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梅傑·裡德爾問。
這是二十分鐘後,警察局長問法醫,一位灰白頭髮上了年紀的瘦高男子發出的詢問。
後者聳聳肩:“他已經死了半個小時以上——但不會超過一個小時。我知道你不想聽術語,就繞過它吧。這個人被擊中頭部,手槍射擊部位距右太陽穴只有幾英寸,子彈正好穿過大腦又飛出去了。”
“完全符合自殺特徵?”
“呃,完全是的,之後身體倒在椅子裡,手槍從手中落下。”
“你找到彈頭了?”
“是的。”醫生舉起它。
“很好,”梅傑·裡德爾說,“我們會拿它跟手槍對證的。很高興案件非常清楚,沒有什麼麻煩。”
“您肯定其中沒有任何問題,醫生?”
醫生慢慢答道:
“是的,我猜您可能發現了一點奇特之處。在他向自己開槍時,必定是身體略有些右傾。否則子彈就該打在牆上鏡子的下面,而不是正好在中間了。”
“用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自殺。”波洛說。
醫生聳聳肩:“呃,是的——舒服——如果您想徹底結束一切的話……”他沒把話講完。
梅傑·裡德爾說:
“現在屍體可以移走了嗎?”
“是的,只等著指紋測定了。”
“您怎麼樣,警督?”梅傑·裡德爾對一個身穿灰衣面孔冷漠的高個子男人說。
“行了,先生。我們已得到了想要的,只等測定手槍上的指紋了。”
“那你們可以處理屍體了。”
傑維斯·謝弗尼克-戈爾的屍體被抬走了,警察局長和波洛一塊留下來。
“好吧,”裡德爾說,“一切都很清楚明瞭。門鎖著,窗戶關著,門鑰匙在死者的衣袋裡。一切都明擺著——除了一件事。”
“是什麼,我的朋友?”波洛問。
“您!”裡德爾不客氣地說,“您在這兒幹什麼?”
作為回答,波洛交給他那封一星期前收到的死者的信,和那封帶他來這兒的電報。
“哼,”警察局長道,“有意思,我們必須弄個水落石出。我認為這與他的自殺有直接關係。”
“我同意。”
“我們必須調查這所房子裡的每一個人。”
“我可以告訴您他們的名字,我剛剛問過特倫特先生。”
他重述了那個名單。
“或許您,梅傑·裡德爾,知道其中一些人的情況?”
“我當然知道一點兒。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在某些方面有些瘋狂,就像老傑維斯一樣。他們是一對愛侶——而且都相當瘋狂,她是個前所未有的沒有主意的人,有時卻能神秘地未卜先知,一語中的,令人大吃一驚。人們總笑話她,我想她也知道,但從不在乎,她一點幽默感也沒有。”
“謝弗尼克小姐只是他們的養女,對嗎?”
“是的。”
“一位非常美麗的年輕女士。”
“她非常有吸引力,令周圍大多數小夥子都感受到苦惱。誘惑他們,然後拋開他們,嘲笑他們。是個騎馬的好手,手法利落。”
“這些,在此時與我們無關。”
“呃——是的,或許無關……好吧,關於其他人。我認識老伯裡,他總在這兒,像這所房裡一隻溫順的貓和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的侍從官,他是老朋友了,他們自打出生就認識了。我認為他和傑維斯爵士都在某個伯裡管理的企業中入了股。”
“奧斯瓦德·福布斯,您瞭解他的情況嗎?”
“我想我只見過他一次。”
“林加德小姐呢?”
“從沒聽說過。”
“蘇珊·卡德韋爾小姐呢?”
“是一個紅頭髮的漂亮姑娘嗎?前兩天我見她和魯思·謝弗尼克-戈爾在一起。”
“伯羅斯先生呢?”
“是的,我認識他,謝弗尼克-戈爾的秘書。咱們私下裡說,我不太喜歡他。他容貌英俊並且深知這點。不是上流社會出身。”
“他跟傑維斯爵士很久了嗎?”
“我想大概有兩年了。”
“還有其他人……”
波洛的話被打斷了。
一個穿著日常套裝,高個子的金髮男子匆匆走進來,喘著氣,顯得很不安。
“晚上好,梅傑·裡德爾。我聽到傳言說傑維斯爵士自殺了,就馬上趕到這裡。斯內爾告訴我這是真的。簡直難以置信!我無法相信!”
“的確是事實,萊克。讓我為你介紹,這是萊克上尉,傑維斯爵士的財產經紀人。赫爾克里·波洛先生,你也許聽說過他。”
萊克面色發紅,像是遇到了意外的喜事,“赫爾克里·波洛先生?真高興見到您!至少……”他頓了一下,臉上迷人的微笑倏然而逝——變得焦慮不安,“有什麼……可疑之處……關於這次自殺事件,先生?”
“為什麼您會認為這裡面有什麼‘可疑之處’?”警察局長敏感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因為波洛先生在這兒。呃,還因為整件事情都那麼令人難以置信!”
“不,不,”波洛很快說道,“我不是因為傑維斯爵士的死才到這兒來的。我先已經在這所房子裡了——作為一位客人。”
“噢,我明白了。有趣的是,今天下午我和他一起清理賬目的時候,他可沒告訴我您要來。”99cswcom
波洛平靜地說:
“您已經兩次使用‘難以置信’這個詞了,萊克上尉。那麼,您聽到傑維斯爵士自殺的事是如此地驚訝嗎?”
“的確如此。當然,他很瘋狂,每個人都這麼認為。但是,我實在無法想像,他以為世界離了他就不會存在的。”
“是的,”波洛說,“這一點很重要。”然後他讚賞地看著這位直率的,理智而鎮靜的年輕人。
梅傑·裡德爾清了清嗓子。
“既然您來了,萊克上尉,也許您願意坐下來回答幾個問題。”
“當然可以,先生。”
萊克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他倆對面。
“您最後一次見到傑維斯先生是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三點多鐘。有些賬要查,還有一個農場新來了個佃戶。”
“您跟他在一起有多久?”
“大約半個小時。”
“仔細想想,然後告訴我您是否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年輕人考慮了一下,“不,我想沒有。他或許,稍微有點興奮——但那也沒什麼非同尋常的。”
“他沒有一點沮喪之情?”
“呢,沒有,他看來情緒很好,他正自鳴得意,撰寫一部家族史。”
“他寫了有多長時間了?”
“大概六個月前開始的。”
“林加德小姐是那時來的嗎?”
“不,她大約兩個月以前來的,當時他發現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必要的研究文獻。”
“那您認為他確實自鳴得意?”
“噢,樂此不疲!實際上,他認為這個世界除了他的家族之外根本不值一提。”
年輕人的話音裡略帶嘲諷之意。
“那麼,據您所知,傑維斯爵士並沒有為什麼事而擔憂嗎?”
極短地停頓了一下,萊克上尉回答:
“沒有。”
波洛突然提了個問題:
“您認為,傑維斯爵士沒有在為他的女兒擔憂嗎?”
“他女兒?”
“正是。”
“據我所知沒有。”年輕人生硬地說。
波洛不再說什麼,梅傑·裡德爾說:
“好了,謝謝你,萊克。或許你能留在附近,我可能還有事問你。”
“當然,先生。”他站起身,“我還能做些什麼?”
“是的,你通知管家到這兒來。然後煩你幫我看看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怎麼樣了,我現在能不能和她說幾句話,也許她不太舒服吧?”
年輕人點點頭離開房間,步子敏捷而堅定。
“一個有魅力的年輕人。”波洛說。
“是的,好小夥子,很能幹。每個人都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