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話:愛情VS女朋友
丁洛洛和江筱先是相視,後是大笑,剛剛的陰霾空氣被一掃而空了。倒不是說她們倆有多幸災樂禍,這實在是因為元薇那反常的惺惺女態太可樂了。脾氣好?容忍?小身子骨?丁洛洛和江筱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丁洛洛斷斷續續地開口:“哈,他,他那身肌肉,不就是這麼,這麼鍛煉出來的嗎?”
江筱接茬:“對,對啊。你不就是喜歡他那身肌肉嗎?哈哈。”
元薇不哭了,翻了個白眼:“我真是交友不慎啊。”說完,她掏出手機,撥號。“天啊,怎麼還沒信號啊?他該不會還在山頂上等我呢吧?”元薇一心撲在手機上,沒留意到正有兩雙羨慕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是,丁洛洛和江筱正無比羨慕著元薇:她和鄭歐洋之間的不愉快是如此甜蜜,她無須隱瞞,無須鬥智鬥勇,她想哭鬧便哭鬧,想主動出擊,便主動出擊。這才是愛情,愉快的愛情。
郝世淵已經用輪椅的軲轆代替了兩條腿。病來如山倒,去卻如抽絲,更何況,是中風這等病。郝俊暫時停飛了,一心二用地一邊照料老父,一邊籌備婚事。芸娜依舊在飛,她說:“馬上要嫁你,還馬上要繁衍後代,天啊,我就要告別我的婀娜身段了。我要把握住青春的尾巴,多擁抱幾日藍天白雲。”
左琛替郝俊選好了一處房子,一百四十平米,可即時裝潢入住,地段雖不繁華,但卻鄰近郝家。而這裝潢的任務,自然是梁有齊一肩扛。郝俊囑咐梁有齊:“我和芸娜不喜歡大紅大綠啊,你收斂著點兒。”梁有齊消沉依舊:“我現在滿眼都是灰色。”
左邑和左琛隨著郝俊去探望郝世淵。郝世淵坐在輪椅上,右手發抖,左邑百感交集地握住那隻手,跟著一塊兒抖,倆人跟過電似的。郝太太林秀美奉上茶水:“哎呀,你們倆這是怎麼著啊,可真肉麻。”郝世淵含糊道:“歲月,歲月,不饒人啊。”林秀美拿手絹抹乾了郝世淵嘴角淌下的口水:“好了好了,別文縐縐的了。”
林秀美望向左邑:“他啊,這也叫因禍得福。他要是不癱,我這兒媳婦不知道哪天才能過門,我那孫子更不知道哪天才能生下來呢。”
左邑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左琛:“不孝子,你是不是也等著我癱了呢?”
左琛咕噥:“就衝您這精氣神兒,八成我會癱在您前面。”
林秀美嘎嘎一笑,拍了一下左琛的脊樑:“要林阿姨說啊,你乾脆和俊俊一塊兒結婚得了,這麼著啊,就算你郝叔叔抱不上孫子,也還有抱幹孫子的希望。”
林秀美語畢,在場眾人齊刷刷地拍手叫好,就連郝世淵都哆嗦著說:“好,好,幹孫子。”左琛耷拉著臉子:這不是來探病的吧?這是一場設計好的逼婚吧。左琛賠著笑臉:“郝叔叔長命百歲,怎麼會抱不上孫子呢?再說了,我還沒有女朋友呢,跟誰結婚去啊?呵呵呵。”
“哼,”左邑別過臉:“你沒有女朋友?這就好比說我們‘左右地產’沒有地。”
第六十二話:打探軍情
元薇和鄭歐洋的“野餐戰役”是以元薇的無條件投降而告終的。那天,鄭歐洋在山頂等不著元薇,就開始漫山遍野地呼喊她的名字,終於,天也黑了,嗓子也喊啞了,人到了山腳下,手機也有信號了,元薇的電話也打來了:“我在哪兒?在家啊。我早就回來了。”鄭歐洋一聽,氣得險些厥過去:“元薇,鬧著出來的是你,一聲不響溜回去的也是你,你耍我啊?”這時的鄭歐洋,又氣又疲憊,揹包裡的食物也沒顧上吃,就算他一身肌肉,也免不了飢腸轆轆。
元薇投降了,她在鄭歐洋的門前說盡了好話,裝盡了孫子,鄭歐洋才把門打開。元薇一頭撲在鄭歐洋的身上:“我錯了,我錯了,我是一時糊塗,我要是早知道你這麼愛我,這麼在乎我,我決不會因為你走得太快而負氣一走了之的。”鄭歐洋像提拉小雞似的就把元薇揪開了:“你這是道歉?你這明明是一邊控訴我走得快,不等你,一邊聲明我有多愛你。我愛你?你別做夢了。”元薇又撲過來:誰說四肢發達,頭腦就簡單?看看我們家歐洋,大腦比肌肉更加發達。
丁洛洛接到梁有齊的電話時,正一邊嚼餅乾一邊趕稿子。想當初,元薇趕稿時,也是這麼一副邊吃邊工作的嚴峻相,而如今,丁洛洛文思泉湧,元薇卻坐在電腦前打瞌睡了。老天爺是公平的,左琛的反覆無常,令丁洛洛化悲慟為力量,而鄭歐洋的迅速歸順,則令元薇在安逸中走向懶惰。不過,丁洛洛趕稿歸趕稿,氣質卻不減。她小心翼翼地墊著紙巾拿餅乾,再將餅乾囫圇放入口中,決不掉一丁點兒渣子,不像元薇,鍵盤縫兒幾乎要被面包屑填平了。
梁有齊說:“木小姐,賞臉陪我吃頓飯吧。”
丁洛洛推託:“不好意思,我沒時間。”
“怎麼?因為我跟江筱好,你就不認我這個大哥了?”梁有齊一語中的。
“不是,你年紀比我小,本來就不該當我大哥。”丁洛洛嘴上雖這麼說,心中卻真的認為:要不是你沒完沒了**江筱,江筱和袁傑的婚姻也不至於越來越坎坷。社會的日益不安定,男女對完美愛情的日益不信任,以及讀者口味的日益“畸形”,你這個第三者通通要負責。
梁有齊可聽不見丁洛洛無聲的控訴,他可憐巴巴道:“我心裡亂糟糟的,想找個人說說話,你就不能行行好,陪陪我嗎?”
丁洛洛的肚子咕嚕咕嚕兩響。哎,算了,反正當下的自己正好對“飯”有著強烈的需求,那就去吃好了。而且,我還可以順便規勸規勸他: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梁有齊挑的餐廳位於“左右地產”的樓下,為此,丁洛洛心悸了一下。她先仰視了一會兒“左右地產”的雄偉,後才緩緩步入了餐廳。
“梁大哥,你瘦了。”丁洛洛盯著已幾近皮包骨的梁有齊,不禁慨嘆道:“哎,你何必呢?”“她還好嗎?”此乃梁有齊的第一句話,而這個她,除了江筱別無二選。丁洛洛的正義感迅速戰勝感性,她硬下心腸:“她好不好,關你什麼事?你是找我來打探軍情的嗎?那我走了。”梁有齊匆匆拉住丁洛洛:“唉木妹妹,你別走,我就是隨口一問。”而下一句,梁有齊道:“木妹妹,你也瘦了,你看你這小胳膊,都快成筷子了。”丁洛洛噗嗤一笑:“你這麼會誇張,不如加入我這行。”
第六十三話:老把戲
梁有齊把菜單交給丁洛洛:“點吧,什麼貴點什麼,我請。”丁洛洛把菜單翻了又翻:“我要一份什錦炒飯,我們AA。”
梁有齊吩咐侍應生:“兩份什錦炒飯。還有,你聽見了嗎?我妹妹跟我見外,要AA。”梁有齊的眼珠子滴溜滴溜:“不過你等著瞧,等會兒,她就該撲到我懷裡大叫‘哥哥你真好’了。”
侍應生無以應對,嘴角一抽,退了下去。
丁洛洛把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雙手託雙腮:“請問梁大哥,你好在哪裡?”
梁有齊學丁洛洛,也用胳膊撐住臉:“讓我來猜一猜,你為什麼瘦了。嗯,因為你愛著左琛,卻又得不到他的愛,是不是?”
丁洛洛一臉凝重:“是又怎麼樣?”
“今天,就由我來為你證明,左琛也是愛你的。同時,我也要讓左琛認識到這個事實。”梁有齊振臂高呼,成竹在胸。
丁洛洛耷拉下眼皮:“梁大哥,你今天之所以選中這家位於‘左右地產’樓下的餐廳,是因為等會兒左琛會來這家吃午餐嗎?而你,是要讓他目睹我跟你同桌,有說有笑,從而導致他吃醋嗎?”
梁有齊跟剛剛那位侍應生一樣,嘴角一抽:“你,你怎麼知道?”
丁洛洛挎上隨身攜帶的小手袋,站直身來:“因為你這把戲太俗了,早就有人幫我玩過了。”
梁有齊仰視著丁洛洛:“那,那結果如何?”
“結果就是他果真吃醋了。”丁洛洛從小手袋中掏出二十八塊錢:“梁大哥,我知道,左琛他愛我,至少,目前他是愛我的。可那又如何?愛,並不代表適合。這是我那份炒飯的錢,我不吃了,先走了。”
丁洛洛扭臉就走,梁有齊尷尬得牙直哆嗦:自己冥思苦想想出來的妙計,本計劃著用來收買丁洛洛,唆使她多多在江筱面前替他美言美言,結果,鬧了半天,這妙計竟是老掉牙的把戲了。
“梁大哥,我說的話同樣適用於你,就算你愛江筱,但也不見得適合她。”不知幾時,丁洛洛的臉又在梁有齊的眼前放大了,伴隨著這麼一句逆耳忠言。
丁洛洛前腳走,左琛後腳就到了。他一眼就瞄見了梁有齊:“喲,這麼巧?”梁有齊緩過神來:“啊,啊,真巧啊。”說話的工夫,侍應生捧著兩份炒飯過來了:“請慢用。”
左琛東張西望:“你跟朋友來的?哪位啊?”
梁有齊一把抓過丁洛洛留下的鈔票,藏好:“沒有啊,就我自己。”
“你一個人,吃兩份飯?”左琛眯縫著眼睛:“就憑你這小身子骨?”
“我餓,不行啊?”
“行,而且你吃不了還可以兜著走。”左琛走了,在另一桌,秘書莎麗正在等他。就在早上,梁有齊用兩張溫泉貴賓券收買了莎麗,說務必要在午餐時間把左琛帶到這家餐廳。莎麗沉浸在對溫泉之旅的期盼中,腦筋不再靈光,於是草草用“有驚喜”這番沒創意的說辭將左琛騙了來。這會兒,眼瞅著左琛興致盎然向自己走來,莎麗只好拼命給梁有齊使眼色。可惜,只見梁有齊一個人,兩把勺子,兩盤炒飯,悶頭左右開弓。
丁洛洛餓著來,餓著走,眼觀鼻鼻觀心,直到聽見一聲尖銳的剎車聲。丁洛洛四下環顧,面前的交通燈赫然是通紅通紅,而自己的雙腳卻已立於斑馬線之上,不過,適才那腳剎車卻不是因她而踩,就在她的左邊,倒下了一個女人。
第六十四話:您是左琛的爸爸?
陳莓之所以認識了左琛,是因為十個月前,左琛的車子撞上了她,那次,百分之百是個意外。而這次,陳莓撞上了左邑的車子,卻百分之百不是意外。
“小姐,小姐。”左邑的司機圍著陳莓東看看西瞧瞧,伸手伸了好幾遭,都伸到了一半就縮了回去。開車開到兩鬢斑白了,這撞到人還是頭一遭。就算錯是錯在這位小姐闖紅燈,可一旦鬧出人命來,自己照樣會永世不得安寧。
“叫救護車。”左邑也下了車,俯視著面前這倒在馬路上,卻有如倒在舞臺上一樣優雅的女人。
陳莓緩緩睜開眼:“我,我。”左邑彎下身,跟陳莓大眼瞪小眼:“你怎麼樣?”陳莓氣若游絲:“我,我沒事。”左邑二話不說,兩臂一伸,將陳莓抱離地面,抱上了車:“我送你去醫院檢查。”
車子呼嘯而去,丁洛洛仍站在原地。那男人,真是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一晚,左琛並不是成心想打電話給丁洛洛的,至少,他認為他不想。只不過,他先是找周嬌,可惜周嬌正在為了東郊土地的競買方案而通宵達旦,他後又找凱蒂,可惜凱蒂正身處他國,最後,他還打了電話給陳莓,結果陳莓的電話竟開天闢地第一次無人應答。左琛打了個響指,自言自語道:“小結巴,我這可是退而求其次的其次的其次,才找你哦。”
“喂,你好。”丁洛洛畢恭畢敬。
“啊,洛洛,是我。”左琛還以為,丁洛洛會欲迎還拒拒絕接電話,或者就算接了,也是一副慌慌張張,激激動動的腔調。可事實上,人家丁洛洛的口氣宛如接線生一樣規矩。
“我知道啊,左琛,左老師。”丁洛洛想了些許時日,終於想明白了,就算她和左琛的愛情開了花沒結果,就算她此時心如刀割,可人家左琛根本沒有半點對不住她的地方,不但沒對不住,他還是她的恩師,益友。
“你這話什麼意思?”左琛開始在辦公室原地打轉了,一邊轉一邊嚷嚷:“你是在跟我劃清界限嗎?”
“嗯,是該把話說清楚了。”丁洛洛打開了壁櫥門,望著那面斷牆:“左老師,謝謝你之前對我的教導。明天,我就要找人來修理壁櫥了。”
“你敢。”左琛旋風般旋出了辦公室:“你,你這是在跟我談分手嗎?”
“左右地產”的樓道里一片寂靜,不過,寂靜卻不代表沒有人。用不了十二個小時,這棟大樓的頭條新聞就將是:大快人心——左琛也有被女人拋棄的這一天。
“我們,我們不合適。”丁洛洛流下兩行淚來,可惜左琛見不到,也聽不見。
“哈,小結巴。”左琛發動了車子:“你聽好了,我不接受分手,不接受。”說完,左琛掛斷了電話,車子向“天園”飛馳而去。真是新鮮了,什麼事兒到了她丁洛洛這兒,就都不合情合理了。撇開那難忘的肌膚之親不談,他左琛第一次對女人許下一心一意的承諾,第一次跟著女人回家見家長,對象都是她丁洛洛,雖說,那承諾沒能實現,那家長,也沒能見著,不過這對他左琛而言,已是莫大的犧牲了。可末了,她丁洛洛還惦記給他再添上一筆新彩:第一次被女人甩?妄想,休想。
而就在左琛和丁洛洛尚未把話說清時,左邑倒是認清了陳莓的身份。當陳莓在醫院結束了一系列多餘的檢查,確定了除了手肘的挫傷之外,別無大礙後,當左邑將名片雙手奉上後,陳莓眨了眨懵懂的雙眼:“您,您是左琛的?爸爸?”陳莓的這個“爸爸”二字,故意是頓了頓才說出口,彷彿是含情脈脈喚了一聲爸爸。對於左邑而言,這“爸爸”二字宛如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內心一簇蠢蠢欲動的小火苗。即將,他就要把這啟小事故歸結為一場美輪美奐的奇遇了,可結果,面前這一身藝術氣息的小美人兒,竟是兒子的“朋友”。也罷也罷,至少,他可以面對著這張美麗的面孔,勾勒一下未來孫兒的英俊相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