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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6章

    第三十三話:鐵石心腸中最柔軟的地方

    我像往常一樣去跟魏老闆道別,說:“老闆,我先下班了啊。”不過,魏老闆的表現卻不像往常。他叫住我,說:“溫妮,今天怎麼慌慌張張的。有什麼事嗎?”我否認:“沒有啊,沒什麼事啊。”魏老闆迷惑地把我從頭打量到腳,說:“下班吧,明天見。”

    我退出他的辦公室,關上他的門。這一關,關得太急,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疼得我哎喲一聲。魏老闆在裡面大笑,我捂著頭逃出了公司。

    電梯運行得像只蝸牛,而我心慌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肖言問了我的地址,說是要看看我住的地方。我向家裡飛奔,穿著個西裝裙,踩著雙高跟鞋,扭得不成體統。我想在肖言之前回到家,收拾收拾不該讓他看見的東西,比如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枕頭被子。

    可惜,我還是落在了肖言之後。我看見家門的時候,也看見了家門前的肖言。肖言穿著白色襯衫,西裝上衣搭在手臂上。我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道是因為趕路趕的,還是因為別的。

    我走到肖言面前,假惺惺地燦爛地笑,說:“哎呀,你看我們,都成長為國家棟梁了。”肖言不屑:“穿上西裝你就是國家棟梁了?脫了以後還不就是一隻小熊?”

    我臉紅了,低頭拿鑰匙開門,並扔出一句:“就你有眼無珠,當我是小熊,別的男人,個個誇我凹凸有致。”肖言哦了一聲,咕噥道:“都他媽瞎了眼了。”

    肖言見到我的床,就愣住了。他應該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了。上輩子,我們在這枕頭被子中恩恩愛愛,有一座城市,有一間房,他和我形影不離,一起買菜做飯,一起散步,甚至連樓下的洗衣房,也會一道去。那個世界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他。他應該覺得,怎麼上輩子的事,又出現在了這輩子?

    我訕笑:“這個,這個,我是覺得,這麼好的東西,扔了可惜啊,所以,所以我就繼續用啊。”肖言沒說話,把我摟進了懷裡,很輕,很慢,像慢動作一樣。我在他懷裡呢喃:“也許,我該扔了它們,否則,我該怎麼放掉你?”

    肖言不是為了我而來上海的,他是和同事一道過來辦事的。辦好了事,同事走了,他才來找我。我們都失去了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年紀,我,肖言,甚至程玄,似乎都要藉著出差的機會才能得以相見。又或者,我們都要打著出差的幌子,才有了相見的理由。我不由得想:理性就是這樣一步一步戰勝了感性,到末了,我們都會變成冷血的完人。

    我告訴肖言,則淵回國休假了,而且,那個即將從他的未婚妻變成已婚妻的女人,就和我住在這同一個屋簷下。肖言點點頭,就結束了這個話題。我又說起了茉莉,說起了公司,說起了上海話有多麼讓人困惑,上海的物價時不時讓我想拍案而起,我喋喋不休,像晨間的鳥。

    肖言等我說到口都渴了,才說:“溫妮,我們好好談一談。”我倒水的手顫了顫,繼續抵抗道:“我們這不是一直在談嗎?”肖言挑明:“我要談我們之間的事。”

    肖言對我說:“溫妮,我是愛你的,不過,我不能為你做什麼,不能為你衝撞家庭,也不能承諾你未來,未來的事,我沒有把握。”我喝水,大口大口的,喝完了一整杯才開口:“也許那根本不叫愛。”肖言道:“也許。那麼,我誰也不愛。”

    這就是肖言了。自我認識他開始,他就是這副冷心腸。撕下他無邪的笑,忽略掉他溫柔的調侃,剩下的,就是一副冷心腸而已。

    我笑著誇他:“你的生活態度真淡定。”肖言重複:“淡定?嗯,形容得真好。”生活就是如此了,能愛的時候便愛,能在一起的時候便廝守,不能愛了,便由它去吧,何必去反抗?

    我問肖言:“離開我,你痛苦過嗎?”肖言笑了:“你以為我鐵石心腸嗎?你以為我不會以淚洗面嗎?”我也笑了,想象著肖言以淚洗面的樣子,覺得滑稽極了。

    我又問:“能談一談喬喬嗎?”肖言像事不關己:“她家是我們的生意夥伴,在兩家長輩看來,門當戶對。合併了我和她,就等同於合併了兩家企業,用長輩的話說,就是前途無量。”肖言的話裡有無奈,隱隱約約的。“你不愛喬喬,喬喬愛你嗎?”“不。”“但她也默許了這種合併?”“是。她說,她無所謂。”“無所謂?你們還真是物以類聚。”我的口吻中難掩嫉妒,因為我的一腔情義敗給了一個無所謂,因為那該死的物以類聚。肖言伸手撫摸我的臉:“小熊,你現在應該都明白了,我這個人,也許值得你愛,但卻不值得你付出。”我依著肖言的手,落下兩行淚來。

    肖言走了,在匆匆和我吃過晚餐後,就走了。那餐飯,我吃得並不惆悵,因為我洋洋自得地給了自已一個定位:在肖言的鐵石心腸中,至少他還把我放在他那相對最柔軟的位置上。

    吃飯時,我對他說:“你對誰都好,對家人,對朋友,甚至對素不相識的老人家,你都做得那麼好。偏偏委屈了我。”肖言並不反駁,只說:“對不起。”我實話實說:“是我自找的。”

    第三十四話:讓我受益匪淺的車禍

    我再回到房間,深呼吸了幾個回合,倒在床上。生活並不醜陋,也並不殘缺。我修正了我的愛情觀:也許,相愛真的不用相守。我可以幸福地愛著肖言並且幸福地一個人生活著。

    我一翻身下了床,躥到窗邊大喊:“我要好好工作。”

    這一喊,我把電話給喊響了。是小沃前輩打來的。他說,明天G公司的會議他去不了了,於是讓我代他。我忙打開電腦查資料,心想老天爺真是顯靈,我剛嚷著要以事業為重,工作就應聲砸了下來。

    第二天,我精神抖擻地去參加會議。G公司的車上,除了我,還有另外五位分析師,其中還包括了一位效力於黎志元的。

    不幸的是,我們這輛不小的車子和它前面那輛更大的車子,接吻了。

    幸運的是,這個吻接得很禮貌,所以後果並不嚴重。車上的人,一個像是頸部受了傷,而我,撞到了頭。其他人,除了狼狽,看上去都沒有大礙。

    我的頭上腫了個大包,成了眾人的焦點。我一邊疼一邊還得安撫他們:“沒事,我沒事,我還清醒著,我還記得我的名字,我沒有失憶,也沒有糊塗。”

    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我被小題大做地抬上了救護車。還沒到醫院,我就接到了黎志元的電話。他大吼:“溫妮,你怎麼樣了?”我說:“我沒事,不過被你吼得頭都疼了。”黎志元是得到了手下的彙報,而知道我們發生了車禍,這時我才驚覺,我這個手下也該跟我的魏老闆彙報彙報了。不過還沒等我打過去,魏老闆的電話也來了。他是接到了黎志元的電話,而知道車禍的。魏老闆說:“溫妮,別怕啊,我和莉麗現在就去看你。”我阻止:“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頭上腫了個包而已,沒事的。”我被醫生斥責:“好好躺著。”

    我躺著,心裡琢磨我爸媽怎麼也不打電話過來,不是說孩子和父母間有那種科學不能解釋的感應嗎?可為什麼我發生了車禍,他們卻感應不到?還有肖言,愛人之間不是也應該有感應嗎?我問見多識廣的醫生:“難道我爸媽不能感應到我正躺在救護車裡嗎?”醫生愣了,他也許覺得,讓我這種精力充沛的人使用救護車,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我在醫院裡檢查,被確診為頭皮血腫,並沒伴有顱內血腫或腦震盪之類。

    黎志元出現了,對醫生說讓我留院觀察,以防萬一。這次,醫生支持了我,讓我出院了。而那位頸部受傷的同行,留院了。

    黎志元開車送我回家,他禁止我講話,引用著醫生的叮嚀讓我“靜養”。我又諷刺他:“你怎麼這麼遊手好閒?”黎志元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姿態:“你閉嘴。”我不再開口,閉上了嘴也閉上了眼睛。

    電話響了,是肖言打來的。他說:“溫妮,你還好嗎?”我忽然覺得頭上這個大包不疼了。我說:“本來不太好,不過現在都好了。”

    我掛了電話,黎志元說:“都好了?那我再給你來個追尾如何?”我的頭又疼起來。我瞪了他一眼:“你小心駕駛,我要靜養了。”

    我不知死活地對媽媽說:“車禍可真好啊。”媽媽怒斥我:“別胡說。再胡說,你馬上給我滾回北京。”我噤聲。媽媽在電話那邊淚眼破婆娑,我忽然覺得自己不孝。

    不過,這個車禍千真萬確讓我受益匪淺。醫藥費自然沒有危及我的錢囊,而且,還有一筆不菲的所謂精神損失費的款子入了進來。魏老闆放了我三天帶薪的病假,畢竟,我這好歹也是工傷。除此之外,他還遣莉麗小姐給我提來了大包小包的滋補品。我在家裡,頂著那一天小過一天,眼看著就要平復了的包,好吃懶做。美中不足的是,黎志元和程玄,再加上我爸媽,輪番打電話來滋擾我,還口口聲聲說要我“靜養。”我納悶:他們這是安的什麼心?

    第三十五話:我是棟樑

    車禍那天,則淵在我家。晚上六點多時,他來敲我房間的門,說我上電視了。我說:“則淵,這種騙人的小把戲,和你金光燦燦的形象太不符了吧。”則淵一臉認真:“不騙你,真的。新聞上說今天一啟車禍,有傷者兩人,一男一女。”

    我衝進丁瀾的房間,嘴裡叨咕著:“真的?真的?”不過,丁瀾的電視上已經是有關科技發明之類的新聞了。則淵跟過來:“真的,還有你一個鏡頭呢。”我歡喜:“我真了不起,上了新聞了。”我像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回了房間,完全不像一男一女兩個傷者中的那“一女”。

    再上班時,魏老闆正在和小沃前輩討論G公司的股票。

    小沃前輩從基本面技術面兩方面闡述G公司一片光明,而魏老闆則篤定它的股價已經沒有上升的空間。我保持中立,因為其實G公司並不在我所包涵的範疇內。末了,魏老闆靈機一動指著我對小沃說:“他們公司把我們溫妮的頭都撞了,我怎麼還能買他們的股票?”我忙撇得一乾二淨:“老闆,我沒事。您要客觀啊。”

    其實事實上,無論是我,還是小沃,或者其他人,都不曾懷疑過魏老闆的客觀。他有睿智的判斷,卻往往習慣於給那些判斷貫上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譬如,G公司害我撞到了頭,所以我們不買他們的股票。

    小沃氣不過,說:“好吧,那我們做空。”魏老闆依舊反對:“不,股價雖不會漲,卻也沒什麼機會跌。”於是,我們對G公司置之不理了。

    之後的事實證明,G股票的價格的確穩穩當當地要死不活著。小沃前輩心服口服,對我說:“魏老闆每天看的,聽的,想的,勝過十個你加十個我。”我問:“那我們還有存在的意義嗎?”小沃點點頭:“百密一疏,而我們要負責那一疏。”我恍然:原來我就是個補漏洞的而已。我振作道:等有一天,我能給百密一疏的人補上了那一疏,那我就是響噹噹的百密而無一疏了。

    上海的溼熱一日勝過一日,就像我的勤力。我天天迎著朝陽上班,伴著星星月亮下班,和上夜班的操盤手越來越熟捻,以至於他懷疑到我撞車時真的撞壞了頭。他說:“索性讓魏老闆開著輛車帶著全公司的人撞一次,都撞成你這樣,智商不下降,還越來越任勞任怨。”我嚇唬他:“你可千萬別偷懶,要不然,我一天二十四小時兩班輪番,取代了你。”

    每每回到家,我就只剩下洗澡睡覺這兩件事了。我在心裡默唸:肖言啊肖言,你把我鑄造成鋼鐵棟樑了,公司會記住你,社會會記住你的。

    黎志元終於打電話來催我:“溫妮,你還欠著我一餐飯。”我說:“行,你挑地方吧。”

    黎志元開車來接我,說我瘦了。我說那是因為我頭上的包沒了,所以顯得臉小了。黎志元堅持:“就是瘦了。聽說你現在工作很賣命啊。”“聽說?聽魏老闆說的?你不要總是跟他打聽我,免得他誤會。”“我和他認識二十多年了,能有什麼誤會?”二十多年了?我終於把黎志元和魏老闆歸結為了朋友,而不僅僅是同行。

    我轉過臉對著黎志元,很直接地問:“可以問你的年齡嗎?”黎志元告訴我:“三十六。”他和我同屬一個生肖,大我整整十二歲。

    黎志元帶我去吃了上海菜。一餐飯,他的電話沒完沒了的響,根本沒吃上幾口菜,我倒是不怕吵,吃得酣暢。我抽空誇獎黎志元:“今天我才覺得你像個有工作的人。”黎志元不贊同:“你膚淺。今天是我的失敗。事情沒交代好就溜出來吃飯,結果自作自受,吃也吃不好。”

    黎志元抽空問我:“你和你男朋友進展的順利嗎?”我答非所問:“聽說,你們不應該關心這種事情啊。”這是丁瀾說過的,我記下了。黎志元困惑地皺了皺眉:“什麼叫這種事情?”“就是我有沒有男朋友,進展得如何等等。”黎志元喝了口水:“我有一點關心,因為,我有一點喜歡你。”我從容地還在吃菜:“我知道啊。你想跟我交易對吧?”我壓低聲音,繼續道:“你請我吃飯,帶我出去玩,或者送我些金銀,然後讓我和你上床,對吧?”黎志元大笑:“你還真有自信。”笑完了,他一本正經地說:“說好了的,你請這一餐。”我更賣力地吃菜,心想這一大桌子菜,得多少錢啊?不能浪費。

    不過末了,錢還是黎志元花的。我爭不過,只得說:“好吧,反正我也沒吃多少,你請就你請吧。”黎志元諷刺我:“沒吃多少?你究竟想吃多少啊?”

    第三十六話:有太多事比愛情來得重要

    我打電話給程玄:“玄哥,你說我現在算大齡女青年嗎?”程玄道:“不算,不過接近了,一眨眼就該算了。”我又問:“那我還能不能再單身幾年?我找不到結婚對象怎麼辦?”程玄在忙工作,敷衍我:“這問題你去問你爸媽,實在不行了,我就當你結婚對象。”我大笑:“蛤蟆,你忙吧,天鵝要掛電話了。”

    我打電話回家,問:“媽,您能接受我晚婚嗎?”媽媽敏銳:“你男朋友想晚婚?”這次,我理直氣壯壯如牛:“我真的沒有男朋友。”

    肖言還是在我心裡,滿滿當當的。每每想到我也在他心裡,我便不想讓自己忘記他,不想讓自己走出那段已成為過去的感情。我甘願寂寞地守護著那感情,能多守一天,就多守一天。那感覺,像是一個人堅守著一座廢城,不離不棄,孤獨,卻驕傲。

    丁瀾和則淵終究是出了事。

    則淵無意中,聽到了丁瀾採訪用的錄音機中有一段聲音,而那聲音,錄於丁瀾和一個男人纏綿之時。則淵大怒,打了丁瀾一個巴掌。則淵頭都不回就走了,丁瀾嘴角流了血。我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無所適從。

    丁瀾號啕大哭。我嚇壞了,我從不曾見丁瀾這般失控,她一直都成竹在胸,左右逢源的,如今,卻是這般。我忙跑過去抱住她,她在我懷裡顫抖,幅度大得連我都隨著顫抖了。她大聲地喊:“我愛他啊,溫妮,我愛他啊。”我沉默,無言以對。丁瀾抓著我的手,說:“溫妮,你幫幫我,幫幫我。”我問她:“我該怎麼幫你?難道我去對則淵說,丁瀾的愛和丁瀾的身體,是兩回事?”丁瀾鬆開我的手,癱坐在地上。

    我跑出去找則淵了。愛情太傷人,因為它總是那麼輕而易舉,易如反掌地敗下陣來,敗給時間,距離,敗給金錢,名利,甚至敗給一些說不出名堂的東西。

    我跑到樓下,就停住了。我又返回了家,返回了自己的房間,因為我不知道該和則淵說些什麼,就像我也不知道該和丁瀾說些什麼一樣。丁瀾還在哭,我捂住了耳朵。

    則淵曾對我說過,丁瀾並不願同他去美國,所以他會在工作告一段落時,就回中國發展了。他說這話時,我就狗拿耗子地擔憂:兩人在中國,不比在美國安全,丁瀾早晚露了馬腳。如今我這烏鴉嘴應了驗,果然東窗事發。

    三天了,則淵都沒有露面,而且電話也不接。丁瀾不去上班,我打電話給她請了病假。她的上司口吻焦急,我剛想寬慰寬慰他,他卻說道:“丁瀾現在能不能接電話啊?這期的稿子她還沒有交啊。”我忿忿不平,說:“她現在電話都打不了了,您覺得她還能交稿子嗎?”

    丁瀾千真萬確是病了,低燒,嗓子喑啞,整個人像棵奄奄一息的植物。她手裡攥著手機,不停地打給則淵。

    丁瀾不願去醫院,我只能給她斟茶倒水,削水果,端進去的飯我是怎麼端進去,再怎麼端出來。

    第三天,我正唉聲嘆氣地準備把冷掉的飯拿走,丁瀾卻叫住了我。她說:“溫妮,陪我說說話。”

    丁瀾問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還沒等我想到怎麼回應,她就自說自話地下了定論:“但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啊。”我的心沉了又沉,像是預見了則淵和丁瀾的結局。我堅信丁瀾愛著則淵,從他們一無所有的青春年華開始,以一種沒有雜質的方式相識相愛,而今時卻不同往日,她依舊愛著則淵,卻自欺欺人地修改了愛和忠實的定義。她那輕描淡寫的“生存方式”,在則淵看來,是當之無愧的背叛。

    夜間,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衝出房間,衝到丁瀾面前。我問她:“專訪真的那麼重要嗎?錢真的那麼重要嗎?穿的好,戴的好,被人豔羨真的那麼重要嗎?”丁瀾被我嚇到了,眼睛一眨不眨。在我走出她房間前,她說:“是,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停了停,沒再說什麼,回了房間。

    我的心亂了,像是一池淨水,被風吹著,被雨淋著,每個人都來吵醒我,對我說:有太多太多的事,要比愛情來得重要。

    丁瀾萎靡的三天,我都是一下班就往家裡跑,引得魏老闆問我:“溫妮,這幾天忙什麼呢?”想及魏老闆也曾拍過丁瀾的大腿,以及那我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的下文,我便字正腔圓地說了兩個字:“私事。”說完,我就揚長而去。

    走了沒幾步,我便後悔。魏老闆今日倒黴,擔下了我對全社會的不滿,而過了今日,怕是要倒黴的就是我了,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老闆這般大義凜然。

    第四天,則淵出現了。他出現時,丁瀾已經去上班了。我對他說:“哎呀,太不巧了,丁瀾剛走。”則淵卻說:“我在樓下看見她走了,我才上來。”他又補充:“我來拿些東西。”

    我去上班了。我雖自顧不暇,雖一門心思琢磨著今天該如何做牛做馬,如何讓魏老闆大人不記小人過,但我還是給丁瀾打了個電話,通風報信說則淵現在正在她的房間裡。

    黎志元打電話給我,說他在北京,今天回上海,問我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帶過來的。我說我想吃糖葫蘆,還得是大街上小商小販推著自行車賣的那種。黎志元說行。

    過了十分鐘,黎志元又打來電話,說:“溫妮,現在是夏天啊,糖葫蘆怕是熱得不敢出門啊。”我懊然,天天穿得像模像樣地在寫字樓裡吹冷氣,人都吹得四季不識,五穀不分了。我對黎志元說,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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