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難道我還不如這幾千塊錢重要?
娜娜說,不是。
我問她,那你跑什麼?
娜娜說,不是跑,我覺得你遲早要放下我,我還是走吧。
我說,你覺得我是那種人麼?
娜娜說,是。
我說,我真的是。
我突然從惡人變成了受害者,不知該怎麼描述心情。我對娜娜說,走吧,上路吧。
娜娜說,多不吉利。
我說,那走吧,出發吧。
娜娜問我,我要跟著你做什麼呢?
我問她,你能做什麼呢?
娜娜說,我什麼都做不了,本來我還有能做的,但現在也不能做了。
我說,那你就踏踏實實走吧。
娜娜問我,你會有什麼負擔麼?
我說,沒有,但我會增加一點油耗。
娜娜很緊張,問我,那怎麼辦?
我沒有辦法回答她。
在街邊吃了早飯,就如一夜夢境,我們重新坐進了一臺車裡。娜娜把自己的妝補了,我問她,你自己給自己畫的?
娜娜說,是啊。
我本想和她繼續這個話題往下聊,但我停住了,突然對她說,娜娜,你千萬不要覺得我愛上你了。娜娜,你不會愛上我吧?
娜娜說,不會,不會,你放心,這點兒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我說,你們還有職業操守?
娜娜說,那當然有。
我笑道,那你們還有職業楷模?
娜娜說,那自然也有。我們有一個一姐的。
我問,她叫什麼名字?
娜娜說,叫孟欣童。
我讚歎了一聲,說,原來這個行業裡最一線的還都是有正常的藝名的,是不是隻有你們這樣二三線的才用重疊字啊,什麼娜娜啊,珊珊啊。
娜娜說,那是,人家的名字可是算過的,不過她的確漂亮,我是從來沒有見過她,但是我有一個顧客看到過,我們都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因為有她的照片。這個顧客就喜歡和我聊,每次點我就讓我給他按摩,但他給的錢一樣多,所以我就很樂意和他聊,他說他上次去卅城,就終於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全國頭牌,真的好漂亮。他拿了—個號,就等著叫到號,然後飛過去。但是後來他沒能飛過去,因為他排到只差了兩百多號的時候,孟欣童就消失了,後來再沒有消息了。
我問娜娜,去哪裡了。
娜娜說,我哪知道。可能是死了,可能是傍到人了。但是我們都給她算過,她的總收入肯定是過千萬的,她不光光是卅城的頭牌,她可以說是全國的頭牌,雖然北京有幾個夜總會,名氣很大,但是都壓不過她,你要找她,還得特地飛到卅城去,你要特地坐飛機,然後轉汽車兩個小時,才能拿到一個號,那是什麼概念,然後提前一天通知你,你得過去,還有拿了號以後輪到這個人,然後特地從歐洲飛回來的。你是不在這個圈子裡,你不知道這個奇女子的厲害。她可是我們的偶像。只可惜她最後就不見了。
我說,說不定人家就是換了一個城市重新生活呢?
娜娜笑道,說,幹我們這一行的,換一個城市也就是重操舊業,有時候不是因為我們缺錢,也不是我們喜歡幹這一行,就覺得我們只會幹這個,可能我有一陣子不缺錢,但我還得幹,我只覺得這樣最有安全感,哪怕完事以後人家嫖客跑了,都要比在家裡停工一天覺得踏實。
我說,那你還真挺辛苦的,一個月要幹滿30天。
娜娜認真地對我說道,不,是25天。
我說,哦,忘了你們的天然假期。那你不交男朋友麼?
娜娜說,交啊,以前我的一個同學,後來追求我,我不知道怎麼著的,稀裡糊塗就答應了,我們在兩個城市,是在電腦上重新找到對方的,後來在電腦上確立了戀愛關係。他一直要求來看我,但我哪裡來的時間啊,只能等我每個月放假的時候和他見面,他就坐火車過來,我們大概這樣堅持了半年,後來就不好了。
我問,為什麼不好?
娜娜說,他一共坐火車來了七次,每次我都例假,但我又不敢用嘴,我怕我忍不住太熟練了把人家嚇跑,我們就這樣憋著,後來他受不了了。我們吵架了,然後就分手了。
我說,你那個小男朋友還挺能忍的,分手他怎麼說的。
娜娜說,他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我知道你這麼做都是故意的,你想把你的第一次留給新婚之夜,你是我見過的最純潔的姑娘,但是,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我來一次也不容易,你下次能不能在不來例假的時候找我來?
我和娜娜同時笑得不可自支。
娜娜指著前方,說,看路,看路,你開歪了。
我大笑著說,哈哈哈,最純潔的姑娘。
娜娜跟著笑道,說,是啊,這傻×。
我收住了笑,扶著方向盤。
娜娜把雙腿蜷在座上,抱著自己的膝蓋說,按理來說,其實他挺好的,我應該挺對不起人家的,但是為什麼我一點都不內疚呢?
我接著問道,為什麼呢?
娜娜說,因為我不愛人家。我絲毫不愛人家,我不愛這種類型的。
我問娜娜,那你愛過誰?
娜娜說,我還真愛過一個人。
我自作聰明道,是不是你高中或者大學的師哥?
娜娜瞪我一眼,道,對不起啊,我沒上過。
我忙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