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某些旅行,你終究得一個人上路。
——賀佳勤
兩人都忙,想要湊出可以度假的時間並不容易。賀佳勤和老闆拗了好久,才拗出一個“假私濟公”的假期,想要度假,得“順便”到舊金山拜訪幾個工作室,算是自費替公司做點事。如此一來,七天假期沒剩幾天。
出行前的那個晚上,她的眼皮直跳,晚上竟然夢見她坐在駕駛艙開飛機,一起飛,拉開起降杆就遇到高樓,險些飛不上去,好不容易飛過高樓後,又有一個滿是樹林的險坡……
半夜嚇醒,滋味不好受。
“別想太多了。”賀佳勤對自己說。她想打電話給孫祈偉,拿起話筒時瞥了一眼時鐘:三點多,晚睡的他也該睡了。不該因自己的夢魘無端打擾他,想想便作罷了。
晚上才和他通過一次電話,他再三保證,會來接她到機場,一起走。
她對他並不放心,因為他爽約過。
班機是第二天晚上七時半,她還得上班。四點,他還沒來接她,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到了四點半,不見他的人影,又打不通電話,她心急如焚,一邊詛咒著他的不守信用,一邊企圖用各種方式找他。
她打電話到他公司,張慶華說,孫祈偉這天根本沒來上班。“他不是要跟你去美國嗎?昨晚片子殺青,我們公司同仁一起去吃夜宵,他還對大家宣佈呢!”
“真是的!”
五點,五點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賀佳勤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全扭在一起。他對她到底有沒有心呢?這種失約實在難以原諒。她間接責怪自己,為什麼要和一個行蹤成謎的男人在一起?
賀佳勤首次向自己坦誠,他是她無法掌握的人。他常像寄居在房子裡的壁虎,高興在什麼時候消失就消失,沒有人找得到他。
她覺得好累。
時針悄悄挪移到六點時,她的心彷彿掉進死海里頭。眼看她苦心空出來的假期要泡湯了。
該等下去嗎?她掙扎著。
還是自己走吧。孤獨的感覺再一次襲擊了她。她似乎太習慣於一個人離開了。賀佳勤咬緊牙根,叫了一輛計程車,拎著簡單的行李獨赴機場。他的機票還緊緊握在她的手上。
在趕赴機場途中,她直盯著自己的移動電話,希望他會打電話來,但沒有。
忽然下起了大雷雨,視線不清加上巔峰時間的擁擠,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堵成一團。司機問明她的班機時間後,二話不說,違規駛上路肩,東鑽西鑽。
“再打一次電話試試看……”傾盆大雨帶來冷意,把賀佳勤的心凍得結了冰。
她再次打到了孫祈偉的公司。應當是下班時間,沒人接。“你是……賀姐嗎?孫導……孫導不在,他……”錢小萍接的電話,欲言又止。
“今天你看到過他嗎?”
“看到……只有一下子,他只來了公司一下子……就跟人走了……”
“跟誰走?我認識嗎?”
“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我只能告訴你,是個女的,其他……對不起我不敢亂說……”
賀佳勤皺起了眉頭:他,果真還有別人嗎?有時他不願交代行蹤,就因為有了別人?
“他快趕不上飛機了,你有沒有辦法……幫我找到他……”
聽錢小萍的口氣,賀佳勤覺得她和那個女的並非不相識。
“這……好吧,我……我給你電話,他……可能在她那裡,不過……你不要告訴孫導演說是我把電話給你的,好嗎?”小萍說。
“一言為定。”賀佳勤說,“你所說的那個女的是誰?”
“是……是導演以前認識的……”
“他的前女友?”
“可以這麼說吧。”小萍戰戰兢兢。
賀佳勤覺得她對孫祈偉信任是對自己的諷刺。她知道人都有過去,所以不願追問他的過去,是將心比心,也不希望他翻她的舊賬。可是她沒想到,過去是可以影響現在的,不是每個人都跟她一樣,為了現在和未來要把過去理乾淨。她不喜歡藕斷絲連,而他竟然可以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還那麼殷切地對她,想來他對她說的、做的一切都是美麗的謊言!
她決心打了那個電話,在看到機場的道路指示標誌時。是一個女人接的。
“孫,孫祈偉在那裡嗎?”
“他——你等一下。”
好長的沉默,電話那頭的寂靜像個黑洞一般,吸光了這些日子她的所有浪漫感受和美好回憶。
“我……對不起,”那頭的女人聲音很小,很客氣,“我叫不醒他,他睡著了……你是誰?要不要留電話,請他打給你?……”
沙沙的。移動電話忽然斷了。
“小姐,到了。”司機的叫喚提醒了她。
賀佳勤咬了咬牙,徑自走向航空公司櫃檯,成了最後一位來得及登機的旅客。
她發誓,再也不給他任何機會遲到。他爽約,竟是因為在另一個女人家中一睡不醒!
賀佳勤情緒的成分中憤怒多於傷心。
一上飛機,她就吃了兩顆安眠藥,希望自己一睡就睡到目的地,不去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