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裙子的故事
許多人至今仍不明白,傷害別人的尊嚴,其實正是丟失自己的尊嚴;作踐你的同類,也是作踐你自己啊。
有太多太多人對此不懂,卻並不是因為年輕。
上大學時,一次,我喝水時不小心把水灑在了同宿舍一位女生的鞋子上,正逢她心情不好,說了幾句極難聽的話。我一衝動便與她吵了起來。此後不久,兩人雖然在其他同學的幫助下表示了和解,並且我誠心誠意地向她道了歉,但是她卻一直對我心存嫌疑,只是平時不好發作。
國慶節那天,我們宿舍與另一個男生宿舍舉行聯歡,時間定在晚上8點鐘。因為有些急事,差幾分鐘時我才趕回來。同宿舍的另外四個女生都已打扮停當。一個女生去接電話,兩個女生去樓下接男生,屋裡只剩下我和她。她正悠閒地擦著鞋子。
我匆匆忙忙地梳頭、化妝,然後換上一件緊腰後扣長裙——因為是緊腰,所以後背上的排扣必須靠別人幫忙才能繫上。
“××”,猶豫了片刻,我終於開口道,“幫我係一下釦子好嗎?”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正忙著呢,沒看見?”她終於冷冷地說。“就係一下釦子呀!”“釦子怎麼了?有誰說過釦子比鞋子重要?”她挑釁地看著我。從她的目光中,我感到了一絲掩飾著的快意。這絲快意讓我驀然明白:她等待這個時機已經很久了。
我知道再請求也是徒勞,便欲下床,想請隔壁宿舍的女生幫忙。正在這時,只聽得樓梯那邊傳來一陣愉悅的喧譁聲——男生們上來了。
她飛快地放下擦鞋刷和擦鞋布,洗了洗手,然後打開了門。
“××!”我再次不甘心地喊。我已經別無他法,換衣服已經來不及,出門去便會和男生迎面撞上。她真的希望我如此尷尬?
然而,她卻真的立在門邊,沒有回頭。我彷彿看見她燦若春花的笑臉。而她的身影,對我則意味著一堵沒有表情的鐵牆。
我只有背靠著牆,坐在床上,作靜若處子狀,努力控制著不爭氣的眼淚。
開心的面容,開心的問候,整潔的衣著,親切的調侃……人們一個個走了進來,小小的宿舍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而我,則是海洋裡一尾不得不沉默的小魚。
“你坐在床上幹嗎?下來玩啊。”一個男生說。
“我的腳有些疼。”我說。
“咦,你剛才走得好好的啊。”她故作驚訝。
“是不想理我們?”又有男生戲言。
“哪裡的話,是真的腳疼。××,你剛才不是踩我一腳嗎?怎麼忘得這麼快?”
“大家吃糖。”一個女生似乎聽出了話中的不和諧之音,趕忙把話岔開了。
然後就是海闊天空的聊天,痛快淋漓的唱歌,花樣繁多的跳舞……在一張張朝氣蓬勃的歡顏之後,是我凋零的花萼,一瓣瓣地為他們襯托背景。
“你到底怎麼了?”終於,一位平常和我關係挺不錯的男生坐在我的床邊,悄悄地問。我欲言又止,卻經不住他三番五次殷殷地詢問,終於對他和盤托出。“我來!”他堅決地說,把手伸到我的身後。因著那份不容拒絕的懇切,我點了點頭。
然而她還是不肯放過我,存心要出我的洋相。“你們倆在那兒說什麼悄悄話?讓大家都聽聽。”她大聲說。那名男生的臉紅了,但是他的手沒有停下,我看著她。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是不是有特殊情況?”她咄咄逼人。滿室轟然。
我咬了咬嘴唇,穿上鞋子站到地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我,我知道我不能再忍,我已經把自己忍到絕境。
“其實你最清楚我們在幹什麼。”我看著大家,“我在請他幫我係釦子——這是我請求××而她卻不肯做的事情。”我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句地說。一室的人,都把眼神凝固在那裡。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做,怔怔地看著我。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請男生為我係釦子是不自重,但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我們心本無邪,這也是無奈之舉。至於自重不自重,”我直直地逼視著她,“我只知道,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才是真正的不自重。”眾皆默然。
“你的尊嚴和我有什麼關係?”許久,她底氣不足地說。
“不僅和你有關係,和我們所有的人都有關係。”幫我係釦子的男生突然說,“因為我們都是人。尊嚴就是人的精神衣裳。”
她沒有說話。忽然間,她哭了。
我的淚水也莫名其妙地落下來。有羞憤,有委屈,有酸澀,也有不能承受的複雜況味。
這是我大學時代和同學之間發生的最激烈的一次衝突。畢業多年之後,想起那一幕,我心裡仍隱隱作痛。特別是現在,那種以作踐他人為樂、損人臉面為榮的事情,仍時時發生在身邊的同事、老人、孩子和婦女身上。許多人至今仍不明白,傷害別人的尊嚴,其實正是丟失自己的尊嚴;作踐你的同類,也是作踐你自己啊。
有太多太多人對此不懂,卻並不是因為年輕。
2.淡紫色日記本
在校園裡,每次遇到她,我都仔仔細細地看她,有時她發覺我在看她,便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星期天蠻無聊的,我遛到了學校裡。偌大一個校園空無一人,我落落漠漠地走著,秋葉撒滿了小徑。
路過一間教室,沒鎖門。於是就進去了,我隨便走到一張課桌邊坐下,無聊地翻著課桌裡的廢紙,就在那一大堆廢紙下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本日記。
好運氣,我笑了,走過去把門帶上。
翻開第一頁是兩個清清秀秀的字:葉婷。不知為什麼我看到這名字腦中就勾勒出一幅圖畫:滿天落葉紛飛,一個少女在行走……
婷的字寫得很好,文筆也很優美,可以說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寫冬季的冷漠讓我這個一貫喜歡冬天的人竟產生了疑問,寫同學之間的嬉笑能使我忍俊不禁,寫老師佈置作業的“殘忍”我簡直想跳起來去質問老師。
我快快樂樂地讀著,雖然也知道不好,但我實在無法擺脫這日記的吸引力,或者說,是婷的吸引力。
最末一篇,她敘述了她恨冬的緣由:三年前那個蕭瑟寒冷的冬季,她的父親,去了。從此,她就再沒有從冬的陰影中擺脫出來。我忽然有一種和她溝通的衝動。我找遍了教室,摸出一截鉛筆。我在日記上寫道:朋友,當你覺得悲傷的時候,看看窗外吧,紫色丁香花正悄悄地盛開。
走出教室,走出婷的世界,我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就在校門口,一個女孩快步而來,與我擦肩而過。我回頭看她,感覺一定是婷,她把日記忘在了學校。她的模樣是怎樣的呢?我細細地回想,果真是短髮的身上散發秋的氣息的女孩。再看她時,她已衝進了教室。
我在想她看到那幾行字時的心情,也許罵句神經病吧,我作了最壞的揣測。
很快又是一個星期天。我情不自禁又向學校走去。門開著。裡邊沒人。
日記仍安安靜靜地躺在原處。我緊繃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一定有迴音!我急急地翻開,清清秀秀的字跡:不知名的朋友,謝謝你,雖然我不一定真能從此感受春的燦爛,但你讓我感到這世間的真情和溫暖。
從那以後,我每星期都和她用這特殊的方式聯絡。在校園裡,每次遇到她,我都仔仔細細地看她,有時她發覺我在看她,便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我忙閃過,她不會認出我了吧?
我覺得她越來越弱了,臉色日漸蒼白,我曾在日記中問她這件事,她說是太累了,我也就沒在意。
有一天正是冬日濛濛的下午,背後突然有人叫我,我詫異地回頭,一個高高大大的女孩子站在我身後。“你……”我記得了,她就是常和婷在一塊兒的婷的同學。我四周看看,婷不在。
“你別看了,婷……婷她走了!”她聲音哽咽著。我大吃一驚,才察覺到她臉上淚痕未乾。
“你說什麼?婷?婷到哪兒去了?”我急急地追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鎮定了自己的情緒,眼望著我慢慢地說:“婷她得了白血病,她一直沒告訴你。昨天晚上,她……”
白血病。血癌。我明白這些字眼意味著什麼。淚水剎時迷濛了我的雙眼。難怪她臉色如此蒼白,她還說只是太累了不礙事……
“這是婷臨死叫我拿給你的。”她遞過一本日記。是那本,是記載著我和婷珍貴友情的那一本,仍舊是淡淡的紫色,幽幽地芳香,可現在它的主人卻已離它而去。
“婷怎麼知道是我?”我問。
“宣傳欄是你辦的吧,那字一模一樣。”好聰明的婷!我呆立了很久,直到高大女孩消失在校園盡頭。
啊!又是一個漠漠的冬日!
我淚如雨下。
3.讓我為你唱支歌
冬季裡一個停電的晚上,教室裡黑黑的。坐在我右前桌的女孩梅向我娓娓地講起這樣一個故事:
冬季裡一個停電的晚上,教室裡黑黑的。坐在我右前桌的女孩梅向我娓娓地講起這樣一個故事:
初二的那一天晚上,學校也像今天這樣停了電。年輕的班主任胡老師留下全班同學,神秘兮兮宣佈說要搞一個活動。不一會兒他又變魔術似的發給每個同學一支小蠟燭。當所有的蠟燭都被點燃時,整個教室就籠罩在一種朦朧搖曳的溫暖之中,紅紅的燭光映著每張興奮的臉龐。胡老師說:“我們就在這個停電的晚上搞個燭光晚會,每一位同學都要準備一個節目,每一位同學都要上臺表演。”
那時候我是個很羞澀的小姑娘,像一隻自卑的醜小鴨。所以我就緊張得不得了,不知道表演什麼節目。晚會開始,沒有同學勇敢地第一個走上講臺。然後胡老師提議由文娛委員第一個表演,然後抽籤,抽到誰的學號誰就表演。
文娛委員婕唱了一支《月亮河》。動聽的歌聲在燭光裡飄蕩,撩撥著每個人的心絃。我愈加緊張起來,開始搜腸刮肚地想節目。婕的《月亮河》唱完了,一片掌聲在教室裡響起。接下來就要抽籤。我感覺到臉上發燙,不由得默默祈禱但願不要抽到自己。
胡老師叫了個25號,我鬆了口氣。25號同學站起來朗誦了一首詩。對了,如果萬一抽到我,我也朗誦一首詩吧,就那首《我愛黃河》,我非常喜愛的一首詩……這時候25號同學抽出8號同學。8號同學走上了講臺,輕輕地唱了支歌。我想我還是唱支歌兒吧。唱哪支歌呢?我開始使勁地回憶會唱的歌。又抽籤了,我感覺到自己手心裡滿是汗水。抽出20號,我又舒了口氣。唱支《洪湖水浪打浪》吧。對,就唱這個歌吧。20號同學站在講臺上,臉漲得通紅。她是全班最內向最羞澀的女孩,真不知她表演什麼節目。20號同學站了好久,仍然紅著臉一言不發。胡老師說那麼大家把蠟燭熄掉,等到20號同學唱完一首歌再點燃。於是大家都把各自桌上的蠟燭吹熄,過了一會兒,一個很輕的聲音在黑暗的教室裡響起來,20號同學唱了一支《洪湖水浪打浪》……
我想我唱《茉莉花》吧,別人唱過的歌最好不要重複。如果抽到我唱,我就也讓大家把蠟燭熄掉,這樣就不會太緊張了。
又是一片掌聲響起來。20號同學唱完了歌。又是抽籤。如果抽到我,我就唱歌。抽出42號。42號同學於是講了一個笑話。我想再抽到我我也不怕了,我準備好了呢。一片鬨堂大笑聲響起來,才知42號同學的笑話講完了。抽籤。現在我倒有點兒希望抽到我了,因為我將給大家唱支很好聽的《茉莉花》。抽到30……抽到22號。
沒想到一直沒有抽到我的學號。我有點兒高興,又有點兒失望。這次抽到的會不會是我?這次呢?每次抽籤,我總是緊張極了。後來我乾脆想,就抽個我的9號吧,反正我已經準備好節目了呀……
然而直到胡老師說“由於時間關係,晚會就到此結束”,還是沒有抽到9號。我很高興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才發現一隻衣角已被自己手掌握得溼溼的了。拿著蠟燭走出教室的門時,我卻感覺到自己心底在高興的背後還隱藏著深深的失落。獨自回到寢室,我竟然委屈得趴在被窩裡哭了起來……
梅把故事講到這裡,我們就這樣沉默了。我怎麼評論那個羞澀而自卑的小女孩呢?真的找不到合適的詞句。其實我們都有這樣的故事呀,在希望和不希望,高興和失落之間……
沉默良久,我對梅說,那麼在這個停電的晚上,請你唱一遍那支許多年前就準備好的《茉莉花》,好嗎?
梅動聽的歌聲在黑黑的教室裡響起來,飄蕩著……我驚訝於梅竟有如此美的嗓音!一曲終了,卻有好些掌聲在教室四角響起,不由得把我們驚了一驚!接著便有四五處紅紅的燭光亮起,原來是好多同學悄悄地坐在教室裡,聽梅講著這一個故事……
那是整個冬季最溫暖的一個夜晚。我們都相信。
4.可愛的JIAO頭
不遠了,明天,如果你在今天聽到她唱“明天我要嫁給你啦”那一定沒錯。
剛進校那陣,我們這些剛得到解放的革命者們不約而同地出現了水土不服的情況:適應不了格調反差如此之大的中專生活,都懨懨得如烈日下的蘿蔔,哪裡還見半點青春飛揚的影子。瞎忙了一些無所謂意義的事後,終於一場綽號大戰瘋狂地爆發了。每個人都亢奮。上課下課把腦汁攪得糊糊的,企圖一次叫響個名垂千古、萬世流芳有歷史效應的綽號來。
不幾天,綽號運動達到了人心所向的程度:活潑好動、嬌小可人的女生,便叫兔子;那個憨厚好學的男生便謂之“老夫子”;多情的女生舒晴自然是“情書”了;男生王波拆開來便是“三皮”,叫起來原汁原味的;還有一個愛吃茄子煲的男生以特徵命名就是“茄子煲”了;另外大寶、二寶、三寶一時間“寶”成一氣……
然而,瘋狂之後就是沮喪。大家都意識到這些都只有曇花一現的瞬間魅力,離永垂不朽相差十萬八千里。大家都灰心喪氣,準備放棄。但是,一位有識之士一句JIAO頭把這種水深火熱的境地徹底地改變了。頓時,49雙失去光澤的雙眸晶亮晶亮。JIAO頭是位女生,她芳名孫麗麗,叫起來嬌滴滴的,與她那健美的運動員身材、肺活量超大的爆炸式大笑極不相稱。男生一致認為,她的名字實在是陰氣太大,陽氣不足,雖象棋圍棋棋藝精湛,炒作夠味,卻是不能一起稱兄道弟,除非……女生則說面對她那三七開酷死了的美髮型下英氣逼人的臉,嗲嗲地叫一句麗麗實在是腸道反應強烈,只有……
於是,眾人彷彿肩負著神聖的時代使命一般斟酌再斟酌,最後全票通過了將孫麗麗正式更名為JIAO頭的決議。理由有三。第一,夠鄉土味,班上49名人中就有48人對之沒有厭倦情緒,其中20人表現出比較喜歡的傾向,18人態度中立,剩下的10人便是情有獨鍾,對其外形和內在讚不絕口,只有1人沒有調查作為棄權,那人便是JIAO頭,原因很簡單,凡事總得有所收斂。第二點,夠幽默,令人想入非非後便爆笑非常的那種。最後一點,夠響亮,JIAO字的四聲,乾脆利索,況且又與“教”同音,聽的人也有幾分滿足感,不會有敵對情緒。就這樣JIAO頭成了收聽率最高的名字,有事沒事總喜歡叫一聲。JIAO頭倒也沒有不滿情緒,爽快地哎一聲,回答得響亮。在這裡允許我假想一下,假如某個人沒事找事告訴JIAO頭,是此JIAO頭而非彼教頭,且鄭重其事地把這個音抬出來張揚,那麼相信不久應該看到“舊貌換新顏”的成果。我們深深地記得那次不戰而勝的拔河賽就是JIAO頭打前鋒哪。敗者曰:打頭的那個太像郎平!鐵榔頭,不敢惹呵。那人便是JIAO頭。雖說想象得過分了點,JIAO頭雖屬雞,可骨子裡也沒有擅鬥喜斗的血液流動。既如此,又何必過分吹毛求疵,反正都是JIAO頭嘛,“JIAO頭”起來,誰知道是哪個?
不好意思,扯遠了點。說到JIAO頭就想到音樂。JIAO頭唱歌一級棒。憑著對音樂距離的親近,再加上學友兄深沉的先天條件,硬是讓校園裡的男女老少們記住了。就拿那次校十佳歌手大賽現場直播來說,JIAO頭一開口,就讓鄰班一個嗓音尖細,忸怩得厲害的高個男生落荒而逃,丟盡了先進班級的面子。雖說後來JIAO頭僅拿了個表演獎,但是她的男中音硬在校園的空氣中餘音繞樑,直到我們畢業離校仍揮之不去。
最絕的是JIAO頭竟讓頭髮花白的老校長親臨現場,慕聲而來,站了一支歌的時間。什麼都有可能會忘記,但是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我們的畢業燭光晚會,JIAO頭頗具穿透力的《好漢歌》我們是深深忘不了的。最最讓我們的心靈為之一顫的便是老校長那副痴迷聽歌的神態:亂蓬著頭髮,睡衣在風中飄忽,眼睛竟是半睜半閉的那種,陶醉得讓人感動。我想這是我們生命中最原始的一種衝動,終生難忘。那晚,班上的同學把椅子笑了個東倒西歪。最後要JIAO頭談談感想,JIAO頭甩甩那頭用飄柔洗過的秀髮,很一本正經地說:“魅力不僅來自外表,更是內心擋不住的一種心情。”這是JIAO頭最詩意最富有哲學味的一句話,我清楚地知道那種語氣來自深沉的咖啡貓。
聽說JIAO頭有個6歲的妹妹。我們就有疑問了,不懂就問:“我說JIAO頭啊,你和你那個6歲的妹妹都談些什麼呀!有沒有代溝?我想肯定會有的吧。”JIAO頭對此類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總是退避三舍,緘口不談。這樣“無可奉告”了幾次,來訪者便一致咬定那代溝是肯定有的。後來琢磨,也說不定喲。雖說她們有年齡差異,可是JIAO頭愛穿縫有小貓的衣服是事實,愛喝娃哈哈是事實,這樣一來,倒沒有正確答案,只是偶爾提醒一句:千萬不要被你妹妹同化了才是。
我和JIAO頭同一寢室,便收錄了她的不少個性寫真的實例:旱晨起床鈴一響,幾個女生便嘰嘰喳喳亂成一團,梳洗打扮做早操。JIAO頭總是雷打不動地閉著眼睛假寐,直到進行曲響了一大半才從從容容地從床上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往外走。很怪,從來不見她扣錯釦子,怒髮沖天什麼的;中午,大家全身心投入吃飯,JIAO頭總幹些與“洗”字有關的事情:洗澡,洗衣服。洗碗?沒有,飯都沒吃,哪來的碗洗?晚上,最早入睡的總是JIAO頭,最後一個入睡的也是JIAO頭。她總能及時地接上最後一個夜貓子的話題,有時運氣不好,便對別人的囈語說個沒完,不見迴音,就做了等待第二隻鞋子落地的失眠者。最令人費解的就是:JIAO頭白天打打鬧鬧,晚上迷迷糊糊,考試結果一出來卻總能拿個六七十分,令我們這些準備一個來月,複習一個來月卻只掙個五十幾分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謎。問她這是何解,她說:“一份耕耘一份收穫,我的努力是在別人都酣睡了自己仍在挑燈夜讀,真是做夢都辛苦哇。”我們都搖搖頭酸不拉嘰地說:“難道你挑起了心靈之燈?”可是JIAO頭每堂課都有二十或者三十分鐘的時間與她這個瞌睡蟲約會這是有目共睹的。我們也就半信半疑。
有一陣子,JIAO頭似乎對自己很是挑剔,主要指外形。她能一小時兩小時在鏡子面前搔搔首弄弄姿什麼的,還左一句“這樣好不好?”右一句“那樣是不是會好點?”問個沒完沒了。我們還驚奇的發現JIAO頭的每一根頭髮都硬梆梆的,據她說是因為雅倩ACH,我們覺得有點走形,但JIAO頭不在意啊,這就沒多大問題了,JIAO頭的反常讓我們不得不統一答案:這姑娘心有所屬了,嘻,一定是,她溫柔的語調,淺淺的微笑,略略收斂的腳步……一切跡象表明我們該向她提出吃喜糖的要求。可是,那日,JIAO頭推門進來,把頭皮揉成雞窩狀自言自語:今天愛你明天愛她到底誰愛我?說完,有氣無力地要爬上床,我們不約而同地千叮嚀萬囑咐地要她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或許不是現在就要證明的。不一會,JIAO頭下床時本有的排山倒海的聲音傳過來,我們一齊看了過去,只見她往垃圾筒裡面扔了一個紙團,然後站在鏡子面前很花心思地弄弄頭髮,在架子上拿了飯盆,哼著歌便出門去了。唱的是:我想我是海,冬天的大海……四面八方的人都在門響的那一剎間湧向垃圾筒,一陣翻搗,終於出來了。打開一看,是顆巨大的心,黑黑的,旁邊還有JIAO頭親筆寫的字:你認為你是誰?嘿,還真夠阿Q味,有個性,我喜歡。後來這句話在一次“我最喜歡的一句名言”中拉足了選票,榮登榜首。JIAO頭的表情是周華健所要表達的:“讓我歡喜讓我憂”。
JIAO頭一年四季與褲子不離,冬天長褲夏天短褲,直筒褲、喇叭褲、馬褲什麼的,五花八門,就是從未見過她穿過裙子。班上的女生上下左右把她看了一番,視線最終定在了她勻稱健美的小腿上,然後不無嘆息地說:“JIAO頭……,麗麗,你可別忘了自己是個姑娘……真可惜了那麼漂亮的腿,我保證,你穿上迷你裙後,肯定會有浩浩蕩蕩的石榴裙大軍陪你走天涯海角的。”每每這時,JIAO頭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她總認為別人在沒心沒肺地尋開心,孰不知,我們這些女孩常常黯然神傷,為她遺憾呢。
其實,JIAO頭有時也挺可愛的,在我的印象中,那次是可愛到了極點。一次聊天,我們談到了JIAO頭形影相隨的龍小組,說到她說話日漸厲害,一定是近墨者黑的緣故。JIAO頭忍不住插嘴,我可不是墨。我們一驚,然後爆笑不已:那你是朱(豬)了。JIAO頭不笑,一本正經地說:“豬其實不是那麼討嫌的,還記得不久以前我們的英語課本上就有一課是:《我愛我家那隻漂亮的大母豬》。”我們矢口否認,最後說肯定是JIAO頭小學作文中的一句話。那天晚上,JIAO頭用不大標準的長沙話講了不下十句“講點別的嘍”,卻依然沒有扼殺我們高漲的歡樂情緒。噢,可憐又可愛的JIAO頭。
畢業的時候,JIAO頭的留言冊裡面寫滿了以她為主角的笑話,可以想象JIAO頭在翻看這些並非純屬虛構的文字的反應:呵,她後排的桌子又被她嚇倒了。
JIAO頭其實是個豐富極了的人,為了給她保留一點光輝的形象,也只能談到這裡了。最後我要說的是,JIAO頭總有一天會穿上裙子的,也不知會怎樣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弄虛作假想看看。你問我要等到什麼時候?不遠了,明天,如果你在今天聽到她唱“明天我要嫁給你啦”那一定沒錯。等著瞧吧。什麼,你說現在流行燈籠褲,這麼說……噢,天!
5.沒有故事
這就是我和宇的最後一次見面,一個頗為尷尬的見面,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從來未遇過宇。
宇是我初中時代的最後一個同桌,他長得很高,不過很瘦,像麵條似的,似乎一陣風吹來他就會倒似的,我和他之間其實並沒有故事,而他那個敏感的母親卻以為我們有故事,於是似乎真的能有故事。
我和宇是一對好看書的朋友。他的父親是本校的老師,因此,他家裡有許多的書,他也會將書帶到學校來看,這時我便會死皮賴臉地向他借,直到他把書借給我為止。一次兩次,宇似乎看準了我的脾氣,一有好書,對我這個同桌他總是優先照顧,在和他同桌的日子裡,我受益不少,看了許多有用的書。宇也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無所不通,我讀過一些書,所以對於這些我也略知一二,那時在班上也素有才女之稱。每當宇向我收書時,我也會從古到今從天到地的說一氣,與他在一起,話特別多,真的,也許是說話投機吧。
與他同桌的那段日子裡,因為有書,我們的關係似鐵,平時你姐我弟的,倒也快活,一起借書、買書、看書、談書是我和他在一起的內容,除了書我們不談別的,真的,他是我鐵哥們!
日子過得挺快,轉眼就要中考了,在我的留言薄上,宇寫道,畢業來臨,而你即將離去,看著你希翼的目光,我彷彿突然懂得,為什麼峭壁上的松柏才會更有英姿,為什麼經過嚴冬的愛撫柔弱的水珠也會堅強。
我不明白宇寫這些話的意思,你顯然想到這可能是他對我的祝福吧。中考前一天我拍拍他的肩說道:“哥們,祝你好運,也許我們不會再一起唸書了,不過以後有了好書,可別忘了我啊!”宇似乎有些傷感可又裝出一種不在意的樣子說:“你這樣賴皮的女孩的確不多見,想看書去我家吧,我家是免費的圖書館,打電話也行,記住,我家的電話號××××。”
第二天,參加中考,宇和我是一個考場的,當我找到他時,他的腿上打著石膏,纏著繃帶,雙手拿著柺杖,看到這種情景,我驚呆了,我簡直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宇無所謂地說:“昨天從樓上摔下來,醫生說是粉碎性骨折,骨頭昨天晚上就接好了,但願我不會成為瘸子。”聽了他的話,我頭忽然變大了一樣,原來他的腿摔斷了,可今天要考試他怎麼考呢!
在那考試的三天裡,只要有宇出現,我便會伴其左右,做一些我應該做的事,比如拿書包、找東西、買文具等等,當然也招來一些疑惑的目光,可我已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多想求得心安理得。況且,那時也快放假了,誰說什麼,我都是不在乎的。
考試的三天很快就過去了,同學們都陸續地走了,帶著一種倦意,我也走了。宇是本校子弟,他還待在那個老地方,而此時關於我和宇的謠言,也不知從誰的口裡說了出來,諸如宇為了女孩而摔斷了腿,宇上學和一個女孩子的關係特別好等等。
我從不畏懼謠言,況且那時已放假,所以對於別人說的話,我並未放在心上,我只是在心中懷有一種對宇的愧意,並對他的那隻不知命運如何的腿而感到不安。
在那個暑假的一天,我對母親說到了這件事,母親聽後大吃一驚,不住地說一些可憐宇的話,並囑咐我去他家看一看他的腿怎麼樣了。
那天,我按響他家的門鈴,我真期望開門的是一個兩腿健全的宇啊,然而很遺憾的是開門的是他母親,我向裡一望,宇正坐在沙發上,旁邊放著那把柺杖。
宇的母親是一個30歲左右的婦女,她看起來似乎不是宇的母親,而是他姐姐似的,她是那樣年輕漂亮。
宇的母親把我引進了屋,我也逐漸感覺到這個屋子裡空氣的沉悶,我瞧了瞧,他一動也不動,似乎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木乃伊,此時,我真後悔自己的冒失,手腳都不知向哪兒放,話更是一句也說不出。
宇的母親笑著對我說:“你是韓悅吧?”我大吃一驚,不明白她怎麼認得我,我也看出來了,她笑得不一般,她又笑著說:“你們都是學生,還不是談戀愛的時候,我也不希望你們在讀書的時候談這種事。”我的臉唰一下紅到耳根,我不停地爭辯道:阿姨,你誤會了。宇的母親似乎看進了我內心,便又接著說道:“阿姨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只是我家宇太不懂事了。”此時我什麼都聽不進去,我看了宇一眼,他依舊木乃伊般地坐在那裡,也不為我爭辯一句。頓時,我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汙辱,我拿起書包,對宇的母親說:“阿姨,別說了,就當我沒來過,我是第一次到你家來也是最後一次。”說完便飛也似地衝出了他家。
還未走到樓下,眼淚便再也控制不住刷地流了下來。
這就是我和宇的最後一次見面,一個頗為尷尬的見面,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從來未遇過宇,我常想假如我和他重逢了,還會像從前一樣隨便,一樣無拘無束嗎?
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不斷地回憶與宇在一起的一點一滴,回憶我和他的快樂的時光。我常想假如沒有他的母親,那麼我和他也許是一對鐵哥們,然而我知道那是多麼不可能的事,他也永遠都只能活在我那碎夢般的記憶中了。
6.我的天堂我的夢
可是我不甘心,即使不能夠到那所向往已久的“聖殿”去上學,起碼我也要見一見它的模樣。
15歲那年,我初中畢業,以全縣第二名的成績考上了縣重點高中。在別人家裡,這是喜事,可是在我家裡,卻成了天大的悲事。我家住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父母親領著我們兄妹三個過日子。母親病重,常年臥床不起,妹妹和弟弟都還小。一家五口人只有父親一人是勞力,種著那麼幾畝貧瘠微薄的土地。每年的收成除了能勉強填飽幾張肚皮以外,沒有一丁點的節餘,更不用說供我繼續讀高中了。
可是我不甘心,即使不能夠到那所向往已久的“聖殿”去上學,起碼我也要見一見它的模樣。於是,連父母也沒有告訴,我就在放假後的第三天早晨,背上一罐涼水,沿著那條蜿蜒崎嶇的山路,偷偷地出發了。長途跋涉了五個多小時,我終於趕到了縣重點中學。站在寬敞的鐵柵欄門外,我抑制著內心的激動和興奮,向裡面望了許久。哇!那麼大那麼寬的操場!那麼高那麼好看的樓房!那裡本該是屬於我的天堂啊!
那一刻,我流淚了。靠在鐵柵欄木門外,我一邊默默地抽泣,一邊感嘆著命運的不公。也許是過度勞累和傷感的緣故,不知不覺中竟然睡著了。
等我一覺醒來,天已經矇矇黑了。我嘆口氣,拍了拍餓得咕咕直叫的肚皮。這時,口袋裡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嘩啦嘩啦”直響。掏出一看,我不禁嚇了一大跳——那竟然是一張嶄新的面值十元的人民幣。要知道,在我們家鄉那個貧困的小山溝裡,十元錢的鈔票除了少數幾戶有錢人家能有幾張之外,就是大人們也很難見到。我向四周望了望,見沒有人,急忙將那十元錢緊緊攥到手心裡,連汗水都攥出來了。我猜想,也許是哪位好心人,把我當成了一個小乞丐,在我熟睡的時候,悄悄地塞給了我十元錢,讓我一下子“富裕”起來了。
當天晚上,我緊攥那十元錢,靠在街角的一堵斷牆下,做了一個香甜的夢。次日清早,我沿著大街遊蕩,小攤販的叫賣聲和各種食物的香味混雜在一起,向我飄來,令我幾次停住腳步,又幾次搖搖頭走開,我終於沒捨得給自己買一點點食物。
在向這座我向往已久而到達後卻又不得不離開的城市告別之前,我最後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就是這一眼,竟使我的人生和命運,陡然發生了一個根本性的轉變。
就在我昨夜賴以避風的那面紅色磚牆上,用石灰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那是一則最簡單的廣告:院內批發冰棍,備有冰棍箱。那一行白字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耀眼,就好像是在無邊的黑夜中磕磕絆絆地行走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盞明燈,我的心一下子被照亮了。
愣了片刻,我攤開右手,看著那被汗水浸透了的十元錢還在,便像發瘋一般,飛快地轉身跑進了那家冰棍廠,十分鐘後,我花了三塊五毛錢買了一個冰棍箱子,又花了六塊五毛錢批發來了半箱子冰棍,便開始了我的沿街叫賣。
白天,我走街串巷叫賣冰棍;晚上,我就露宿在冰棍廠外的圍牆邊。颳風了,一條破麻袋一圍;下雨了,打一塊廢舊的塑料紙一蓋,一晃一個多月的假期過去了。最後,我算了算,在這五十多天的時間裡,我總共賺了300元錢,除去交納學校一年的各項費用,還夠給自己和父母買一套廉價的新衣、給兄妹各買一個新書包……
我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含著淚水,我懷揣著那張通知書,穿著新衣服,揹著新書包,像一個打了大勝仗的將軍似的,邁進了縣重點中學的大門,開始我邊讀書邊勤工儉學的歷程。
五年後,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一所大學。
那十元錢,成為了我一生命運的轉折,但我至今不知道送給我錢的那位好心人是誰,惟有把這個美麗的機遇永遠銘記於心。我想,我只有為社會、為我周圍的人們多做一點好事、多付出些愛心和幫助,就算是對那位好心人的報答吧。
7.從夏到冬
瀟覺得快樂真的好吝嗇,你剛嚐到一點滋味,它就退去了。從夏到冬的故事,就這樣簡單而短暫。
很多年之後,瀟依然會聞到那個夏天的氣味,有點潮溼,有點苦澀……
那一年夏天,父母回到北方的那個大城市去辦理工作調動手續,於是瀟被獨自留在江南,寄住在姑媽家。她明白,又一次漫長的等待開始了。儘管只有13歲,但瀟彷彿早已參透了生命就是等待,面對未來的一切只有承受。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生活,瀟總有些拘謹也感到些許的孤單。好在9月很快就到了,姑媽把瀟領到附近的一所中學。人聲鼎沸,因著這份熱鬧,瀟感到有些振奮。於是,她對那熟悉、忙碌而又快樂的校園生活滿懷著憧憬。瀟暗暗下了決心,在這裡一定要出類拔萃。
第一天上午,語文,代數,瀟聽得很輕鬆。下午的植物課上,儘管瀟拼命地用指甲掐自己的手背,告訴自己要用心聽,可始終感到是在雲裡霧裡。直到現在,瀟還是弄不懂那些被子植物、蕨類植物。只要一想起那節課,她就會感到植物老師那一口濃重的地方話有如一根根藤蔓纏繞著她的身心。瀟第一次感受到語言的困境能讓人產生如此的切膚之痛。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被抽到回答問題。瀟在心裡暗暗詛咒了一句:“噢,見鬼,她說的什麼話我都聽不懂。”瀟感到一陣胃痛,這時,有一個聲音從背後低聲地傳來:“第三頁,第二段。”
從那時開始,瀟就發現靖的聲音很好聽。坐在身後的靖是那類長得很清秀的男生,可是性格並不那麼文靜。他反應很快,可書讀得並不出色。他愛說些笑話,也和比他大的男孩打架。有時候他愛扯著嗓子喊幾句“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瀟聽到了,總有些傷感,心中那堅硬的東西柔軟下來。自修課上,靖總愛拍拍瀟的肩,讓她轉過身來,一起做作業。瀟覺得這樣坐著並不是很舒服,但她心裡是樂意的。瀟發現靖襯衫的衣領總是乾乾淨淨的,有一股很清潔的味道。“他一定有個很好的母親。”瀟這樣想著並立刻聯想到自己的母親。做完作業後,前後座的幾個同學時常一起玩幾道智力題,靖和瀟是玩得最好的兩個。瀟不服氣,就要求加題,隨後瀟總是有很多贏的機會。這時,瀟在不經意中會捕捉到靖眼中那狡黠的流光,心中便微微一動。
落葉時節,瀟的心中有些涼意,她比以往更渴望著父母的來信。瀟總想到“葉落歸根”這四個字,父親就是因為這個,而放棄了高位執意要回到故鄉來的,然而這個故鄉對她來說,並不是很親切。
有一天放學搞衛生,靖悄悄地拿走了瀟桌上的鑰匙,瀟發現後追著要靖還給他,並且說了些好話哄她。靖不肯,跑到教室外的花壇上,瀟無可奈何,賭氣地走了。搞完衛生,靖發現不知怎麼真的把鑰匙給弄丟了,瀟頓時臉色煞白。姑媽就給她這麼一把鑰匙,這件事蒙不過去。她開始有些恨靖的搗亂,心裡鬱鬱不樂,好幾天沒搭理靖。而靖在她身後彷彿有意提高了嗓門說一些逗趣的話,瀟表面無動於衷,心裡卻被攪得亂亂的。然而瀟還是不想原諒靖。
瀟慢慢地消了氣,可是那幾天靖因病沒來上課。自修課的時候,看到身後的空座,瀟的心裡空蕩蕩的。即使是不理睬靖的時候,心裡也不曾有這樣的感覺,因為知道他的存在,能聽到他的聲音,也就有一份慰藉。瀟悵悵地一個人做著作業,發現一走神做錯了幾道習題。接著的幾天,愛睡懶覺的瀟堅持一大早就來到學校,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為了來早讀,而且希望能第一個看到靖的身影。除了父母,她從來沒有這樣等待過一個人,從來沒有這樣盼望著見一個人。為什麼生命中總有等待?靖病好後就來上學了,他走過瀟的身邊碰掉了瀟的鉛筆盒,當他俯身拾起鉛筆盒時,看到了瀟的笑容。瀟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原諒了他。
江南的冬天少有北方那皚皚的白雪,當度過她生命中第一個暖冬時,她和靖已經能背誦“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了,指數的乘除法也做得得心應手。瀟發現隨著冬天的到來,靖減了一些夏日裡的火爆脾氣,眼神里多了些含蓄與溫情。那時,學校組織冬練,每天都要跑兩千米。瀟是平時連八百米測驗都視作畏途的,因此這樣的長跑,她每次都懨懨地排在隊列的最後。女生的隊列後總是跟著男生的隊列,靖作為男生的體育委員,在前面領跑。瀟發現靖領跑的速度掌握得很好,時快時慢,這樣自己總能聽到靖在幾步之遙的背後重重的呼吸聲。中途有女生掉隊後,便索性停下來休息。瀟是說什麼也不肯在靖面前露醜,很快她便驚奇地發現跑完兩千米全程也不是很困難的事。20天的冬練結束後,瀟甚至還有些留戀這樣的長跑,大概有些“風雨兼程,同甘共苦”的意味。
臨近期末放假的日子,日漸短夜漸長。傍晚時分,盞盞路燈就已在夜中泛著昏黃的光暈。一天晚飯後,姑媽告訴瀟,她父母的調動手續已辦好,很快就能一家團聚了。瀟輕快地走到陽臺上,感到頭頂的星空如此美麗。透過夜色,她辨認出樓前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靖。靖正抬頭張望著樓上。瀟藉口去倒垃圾,匆匆跑下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最快樂的事情與他分享。靖看到瀟,欲言又止。最終,他告訴瀟由於家裡要搬到城的那一頭去住,下學期不得不轉學。惟恐考完試碰不到瀟,他鼓起勇氣找到這裡來。瀟覺得自己很傻地問了一句話:“如果我不下樓,你會這樣一直等下去嗎?”靖說:“我有感覺,知道你一定會看到我的。”瀟在靖的眼睛中看到一片晶瑩的雪花。
瀟覺得快樂真的好吝嗇,你剛嚐到一點滋味,它就退去了。
從夏到冬的故事,就這樣簡單而短暫。
8.悽美是那鳥飛的聲音
她不時停下來想想,對著燈光看看手中的圖案,一下一下,神情非常專注。也許是日光燈下的緣故,她的臉看上去慘白慘白的,彷彿血色都被手上的紅紙吸走了。
那年,我就讀的考古專業,全系才有我和小歲羽兩個女孩子,被男孩戲稱為“絕代雙嬌”。
小歲羽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孩,一米七六的身高,中分的長髮直飄到腰際,只是脾氣有些古怪,喜歡獨來獨往,喜怒不形於色。
出類拔萃的女孩理應彼此欣賞,惺惺相惜,但我與小歲羽的關係始終很微妙:她像一株火紅的木棉,我像是樹下的一串鈴蘭花,雖也擁有蘭心蕙質雪膚冰顏卻到底超越不過她的高度。與小歲羽朝夕相處的確需要很大勇氣。
當然,我的欣賞者也不乏其人,比如外語系的林駿。林駿比我高一年級,是運動天才。不過看上去像揹著行囊浪跡天涯的清秀男生。他經常穿一件連帽的深咖啡套衫,外罩黑色短茄克,有許多口袋,奶白燈芯絨長褲隨意翻起褲腳,一塵不染。如果下雪時多一條純紅的羊毛圍巾,樣子簡直帥極了!
每次見到我們,林駿總是大聲和我打招呼,微微含笑盯著我看,幾乎目不轉睛,偶爾才會留意一下小歲羽那塊沉默的黑絲絨。甚至,有時正和小歲羽談著校學生會的工作,我悄無聲息地經過,他也會有如心電感應地轉一下頭,目光像被燙了似的不知所措。
凡是有林駿出場的籃球賽我每次必到,忍不住反覆對小歲羽說:“林駿真的很棒啊!”小歲羽要麼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要麼怪怪地笑著打趣說:“小妮子春心動也!”我撲上去重重擂她幾拳,兩人笑成一團。
從剛入學起,我和小歲羽就心照不宣地準備考研,封閉了所有的感情。然而,不經意間,我的心被林駿攪得很亂,在恣意瀰漫的霧氣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林駿。我想見到他,每時每刻,更希望知道關於他的一切。
林駿的父母在美國,當我把他即將畢業出國同父母團聚的消息告訴小歲羽時,她淡淡地說句“人各有志”,就又埋頭讀書。
半個月後,林駿果然來辭行,並留下兩份小禮物。送給我的是一副粉紅色絨絨手套,織成可愛的兔寶寶模樣,戴上去暖暖的,不大也不小。無意中說過想要這樣一副手套,林駿竟記住了。深夜時把手套貼在臉上,一種更大的悲傷就用它鋒利的牙齒來咬我堅果一樣的心了。心很想看看小歲羽的禮物,感覺像一本書,不太厚,包得有稜有角,銀亮的紙上灑滿淡綠色的玫瑰,還用黃絲帶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小歲羽隨手將禮物放進抽屜,堅持不肯當著我的面打開。
林駿走的那日,是個星期天,好多人去機場送行。本想叫上小歲羽陪我,可她一大早便揹著書包神秘兮兮地“失蹤”了。我只好一個人去,低頭跟在眾人背後,像個六神無主的逃兵。
機場的風很大。直到臨上飛機的那一刻,林駿還在焦急地張望。忽然,他用雙臂分開人群,瘋了一樣衝到我面前,牢牢抓住我戴著粉紅手套的雙手。那幾分鐘,世界彷彿凝固了,腦子裡一片空白,望著林駿一張一翕的嘴唇,我什麼也聽不進,什麼也聽不清。直到最後,林駿拍拍我的肩膀,苦澀地笑笑說:“有機會來美國吧……”
在飛機的巨大轟鳴聲中,我哭得一塌湖塗。我想我是真的愛上林駿了。
林駿走後,我常做這樣的惡夢:我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在陌生的山路上沒命地潰逃。如果沒有小歲羽,我真不知道如何度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她說人活著就應該有夢想。因為品學兼優,系裡決定保送她讀研究生,可小歲羽一定要考北大。系主任苦口婆心地勸了許久也無濟於事。從系辦回來,小歲羽故意學著電視劇裡日本女人的腔調,重重地點點頭,鞠躬說:“為了理想,讓我們加油幹吧!”我忍俊不禁,手中的英語課本險些跌在地上。小歲羽這份可愛的固執,或許惟有愛情才能改變吧!
從此,寢室裡多了兩個整天掛著大大黑眼圈的女孩子。我漸漸瘦成“排骨美人”,而小歲羽也經常感到胸悶、背疼,有時還拼命咳嗽,徹夜難眠。我催她去醫院看病,她總是怕耽誤時間,拖延著不肯去。
那年的考研形勢不容樂觀,但像小歲羽這樣優秀的女孩是一定會考上的。小歲羽離她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了。那麼我呢?愛情會創造奇蹟嗎?在遙遠的大洋彼岸,林駿會等我嗎?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滑過。就在我的成績有些起色時,小歲羽卻昏倒在盥洗室裡,被送進校醫院,醫生懷疑她患了很嚴重的肺病。於是她不得不收起翻得爛熟的資料,頻頻往返於學校和各大醫院之間,拍X光片、化驗、打針……苦讀的燈光下只剩我一個人,孤獨的感覺像霧一樣瀰漫上來。我為小歲羽扼腕嘆息。
在不絕如縷的憂傷中,新年臨近了,忽然想起該給遠方的林駿做一張賀卡。他說過喜歡手工製作的卡片。小歲羽很贊成我的提議,她手巧,看著我拿剪刀笨手笨腳的樣子,笑了:“別糟踏紅紙了,讓我幫你。”整整一個晚上,小歲羽都半靠在床上剪一個極富民族色彩的複雜圖案。她不時停下來想想,對著燈光看看手中的圖案,一下一下,神情非常專注。也許是日光燈下的緣故,她的臉看上去慘白慘白的,彷彿血色都被手上的紅紙吸走了,然而小歲羽有種說不出的美麗,嫻靜如水。
賀卡做好了,我偷偷寫上一句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小歲羽坐在椅子上繫鞋帶,由衷地讚歎:“真好看,林駿會喜歡的。”
把賀卡裝入信封,我忽然想給它加一道翠綠花邊。問小歲羽借彩筆,她讓我自己拿,我便踢掉拖鞋爬上她的床鋪。
找到彩筆,卻發現小歲羽的枕邊有一本裝幀精美的英文原版書。看封面,是泰弋爾的《飛鳥集》。出於好奇,拿起來翻了翻,裡面飄出兩張小巧玲瓏的卡片,是手工製作的,很精緻的。一張是展翅欲飛的小鳥,空空蕩蕩,不著一字;另一張心形卡片背後則有幾行飄逸的蠅頭小楷,熟悉的筆跡誘惑我讀下去:
“我走了,卻把心留在這裡。無論何時,只要放飛的小鳥發出召喚,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是林駿!
我彷彿坐在一條沉船上了,冰冷的海水一點點漫過來,又冷又澀,一種窒息的感覺襲遍全身。原來這一切只是如此荒唐!我傻,可小歲羽為什麼也那麼傻呢?
第二天,在郵局那個郵筒前,我猶豫了良久。天越來越暗了,最後一次開箱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咬咬嘴唇,雙手捧著信封,把它一點點塞進去,像慢慢把自己的心掏空。外面在下雪,碎玉亂瓊似的雪花打在臉上竟不覺寒冷。我能感到當林駿打開這封信,看到裡面飛出的翠綠色小鳥,該是多麼高興啊!
“但願君心似我心……”上面這樣寫道。
畢業後的第三年,在這座天涯盡頭的海濱小城,我收到了一個牛皮紙郵包和一封短信,是林駿寄來的。他告訴我,曾經有段時間,小歲羽要每夜聽他讀這本薄薄的《飛鳥集》才能入睡。在信的末尾,他寫道:“櫻子,你知道嗎,‘歲羽’是鳥飛的聲音。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可你難道沒聽到鳥飛的聲音?”
“我當然聽到了,林駿。”
那天是1996年12月21日在北半球最長的夜裡,我給林駿寫下了今生惟一的一封信。在信裡,藏著我收穫後的喜悅。我終於收到了兩顆盛滿愛的心。
9.網上情人節
女追男,隔層紙,男追女,可隔座山哪,我現在都快到山頂了,不能行百里而退九十。
就要到週末了,我破天荒地懷著急切的心情等待著。
以前,我是最怕過週末的。寢室裡八位兄弟,除我之外都已具備了護花使者身份。一到週末,便是他們神采飛揚、一顯身手的時候。沐浴更衣、梳洗打扮,然後無限憧憬地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安慰一下我的心情,努力吧,希望就在不遠處等著你。看著他們,我真是七分羨慕二分嫉妒外加一分孤獨。唉,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的那一半呢?
那天晚上,又是週末,長夜孤燈,百無聊賴。鬼使神差地,我決定去上網。
第一次上網,感覺就像劉姥姥初進大觀園,到處都透著新鮮,讓人歡喜得說不出話來。我在網上東衝西撞,一不小心,闖進了一個聊天室。
註冊的時候,我給自己取了個名字sasa,既可以叫灑灑,又可以叫薩薩,還可以叫傻傻,不顯山不露水的,挺好。一進聊天室,我就熱情地打招呼,大家好,我來了!裡面的人似乎聊得正起勁,沒人理睬我。唉,這裡也恁寂寞,我有一種被遺忘的感覺。正當我準備退出的時候,一個叫nui的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也不知是他還是她,怯生生地說,你也是剛來的嗎?頭一次被人注意,我不禁受寵若驚,連忙回覆,是的是的,見到你很高興!接下來,我們開始漫無邊際地閒聊。我的指法不太高明,常常弄得我手忙腳亂。nui似乎也覺察到了,問道,我怎麼總感覺你在思考什麼問題?我一見,差點樂出聲來,敢情把我當哲人了,趕緊道歉,不是啊,我打字特慢。不知過了多久,nui向我告辭,得回去了。真不爽快,我暗自嘀咕,反正他或她也聽不見。我說,下星期見?nui居然很快就答應了。頭一次聊天就交到一個朋友,我感覺特有趣。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把大部分空閒時間都泡在了聊天室。在那個聊天室,總能找到nui,我則照例做我的sasa。每次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而且不論哪個方面,nui都聊得津津有味。什麼武俠小說,愛情影視,唐詩宋詞,體育運動,nui都來者不拒。不過,我可不是瞎聊。老實說,我對nui很感興趣,也不知為什麼,總想從中獲取一些他或她的個人資料。懷著這麼一種不太純真的動機,我自然對nui的每一句話都留了神。譬如,今天太熱最高氣溫多少多少度啊,回去之後我立馬翻天氣預報。這麼一來二去,我基本掌握了兩條:第一,nui也是一個學生,而且就在本市;第二,nui很可能是一個mm(美眉)。其實這一條很難把握,網上從來無男女,而且nui出言謹慎,總之不能確定。只是每次聊天的時候我就想,nui要是個mm就好了。這不能不歸於我那不太正確的交友動機,不過也不能怨我,以我那蒼白的感情經歷如何找到那種感覺呢?
物質的充裕固然很重要,精神的充實也是必不可少。那段日子,一向極具憂鬱氣質的我也變得紅光滿面,精神飽滿。只是和人說話時,兩手手指常常不自覺地抖動(還當是在聊天室呢),弄得大家還以為我得了雞爪瘋,苦口婆心地勸我快去醫院,免得落下什麼後遺症,氣得我直甩手。
國慶節,放長假。按慣例,各個學校的老鄉們都聚到一塊兒玩。我一去,就看見了彬。彬是一個古典美人,容貌清麗,極富才華。據說,追求彬的也不在少數,不過誰也沒能敲開彬的心扉。其實,彬早就是我心中的那位了。只可惜,每次見到彬,我便不由自主地變得笨嘴笨舌,前言不搭後語,她則滿臉憐惜地看著我,最後總以我狼狽而去告終。
我看見彬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裡,便壯著膽子坐過去,和她說話。彬照樣不置可否,面無表情。看來還是沒戲啊,我無限悲哀,暗自神傷。沉默了半晌,末了,我隨口說了句“唉,現在大家都願意到網上去聊天了。”不想此言一出,峰迴路轉,彬立刻來了興趣,竟主動說起她上網的經歷來。我也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原來這才是亮點之所在啊!連忙正襟危坐,洗耳恭聽。彬大談了一通網上聊天的樂趣,最後,不無得意地告訴我,“我在網上交了一個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不由得心為之一沉,完了,完了,定了定神,勉強問道,“是誰啊?”彬略顯沮喪,“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說他叫sasa,也不知是灑灑,還是傻傻,反正挺有趣的一個人。”她自顧說道,兩眼發直,一副很陶醉的樣子。轟!我的腦子當時就炸了,差點暈過去。彬問:“你怎麼了?”我連說,“沒什麼,沒什麼。那個聊天室叫什麼名字,哪天我也去看看。”我藏了個心眼。彬傻乎乎地:“a聊天室。”天哪!千真萬確,毋庸置疑!哦,我的心一定是被丘比特射了個透心涼。接下來也不知她說了些什麼,我腦子裡想的都是怎樣在聊天中完成一個偉大而艱鉅的任務。
以後的網上聊天就是非常自然的了,非常自然的向我引導的方向前進了。既要展開行動,又得不露痕跡,既要有的放矢,又不能打草驚馬(她屬馬),循循善誘,諄諄教導,我得有耐心。女追男,隔層紙,男追女,可隔座山哪,我現在都快到山頂了,不能行百里而退九十。必須進一步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戒驕戒躁,把革命進行到底。在戰術上要重視,在戰略上要藐視,步步為營,穩紮穩打,我把研究抗日戰爭的心得全部用上了,這也叫理論聯繫實際吧。不過我可不想抗戰八年,最好趕在新世紀到來之前了卻這段前世姻緣,免得造成歷史遺憾。有時,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高明的指揮員,正和一個被矇在鼓裡的對手作戰,想想nui也真可憐。
其實,nui一點也不可憐。據她後來供認,她早就有所察覺我在誘導她的言論。不過,她也想知道我到底有什麼花樣,誰知到了後來,竟不知不覺地作了真。直到現在,還認為我太狡詐。這怎麼能怨我呀。
翻翻日曆,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決定攤牌。“今天天氣不錯啊”,我說。彬回覆,“是啊”。“明天去公園走走怎麼樣?”我單刀直入,兩眼緊緊盯著屏幕,心突突直跳。nui大概懵了,好半會兒才回答。當我看見“好啊”兩個字時,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呵呵,幸福的感覺啊,使人心醉。
想想那天的見面,挺滑稽的。按照事先的約定,我左手拿一《羅馬假日》,她右手拿一《音樂之聲》,好像特務接頭似的。她差點就認為我是假冒偽劣,還好,經過一番嚴格的查驗,總算確認了我的sasa身份,同意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奮鬥。烏拉!
好了,從此以後,週末的晚上我再也不寂寞了。只是每次散步時,彬總嚷嚷說是被我騙來的,我則馬上糾正,是網來的,這叫天羅地網。她習慣性地撇撇嘴,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