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話:中了奸計
史迪文給我打來電話時,我心中平白無故地生出一股慌張。我媽和於小杰同時看向我,兩張嘴雖不說,四隻眼卻在發射同樣的訊息:誰打來的?我自認為我的慌張多餘至極,我何荷既不是他於小杰的人,又更是跟史迪文分了道揚了鑣,說了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那我何必像個讓人抓了現形的罪人似的?
電話我沒接,調了靜音,任由它自生自滅。我也沒為我媽和於小杰答疑解惑,說對方是誰誰誰,而是眨著眼睛看著他們,像是等待他們繼續剛剛的話題。
剛剛,他們正有一句沒一句地從天氣說到氣候,眼看就要對大氣層各抒己見了,而我終於聽不下去,點撥了於小杰:“你可以給我媽講講你拍照時的趣事。”這麼著,他們的對話才終於有了意義。可惜,我這電話一響,就好比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剪斷了他們的興致,於小杰的趣事幹涸了,而我媽也收斂了笑容。
史迪文真是個千年老妖,打來這麼區區一通電話,雖說我連接都沒接,可我的生活還是讓他活生生給攪和了。本來就尷尬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尷尬了。於是,我迫不得已解釋道:“一個客戶,可煩人了,動不動就問我這兩天是賺了還是賠了。”
而就在這節骨眼兒上,“客戶”再一次給我打來了電話。我雖把電話靜了音,卻攔不住那碩大的屏幕在我手上熠熠發光。我媽和於小杰依舊在看著我,這令我火冒三丈了。為什麼他們個個活得為所欲為,而我卻像個階下囚似的,事事都要呈在他們眼皮底下,還要考慮我的所作所為會不會令他們不快?我為什麼活得如此束手束腳?
我把我媽和於小杰“請”出了家門。當然,我請得十分得體,當然,我說了謊話。我說:“我還是得整理整理資料,儘快給這客戶答覆。他是我的上帝,惹毛了他,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您們就先請回吧。”
我無暇去顧及我媽和於小杰對我的話信或不信了,當下的我,只想獨處。
我媽和於小杰一道走了,也許,他們出門後寒暄幾句就會各走各路,又也許,他們還會有興致找個說話的地界繼續說說話。隨他們去吧。
第七十八話:我媽的倒戈
出了我家家門後,我媽果然沒有放過於小杰,或者說,於小杰果然沒有放過我媽,總之,他們二人一拍即合,同往我媽家走去。從表面上看,於小杰是送了我媽一程,可骨子裡,他們卻是旨在揹著我交交心。
晚上,我接到我媽的電話。她倒是不拆我的臺,先問道:“那個客戶的事解決了嗎?”她這一問,“客戶”史迪文的小人面目又在我眼前活靈活現了。我多一個字也不想說,從喉嚨中發出“嗯嗯”兩聲。
我媽又就那兩袋子食品對我叮嚀了一番,說該冷藏的冷藏,該冷凍的冷凍,務必要抓緊吃,補充營養是長期鬥爭,一天也不可懈怠。我多想感動於這嘮嘮叨叨的母愛,不過可惜,我心心念念想的卻是,她的正題在後面。
然後果然,我媽說了:“我看啊,小杰這孩子是真的對你上心了。”我自然而然問道:“您怎麼看出來的?”我這麼一問,我媽才說:“今天是他把我送回來的,我們在路上聊了聊。”而這一路,並不近,所以我想,我媽所輕聲細語輕描淡寫的這“聊一聊”,更像是“談了一談”。
“媽,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問得含蓄。不然,我該直接問,您這麼說,是表示您希望我置壯壯於不顧,投入於小杰懷中,從此以後做他於家的家庭婦女嗎?
“小荷啊,媽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幸福。”我媽的口吻又謙卑起來。
不過可惜,面對她的謙卑,我也威武不起來:“媽,我現在並沒有不幸福。”
“現在沒有,可以後呢?爸媽陪不了你一輩子,你身邊,還是得有個男人啊。你跟媽說實話,你對小杰,有沒有那個意思?”
第七十九話:開奧迪的司機
於小杰倒是沒有來向我彙報他和我媽的交心成果,我也沒有去問。我心中萌發了一個陰暗的念頭,而且越來越紮根,越來越牢固。我想:我的肚子終究是一天大過一天,我的壯壯終究是在一步一步走向完整,所以終究有那麼一天,我再也不用費心費力去抉擇,等到了那天,我將必須繼續我的命運,而於小杰,也將必須默默離去。
我想就這麼縮著腦袋,夾著尾巴,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不過,我先等到的,卻是這麼一天。
這天,是我開車上班的第四天,或者第五天。縱然我再憎恨史迪文,我也必須承認,他曾說對了一句話:懷有身孕的我,的確是開車上下班比較方便。不過,我始終把車停在“宏利”所在大廈的隔壁大廈的停車場中,為的是不引人注意,引人議論。如今閒人到處晃,誰拎了個新的名牌皮包,都會引發話題,更何況是一輛扎眼的大紅色奧迪。
這天下班後,我剛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到地面,剛想往正路上拐,就看見了汪水水。她也看見了我,繼而,我們都一愣。我微微一笑,想敬而遠之,速速回避,不過汪水水卻一伸手,來了個打車的姿勢。我不得不靠邊停了車。汪水水走過來,這時我才注意到,她還挽著一位中老年婦女,看著像是她媽。
我按下車窗,汪水水問了我一句廢話:“下班了?”我謹記“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的原則,閉著嘴點了點頭。接著,汪水水給我介紹了那位中老年婦女:“這是我媽。”這下,我必須開口了:“阿姨,您好。”
“這是你的車呀?剛買的?以前都沒見你開過呢,好漂亮。”汪水水水汪汪的雙目中射出羨慕的光來,閃閃的,也是“好漂亮”。
提及這車的來歷,我更是沒膽子開口了,只好笑著默認,腳下蠢蠢欲動,恨不得一腳油門踩下去,衝到馬路中央去。不料,不知汪水水是沒皮沒臉,還是對我不依不饒,竟張嘴對我提出瞭如下請求:“你方不方便送我和我媽一程啊?她身體不好,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等會兒我還得上夜班,眼看這時間就要來不及了呢。”
我沒料到會有人如此不見外,所以嘴上根本編不出伶俐的推託之辭,不過,我的腦子倒是不慢:時間來不及?那你還悠哉遊哉跟我在這兒嘮嗑?
第八十話:前後腳
“哦?是嗎?他,他也買車了?”我囁嚅著,直覺告訴我我應該這麼裝傻充愣。
“哪有啊?那個電話是我接的,我直接就說你們搞錯了吧,史先生沒買車啊。後來我也問Steven了,他也說,準是他們搞錯了。”汪水水的話,讓我搞不清她是不是也在裝傻。
“呵呵,真有意思。”我嘴上雖這麼說,可心中卻覺得,這事兒,更有意思的八成還在後面。
有關車的話題,到此結束了。接著,汪水水又說了說她工作上的事兒,說這行可真刺激,天天心驚肉跳的,還說真佩服史迪文,特沉著,可也特果斷。說著說著,汪媽媽插話了:“這位小姐啊,你做這行做了多久了?”汪媽媽的聲音很溫柔,顯得很有教養,不過,由於她過久的不言不語,這冷不丁一開口,還是令我心跳紊亂了。我不由得想:真不愧是母女,同樣的震撼人心。
“兩年。”我言簡意賅。
汪媽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又閉緊了雙唇,緊得像是撬也撬不開。汪家不算遠,汪水水讓我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然後挽著汪媽媽婀娜地走向了小區深處。我一溜煙開跑了,免得等會兒汪水水出來了,又請我將她送回“宏利”去。我何荷不介意當司機,只不過,不樂於當她汪水水的司機。
夜裡,我夢見了史迪文。他的臉孔並不十分清晰,但我篤定,他就是史迪文。我們一人坐在一輛奧迪上,好像是在準備賽車。果然,汪水水手持一面小旗,嘟的一聲哨響,小旗揮下,我和史迪文就駕駛著自己的奧迪像離弦的箭似的射了出去。比賽十分激烈,我和史迪文不分上下,然後,我瞟了一眼史迪文的車內,結果看見了舉著小旗的汪水水竟坐在史迪文的旁邊。她是什麼時候上的車?什麼時候練了這麼好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