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和庫辛勤在茶樓謀劃的細節,真的傳到了水泥集團這邊來了。鄭革新和薛美看着股份公司一派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景象,而自己核銷呆帳的事情卻毫無進展,為了自己的生存和利益計,他們也要不惜使出殺手鐧了。
在薛美桃花江畔的小別墅裏,來了一個瘦小的男人。他就是有飛檐走壁的本事,隨鄭革新進了北京、偷了存摺和小筆記本的那個人。
現在,已經是蟋蟀狂叫不停的秋天。又由於薛美的小別墅四壁有窗,天井跳空七八米,夜晚的江風順着落地窗經過通透的房間吹來再飄去,小別墅裏空氣清新而濕潤,室温宜人而清涼。但是,貴為領導萬名職工行長的鄭革新,現在卻依然是一派老北京土百姓的打扮,他只穿着一條齊頭大褲衩,趿拉着一雙大拖鞋,胸和腿上的黑、密、長的毛,縱情地暴露着。
薛美雖然是農民出身,但是,現在卻顯得高貴得多。她穿着一件白地散落着點點櫻花的絲綢睡衣,斜倚在藤沙發裏,細指間夾着一隻咖啡色的細煙捲,不時地輕吸一口,再慢慢地在口腔裏醖釀成一個煙圈,不經意地吐出來。她的那件睡衣,據説,還是鄭革新在總行當副主任時,視察到江蘇某絲綢廠,廠長贈送給他的頂級宣傳品呢。
瘦小男人很樸素,迷彩背心、迷彩短褲,他輕敲兩下門,待鄭革新開門之後,他就閃身進來了。
鄭革新把自己的肥大臂膀,搭在瘦小男人瘦而結實的肩頭:“你總像猴子一般快!”
“我們那裏九點關門!我當然要快了!”瘦小男人很乾脆地回答。
薛美趕緊把自己的腿從藤沙發上放下來,用染了紅指甲的小而瘦的手把自己的睡衣拉了拉,蓋在白腿上,雖是徐娘半老,也要避免春光乍瀉嘛:“猴子!東西帶來了嗎?”
猴子拿出一個信封和一個精美的小盒放在薛美身前的茶几上:“美元和表,一樣不少!”
薛美正要摸那精美的小盒,卻被猴子攔住了。他從自己的褲兜裏抽出一副一次性塑料薄膜手套,遞過來:“何必留下自己的印記呢!”
薛美伸了下舌頭,趕緊戴了手套,這才打開了精美的小盒,笑了:“這表太漂亮了!”
猴子得意着:“這上面,還有美元上面,都會有姓吳那老傢伙的指紋!一告一個準,決對跑不了!”
放下這吳副行長的精美財富,趁猴子和鄭革新閒聊的時候,薛美起身,輕盈地走進卧室,而後,再飄一般地走出來,把一張卡和信封放到茶几上,推給猴子:“不多,這是十萬!”
猴子客氣着:“薛姐,你何必和老弟客氣!”
鄭革新插嘴:“不過信封裏那封檢舉信你可要自己抄三遍,一封寄總行監察室,一封寄北京市X區檢查院,一封寄人民銀行總行!”
猴子笑了笑:“我的字可太差了!怎麼好意思往北京寄?”
薛美也笑了:“賊的字就應該差!你跟書法家似的,還當什麼賊!”
鄭革新見猴子臉色不好看了,忙打圓場:“誰説書法家就不當賊?那張大千還造假畫呢!我當行長的不也當賊!先偷了女人,再偷領導!”
薛美知道剛才自己的話傷了猴子的自尊心,人家也是被我黨我軍培養多年之人,從來不為小錢出手的,便以罵鄭革新給自己圓場:“你們男人家,什麼壞事幹不出來!還説是為了做大事!我怎麼就被你這麼個蠢傢伙偷上手了呢!”説罷,照定鄭革新老腰上的贅肉擰了一把。鄭革新疼得咧開了大嘴,卻硬是沒有出聲。
猴子見薛美罵了鄭革新,表揚了自己為幹大事而偷的義舉,心裏便輕鬆愉快起來,看看眼前這一對沒有登記的兩口子:“東西寄哪裏呢?”
鄭革新馬上提醒:“當然是X檢查院!如果寄到總行或者人民銀行,我還擔心他們隱案不報呢!”
猴子又問:“東西是我自己寄,還是你們隨後寄?”
薛美遲疑起來,鄭革新説:“你老弟一起寄吧!你辦事我還能夠不放心!東西讓你帶過來,只是讓你薛姐也開開眼!”
薛美又起身,從冰箱裏找來幾瓶冰鎮的墨西哥可羅拉啤酒:“咱們邊喝邊聊嘛!”
鄭革新也拉了猴子:“對,事情談完了,咱們也得輕鬆輕鬆!”
猴子卻沒有再説什麼,直接拿了薛美留下的卡、檢舉信底稿,重新收起自己帶來的東西,笑一下,輕聲説:“院外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鄭革新和薛美見了,不好強留,只得站起來送行。薛美彷彿剛從猴子那又瘦又硬的手裏抽回自己的小手,而那猴子就已經在桃花江的夜色裏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鄭革新神秘兮兮地作個笑臉:“我感覺這猴子有點特異功能!”
薛美作少女狀,偎進鄭革新的寬大胸懷裏,撒嬌道:“他跟你是一個德行!一個靈魂兩張皮!而且,比你偽裝得更好!”
鄭革新聽了,一把摟了薛美的細腰:“我看這社會上只有兩張皮的人就算是好人了!”而後,朗聲大笑:“不過,這次吳行長就要被我剝去一張皮了!”
薛美逗弄道:“你心疼嗎?”
鄭革新詫異了:“我?心疼?”
薛美繼續做鬼:“人家被黨培養、教育了幾十年,又一直是你的領導,檢舉信一寄出,人家這幾十年的功力就要毀於一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