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話:狹路相逢
下班前,我先後收到兩條短信,間隔時間不過三秒鐘。第一條是孔浩發來的:“晚上我有場活動。”然後,周森發來了我和他之間的第一條短信:“晚上有沒有時間?見個面。”莊盛拿著幾頁無關緊要的紙晃到我眼皮底下:“一塊兒吃飯?”我拎上包,拍拍屁股走人:“請提前一週預約。”
我坐在車裡給周森回話:“聽喜喜說,你在廣州。”
“你知道我在北京。”
車內氧氣稀缺,我按下車窗,手指摸索著手機的按鍵,有些詞窮。莊盛陰魂不散,也拎著包下了班,他一顆油光鋥亮的腦袋倏然堵在我的車窗前:“可是在等盛哥?”我決絕地按上車窗,幾乎夾上莊盛那扒在窗沿的手指。
這時,一輛藏藍色賓利駛來,伴隨著短促的兩聲喇叭聲。周森沒有下車,在車內注視著我。我隨即打開車門,幾乎是撞開了莊盛,我鑽下車:“你可知道我在等誰了?”莊盛的目光在周森的人和車上掃來掃去,下巴險些掉到胸口:“畢心慧,真的假的?”
我鎖車:“真的假不了。”
周森下了車,向我走來,步伐不疾不徐。他穿著一件純白色的Polo衫,挺拔極了,莊盛的下巴仍無法合攏:“畢心慧,這是何方神聖?”我用手攏住嘴,悄悄答他:“這是我的第二套衣服。”莊盛今天穿了件綠色的襯衫,泛著熒光色,刺目極了。
“周森,三木森,畢心慧的第二套衣服。”周森對莊盛伸出右手,而這番自我介紹,令我的下頜也鬆動了。
莊盛倒恢復了自然:“哈哈,莊盛,正在為成為畢心慧的第三套衣服而奮鬥。”
我第一次坐上了周森的賓利:“你的耳朵可真靈。”
“視力,嗅覺,味覺,也都屬上等。”周森發動了車子,將莊盛以及我的小粉通通拋在了遠方。
“你知道我回這兒上班了?”
“知道,喜喜說的。”
“喜喜以為你還在廣州,”我微微側過頭,看著開車的周森,“你是根本就沒去,還是回來了?”
“回來了。”周森看著前方,言簡意賅。
“為什麼不告訴她?”
第二十六話:對戰
“心慧,”孔浩停在我和周森的桌前。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看花了眼。”我站起身,貼近孔浩:“活動結束了嗎?”
“這位是?”就像我迫切地要給李真些顏色看看,孔浩的心思也盡在周森的身上。
周森這才起身:“周森。”才對莊盛報過一次大名,這又對孔浩報了一次。
“孔浩,心慧的男朋友。”
“幸會。”周森的彬彬有禮更似拒人於千里之外。
“活動結束了嗎?”我有意為難孔浩。
“臨時取消了,”孔浩說謊說得生澀,“我和朋友來吃飯。李真,你見過的。”至此,孔浩終於不好再讓李真獨自枯坐了。我與李真互相微笑致意,做作得就像一個大院兒中的正室偏房同時掀開各自的門簾兒,不巧打上一個照面,不得不扯扯嘴角。
侍應生上菜:“這位是一起的嗎?我幫您加張椅子?”
“兩張。”孔浩脫口而出。
“那位李小姐好像並不願意一起。”周森借李真之名,否定了孔浩閤家歡的提議。
孔浩不得已離開了。目送著他離開,無限地接近李真,我無力地跌回座位中。周森為我斟上第二杯冰水。
“你這是在救我嗎?你這簡直是讓我把他拱手送人。”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做?跟他換換位子,或是替你扇他一個耳光?”
“對,”我灌下了第二杯水,“你竟然還跟他說‘幸會’,你怎麼不乾脆說‘久仰您的大名’?”
周森笑著挾了一隻蝦,放在我的盤子裡。他的笑並不牽強,也不像是在演戲,他簡直就像農奴翻身得解放,融入了周圍的歡慶氛圍,留下我獨自上演苦大仇深。“畢心慧,享受美食吧,你越不去注意他們,他們就越是會注意你。”
第二十七話:吻
孔浩為李真攔下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句“再見”就為她關上了車門。李真按下車窗,視我為無物:“我打電話給你。”孔浩剎時漲紅了臉,即使是在這夜色中,那抹紅也鮮豔可見。
我和孔浩鑽上另一輛出租車,他先發制人:“那姓周的是什麼人?”
“一個渾身銅臭的小生意人,比不上你和李真的層次。”
孔浩這次啞口無言。
藏藍色賓利竟停在我家的樓下,它埋伏在一干車等之中,沉靜得像是在沉睡。我竟看見周森坐在車上,光線太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臉。孔浩隨我下了出租車,他並沒有察覺我的異樣。“你還要上樓嗎?”我深感沮喪:這是孔浩的房子,所以即使我不歡迎他,也要徵詢他的意見。
“心慧。”孔浩一把把我抱住,“原諒我。”
我的視線越過孔浩的肩膀,與周森的視線相交。孔浩的話語又變得模糊起來,我不明白,為什麼周森的存在,總能令孔浩變得模糊。
“你走吧。”我推開孔浩。
“心慧,你不要得理不饒人。”孔浩換上了另一張面孔,“更何況,你是有多有理?你就沒做虧心事?”
孔浩暴躁的肢體動作使周森幾乎下車,我迅速地對他搖了搖頭,他隨即停止了動作。孔浩沒有再說一句話,他離開的步伐令我眼花繚亂。
我坐上週森的車:“你來幹什麼?”
“看看需不需要繼續救你。”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在背地裡說你是渾身銅臭的小生意人。”
第二十八話:疑心病
莊盛一大早就像只油頭蒼蠅般圍著我嗡嗡:“畢心慧,給我講講,昨晚都發生了什麼?你車一夜也沒開走,坐大賓有何感想?”對比真鮮明,我和莊盛的車分別叫小粉和小紅,而周森的車則叫大賓。
“火星撞地球。”我的意思是攜了男伴的我,撞上了攜了女伴的孔浩。
“這麼激烈?”莊盛想歪了,“不過也不奇怪,他比孔某人強一萬倍,有錢有貌有禮貌,最難得的是觀念還開通。”莊盛的意思是,周森竟坦言他是我的二分之一。
“所以你知道我的眼光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恢復原狀,友誼萬歲了?你要是膽敢再覬覦我的美色,我可不敢保證周某人下次見到你還會那麼有風度。”我演戲演到底,此時莊盛對我和周森的關係深信不疑。
莊盛不疑了,馬喜喜卻患上了疑心病,且還來勢洶洶,無藥可醫。
“畢心慧,王墨肯定有貓膩。”馬喜喜掛著豆大的汗珠,光臨了“合璧婚慶”。
我假裝她是客人,先是斟茶,後是拿了公司價目單,才跟她隔著一張辦公桌坐下。馬喜喜曬得雙頰通紅,一頭捲髮在腦後束成一團,她穿著一條牛仔短裙,豪放地叉腿而坐,將內褲對著我辦公桌的背板。“王墨不愛我了,絕對的,肯定的,毋庸置疑的。”馬喜喜邊說邊用指甲敲我的桌面。
馬喜喜說王墨“變心”,證據確鑿。她打開她的長肩帶小皮包,從裡面掏出一個小本,邊翻邊念:“三十號那天,我說我們高中同學聚會,不能跟他吃飯了,他說沒問題。二號那天,我說我中午約了你,所以也不能跟他吃飯了,他也說沒問題。三號那天,我說我臨時有個拍攝,不能跟他吃飯了,他還是說沒問題。四號,五號,他都是說沒問題。畢心慧,你說這是不是有大問題?”
我伸著脖子去窺視馬喜喜的小本:“你都把我給問題亂了。你這上面記得都是什麼?”
“備忘錄,說謊說得多了,容易忘,記下來有備無患。”馬喜喜啪地合上了小本。
王墨對馬喜喜史無前例的放任,令馬喜喜坐立不安了。她喋喋不休,說自己天生一條賤命,放著太平日子不過,非要做雙面嬌娃,做了之後,還巴不得人人懷疑她,調查她,好像惟有懷疑才能證明人人重視她。馬喜喜又說,王墨肯定是移情別戀了,每次他約她就像是上班打卡,而一聽她說沒時間,他那精氣神兒反倒像猛虎出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