“楊玉那麼做是為了取得大哥的信任,大哥在鵝風堡,誰也別想奪去鵝風堡莊園的一草一木。他這一計成功了,終於取得了大哥的信任,大哥不但認他做了兒子,還將莊主的位子傳給了他。”他語氣中夾帶着幾分憤怒。
“難道大哥就一點也看不出來?”
“這就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大哥是被那小子的神功和裝出的老實模樣迷住了。”
“像大哥這樣的聰明人,決不會做出這種傻事,其中一定有其它的原因。”凌志遠仍然固執地堅持自己的觀點。
凌志云為之氣憤已極,但他涵養頗深,在最激動的情況下也能自我控制,轉念一想,按住了即將爆發的怒火。在驅趕楊玉奪回莊主的這件事上,他必須得到三弟的支持。
他嘆了口氣説道:“天下的胡塗事,有一半是聰明人做的。大哥就是因為過於聰明,而不信任我們兄弟,才做出了這種傻事。”
“大哥會不信任我們?”這是凌志遠做夢也沒想到過的事。
“大哥將莊主位於讓給楊玉就是不信任我們。大哥不在莊時,莊中的事全由你我兄弟主持,二十年來,哪一件事辦得不好?即便楊玉就是大哥的親生兒子,畢竟年紀大小又剛回莊園,不懂莊中的事務,也不必要就將莊主的位於讓給他,這不是明明不信任我們兄弟嗎?”
説話時他兩頰青筋已微微突凸。
凌志遠心中一凜,想説什麼,卻未出聲。
凌志雲又説道:“大哥在宣佈讓位給楊玉時,有意請來了四鄰證人,並公開説怕我們兩兄弟不服,則更是明瞭大哥歷來就不信任我們兄弟!”
二哥此話倒是不假。凌志遠臉色剎時變得蒼白。
凌志雲緊盯着凌志遠道:“我決沒有絲毫違背大哥意願,和絲毫與楊玉奪莊主權力的意思,我只是耽心一旦鵝風堡落在那個殺人惡魔玉笛狂生的手中,鵝風堡數百條性命和數十年的家業便會毀於一旦!”
凌志遠的臉色由蒼白轉成鐵青。
“現在莊中知道楊玉真實身份的只有你我二人,因此你我兄弟要擔起這拯救鵝風堡的重任!”凌志雲兩眼熠熠發光,神情莊嚴凝重。
凌志遠望着大義凜然的二哥,思忖片刻,點點頭道:“這事得與於大管家商量商量。”
“於大管家?你還相信他?”
“於歧鞏也不可靠?”凌志遠鐵青的臉上又罩上一片陰雲。
“大哥對我們的不信任,對楊玉作出決定,我想都是於歧鳳在暗中搗的鬼。”
“哦?”一個偌大的問號凍結在凌志遠驚愕的臉上。
“大哥二十年不在莊中,一切事情都由於歧鳳稟告,他若不搗鬼,大哥怎會不信任我們?”
凌志遠沒有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木然地望着二哥。
凌志雲心中在想,只要除去了楊玉和於歧鳳,他便是鵝風堡真正的主人!
他繼續説:“我懷疑於歧鳳是肖藍玉的同夥,他在暗中幫助楊玉控制着鵝風堡,此次他藉口八大鏢局護送貢品被劫,離開莊園必有其陰謀。我已派人查證過了,八大鏢局根本就沒有護送過什麼貢品。他這次赴鳳城,是因為有人用楊玉的名義殺了天王寺大德高僧,天山牧馬場主穀風健,青竹幫幫主常長青。”
“哦!”又是一聲短短的驚呼。
“這也許是個圈套,有意借殺人為由,行嫁禍之實。恐怕於歧鳳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引人前來鵝風堡,對我們兄弟下手,因此我們必須在於歧風回莊之前解決楊玉!”
“解決?不!決不能殺楊玉!”凌志遠道,“大哥是當着眾人的面傳位給楊玉的,我們殺他便是謀反,大逆不道!”
“我並沒有説要殺他,我只是説解決。”
“怎麼解決?”
“趕他出園,然後再全力對付於歧鳳。”其實凌志雲並不懷疑於歧鳳對鵝風堡的忠心,他只不過是想獨掌鵝風堡的權力而已。
“他現在是莊主,誰能趕他出莊園?”凌志遠問。
“我要他自己離開莊園。”凌志雲早已胸有成竹。
“那怎能行?”
“怎麼不行?”他俯下頭在凌志遠耳邊説了一個計謀。
“不行!絕對不行!”凌志遠幾乎叫了起來,“要是讓雲花知道了……”
凌志雲冷冷笑道:“除了當事人外,此事就只有你知我知,雲花怎會知曉?雲花不知真相,一定會幫我們攆那小子!”
“這種手段也未免太卑鄙了!”
“卑鄙?對付玉笛狂生的門徒還講究什麼手段不手段?你若是要再遲疑,鵝風堡的人頭就要落地了!”
無論什麼事,大不過鵝風堡的命運。
凌志遠哭喪着臉再不説話。他感到沮喪,也感到無能為力。
凌志雲盯着漆黑的窗外,兩眼閃爍出蛇一樣的寒光。
為了達到繼承鵝風堡莊園的目的,他對任何人都不惜採取任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