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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鍾荷出生於警務世家,父親是歷任總統的隨扈、母親是女警隊的主任,家族裡有一半的伯伯叔叔在警署任職,大多數的表兄弟、表姊妹的職稱,也都與警字有關。

    這是與表姊妹們半個月一次的例常眾會,除了聯絡感情外,也是互通有無的時間。

    燈光、氣氛都很好的包廂裡,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點心,表姊妹們或坐或臥,尋找最放鬆、舒服的姿勢。

    “最近都還好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發表工作近況。

    “忙,忙翻了,要暗中對所有出入境的旅客警戒。”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全球第一大惡人掛點了,他的左右手卻不見了……全球都在密切留意。”

    “唉,一直找不到某大財團的鉅額款項來源。”

    “最近的火災真多呀,小荷,你們忙翻了吧?”

    “再怎樣也沒有你們忙,反正那個耿昂是有錢人。”鍾荷撇撇嘴,開始數落那個愛玩火的有錢人。

    “咦?耿昂呀?”大家有志一同的把注意力移到她身上。

    “怎麼了?你們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她是什麼好吃的蛋糕似的。

    “我們想……現在掙飯吃這麼難,不如你去嫁個有錢人,造福我們這些親朋好友。”

    “喂,你們爭氣點好不好?講這種話,太丟警察的臉了。”鍾荷跳起來喳呼。

    這是花瓶或敗家女才會有的想法耶。

    “不會啦,一點都不丟臉,讓自己的下半輩子溫飽,是每個人奮鬥的目標,跟耿昂搭上,就等於找到一條捷徑,這種事怎麼會有人感到丟臉呢?況且,他看起來很好說話呢。”

    “你們把我當什麼?”祭品嗎?

    “小荷,你可要想仔細,多少女人爭先恐後、費盡心思想見他、獲得他的青睞,都不得其門而入,你可是擁有天大機會的幸運兒!”

    “說不定,他對你也很有好感,你的機會最大呢!”

    “是啊,機會梢縱即逝,若不好好把握,可後悔莫及喔。”

    只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下半輩子就不用火裡來,水裡去了,當個衣食無缺的富家少奶奶有什麼不好?只有鍾荷這個傻子,不懂捉緊榮華富貴。

    “這種機會我寧可不要。”哼,一個愛玩火、沒責任感、不把人命當命看的不良分子,誰與他扯上關係,誰就倒楣!

    “很多女人爭先恐後唷,如果你不加把勁……”某位表姊妹話一出口,便捱了鍾荷一個白眼。

    “不然這樣吧,北極星集團你最熟、和耿昂接觸的機會你最多,就利用職務之便,暗中替我們調查。”這當然是替鍾荷找機會。

    反正日久會生情,擦撞會出火花,鍾荷多往那邊跑,搞不好某天當真成了北極星總裁夫人。她們愈想,愈覺這點子不錯。

    “你替我杳查,他公司裡的神秘鉅款是怎麼來的。”

    “他發生火災的時間,跟某些國際案件發生的時間,有某種程度的吻合,你也替我注意看看。”

    “查查北極星集團跟國際頭號殺手北極星,有沒有關係。”

    耿昂不但是國內神秘人物排行榜的榜首,還是人人最趨之若騖的鑽石單身漢,而對警務單位來說,則是超級棘手的調查對象。

    “喂喂喂,你們這是把工作丟給我耶。”鍾荷忍不住跳腳。

    “既然我們近不了他的身,當然是由你代勞。”表姊妹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大家心中瞭然。

    “我直接告訴你們答案吧。”鍾荷忿忿地說,“他公司裡的帳永遠不會有問題,因為他除了耍嘴皮子和放火外,什麼都不會;案件時間的吻合純屬巧合,因為他失火是不看時辰的;北極星集團跟殺手北極星,不會有關係,因為耿昂那傢伙,懦弱到沒膽養殺手!”

    她是不知道他懦不懦弱啦,但她就是生氣呀!她已經夠討厭他了,他還給她找來這堆麻煩。

    “譁,你對他還真瞭解。”瞭解得這麼透徹,不送作堆,太可惜了。

    “告訴你們,以他的辦公室失火頻率,就算真有什麼商業機密、對手檔案,早就化為灰燼了……”鍾荷想再強調在耿昂身上永遠查不出什麼時,卻見現場沉默不來。

    下一秒,令鍾荷大呼不妙的話題立刻湧出來。

    “說不定這正是他那經常失火的原因。”表姊妹們居然不理會鍾荷的用意,開始認真的討論起來。

    “喂,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鍾荷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隨口說說,居然引起大家的認真討論。

    “用失火來湮滅資料和證據,倒是很好的方法。”

    “喂,那只是種比方……”鍾荷力勸大家別當回事,以免被她誤導方向,可是卻什麼效果都沒有。

    “對了,我們的鐘大火警監定長,請問你在監定耿昂的火警時,有沒有什麼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廚房失火能發現什麼?”鍾荷極力回想,是隱約覺得有絲怪異,但又想不起哪裡怪。“你們別再胡亂聯想了,我是瞎說的。”

    “我們覺得你的話很有道理,你就利用現場還原術,替我們查查失火的媒介,不然,替我們探探失火前的火災現場,看他是不是真的燒掉重要資料。”

    “那是你們的工作耶,不會自己去做嗎?”鍾荷不高興的跳腳。

    “要是我們做得到,用得著拜託你嗎?你不是想建奇功?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建奇功這幾個字的確令鍾荷心動,但是耿昂?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作奸犯科的人。

    “說不定耿昂是個經濟罪犯、情報間諜、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不可能!”聽她們愈說愈不像樣,鍾荷激動的跳起來否定。

    不可能,照顧弱勢團體不遺餘力的耿昂,不可能會是罪犯,更不可能是個殺手,他根本不會做壞事!

    “你對他這麼有把握?”懷疑的眼光,一個接一個投向她。

    “他……他那種人,怎麼會是壞人……”鍾荷有些支吾,就怕洩露了心底某些連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秘密。

    “壞人是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的……哦……”

    “哦”聲此起彼落,好像找到了某項天大的秘密。懷疑的眼光,慢慢變成曖昧的眼神。

    明明對他這麼袒護,還說討厭他,這不是拿她們當三歲小孩騙嗎?這個鍾荷,想故弄玄虛呀?

    “哦什麼哦?好人也不會把好字寫在臉上。”鍾荷牽強的搪塞。

    她們“哦”得她好心虛,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我們當然知道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把喜歡寫在臉上嘛!”她們笑得更曖昧了。

    “莫名其妙。”鍾荷負手背過身去,不再理會其他人了。

    不知為何,她的臉頰一直悶燒著,好像有什麼令人害羞的事被她們說中了。

    “小荷,你去猜測下個起火點,先幫我們調查一下吧。”她們決定用全力把鍾荷推向北極星集團。

    “我要是知道下個起火點,不就跟神一樣了嗎?”根本就不可能嘛,她們還是打消這些奇怪的念頭吧。

    “我們有耿昂的所有資料,你應該比我們有更大的機會,找出所有人所要找的東西。”事實上,這半年來,她們費盡心思接近耿昂,這才知道他看起來斯文無害,實際上卻非常難搞。

    “這……”要鍾荷不遲疑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不但替自己增加更多額外的工作,還增加了被那個不良分子活活氣死的機會。

    “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我們靜待你的好消息。”表姊妹們居然自己三讀通過、拍板定案了。“下次再見嘍。”

    “喂,什麼叫“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你們等等,怎麼可以這樣就把工作丟下來?”老天,這不是強迫中獎嗎?

    “我們是這麼決定了,愛做不做、做到什麼程度,就隨你嘍。”這麼說的原因,是閒為知道鍾荷是個爛好人,“對了,替我們向鍾蓮問好。”

    “喂,你們……”

    大家走得一乾二淨,把滿桌的狼藉杯盤留給她。

    這些人,擺明了就是不讓她有好日子過嘛。

    鍾荷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心緒被她們搞得亂七八糟。

    —堆莫名其妙的人和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她決定把今晚的事,當作全部沒發生!

    ※※※

    離開聚會的包廂,鍾荷走在熱鬧的臺北街頭。

    到底該不該替表姊妹們調查耿昂?雖然決定不理會,她心中仍不由自主地懸著這個問題。

    她並不是特別討厭他,只是討厭他對她說話時那氣死人的自戀調調,和那種愛惹禍的德性,如果去除這兩樣的話,她其實沒理由討厭他。

    他做人彬彬有禮,有一種天生的雍容氣度,及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從容,更有一股凡事都在掌控中的自信……想到這裡,她心裡泛起一股特殊感覺。

    其實,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行止很優雅、笑容很動人……如果他少放點火,他們的關係好一點,她肯定會對他心動。

    啊……這豈不是被那自戀狂說中了嗎?她對他心動,她愛上他?天啊,她的臉又燒起來了。

    噢,不不不,那是在與現況相反的情形下才有可能發生的事,實際上,她討厭他都來不及。

    可是,表姊妹們都說,她是最有機會的人……她的心又跳得張狂,聲音之大,連她自己都聽得到。

    討厭啦,她們幹嘛把他跟她扯在一起?害她胡思亂想。

    她們的目的,還不是要她替她們偵查,但問題是,有那麼容易嗎?

    那些人,說的比做的容易,如果真有那麼容易,她們自己去查不就得了?

    算了,不管她們。

    仰頭伸伸懶腰,看見眼前的辦公大樓,居然覺得有點眼熱。

    “咦?北極星大樓?”太巧了吧?她怎麼會走到這裡來?

    既然來了,那就順便上去看看吧,說不定真被表姊妹們說中——他的廚房裡,藏著亟待燒燬的機密資料——唉,反正她就是爛好人。

    於是鍾荷決定摸黑溜進北極星大廈。

    嚴格說起來,她這半年已經進出這棟大樓五次左右,對它的結構,清楚得不得了。

    脫掉高跟鞋——她們那群表姊妹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聚會的日子,一定要把最漂亮的家當穿出來,否則會被人嘲笑至死——因此,她現在全身,都是最不宜夜襲的行頭。

    脫掉高跟鞋後,再把長窄裙撕成短裙,然後把針織小外套綁在腰上,頭髮則用窄裙撕成的布條繫住,至於那個香奈兒小皮包,就先丟在大門外吧。

    北極星大廈的防火系統其實做得不錯,不但有灑水系統,還有防火巷、防火梯,消防栓更不在話下,只是沒人知道為什麼還會失火。

    鍾荷沿著防火梯往上爬的,幸好防火梯通常做在不顯眼的地方,減少了被發現的顧慮。

    爬防火梯並不容易,跳上去的動作像只八爪蜘蛛,往上爬時,則像逃命的蜥蜴,扭腰擺臀不說,還要小心閃到腰。

    但她一點也不在意,現在引發她鬥志的,是大樓內的秘密。

    上次火災之後,總裁辦公室栘到了八樓。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後,竟只能望著眼前的玻璃帷幕發呆。

    “原來防火梯是用來應付安檢的。”鍾荷真是氣歪了。

    做這種防彈帷幕,簡直就是自殺的行為,別說失火逃不了,就連地震、風災,也只有死在一起的下場,要這防火梯做什麼?

    “不,一定有打開它的方法,否則,這棟大樓燒了這麼多次,不會沒有人員傷亡。”鍾荷不死心的用手在玻璃帷幕上摸摸、拍拍、撞撞。

    裝這種貴得要死的防彈玻璃做什麼?就算防得了子彈,也未必能防所有天災人禍。鍾荷邊碎碎念,邊不死心的尋找隱藏在黑暗中的開關。

    ※※※

    北極星大樓並不是真的沒人在,起碼總裁辦公室裡就有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正在為一筆九位數的帳談不攏。

    “這筆小帳,讓我賒一下又會怎樣?”這人是耿鈺,鬼驚一族的成員,長得斯文秀氣,外加一副坑死人不償命的娃娃臉。

    “一天十分利。”耿昂清楚明快的開出利息。

    “你土匪呀?我只不過先挪用一下而已,十天後就還了。”耿鈺不服氣的抗議。

    若非不得已,他絕不跟耿昂有金錢上的往來,因為耿昂向來吃人不吐骨頭,只怪他一時忍不住,先把錢花掉了。

    “這筆錢是我們長久以來合作所得到的報酬,本來就該弄清楚,你不該挪用我的份。”錢是用來花在刀口上的,耿昂從不隱藏他的鐵公雞本性。

    “只是借用一下……”九位數字,對耿昂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

    “十分利。”耿昂再次申明。

    錢,當然要拿來賺錢。這樣算起來,十天後耿鈺還的利息,剛好讓他在下一季的公益投資穩居首位,維持一貫的好形象。

    “算了,算了,我後天會籌出來還你。”耿鈺寧可向別人借,也不願欠他。

    “十分利。”就算只有兩天,也要算。

    “黑店!”耿鈺快氣死了。

    耿昂嘿嘿一笑,誰教他膽敢挪用他的錢?

    這時,大廈的警報系統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警戒聲響。

    “看來,你有訪客。”閉路電視上,正精準的放映出訪客的所在位置及動態,“而且還是個很蹩腳的訪客。”

    掛在防火梯上的姿勢,實在很好笑。

    “鍾荷?吃飽了撐著?”畫面拉近一點,耿昂很快就看出是那個稀有人種。

    “你的客人很有趣,有門不走,偏爬防火梯,她不知道那不是客人該走的嗎?”耿鈺撇著譏誚的嘴角。

    如果是他,就一舉把耿昂偷光光。

    “這就是她的特殊之處了。”耿昂輕輕一笑。

    北極星大廈並沒有守衛,也沒有明文規定不歡迎客人夜訪,她不會大大方方的推門進來嗎?

    監視器裡她的身影,還真是愣頭愣腦呢!是誰教她當小偷要穿窄裙、拎高跟鞋的?

    “她確定她能偷到任何東西?”耿釭嘲諷的笑著。

    “不如我們放她進來問問?”耿昂提議。

    有個人可以逗逗,是不錯的。

    “也好。”耿鈺附議。

    於是耿昂按下玻璃帷幕的開關,放鍾荷進來,另外按下一個開關,偌大的布幕升起,幻燈機開啟,整個辦公室馬上變成天文臺,滿天星斗耀眼輝煌。

    外頭的鐘荷樞得正興起,玻璃帷幕居然動了動,迅速地收入牆壁裡,整個牆面立時消失了一半。

    “譁!”好先進的科技!鍾荷嚇一大跳後,興奮的爬進大樓裡。

    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查查耿昂的底細,繼而證明耿昂不是犯人了。

    “總裁辦公室在那裡。”憑著印象,她很快就辨識出方位。

    雖然烏漆抹黑,卻一點也難不倒她,當一個火警監定長,培養在黑暗或濃煙密佈、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出入的本事,是必要的。

    她很快就找到總裁辦公室,發現辦公室的門只虛掩著,從裡面傳出交談的聲音。

    “辨認星座,得先從北極星開始,再由北往西一一找出其他星座……”這是耿昂的聲音,有點專業、有點威嚴,跟他一貫的形象不符。

    “這麼說,北極星是個指標?”另一個聲音問。

    “北半球的恆星似乎是圍繞著北極星穩定地旋轉,因為北極星位於地球的自轉軸延伸線上,換句話說,北極星統馭著半個天球的星座。”

    鍾荷從門縫裡偷看進去——

    哇,我的天,整個辦公室變成龐大的天體,成千上萬的星星在眼前閃耀,彷彿置身於浩瀚的外太空。

    那景象太懾人,鍾荷驚得大退一步。

    “誰?”屋裡的兩個人同時發現屋外的人。

    “喵喵。”鍾荷很不恰當地學貓叫。

    “你以為貓會到這裡來散步?”

    鍾荷正想找地方躲,卻發現耿昂不知何時擋住了她的去路。

    “呃……呃……大總裁,你好……”鍾荷心虛的傻笑,怯怯的走進偌大的辦公室。

    置身這片星空下,她很難忽略那令人心窒的壓迫、茫然感。

    “好久不見了,鍾監定長,我這位朋友很想知道,你認為你能偷走什麼。”耿昂笑著問,“或者,你的目的是我的心?”

    “誰……誰要偷你的心?”她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這個,為什麼她會心虛得結巴?鍾荷覺得自己窘透了,連忙改口,“你的心,送給狗,狗連看也不看。”

    耿鈺抿嘴一笑。她簡直是來替他罵耿昂的,而耿昂也怪,就任她罵,不發火?

    “當然,那不是狗的食物。”耿昂笑著反駁,她的任何表情都很好笑。

    “是嫌它臭吧。”鍾荷吹鬍子瞪眼。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罵他?

    哇喔,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這樣罵耿昂。耿鈺幾乎要對鍾荷膜拜了。

    “不然呢?你想偷什麼?”耿昂也只是輕輕一笑,“我的現金簿?想知道我養不養得起你?”

    “誰要讓你養?”鍾荷氣得跳起腳來,他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來巴著他?“我是來偷偷檢查你的廚房的,要趁它起火前,看你有沒有急著湮滅的秘密!”

    情勢讓她覺得,她得把來意講清楚,才能駁倒這個驕傲的自大狂,但不自主地,她卻把所有秘密都抖出來了。

    哪有人“偷偷檢查”,還說得這麼大聲的?唉,她的嘴還真不牢靠。

    “哦?”耿昂挑挑眉,“那你找到什麼了?我的情婦?”想抓到他的把柄,得有高強的本事才行。

    “你別老往自己臉上貼金!”鍾荷氣得想賞他一個大鍋貼。

    耿鈺覺得很想笑,為耿昂的閒情逸致,也為這女人誇張的反應,

    不知耿昂發現了沒,他們之間,有幾分打情罵俏的意味呢!

    “我們正在研究太空,難道我會把重大秘密送到外太空去?”耿昂笑著調侃,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鍾荷反唇相譏。

    “那倒是,這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他忍不住用手指梳理她的亂髮。

    像個瘋婆子般跑到別人的辦公室來發威,她果然是有趣的生物。

    “喂,你在做什麼……”他只要梢梢觸碰她,就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哇,我怎麼……”她終於發現自己的狼狽了。

    她急得像只無頭蒼蠅,在原地轉來轉去,窘得好想鑽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老天,她在任何人面前出糗都可以,就是最不想在他面前出糗,丟死人了。

    “我要回去了!”鍾荷覺得快溜才是上上之策。

    “嘖,你這身打扮走出這裡,恐怕……”耿昂露骨的打量她。

    鍾荷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裙子只是歪歪斜斜的掛在腰上,露出大腿和被勾破不少洞的絲襪,而針織小外套不知掉在哪裡,身上那件絲質襯衫也有幾顆鈕釦已經掉了,裡頭的蕾絲胸罩若隱若現。

    “啊,色狼——”鍾荷掩著胸口,拔腿快逃,卻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迷了路。

    漫天漫地的湛藍星海,讓她迷惘了,好像不管她怎麼逃,都逃不出這一望無際的星空。未知和茫然,驚得她又慌又亂。

    她現在要往哪裡去?哪個方向才是正確的?老天,再沒有人來救她,她懷疑自己會因害怕而死!

    “你知道嗎?北極星是所有迷航人的指引。”

    耿昂冷靜的聲音傳來,鍾荷好像迷航中的船隻見到燈塔,找到了希望。

    她站在那充滿壓迫感的滿天星斗中,開始尋找耿昂的身影,果然,她在右手邊找到他。

    彷彿找到救星,她差點就要朝他狂奔而去!

    但她只是逕自整理慌亂的心緒,穩健的走過去——她沒忘記他是個只會嘲弄人的缺德鬼。

    “大色狼!”她衝著他喊。都是他害的,害她差點就出糗。

    “是你勾引我。”他笑著。

    “哼!”鍾荷又氣得吹鬍子瞪眼,“我要去你的廚房找秘密,好把你打進監牢。”這是很好的藉口。

    “廚房在那裡,請自便。”耿昂大方的把廚房指給她。

    “哼!”鍾荷冷哼一聲,揚頭走進廚房。

    找秘密是其次,她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快溜。

    到了廚房,她也不找什麼鬼秘密了,打開窗戶,就往外頭跨出去。

    “怎麼?才挑剔你兩句,就要回去換漂亮的睡衣了?”送走了耿鈺,耿昂信步跟到廚房,一眼看見她把一隻腳掛在窗外。

    “啊!”鍾荷聽到他的聲音,心一急,整個人朝外翻去。

    “嘿!想在我這裡表演空中飛人嗎?”耿昂迅速的把她拉回來。

    “呼……”鍾荷躲在他的懷裡喘氣。嚇死人,八樓耶!好高喔。

    嗚……他怎麼這麼壞啦,害她出糗,又害她差點跌得粉身碎骨。

    “很好,看來你改變主意了,軟玉溫香抱滿懷,大概指的就是這種情況。”他猜想她這次會跳多高,嗯,大概會撞上流理臺。

    鍾荷聞言,驚訝得兩眼瞠大,大跳一步,撞上旁邊的流理臺。

    “好痛。”喔,她的屁股不瘀血才怪。

    事情完全如耿昂所料,他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

    “缺德鬼!”鍾荷氣嘟了臉。

    “我救了你一命,卻被你罵缺德?”耿昂撇著嘴:心裡卻覺得好笑。

    “那個……”鍾荷窘得不知該如何回嘴,“你害我差點摔死,還不缺德嗎?”

    他害得她心慌意亂,不叫缺德叫什麼?

    “你見到我,就變得那麼慌,該不是因為太喜歡我吧?”耿昂故意朝她逼近,就愛看她手足無措。

    這個自戀狂,不這麼自戀會怎樣?鍾荷又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知道啦,他就愛看她跳腳,她就偏偏不跳腳,看他怎樣!

    她負手、昂著頭、嘟著嘴看他,一副要和他槓到底的模樣。

    耿昂看到這挑戰的姿態,心中又忍不住發噱。

    她向他挑戰,難道他會卻步嗎?他刻意以曖昧不清的表情,望著她噘起的唇、

    不過,大概是他太累了,也大概是他一時腦袋不清醒,或者……只是一時恍惚,他居然下意識地,朝那噘得很難看的紅唇,輕輕一吻。

    然後,她的表情變了,雙眼驚訝的圓睜,嘴也張得足以吞下一粒包子,

    他得意的輕笑,又往那太誇張的嘴一啄,又一啄,再一啄,直到她的眼神變得迷濛,表情變得溫柔性感。

    那美麗的神情深深打動他,吸引他情不自禁地將薄唇,貼黏在那誘人的紅唇

    唇上的觸感令人心顫、令人悸動,她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抽身跳開,也無法使力推拒。

    鍾荷幾乎忘記呼吸,他特殊的古龍水味,緊緊地籠罩她,耳邊心臟跳動的聲音、手掌心傳來的他的溫度,都令她眩然不知所措。

    口中有什麼溜進來了,她驚得心臟忘了跳動,全身的血液逆流,腦中有什麼轟然炸開來,身子也漫上一股奇異的感覺,眼前彷彿有個奇異的漩渦,讓她心甘情願的深陷,即使萬劫不復也無所謂……

    他的舌好熱,糾纏著她,好像也把她的體溫撩高了……

    不,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她該離開他,停止這件奇怪的事。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唇被放開了,急著喘過一口氣來,卻看見耿昂面露惡質的笑容。

    “笑什麼笑?”這登徒子太可惡了。

    “沒什麼,只是對你的反應很滿意。”耿昂保持著一貫的笑意。

    當然,他自己有某些反應完全在計畫和動機之外,但那根本不是重點。

    “你……”鍾荷氣得完全找不到一句罵他的話。

    那是她的初吻耶,他怎麼可以這樣啊?

    可惡啦,她珍貴的初吻,怎麼可以被這惡棍、惡魔、惡霸、惡人、惡鬼奪走?!鍾荷愈想愈委屈,心裡就愈氣。

    “我不會虧待你的。”耿昂說,這句話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

    “不希罕!”鍾荷大喊,“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她踱踱腳,跑出總裁辦公室,大剌剌地搭電梯離開北極星大廈。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她發誓再也不要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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