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話:內鬼
左邑把左琛喚入辦公室:“東郊的地,我們還要不要買?”左琛伸了一個懶腰:“買啊,為什麼不買?”左邑眼睛不看向左琛,只盯著手中的文件:“有信心贏過‘萬象’?”左琛又打了一個呵欠:“爸,您做的越來越少,說的卻越來越多,我看您還是退休吧。”左邑把文件一摔:“退休?好啊,我要退休回家抱孫子。”左琛又把狗搬了出來:“對,兩隻呢,您抱完這個抱那個。”左邑氣得手抖腳抖:“‘饅頭’和‘花捲’是狗,不是我孫子。”左琛一驚:“喲,饅頭和花捲?爸,您這名字取得真有學問。”
左琛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接到了“萬象”蘇木的電話:“老左,近日忙不忙啊?”左琛嘆氣:“焦頭爛額啊。”蘇木挑高音調哦了一聲,左琛又道:“老蘇,你們‘萬象’出爾反爾啊,翻來覆去,又盯上東郊的地了?”蘇木賠笑:“哈,他們高層的決議,我這低層的小嘍嘍也只有照辦的份兒啊。”左琛冷笑,話卻熱乎乎:“哎,不說這筆爛賬了。晚上有沒有時間,出來喝一杯?”蘇木大喜:“好啊。叫上凱蒂。上次你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次我可要多罰你們幾杯。”
在左琛東城的套房中,左琛正親自將黑漆漆的湯藥喂入凱蒂的口中,凱蒂道:“你餵我,讓我覺得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左琛用額頭輕輕頂了一下凱蒂的額頭:“傻瓜,我餵你,代表我疼愛你。”凱蒂身上的絲綢已經從肩頭上微微滑落,露出了其中的蕾絲內衣:“可你已經很久很久沒碰過我了。”左琛尷尬一笑:“我,我老了,精力不如之前了。”為了丁洛洛,左琛不但不碰其他女人,而且還給自己背上了“沒精力”的黑鍋。想及此,左琛氣得臉色綠油油的。
凱蒂接手湯藥碗,一飲而盡:“喝越來越多的藥,卻依舊越來越怕黑。”左琛擁抱她:“會好起來的。”左琛覺得自己的話無力極了,簡直像一根軟綿綿的麵條,癱成一團。凱蒂卻笑了:“好不起來,我找你算賬。”
左琛和凱蒂手挽手走入酒吧時,蘇木又已恭候了。凱蒂小聲道:“自從上一次我讓他去了我家,他纏我纏得厲害。”左琛也小聲:“辛苦你了。”凱蒂雖看不真切,卻也還是瞟了左琛一眼:“你倒是見外得厲害。”
蘇木看著凱蒂手邊的左琛,嫉妒得想咬牙卻咬了舌頭,疼得他哎喲一聲。上一次他們三人小酌,一番紛亂中各自走了各自的路後,蘇木打了電話給凱蒂:“你沒事吧?”凱蒂剛剛自丁洛洛入住的醫院回到家中:“沒事,只不過,受了驚嚇。”蘇木挺了挺胸膛:“那我去看看你吧。”凱蒂手中捻著左琛在小酌前交給她的文件,說道:“好啊,多虧有你。”
左琛是萬萬沒想到,凱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完成了他交給她的工作。蘇木經過凱蒂的循循善誘,“一不小心”就瞄見了左琛佈置好的東郊土地開發文件。蘇木一怔:小戶型?這老左分明對東郊的地鐵建設胸有成竹,傳聞說他和城建規劃局有私交,看來還真不是瞎傳的。若是不建地鐵,“左右地產”這小戶型的上班族住戶莫非要騎著自行車去上班?而這地鐵若是建了,那東郊的那塊地,他們“萬象”豈能放棄?
凱蒂見工作已完成,就藉由“累了”把蘇木攆出了家門。蘇木在門外嚷嚷:“凱蒂,明天我請你吃飯好不好啊?”凱蒂演戲演到底,嬌嗔道:“好。”結果,“明天”一到,設計師凱蒂就飛去他市了。
“萬象地產”正式宣佈競買東郊那塊土地,是左琛意料之中的。他意料之外的,僅是凱蒂和蘇木的工作效率而已。小戶型?左琛一想到這個詞,就想笑。
左琛和凱蒂走到蘇木面前,蘇木又是在凱蒂的手上一吻:“幾時回來的?”凱蒂嫵媚:“下午三時才剛剛下飛機。”左琛冷笑:男人愛上女人,大腦會連同心,一併奉上。
他左琛不也一樣,奉給了丁洛洛。左琛一邊想一邊皺了皺眉,抵抗道:他那不是奉,是寄存。他是把心暫時寄存在了丁洛洛處,暫時而已。
第四十六話:你不能死啊
沒有左琛的打擾,丁洛洛電腦屏幕上的字一行一行像變魔術一樣就變了上去。一個女人夾在兩個男人之間,一邊是熱情,一邊是溫情,一邊是不捨,一邊是不甘。丁洛洛恍然大悟:江筱不折不扣就是那個女人。梁有齊給了江筱熱情,讓她戀戀不捨,而袁傑七八年來對她的溫情脈脈,她又怎甘拱手讓給另一個女人。她丁洛洛的大腦在生活中並不靈光,但在小說中,卻越來越差強人意了。
丁洛洛打電話給江筱:“袁傑回家了嗎?”江筱偷偷摸摸:“回了,他正在洗澡。”丁洛洛哦了一聲,江筱又道:“我正在搜查他的衣物,暫時還沒發現他作案的證據。”作案的證據?丁洛洛心想:無非是脂粉印,長頭髮,以及手機中露骨的短信。這在小說中已經被稱之為“俗不可耐”了。丁洛洛不由自主也壓低了嗓音:“你想沒想過,查出來了你該怎麼辦?”那邊的江筱頹然道:“我,不知道。”不主動的丁洛洛第一次主動號召了姐妹大會:“明天我們約元薇出來,好好商量商量。”
左琛送凱蒂回家:“辛苦你了,為了不讓蘇木生疑,只得讓你陪我應酬他。”凱蒂微醺:“別再對我說‘辛苦’。”左琛再三叮嚀道:“保護好自己。”凱蒂一笑:“別擔心,他動不了我絲毫。”
左琛將凱蒂送至家門口,凱蒂雙臂勾住左琛的脖頸:“今天別走了。”左琛撓撓頭:“不行啊,我還要回公司。”凱蒂眼不明卻心明:“回公司?騙人。她叫什麼來著,丁洛洛?”左琛尷尬,卻矢口否認:“什麼啊?我就是要回公司。”凱蒂嘆氣投入左琛的懷抱:“左琛,你是個好男人。若不是因為我的眼睛,我會和她爭你爭到底的。”左琛心中咯噔一聲:他,是個好男人嗎?凱蒂催促:“走吧,別讓她等急了。”左琛心中又是咯噔,卻也只得留下一句無力的“謝謝你”。
凱蒂隻身坐在家中,沒有開燈。窗外的車燈和路燈透過玻璃窗閃爍而入,但凱蒂仍覺得伸手不見五指。有兩滴淚自她雙眼湧出,格外晶瑩,格外光耀。
左琛回到“天園”時,丁洛洛並沒有一副“等急”的神色。她依舊端正地坐在電腦前,目不斜視。左琛打開壁櫥門,丁洛洛只招呼了一聲:“你回來了。”左琛氣餒:“虧我一路飛車。”丁洛洛吸了吸鼻子,撲上前來:“你喝了酒,還飛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死了,我可怎麼活啊?”
左琛大叫:“喂,什麼死不死的?你可不可以別咒我啊?”丁洛洛一顆頭紮在左琛胸前:“左琛,左琛,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左琛心潮澎湃:我的洛洛,竟已經這麼在乎我了。左琛撫了撫丁洛洛的背:“乖,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呢嗎?乖,我再也不飛車了好不好?”
哪知,丁洛洛一把推開了左琛,連蹦帶跳回到了電腦前,嘴裡叨咕著:“哦,應該是這種情緒啊。”左琛驚得張大了嘴,幾乎能塞下一顆雞蛋:“哪,哪種情緒?”丁洛洛目光粘在電腦屏幕上:“哦,我小說中的男二號出了車禍,我正在揣測女二號的反應。”
左琛喉嚨中發出顫抖的“啊”音,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像火山即將爆發。不過,在他爆發前,丁洛洛又先發制人了:“喂,左琛,你說,他是出車禍好呢,還是患絕症好呢?哪個比較悽慘?”左琛爆發了:“最悽慘的是,你讓他走在路上,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砸死。”
第四十七話:相見恨晚
由丁洛洛號召的姐妹大會由丁洛洛主持:“那個,今天,我們來討論討論江筱。”元薇哼了一聲:“有什麼好討論的?讓她速速甩了那根竹竿,做回良家婦女。”丁洛洛向元薇努了努嘴:“哎呀,你先聽江筱說。”
江筱兩手託兩腮:“元薇,你別怪我了好不好?”丁洛洛幫腔:“是啊,元薇,你是專家,你幫江筱分析分析。”元薇大呼:“丁駱駝,誰告訴你我是紅杏出牆的專家啊?”丁洛洛擺頭又擺手:“哎呀,不是紅杏出牆,是,是多角戀。你小說中不盡是多角戀嗎?”元薇機靈:“多角?不是三角?莫非,袁傑那邊也?”江筱眼眶溼漉漉的:“嗯,他也出牆了。”
“左右地產”中,左琛正手持一紙名單,而名單上一個一個列出的不是別人,而正是他左琛在B城的十二處套房中住著的女伴們。除了南城的周嬌,西城的陳水果,東城的凱蒂,還有“天園”中繼琳達之後的丁洛洛之外,左琛還有其餘八個女人。而他左琛今天之所以手持名單,為的不是別的,而正是“道別”二字。
今早,丁洛洛敲著敲著鍵盤,突如其來問了左琛一句:“你真的沒有別的女朋友了嗎?”左琛閃爍其詞:“啊,嗯,哦啊。你怎麼突然這麼問?”丁洛洛小鳥般撲向左琛:“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我該信任你。”左琛一張臉紅成了猴屁股:洛洛,我慚愧啊。
慚愧的左琛給他那其餘八個女伴打了電話,其中六個,欣然接受了左琛的一筆錢,應允三日內搬出左琛的套房,無影無蹤。左琛的心嘀嗒嘀嗒淌血:從此,他再也見不到這群新鮮的女郎,從此,他左琛只會見到她乾巴巴的丁洛洛一人。至於那八人之中的其餘二人,均沒有接電話。左琛遣了手下去勘察,回報的結果是:其中之一已將套房中能變賣的東西統統變賣了,人也已去了他國。其中之二是由一名港商接手了,換了名字,也換了電話號碼。左琛反省:十二個女人是不是太多了?顧此失彼得很啊。
左琛打電話給梁有齊:“我的套房統統要重新裝璜,你準備準備。”梁有齊正因為江筱不接他的電話而火冒三丈,火苗子一下子就燎上了左琛:“你他媽有完沒完?你丫懂不懂感情,懂不懂性行為要建立在感情之上?”說完,梁有齊啪地掛了電話。至於左琛,過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嘟嘟嘟的電話嚷嚷:“梁有齊,我和你丫沒完。”
梁有齊把設計圖紙揉了又展,展了又揉。眼看“左右地產”主辦的裝璜大賽開賽在即,他心中跑來跑去的,卻只有江筱的身影。
近一年前,江筱在家無所事事,想重新修整修整房子,結果在網上查來查去,看中了梁有齊的作品,二人由此相識。梁有齊並非赫赫有名,故此對賞識自己的伯樂分外友善。二人從裝璜談到過往,又從過往談到將來。江筱長梁有齊一歲,又已婚,話裡話外讓梁有齊倍感溫暖。而梁有齊才華橫溢,光怪陸離,又讓江筱倍感新鮮。近兩個月前,二人由網上走入網下,見了面。
江筱中規中矩的一張鵝蛋臉讓看多了大紅大綠的梁有齊驚歎。驚歎之餘,他就牽了江筱寂寞的小手,也就隨之吻了江筱寂寞的小嘴。不過樑有齊口中的建立在感情之上的“性行為”,他和江筱卻還沒來得及發生。
梁有齊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江筱一直不接他的電話。他想象:江筱的鵝蛋臉貼著丈夫的胸膛,賢妻般說道:您辛苦了吧?您餓了吧?您看,我是先給您捶捶背呢,還是先給您喂喂飯呢?梁有齊的肺幾乎氣炸了,為什麼,他沒有早些認識江筱呢?
第四十八話:清理門戶
陳水果給左琛打來電話時,左琛正好想打給她。這次,左琛開天闢地頭一回,直接叫對了她的名字:“陳莓?什麼事?”那一頭的陳莓一怔:唉?終於不用再自報家門了。“嗯,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想讓我去香港作交換生,我想跟你商量商量。”陳莓不等左琛有所反應,馬上繼續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左琛心頭一熱:這女人,火候拿捏得真是沒話說。從不沒事找事騷擾他,好不容易有事,還作內疚狀。左琛心頭又一冷:這麼百年一遇的女人,竟要對她說拜拜了。
這都怪那個丁洛洛,傻不啦嘰地非說“信任”他,他左琛這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以無視女人的痴情,但卻必須正視女人的信任。
陳莓給左琛開門時,穿著圍裙,柳腰不盈一握。她嫣然一笑,扭身走向廚房。這一背身,左琛才看見在陳莓的圍裙下,在那柳腰之下,只有一條黑色彈力短褲,而那短褲實在是太短了,甚至包不全陳莓那渾圓的兩瓣兒臀。咕咚,最近一直單吊一枝花的左琛,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左琛又不自覺地尾隨那若隱若現地白饅頭入了廚房,不料,陳莓一頂胯,又把他拱了出去:“哎呀,這兒太嗆,你在外邊等。”左琛盯著白饅頭點了點頭。
“我要是去了香港,就只有寒暑假才能陪你了。”陳莓將筷子交給左琛,自己卻空著手左手絞右手。
左琛撂下筷子,一隻大手覆上陳莓的雙手:“你的前途更重要。”左琛說這話時,直臉紅。前途?他哪來的閒工夫來關心一顆水果的前途?只不過,正巧碰上這清理門戶的節骨眼兒,那不如饋贈個順水人情。
這是陳莓今天的第二怔。左琛他不但記住了我的名字,還關心我的前途?不過,這並不是我的初衷啊。陳莓的舞蹈並不出色,至少不如她的腦筋出色。她也並不稀罕這交換生的名額,至少,比不上她稀罕財貌雙全的左琛那麼稀罕。她還以為,她今天打的這電話,會把左琛召喚來雲雨一番,並榮獲他一句“別走了”之類的挽留,哪知,事與願違,左琛竟提倡上無私精神了。
陳莓還在這麼想著,自己柔嫩的手指就被左琛捧到了嘴邊親吻。左琛一邊親一邊心如刀絞:別了,這小手。別了,這萬花叢。
陳莓見機行事,依偎過去:“可我好捨不得你。”“捨不得,也要舍啊。”左琛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一邊說,他就一邊把陳莓打橫抱起,走向了床。至於餐桌上的那條糖醋魚,只好幹瞪著大眼珠子,看著用餐人漸行漸遠。
在丁洛洛和張家明之間的餐桌上,也有一條魚。只不過,這一條已經被筷子扒拉得面目全非了。丁洛洛請張家明吃飯一事,屬於機密,左琛是被矇在鼓裡的。丁洛洛心善,顧及張家明的食慾,而遲遲沒有把“我有男朋友了”一話說出口。至於張家明,並沒有辜負丁洛洛的用心,一口接一口地,腮幫子就沒癟過。
“唉?家明,你臉那邊兒怎麼了?”丁洛洛突然瞥見,張家明的左臉頰上有一小塊紅色。
張家明的整張臉突然紅透了,他把筷子一撂,掩面道:“啊,什麼?沒怎麼啊。”
“好像,好像是口紅吧?”丁洛洛這半吊子的情愛作家,對男女之事開了竅。
“洛洛,你相信我洛洛,她是趁我不注意親我的,是偷襲,不關我的事的。”張家明一邊說一邊搓臉,幾乎沒搓掉了皮。
“她?誰?你們學校那音樂老師?”丁洛洛笑吟吟的,今晚的心情實在是好。
“嗯,”張家明埋下頭:“她老是欺負我。”
丁洛洛迫不及待想和左琛分享這心情,於是騰地站起身:“家明,她不是欺負你,她是喜歡你。還有啊,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好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吃。”下一秒,丁洛洛一閃就不見了,只留下一條裙裾飛揚的弧度。可惜,這浪漫的風景並沒有打動張家明,他一門心思在想:那白麵血口的妖精喜歡我?天啊,這叫我如何消受?唉?還有啊,洛洛不是說今天這頓她請嗎?怎麼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