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就是那種今天吵,明天笑,近了煩,遠了想,不見時掛念,見了時討厭,自己能欺負,別人不能欺負的奇怪東西。
人生第一次掛彩
一個下午,我縮在遊戲機房看書,周圍只有遊戲機運行的聲音,以及偶爾幾聲打輸了遊戲的人滿懷怨氣的咒罵。
我愜意地端起杯子要喝桔子汁,忽聽到外面傳來哭聲。那個可撼動天地、驚煞鬼神的哭喊聲太過熟悉,每每讓我老爸、老媽聞聲色變,一而軟,二而退,三而無所不答應。
不是我那嬌氣的妹妹,還能是誰?
我鎮定地放下杯子,當作沒聽見,低下頭,繼續看書。可是,這是外面的世界,妹妹的哭喊聲不能喊來爸爸媽媽,沒有人寵溺地滿足她一切的願望,所以幾分鐘後,她仍在哭泣,而且哭得頗有上氣不接下氣,隨時暈倒的嫌疑。
烏賊實在受不了這個穿腦魔音,掀開門簾,朝外面看去。我的頭雖然還對著書,視線卻沒忍住地瞄向了外面。
兩個穿著初中校服,留著斜劉海的女生把我妹妹堵在路旁。也許在勒索妹妹的零花錢,也許是妹妹得罪了哪個同學,同學請來“大姐大”給她點教訓。妹妹的同學哆哆嗦嗦地縮在一旁,一句屁不敢放。那兩個女生正在對妹妹凶神惡煞地說話,可妹妹絲毫不理會她們說什麼,只仰頭望天,大張著嘴哭,場面極其趣怪。
根據我妹妹的風格,她們應該還沒有陳述完來意,剛露了點凶神惡煞樣,我妹妹就開始仰天大哭了。她們兩個甜頭沒佔到,卻已經惹得一堆人圍觀。她們一再喝令,命妹妹住嘴、不許哭,可她們太不瞭解我妹妹了,妹妹不但不聽她們的,反倒哭得越發大聲。
其中一個略胖的女生估計覺得連一個小屁孩都搞不定,自己的面子受到嚴重打擊,羞惱下,揚手就給了妹妹一巴掌。
我一直告訴自己“和我沒關係”,可當我看到她的一巴掌,在我驚覺前,我已經如同一隻發怒的公牛般衝了出去。用烏賊後來的話,他只感覺到一股殺氣從他身側刮過,等他看清楚時,我已經放倒了一個女生。
我抵著腦袋,直接撞向胖女生,恰好撞到她的胸部,那個年紀的女生,胸部正處於發育期,這一下狠撞,痛得她立即蹲到地上。另一個女生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本來還在估量我是何方神聖,一看我個子比她矮,氣焰立即囂張起來,揚手想扇我,我敏捷地躲開,撲了上去,一邊用腦袋抵她,一邊拿膝蓋頂她。她的個子比我高,揪住了我的頭髮,往上拽,第一次打架的我也立即從實踐中學習,揪住了她的頭髮,用力往下拽。
當時的感覺就是全身上下到處都疼,可我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勁又上來了,想盡了所有辦法打她,她拽我頭髮,那我就更用勁地拽她,她掐我,那我就更用勁地掐她,當我們滾到地上時,她企圖用指甲抓我的臉,我也毫不示弱地用手抓她,甚至動用了口,惡狠狠地咬下去,然後無論她怎麼打、怎麼掙扎,我都再不鬆口,嘴裡的血腥氣越來越重,我還是不鬆口,就是用足力氣地咬。
突然之間,她開始放聲大哭,哭得比我妹妹還大聲。
烏賊和小波一人抓住一個,把我們分了開來,我在被小波拖開時,仍不停地蹬著雙腳,去踢已經被我打得大哭的初中女生。
烏賊和小波都傻傻地看著我,如看一隻小怪物。
我的臉上、脖子上都有血痕,眼鏡已經被打碎,靠近耳朵的頭髮被揪掉一塊,而那個女孩子手腕上的一大塊肉險些被咬掉,血流得止都止不住,她的朋友嚇得臉色慘白,也哭起來,我卻隨意抹了把嘴角的鮮血,看著她們冷笑。
李哥查看了一眼那個女孩的傷勢,神色猛變,立即騎上他的摩托車送女孩去醫院。
我妹妹這會子反倒不哭了,整個人痴痴傻傻地站在一旁。小波把我弄進遊戲機房,一邊用碘酒替我塗傷口,一邊看著跟過來的妹妹問:“她是你什麼人呀?”
我倒抽著冷氣,不情願地說:“我妹妹。”
“你有妹妹?!”
“你有姐姐?!”
小波的驚歎和妹妹同學的驚歎同時出口,我撇過了頭,妹妹低下了頭。因為我學習成績不好,外號又是“三隻手”,我這個嬌氣又愛面子的妹妹雖然和我同校,卻從不肯對別人說她有個姐姐,偶爾在校園裡撞見我,也總是趕緊轉頭看別處,裝著沒有看見我,我也樂得不認這個妹妹,反正本來就不喜歡她。
我趕了妹妹先回家,自己窩在遊戲機房發呆,這個禍闖得不小,我還沒想好如何面對父母。
烏賊突然拿出把摺疊刀來,手腕一抖就打開了刀,“你打架的方法不對。”
他舞著刀向我做了幾個姿勢,正要細講,小波一把掐住他手腕,輕輕一翻,就從他手中把刀奪了過去。手指輕彈,刀就被合攏。顯然,如果這是打架,烏賊即使有刀,也打不過小波。
小波把刀丟回給烏賊,沒好氣地問:“你犯什麼神經?”
烏賊嘿嘿地笑,“總比她用嘴強。”又半開玩笑地對我說:“你認小波做哥哥,讓他教你打架,以後肯定沒人敢動你。”
我翻了個白眼,沒理會他,我現在的憂慮是如何面對父母,而不是如何打架。
等拖到不能再拖時,我才回了家。家裡燈火通明,那個女孩的父母正怒氣衝衝地坐在我家客廳,她媽媽像一隻被開水燙到的青蛙,一面上竄下跳著,一面呱呱叫嚷著斥罵我爸媽。爸爸和媽媽頻頻向他們道歉。
看到我進來,她媽媽的叫罵聲更加嘹亮,似乎我爸媽不當場把我殺頭正法,不足以洩民憤。我沒理會她,對著爸爸,大聲地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充分地發揚了虎頭蛇尾、避重就輕的策略,重點強調她女兒的同伴如何欺負妹妹,如何扇打妹妹,妹妹在一旁含淚點頭,再加上臉上還有一個五指印,可謂證據確然。
她的叫嚷聲變小了,梗著脖子說:“我女兒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我沒有反駁她的觀點,而是順著她的語氣,開始陳述本來她女兒一直都站在一旁,可是礙於同伴的教唆,最後也不小心打了我,而我完全是出於自衛的誤傷,反正我沒錯,她女兒也沒什麼大錯,最可惡的都是她女兒的朋友。
那個女人氣焰小了很多,坐在我家沙發上,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她女兒傷到動脈,流了很多血,醫生說再晚一點送到醫院,性命都會危險。
爸爸和媽媽又開始道歉,爸爸說公家報銷以外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們家承擔,媽媽拿了不少營養品出來,送給他們,說給他們的女兒補補身子,氣氛漸漸緩和,最後終於送走了他們。
這次差點鬧出人命,爸爸、媽媽都被嚇得夠嗆,他們一致認為雖然我勇於保護妹妹是對的,可打架仍是錯的,所以讓我去跪了半晚上的搓衣板。
大人之間的問題在爸爸媽媽的委曲求全下,順利解決,可孩子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那個胖女孩既本著金蘭義氣想替朋友復仇,又是要挽回面子,去外面找了兩個真正的太妹,要好好教訓一頓我。
那一天,我剛放學,就發覺有兩個打扮地妖妖嬈嬈的女生在跟蹤我。沒吃過豬肉,也聽過豬叫喚,我立即明白是來打我的人,撒腿就跑,不敢回家,衝向遊戲機房。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回家的路,越走人越少,而遊戲機房人多,她們即使要打我,也不敢下重手。
我氣喘吁吁地跑進遊戲機房,小波和烏賊都詫異地看著我。他們還沒有問我怎麼回事情,兩個太妹就走了進來,一個堵我前面,一個堵我後面,顯然,這次不打算再讓我跑掉。我像被獵狗圍住的小狼,雖然害怕,卻不肯示弱,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眼睛圓圓地瞪著她們。
她們正打算向我上一堂最基礎的江湖恩怨課時,烏賊敲著櫃檯,對著其中的一位姑娘,笑得很賊、也很賤,“師姐,看在同校的份上,友情提醒一聲,鬧事也要先打聽一下這是誰的店。”
其中一個容貌身材都很出挑的女生睨著烏賊,表情有點困惑,顯然並不認識烏賊,烏賊立即響亮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和就讀的技校專業。
堵在我後面的太妹說:“真是你師弟呢!”
妖嬈女一笑,問:“這是誰的店?”
烏賊報上了李哥的大名,妖嬈女頗有吃了一驚的表情,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指了指我,笑著說:“不過她和你沒關係吧?”
女子的聲音很嬌媚,最後一個“吧”字更是迴腸蕩氣,烏賊差點酥到櫃檯底下,立即義正言辭地撇清關係,“這四眼熊貓和我完全沒關係。”妖嬈女剛笑著瞟向我,烏賊卻又加了句,“和他有關係。”
女子的視線順著烏賊的手指飄向櫃檯正面,一個學生剛買了十塊錢的遊戲幣,小波正低著頭,專注地給他一個個地數遊戲幣,妖嬈女看了一會,轉過頭對我抱歉地笑:“小妹妹,不好意思,認錯人了。”說完,就拖著另一個女子離開。
烏賊大聲叫:“師姐,下次出來一起吃飯,地方隨你挑。”
女子回頭,斜斜看了他一眼,笑著走了,烏賊笑得樂顛樂顛,整天都神思不屬。
我知道他們替我擋了一劫,心中雖然明白,但是說不出“謝謝”,只能採取另一種報恩方式——那天下午,我忍著心痛一口氣買了五杯桔子汁,去了無數次廁所。
烏賊不解地問我:“你吃的菜放多鹽了嗎?喝這麼多水?”
我瞪他,“要你管?”
小波卻是微笑地看著我,我明白他已看透我的小心思,只覺得不好意思,紅著臉,裝得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書。
經過此次一人放倒兩個初中女生的“戰役”,並且一個被打成重傷送進醫院,我在學校的名聲大噪。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很古怪,比如:你欠別人五千元錢,你是別人的孫子,你得求著他,可如果你欠了別人五十萬元錢時,那別人就是你的孫子,他得求著你。做壞學生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如果你是一般的差生,同學們都瞧不起你,喜歡時不時在你面前居高臨下一番,可如果你差得超出了一般境界,那麼事情會突然改變。
我現在就是這種狀況,以前有女生敢在我面前用我聽得見的聲音叫我“三隻手”,可現在就算在背後說起我,她們都要壓低了聲音說。她們心裡仍然瞧不起我,可她們再不敢流露出來,反而對我很有禮貌、很客氣。有幾個學習成績也不好的女生還和我刻意套近乎,似乎要拜我做大姐,我覺得很好笑,也開始明白為什麼張駿不缺少同伴,他很早就壞得超出了一般壞學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