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慈離開閻王坡,非常輕鬆得意。
因為,他不但又弄了一批銀子,更把平鄉崔家狠狠的整了一頓。”
他不但現在滿身金銀,而且也了結了王家姑娘的危險。
想想看,那麼好的一個姑娘,雙手又是那麼巧,怎麼可以任那崔四虎去糟蹋。
當然,艾慈也想到他那些小兄弟們,他們正等著他把錢給送到廟裡去。
如今,他身上又藏子這麼多,已到了“走路怕丟掉,睡覺又怕被偷”的地步。有時候,他還真的暗中防著紅心勞克,因為勞克叫神榆。他走在半路上,忽然下了個決定。反正自己苦一點沒關係,只要看看那些比自己還小的娃們嘻嘻哈哈,再辛苦也認了。
想著想著……
艾慈來到了王家小店前。
小二一見,忙向掌櫃的打了聲招呼,道:“掌櫃的,他活著回來了。”
王掌櫃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順手打了店小二一個耳光,大聲叱道:“你說的是什麼話!”
斜刺裡,勞克奔了過來。
他指著艾慈裝糊徐地道:“小子,你到哪兒去了?怎麼一去就是老半天?你沒忘了咱們還有事?”
艾慈笑笑道:“勞大叔,真是很抱歉,少不了還要你老繼續的等下去。”
勞克一怔,道:“怎麼說,你私人還有事要辦呀?”
艾慈轉身去拉馬,回應道:“小子的命真是苦喲,我哪能夠象你老一樣的呀!”
他彎腰跨在馬背上,低頭咧嘴又對勞克說:“勞大叔,你酒多吃幾杯,王大小姐的手特佳,端上桌的佳餚你沒吃過,你就不妨吃個夠,明天一早咱們再上路,我不會耽誤咱們行程的。”
他對王掌櫃點點頭,又道:“王掌櫃,平鄉崔家不會再來了,今晚拜託大小姐,弄幾樣最拿手的好菜端出來,再燙上幾壺高粱酒,我勞大叔……”
王掌櫃急問:“那你小兄弟……”
“我還得趕著去辦件事,辦完我就回來。”
艾慈正要調馬首,突然,店內走出了王小倩,說道:“兄弟,你又要走了?”
艾慈露出大白牙笑了笑,道:“不是走,而是去辦一件必須要辦的事,要走也得明天了。”
王小倩走進艾慈,淺淺的一笑,道:“有什麼事也得吃了飯再走吧!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呀。”
艾慈道:“大小姐,江湖走道,哪能定時吃三餐,按時睡大覺?那是有福氣的人過的日子,不少日子裡,我只是爬在山邊喝幾口泉水就過去了,有時候一天啃個饅頭,就算不錯了,如今一頓不吃,反倒覺著好自在舒服。”
王小倩道:“好兄弟,你等等。”
她不等幾個人對她發楞,匆忙地奔向店中,走入後面。
王掌櫃撫髯一聲笑。
只見王小倩又奔了出來。她手中提著布包,向艾慈微笑著說道:“帶著吧,你路上吃吧,要比泉水好得多了。”
艾慈有點不自在。
他這種人見不得別人對他好,因為他是在苦難中長大的,人們只要對他使出一絲絲的愛意,他就會覺得恩惠比天還要高。
他把布包掛在馬鞍上,連謝謝也末出口。
他並非吝嗇那兩個謝字,而是,在他的心目中,他已不只一次的在暗中說謝了,又何用再說出口!
王小倩也早已從艾慧的眼神中領略到一陣無比的愛。
唔!——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緩緩的收回手,王小倩看著艾慈。
一邊,王小雯也在痴痴的看。
勞克在叫了:“好小子,要走桃花運了,哈哈……”
勞克的笑聲越來越小。因為,艾慈拍馬已行出寶山城的大門了。
他連夜上路了,誰知道他又往哪兒去?
不過,艾慈在馬上,心卻分兩頭。
一邊心在寶山城王家姐妹,因為她們好象是上天安排的人,艾慈只要看一眼王家姐妹那種難以形容的溫柔勁,他的心中就猛一緊。
當然,艾慈也想到他那近百口的小兄弟們,自己這麼東奔西跑,賺錢受累,受風颳日曬之苦,還要擔驚受怕被殺,還不都是為了他們!
不過,艾慈當真把王家姑娘與那百口兄弟一比較,恐怕他還是寧願累死在他那近百口人的身上,也不得不捨棄王家姐妹的一番純情了。
如果,有一天老天要如此捉弄他,他也認了。
他那一百多口之家所住的地方,距此寶山城還真不近,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里遠的路程。
艾慈還未趕到前面的山坡的大樹下,天空中已經一片灰濛濛了。
天空中由灰而暗下來。
那個賣涼茶的老太婆,早已不見了。
此刻,卻發現一輛馬車後面跟了三匹配鞍的馬兒,馬車上正發出令人吃驚的“哎呀”聲。
車轅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趕車的年輕人。
這人很幸運,只在大腿前面受點輕傷,因為當他們四人挨刀的時候,他正好是最後一人。
女的正是崔大奶奶,車子地方不夠,她只好讓出了車位,自己便只好坐到前面來。
還好,雖然崔大奶奶捱了一刀,可還挺得住,更沒有傷及內臟,上點藥也就沒事了。
當然,痛苦總是免不了的,這時候也只好避一避,躲開一些了。
艾慈一馬行到馬車附近。
崔大奶奶早已發現了。只見她面色一沉,破口駕道:“小潑皮,黑桃愛司,你又追上來想幹什麼?是想趁天黑下毒手?”
艾慈哈哈笑道:“嘖嘖!乖乖!也真能湊合,五個人全擠在這麼一丁點大的小車上,只怕也要磨到天明才能趕回平鄉吧!”
他頓了一頓,又說道:“至於我趕來,與各位一丁點關係也扯不上,我與各位已經銀貨兩訖,各不賒欠,小子我可不會無賴到情理不分,亂七八糟,完全不顧道義的地步。”
話落,他擺擺手,甩甩頭,哈哈笑著拍馬疾馳而去。
崔大奶奶氣得破口罵:“這小子,真不是東西。”其實,當平鄉崔大奶奶五個人。五更天回到崔家堡的時候,艾慈也忙碌了一夜轉回寶山城的王家小店。
這一夜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折騰的,一大把銀票與一包金銀,折騰得幾乎只有幾兩銀還在腰包裡。
當然,他也為白小娟留了不少。
他覺得白小娟實在夠可憐。
馬蹄聲驚醒子店小二,立刻開開門把艾慈迎了進去。
艾慈輕輕對小二道:“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回來了,更別來打擾我,一夜未睡,我得借用你那張大床入睡一番。”
小二眯眼笑道:“小爺你若不怕我的被窩臭死人,你只管上床睡。”
艾慈笑笑道:“只要你能夠入睡,我便照樣可以睡,你睡過狗窩豬舍嗎?我還睡過棺材板哩!”
他頓了好一會兒,又說道:“我與叫化子們一塊兒睡,大夥兒還在比看誰身上的蝨子最多,哈哈!”
當然,小二絕對不相信,然而艾慈確實沒有說假話。
為了怕驚動後院與客店中的人,艾慈就在前面小二房間裡倒頭便睡。
這一睡,直到客房中的勞克大發雷霆,拍著桌子直著嗓門罵艾慈真不是東西,小二才把艾慈叫醒。
“什麼時辰了?”
“日已三竿,小爺你睡了快兩個時辰了。”
艾慈伸了個懶腰,小二已送來洗面水。
不一會兒,王大小姐款擺柳腰,來到前面。
她手扶店門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天快亮的時候才回來,我們怕勞大叔吵你,所以未告知他老人家。”
艾慈心頭暖暖的,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只見他一個勁的在笑。
他見了王家姑娘就是這模樣兒。
王小倩對小二道:“快準備吃的,艾小爺他們就快要上路了。”
艾慈道:“昨晚你那點心實在是好,如今我還不餓呢!”
其實,艾慈一口也未曾吃,甚至看也未曾看一眼。他不是不想吃,而是不忍自己吃。
因為他覺得,那不只是包點心,而是一包無與倫比的溫暖!所以他把那包點心全分送給那幫小崽子們了。
“嵩山老怪”趙光鬥就曾對他說過,只要刀譜上的武功招式全學會,江湖上他吃香喝辣挑撿著。
他如今已經全會了,這以後想吃什麼會沒有的?然而那些娃兒們可真慘,一包點心每個人只分了半口就分完了,一個個叫著“可真甜”。艾慈聽得可是心酸酸,所以他一口也沒有吃。
坐在小桌邊,王小倩把自己親手做的早點端了上來。
勞克與白小娟也來了。
王家那位美又俏的二小姐也到了。’
艾慈笑面相迎,道:“勞大叔,快請坐,你在後面吵什麼?”
勞克沉聲道:“好小子,你應該知道老夫吵什麼?”
他坐了下來,又道:“我老人家可是陪你走的冤枉路,一路上是你大把大把的賺銀子,我老人家卻兩袖空空,我不指望你會分幾個給我花花,不過呢,咱們總算合穿一條褲子的,有些事情我老人家睜一眼閉一眼,只有一件事,我可不能不管。”
艾慈雙眉輕輕一揚,淺淺地笑道:“喲!一本正經嘛,到底是什麼事情你老一定要過問呀?”
勞克一口喝完一碗蓮子湯,眯眼聳鼻地說道:“你小子可要給我聽清楚一點,王家姑娘只有倆,兩個全是好女兒,昨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等於是宣佈她倆是你的人,大丈夫一言九鼎,往後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否則我老人家就不依。”
艾慈忙擺手,道;“小子虛歲才十五呀!勞大叔呀……你可不要把我當成二十五呀!”
對王小倩又解釋道:“勞大叔喝多了,酒還未酲,他是酒言酒語的,至於昨日事,望你姐妹別放在心上,可不要介意呀!”
王小倩愣然望向艾慈。
勞克卻厲聲吼道:“好小子,說著說著你就來了,真要火了我老人家,叫你馬上進洞房。”
艾慈越聽越不對味,他有點如坐針氈的不自在。
王掌櫃笑著走過來,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王家的兩位姑娘起身便往後面走,有點兒羞怯怯的樣子。
艾慈見了,心中更是“咔咔!”跳個不停。
“艾慈小兄弟,是這樣的,昨晚你去了之後,這位勞爺十分熱心,就替你提這門親事,當然,我自是沒話說,我那兩個女兒也十分樂意,說句我內心的話,我的女兒對你小兄弟十分羨慕,如今就等你點頭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令艾慈手足無措,他心中還在唸著那上百口的小孤兒們,怎有心事談這種事。
艾慈一聲苦笑,道:“王掌櫃,不是小子不識抬舉,實在,我是個身背大包袱不能自由的人,百口人等我為他們弄吃的,所以這事……”
勞克一拍桌子罵道:“混帳東西,你以為你在幹啥我不知道。老實說這是兩碼事,你的百口之家,一點也不受影響,你只管答應就是了。”
艾慈透著無奈,道:“我的老祖宗,咱們不能太自私,總得為王家姑娘想一想,咱們這是幹什麼的?一天能吃幾碗乾飯,難道你還不清楚?咱們哪天不動刀子,哪天不見血腥?還好全都割別人身上的肉,放的是他人身上的血,這是要被人當豬宰,我的勞大叔,咱們不是害了人家大姑娘?”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你老人家知道小子我有了多少大仇家,哪一個仇家的頭頂上都頂著一塊天,不是好惹的,若是知道王家姑娘與小子有了那麼一段關係,那時候,你要來保護她們啊?”
勞克道:“看你的沒出息勁,難道你連老婆都不娶了不成?還餛個啥名堂,倒不如一頭跳到河裡當王八。”
他又對王掌櫃道:“今天我老人家不走了,你快快辦上一桌酒,咱們先給這小子定下來再說。”
王掌櫃哈哈一聲笑,道:“少俠成了我女婿,老漢三生有幸了,哈哈……!”
“你有兩個姑娘,我與那個訂婚呀?”
王掌櫃笑笑,道:“大姑娘小倩十七歲,二姑娘小雯十五整,依你看,你想同誰訂親啊?”
艾慈楞住了。
“我……我……”我……了半天,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勞克大笑道:“別我了,我看那,乾脆……倆個你小子全都要了吧?”
艾慈道:“別開玩笑了,我雖然是個黑桃愛司,還不至於害人家兩姐妹,這件事……這件事……”
王掌櫃突然拍手叫道:“好!好!好!她姐妹倆決定嫁給你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下來了。”
白小娟笑笑道:“艾兄弟得到兩位佳人,應當高興才對呀!”其實,艾慈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只是,當幸福突然降臨的時侯,他便有無所適從的反常表現,心裡面還真透著高興呢!
應了那句古老的話:“選日不如撞日子好。”
中午時分。
王家飯店便貼出一張紅紙箋:“家有喜事,休息一天。”
飯堂內洋溢著喜洋洋的氣氛,酒席開了一大桌,可全都是自己人,艾慈要求保密進行,可不是為省銀子,怕的是傳出去對王家父女大不利。
本城中的熊天剛就不會放過艾慈。
熊天剛有一天如果知道王氏姐妹成了艾慈的未來的人,這後果就慘了。
酒席上。
王掌櫃把一頂鑲玉西湖綢帽子,為艾慈戴在頭上,那帽子手工精緻,更襯托出艾慈的英姿來。
艾慈雖然十五歲,但他的骨架象大人,他在三官廟呆兩年整,吃苦就是練筋骨,看上去他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大人。
這頓酒席吃到日偏西,勞克拉住艾慈,道:“小子,我老人家看得出你是高興不足得意有餘。”
艾慈看了看王家姐妹,道:“什麼是高興不足?什麼又叫得意有餘?”
勞克搖晃著頭,道:“今日只是你小子訂過親,距你們步人洞房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你就高興不足,但你能獲得兩位美人兒的垂愛,娶得如此巧而又美的姑娘為妻,難道你不得意的過了頭。”
說得大夥哈哈笑了起來。
艾慈看看天色,便對勞克道:“天色還旱,咱們何不再趕一程?早日把白姑娘送回艾家集,咱們也好辦正事。”
勞克當即起身,道:“王掌櫃,你這個女婿暫時就由我老人家‘保管’,他就是想丟也丟不掉的。”
當勞克走出店外跨上馬背,王小倩緩步的來到他面前,低聲的,帶著一分誠摯的眼神,含淚道:“勞大叔,如果有一天你老厭倦了江湖生活的時候,就回來吧,我們會好好奉養你老的。”
勞克一楞,直直的望著王小倩。
半響——
他才啞著聲音,擠出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意,道:“姑娘!你的這句話我會記在心上的。”
他不敢再多耽閣,抖動韁繩就走了。
他如果再不趕快走的話,他那兩顆在眼眶中滾動著的淚珠兒就會被王小倩發覺到,那就不好看了。
艾慈看看王小雯,也看看王小倩,王家的兩個姑娘真是好看,真難相信她姐妹倆會對自己喜歡。
王小倩的眸中有淚光,那種梨花帶淚纏綿的樣子,果然扣“我”心絃,惹“我”憐愛。
他裝出一副英雄樣,哈哈坦然一聲笑,道:“從今天起,你們是我艾慈的人了,我沒什麼令你們羨慕的,唯有我這顆赤誠的心與俠義膽,或能令你們驕傲,令你們歡笑,多保重了!”
王小雯雙手把個包裹掛在艾慈的馬鞍上,她的眸子中有著笑,而笑中也帶著淚——她才十五六歲。
“又是一包點心。”
“也有幾件衣衫。”
艾慧頓感有股子慍暖上心頭,比抄怡紅院的金櫃還令他舒坦。
於是,送的人與走的人揮手依依而別。
艾慈快馬追出城外,急忙趕上勞克和白小娟二人,三人便往東北方向的山道,疾馳而去。
前面有道山坡,調馬朝東,這條山道是朝平鄉去的官道。
三人要到山坡另一面才轉彎。
此刻——
山坡上的大樹下面,又見那個賣涼茶的老太婆,雙手摟著雙膝,屈著背坐在大樹蔭下。
三人馳上山坡,由於天熱,都想下馬喝涼茶。
突然——
從平鄉的那方向,戰鼓擂動般煙塵滾滾黃沙遮瞞天,一溜煙奔來了六匹奔馳著的快馬兒。只看馬奔馳的模樣,一定有火燒的急事發生了。
勞克也皺著眉頭看,他手中還端著涼茶的碗。
艾慈不去看,他催著白小娟快喝。
六騎已到半坡前,勞克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道:“好小子,生意上門了,你快去接生意吧!”
艾慈抹著口邊的水漬,已看到六騎行上來。
這六人直往寶山城方向馳。
艾慈舉著碗高聲喊:“喂!天熱火氣大,何不下馬喝碗涼茶?我黑桃愛司請你喝一碗。”
六人陡然攏住了馬,其中一個人大聲叫:“三堡主!四堡主!在這兒那!”
就象滾動的長浪般,幾個大漢半包圍式的往艾慈這面圍上來,好象還真怕溜了似的。
只見被叫回來的三堡主與四堡主,二人手中各執一把鬼頭刀,那個叫的人年約四十,手中握著三節棍。另外三人一身短衣,手上拿著大砍刀。
老婦人見有人來了笑眯了眼,她還以為這些人也要喝她的香甜去火涼茶呢!忙著又取碗去倒茶。
“請喝吧,我請客。”
艾慈話剛落,有個怒漢瞪著他。另一大漢發了火,一把將老婦人手中送上的茶打飛上了天,口中大吼:“滾一邊去,找死嗎?”
老婦人吃了一驚,黃臉嚇得更加青。
勞克對老婦人招招手,道:“賣茶的,如果你不嫌自己活的長,快過來,我們一邊涼快著,這兒馬上要變成殺人場了。”
“殺人場?我的媽!”
她也不要一桶涼茶了,猛往大樹後面躲,真怕自己活不長。
白小娟是經過大場面的人,她不慌不忙的跟在勞克身邊,兩個人就站在坐騎的附近看著艾慈。
來的人當然是平鄉崔家堡的人。
四堡主崔騰虎個頭生得壯,直盯著小艾慈而不語,他有點不相信的樣子。
站在崔騰虎身邊的那個人,與崔騰虎的個頭差不多,也是虎臂熊腰,一臉短髯,他目如黑豹般,指著艾慈,沉聲道:“你剛才說什麼?”
艾慈道:“我請你喝涼茶呀!”
“你說你叫什麼名?”
文慈道:“我叫……晤!名字不順口,人家叫我……唔!叫黑槐愛司呀!”
只聽一聲鳥笑,那粗漢用左手在口邊沾了些口水,在他那鬼頭刀刃上刮摸著,對一旁的崔騰虎道:“老四,他奶奶的可真巧,真的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卻碰了面,運氣不錯,真叫咱們給兜個正著,哈哈?”
崔騰虎也呵呵笑著,道:“這小子果然沒有逃遠,總算能給大哥大嫂一個交待了……哈哈!”
艾慈聞言,小心翼翼的放下茶碗,欠著身咧著嘴也笑道:“二位這麼一拉一唱,敢情是崔家堡出柵的兩隻小老虎吧!”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抖手中的三節棍,喝道:“小子的眸子放亮了,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我們平鄉崔家堡的三堡主‘鐵頭金剛’崔志虎與‘粉面小子’崔騰虎二位爺,小子說話可要當心。”
艾慈一怒,旋即冷笑道:“真是想不到呀,你二位怎會有那種大嫂子,她不叫自己的丈夫來,偏偏叫你們二位來,我看她沒安好心,你們可得多小心一些,千萬別上了她的洋當啦?”
咬牙切齒,崔老虎吼道:“她會叫我們上什麼當?她為我們小兄弟奔走,又受了傷,這種嫂子哪裡找,怎會叫我們上洋當?你簡直是在放屁!”
艾慈搖搖頭,道:“你二位怎麼不多想想,萬一今日一戰,你們的虎命完蛋,平鄉崔家家大業大,二位那一份就會變成崔大虎和崔二虎的了,我這話不差吧?”
崔志虎怒吼道:“圍緊了給我砍!”
艾慈立刻忙搖手,道:“慢……,今天免不子一場鬥,但是文鬥還是武鬥,總得事前言明一切,才能盡情的打。”
突聞得崔騰虎道:“三哥,咱們先叫這小子交出那包首飾來,免得一刀剁在手飾上,剁了他事小,剁壞了首飾可划不來。”
他又伸手向艾慈道:“拿來吧!如果你交出首飾,四爺會給你個痛快,絕不叫你受折磨。”
艾慈無奈地道:“只可惜你的那包首飾,被我在一夜之間全給折騰得光光的,不留一丁點。”
崔騰虎聞言,就好象他身上掉了一塊最瘦的裡脊肉似的,哇哇大叫道:“可惡呀,小子,那麼一大包首飾,你是怎麼折騰光的?”
艾慈兩手一拍,不好意思地道:“當天晚上我就那麼往前一推,一下就完了。”
“好小子,那包首飾是老子用來下聘的,已經用了四次,不想被你小子吞吃掉,孃的,那可是老子辛辛苦苦從汴梁城老風祥銀樓弄來的,你一下子就送上賭桌,孃的,你今天死定了。”
艾慈雙目一緊,道:“我明白了、那包首飾是你從老風祥搶來的,你用那包首飾當聘禮,再騙個老婆來,可是你又覺得一個老婆不過癮,再用那包首飾騙一個,一個二個又一個,你一共騙子三四個,這一回又用那包首飾去騙第五個,結果遇上了我,全都沒有了,哈哈!……”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用首飾騙姑娘,等你把姑娘騙到手,首飾還是你自己的,他孃的,你這是‘無’本萬利,永遠不吃虧呀!”
他火啦!
咬咬牙,又道:“聞得平鄉崔家順著大河往西啃,一路啃到三江口,洛陽也有你們的根,你們的嘴巴大,小爺的拳頭也不小,我問你們,銀票可帶來了嗎?”
崔志虎並不理會艾慈的忿怒,他冷沉地對崔騰虎道:“當年大哥曾說,道上出了俠盜神偷,專找道上大戶下手,這些年來有所聞,想不到遇上這小子,今天看這小子夠囂張的,不知他的功夫怎麼樣,我說四弟啊,咱們就替道上朋友們清清吧!”一邊的大漢,正是崔家堡總管“鐵拳”尉遲明。他猛地一抖手中的拐,道:“三堡主!四堡主!你們在外圍圈緊這小子,屬下先掂掂這小子的份量。”
艾慈道:“可好,你們急著要見真章?”
艾慈把肩膀一橫,又道:“各位暫把氣頭壓一壓,我黑桃愛司就象河面上的一葉浮萍在湖上遂浪漂流,也象西邊飄向東邊的一朵雲,不定何日何時就會雲消長空失影蹤,既然在江湖上冒個泡,我總得叫些人知道還有我這號小人物……”
他巡視四周,又道:“我的心腸軟,不忍打劫小市民和正當的生意人,萬不得己又極度痛心中,便只好找上你們這幾個關洛大豪動動腦筋,我小子憑真本事討你們幾個花花,反正你們的銀子有來路,都是狗尿倒灶弄到了手,何妨指縫裡漏兩個,富不了我愛司,可也窮不了你們,人家都有一口飯吃,人家也就都有活命了。”
他還未說完,喘著氣又道:“為了憑本事吃碗老米飯,所以我才不得不下個未經官府立案的規矩,那就是——要命不要錢,要錢不要命的行規。”
崔騰虎罵道:“放了半天臭屁,你小子還定行規呀?”
艾慈笑道:“是呀!不立規矩不能成方圓,不按行規不能弄到錢,各位虎兄虎弟多多捧場,多多賜教。”
“去你孃的,這是什麼行規?”
崔志虎大怒,準備動手了。
艾慈一聲笑,道:“我的行動已說了個大概,各位稍安勿躁,且聽在下一表。”
他真的變得十分認真的樣子,又道:“一旦彼此動了刀子,那就只有兩個辦法來解決,其一呢,拚死完事,也就是說,至死方休,另外,如果有一方怕死,那沒關係,花銀子買命,我的行規簡單,各位不妨琢磨琢磨。”
崔志虎罵了起來:“奶奶個熊,你敢打譜你贏定了,一旦你要輸了呢?”
艾慈道:“我艾慈的命不值錢,沒有各位虎兄虎弟的命值錢,我已說得很清楚,我的命就如同天上飄的浮雲,水上的浮萍,更何況我還拿銀子買我的賤命呢!”
崔騰虎也破口罵道:“好個不要臉的潑皮,三哥,我們做了再說。”
抖起鐵皮三節棍,總管尉遲明就要撲上,口中還吼道:“你小子接招吧!”
艾慈冷沉地叱道:“你急著送死,何必呢!以你在崔家堡的地位,大約不過值三五千兩銀子,何必在你主子面前求表現?”
尉遲明大怒,罵道:“老子同你一樣:賤命不值錢,想在老子身上打主意,你小子儘早免開臭口。”
他真幹,便在他的話聲末落,三節棍挾著並嘯風雷排山倒海之勢,攔腰掃向艾慈。
艾慈哈哈一笑,道:“好傢伙。”
而尉遲明就在這句話中,三節棍連抽帶打,一下子就是七棍三十一式,碎冰裂帛般衝向艾慈。
艾慈還真不敢大意,他閃掣如飛,身法隨棍勢而變,就在他閃展騰拂時,利刀已拔在手中,刃芒畢呈。
就在成來的冷焰幾乎變成一片靈光銀幕時,他的身子已穿進了一片棍影中,便也把那片靈光銀幕送上敵人。
其實艾慈的心中明白,三節棍長短抽打,遠攻近取,用的人一定得心應手,而他的刀長兩尺,在兵器上就有個說詞——一寸短一寸險。要想製作敵人,他就得與敵人近搏。
他一出手就是近搏。“喝!”
聲音來自大總管尉遲明口中,他的三節棍飛上了樹,他的右臂下塌,鮮血在剎那間便染紅了整個衣袖。
艾慈側身落地。他吃吃地笑了。
笑得有些苦兮兮地道:“我的兒,就侍候那麼一招,也累得我喘大氣,大總管,如今你的這條命先掛個號,若是沒有五千兩銀子,你就坐著等我把你一哈哈!”
另外三人一看,發一聲喊,一衝而上,三把鋼刀交織成一片刀幕,猛地往艾慈殺子過去。
抖然一個空翻,艾慈暴彈出十步有餘。
他脫離那片刀幕的身法,著實令人心折。
他落了地,便急急地搖手:“只有爭相逃命,哪兒爭著送死,先表明一下各位的身份,你們在崔家堡混吃混喝,乾的是啥名堂職務?”
其中一人大怒,劈頭一刀就砍過去。
艾慈冷笑道:“你這小子命賤,小爺送你上路。”
刀芒尚未接觸。
其實艾慈的利刀看上去是攔阻對方的砍頭一力,然而他在舉刀的中途突然下了狠心……
他決定殺雞給猴看,未聞響聲,但他的身子卻幽靈也似的自對方的刀下掠過,便也帶起鮮血一溜。
真狠!
利刀自這人的胸前抹過,而在抹過的中途,他還輕輕鬆鬆的在這人的刀口上攪和了一下。
斜刺裡,兩把砍刀既準且狠的向他迎面劈來。
另一面,兩把鬼頭刀攔住艾慈的去路。
崔志虎與崔騰虎也出手丁。
四把刀四個方向四條線,就好象天空中一下子閃動著四條雷光似的,看上去可真嚇人。只聽叮叮噹噹之聲中,一連幾聲的“哎呀”,那光景還真有些令人眼花撩亂。
但卻也突然間靜止下來。
不,並未靜止。
因為艾慈正面帶冷笑,一步一步的逼向一步一步往後退的“粉面小子”崔騰虎。
只見他那把利刀更閃躍得令人眼花撩亂,帶動的刀身還發出了“啉咻”聲,盡在崔騰虎面前左閃右晃。
但也沒有劈在他身上。
舉著鬼頭刀,崔騰虎的麵皮就像一塊木板一樣的呆板,那又僵又冷的雙目,忿怒中帶著驚悸。
艾慈開口了。他還是輕鬆的樣子,道:“鬆鬆勁,喘喘氣,我的崔小虎,你是想要命呢?還是想死呀?”
崔騰虎氣急敗壞地嚷道:“黑桃愛司如果我是你,馬上找個地方躲起來,我老實告訴你,如今寶山熊當家的,還有我大哥二哥,全都會齊在飛龍堡,就等找到你小子,合著把你送上天去。”
“我的媽,原來兩頭大虎去了赤陽鎮,以我看他們不一定真的對付我愛司,約莫著想活夥去長安打劫那一對龍珠才是真。”
崔騰虎大吃一驚,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艾慈笑笑道:“小爺我是個百事通,哈哈!這種扛湖上暗流激盪的大事,豈有不知之理?”
他突然一咬牙,利刀一比劃,道:“孃的,為了將來要養活嬌妻,為了傳宗接代,更為了後代也過個好日子,當然,還有那百口的兄弟們,也為了那一對我也唾涎三尺的龍珠,奶奶的,這一回我不按規矩來行事了,你給了再多的銀子我也不要了,於脆來個統統有獎,殺乾淨完事。”
崔騰虎的面上有著難看的痙孿。
只見他齜牙咧嘴地說:“你小子這一點大,你卻有了家小?說說看,誰是你的老婆呵!”
艾慈笑笑道:“哈哈!你想知道我妻子是嗎?告訴你,寶山城中的王家姑娘她姐妹倆都是我的人。”
“什麼?王小倩姐妹會是你的人?老子不信,一千一萬個不相信,你在騙人。”
艾慈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來,揚了一下,得意地道:“看看,這可是我未過門妻子的絕活,你看縫製得多麼巧妙。”
是一頂鑲玉軟帽。正是王小雯的手藝。
崔騰虎眼球一轉,計上心頭了。
如果,王家姐妹是艾慈末過門的老婆,那隻要設法將王小倩擄走,何愁這小子張狂?眼前不是這小子的對手,應該智取。今日既然塌了臺,暫且忍了這口氣——忍字頭上一把刀,乃是握在黑桃愛司的手中呀!
思忖著,他把口氣緩了緩,道:“黑桃愛司,今天崔四爺認栽,要多少銀子你就開個價吧!”
不料,艾慈卻冷冷地說道:“崔四小虎啊,你還是動傢伙吧,這個時候再多的銀子小爺也不想要了。”
崔四虎悽然地怒吼道:“黑桃愛司,事先你已經立下了行規,說定了要銀子就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銀子,難道……你說話就象放屁,你懂不懂江湖行規,講不講信義仁愛四字呀!”
“哦……呸!”一口痰吐在崔四虎的足前。
艾慈手指崔四虎罵道:“你也配講信義仁愛,小爺問你崔四虎弄了四個老婆,你還嫌不夠,如今又找上王家小飯鋪,明擺著送去三斤三的首飾,只等把人弄進門,連人和首飾全又變成你自己的,你這種作風也是仁?也是信?可惡呀!小子,小爺我越說越有氣。”
艾慧真夠利落的,他的利刀忽然挽了個刀花,崔騰虎尚未來得及劈出鬼頭刀,他已經幽靈般擦過崔騰虎的身側,掠向於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