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環舉掌向張賓擊去,掌勢雄渾,哪象是女人所發。
張賓見勢大,只有後退。
靳環唯恐張賓逃走,下手之時,已暗藏變化,封住了張賓的退路,此時張賓一退,正好墜入她的計中。
靳環銀牙一咬,身子左邊一旋,一頭烏髮灌足其氣,如千百萬鋼針向張賓刺到,雙掌亦一左一右,劃弧向張賓腰間拍去,迅快無比。
一旁劉粲看得幾乎呆了,這皇后居然有如此高的武功,怎的從未見她展示過。
劉粲心裡有些不舒服,他雖然糊塗,但受人欺騙總不是味道,況且他乃一國之君。
靳環的武功路數乃是得至靳準,詭異中含浩大雄渾之勢,端的不凡。掌至中途,換掌為抓。
張賓已無路可退,只能以鐵板橋向地上倒去,先避過刺向面上的千百支“發刺”,又堪堪避過抓向腰間的兩掌。
那掌鋒已掃過張賓的腰間,“嗤”的裂帛之聲響起,靳環那凌厲的掌氣,鋒利的指尖,已抓破了張賓的長衫。
這還不算要命,要命的是靳環踏下的腳。
靳環沒有穿鞋、穿褲,只是長袍裹身,這一腳抬起,兩腿大張,私處盡露,當真是香豔無比。
但張賓絕不會欣賞,儘管靳環腿修長勻稱,腳又小巧可人,但那卻是要命的閻王貼子。
張賓避無可避,遲無可退,眼見就被靳壞這一腳踏中小腹。
若是被靳環那可愛小腳踏中,結果可能只有一個,那便是:低頭望肚盡見腸。
靳環臉上已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的眼中已瞧見了張賓肚穿腹裂,肝腸滿地的景象。
但,靳環臉上的笑僵住了。
那一腳她竟踏空了,明明已踏實的腳居然踏空,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靳環有些迷糊。
但很快靳環就從迷糊中清醒,因為踏出的那條腿上已傳來劇痛,接著另一條腿上也有劇痛傳來。
靳環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時她看見她的腿居然彎了。
每個人的腿都會彎,誰也不會吃驚弄出居然兩個字來。
但若是有誰看見自己的腿向前彎,恐怕居然要換成竟然才算合適。
靳環的腿向前彎,斷了的膠骨刺破皮骨,已然戳了出來,驚人之極。
張賓看了看靳環那對天下少有的美腿,一點憐惜的神情都沒有,臉上竟露出嘲笑神情。
靳環臉色慘白,冷汗涔涔而下,嘶聲道:“你使詐術騙我!”
張賓笑道:“你們靳家的鵬飛冥冥與王家的易步易趨同樣高明無比,我雖輕功無雙,但要一時三刻捉住你,卻也難能,你爹在平陽城勢可炙天,鬧將起來,我豈不是自尋死路!”
靳環身子已有些顫抖,道:“於是你就裝出一副武功不高的樣子,誘我上當!”
張賓道:“若非你有殺我之心,一心想置我於死地,又豈會不留退路!”
靳環閉眼長嘆道:“人言你算無遺策,計不虛發,果真是名不虛傳!”
張賓輕笑道:“過獎,過獎!其實世間事,哪裡能夠算盡,我入皇宮之前,根本就沒算到你居然是名高手。”
靳環望著自己雙腿,眼中流露出無限悲傷之色道:“你要將我怎樣?”
一旁劉粲如痴傻了一般,哪裡還敢動彈,只是呆呆看著眼前變化。
張賓道:“你貴為皇后,當然只能由皇上處置你!”
劉粲臉上色變。
張賓從腰畔掣出一劍來,劍長三尺,古意盎然,一見便知是把名劍。
劉粲自然識得此劍,這本是他的佩劍,劍名青鈺,平日掛在彰儀殿,乃為鎮殿之劍。
張賓將劍遞於劉粲道:“我替皇上從彰儀殿中取出此劍,盼皇上能憶及先帝開拓疆土之功業,將此女斬於劍下。”
劉粲聞言,忙不迭將劍丟棄,驚聲道:“你要朕殺掉皇后,朕……朕……朕不答應!”
靳環望著張賓,眼中滿是怨毒。
張賓拾起劍,厲聲喝道:“你若不殺他,我就將你殺了,反正留你也是無用!”
劉粲轉身欲逃,張賓一把抓住,將劍強塞於劉粲之手,道:“你殺是不殺!”
張賓此時滿瞼煞氣,那模樣讓人不寒而悚,“我私闖皇宮已是死罪,你又扶不堪扶,為石大將軍計,我殺了你,他也就可以不再顧忌,這樣才能名正言出兵伐那亂臣勒準,甚至擁兵自立,反正一死,我不如成全了石大將軍!”
張賓這番話情理俱在,又極駭然,只把個劉粲聽得呆在當場,做聲不得。
美人重要,那是在床第之間,此時下了床,又面臨生死選擇,劉粲的“性”趣已蕩然無存,當然是保命要緊。
靳環雙腿俱折,臉上由於痛苦早已變形,自然也無了平日裡那股狐媚。
劉粲正在猶豫間,張賓又是一聲厲吼:“你到底殺是不殺!若再推延,我先殺了你,再殺這靳環,也落得個乾淨。”
劉粲心中駭然,幾乎要哭出來,咬咬牙,道:“朕殺了她,你就放過朕!”
張賓道:“只要無了這狐媚女子,皇上你還是個好皇上。”
劉粲當然怕死,此等時候,保住自己性命要緊,既然靳環那麼愛自己,就讓她代自己死一次又有何不可,日後給她立碑作傳,有機會再替她報仇。
劉粲如是想,倒也不覺理虧,挺劍行至靳環身前,柔聲道:“環兒,若是朕不殺你,我們兩人便會死在這裡,你對聯那麼好,就代朕死一次吧。”
靳環幾乎要氣瘋,她雖心知若是不出此事,劉粲遲早會被父親廢黜,也許殺了也不一定。自己取悅於他,實是有所圖謀,但沒料到,一場恩愛尚未到頭,自己居然死在劉粲劍下。靳環心有不甘。
靳環顫聲道:“皇上,你真的要親手殺我?”
劉粲道:“朕也是無法,他們逼朕呀!朕不殺你,朕就活不成了,你還是成全朕吧。”
靳環眼睛一閉,從她那美麗的眼中滾出一顆晶瑩的淚珠來。
劉粲見了此狀,忽的有了一絲不忍,舉起的劍正待放下,但張賓那懾人魂魄的兩道寒光卻瞪得他一個哆嗦。
張賓沒再說話,可那眼神卻表明了一個意思:若再猶豫,就殺了你。
劉粲只得眼睛一閉,牙關緊咬,舉劍向靳環刺去。
劍光閃,淚光閃。
兩道光尚未落下,另幾道光立即飛起。
地上靳環忽地抬臂曲指,她那十校長長的指甲,灌足真氣,猶如利刃,閃著銀光,破空有聲,直向劉粲射去。
這一下,變故突起,可張賓卻彷彿早已料到,側跨一步,長袖一甩,一張布牆橫在劉粲身前。
那破空生嘯的指甲內力十足,擊在張賓的長袖上發出鏗然之聲,竟然射穿了張賓的“鐵雲袖”。
張賓的“鐵雲袖”,自也不凡,若是施展開來,拍在地上,只怕地也馬上陷下一塊,是以靳環的指甲雖射穿衣袖,卻也威勢大減,饒是如此,還是有三枚擊在劉粲的身上,劃出幾道血痕來。
靳環趁著張賓去救劉粲,強忍疼痛,雙掌向地上一拍,身形向窗口射去。
靳環出招偷襲劉粲,本來之意使是藉機逃走,她雙腿已折,雖未必能逃得掉,但總比坐著等死強。
靳環的身形剛臨近窗口,卻忽的雙掌向牆上一拍,又翻了回來。
這一頓勢,立時使她跌在地上,那雙斷骨生生戳在地上,幾乎使靳環痛得暈了過去。
這靳環雖美豔風騷,卻也甚是強悍,冷汗滲透衣衫,她居然一聲未吭。
靳環好不容易自創了一個機會逃走,可卻又退了回來,當然是因為又有了變化。
窗口處有兩把劍,劍尖朝內,靳環撲上去,恰好會被刺穿頭顱,劃破心臟。
求生乃是本能,靳環明知退回來亦是死,但乍臨變故,她還是向屋內退。
張賓道:“你明知我乃小心之人,豈會不顧及到這一點!你這不是自添痛苦麼?”
劉粲被靳環的指甲劃得皮肉綻開,甚是疼痛,方才若非張賓出手相攔,只怕已落得身赴黃泉了。
張賓忽的伸手點了靳環的穴道,此時靳環便是想避也避不開來,只是恨恨地看著張賓。
張賓轉而對劉粲道:“皇上,你方才也看到了,這狐女對你可是半點不留情份,你還兀自憐惜她作甚。”
劉粲本就存著殺靳環以保己身的意思。此時又被靳環臨死一擊傷了皮肉,那幾片指甲尚鑲在肉裡,甚是疼痛,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夫妻情意,一劍直向靳懷胸膛刺去。
靳環此時不能動彈,眼睜睜看那青鈺劍刺入胸膛,鮮血迸射,濺了劉粲滿身。
張賓見劉粲終於殺了靳環,臉上不禁露出得意微笑。
靳懷被劍刺入胸膛,尚未立死,她似乎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張賓不直接殺了她,而是費盡周折逼劉粲下手殺她。
她睜著美麗而痛苦的大眼,鮮血順著乳溝流向小腹,流向大腿,漸漸流失著她的生命,她覺得死不瞑目,她盯著張賓,想從張賓臉上找出答案。
忽的,她似乎隱約到了靳準的一聲厲吼,這厲吼充滿狂怒,似乎要將皇宮掀翻,靳環終於明白了張賓借劉粲之手殺掉自己的原因,她很想堅持下來,告訴父親斷準,無奈,血已流盡,她再也沒有了力氣。
靳環已死,但眼卻未閉,胸上插著劉粲的劍,是劉粲親手結束了她的性命。
靳環臨死前所聞聽到的吼聲絕不是幻覺,靳準真的來了。
張賓似乎已料到靳準要來,竟然絲毫不慌,那劉粲卻是駭得七魂去了六魂。
靳準的聲音來得極快,三兩聲嘶吼,雜挾著兵刃斷折和人的慘嗥聲,一眨眼便來了德昭殿。
劉粲尚未來得及鬆開劍柄,便聽到靳準一聲大吼:“劉粲……你……你居然殺了我的女兒!”
劉粲此時方才將手中劍鬆開,臉色慘白,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張賓一個箭步,跨在劉槳身前喝道:“靳準,你膽敢如此喝叱皇上!”
靳準目眼皆裂,狂聲吼道:“擋我者死!”伸拳便向張賓搗到。
靳準雙眼赤紅,氣息粗喘,宛若一頭瘋牛,那拳擊出,勢可破山裂石,無所不摧。
張賓見靳準這一拳勢大,哪裡肯接,橫側一步,將那依舊傻呆在一旁的劉粲一帶,避開了靳准此拳。
靳準喝吼道:“誰也不能逃。”吼聲中向前跨出一步,封住兩人逃路,雙拳如疾風驟雨般向張賓攻到。
張賓輕功世上無雙,無奈殿內空間狹小,他此時又攜有一人,哪裡施展得開。
無奈之下,張賓只有硬接。
“轟!轟!轟!”拳掌交擊之聲不絕於耳,聲勢震天,宛若雷雨天裡驚雷連綿。
靳準一連打出三百六十拳,拳拳如炮,張賓武功絕然不低,然而卻無路可避,他只有來一拳封一拳,三百六十拳硬碰硬地全數接下。
張賓心中叫苦不迭。
靳準的第三百六十一拳又全力“轟”到,這一拳威勢更大,張賓明知已無力再封,可卻不得不封。
“轟”的一聲,靳準的這一拳,已將張賓生生轟向殿牆,張賓只得鬆手將劉粲放開。
“喀刺”一聲巨響,二尺多厚的殿牆被張賓撞開了丈餘方圓的豁口。
饒是張賓運勁於背,這一撞,亦將他撞得五臟移位,“哇”的一口咯出血來。
張賓的身形尚未曾落,石屑紛飛之中,靳準從那豁口中穿出,又是一拳隔空轟到。
少了劉粲累贅,此時又在屋外,張賓雖已受傷,卻也比方才那時方便得多,連翻了三個筋斗,從容地避開了靳準的轟擊。
靳準心中悲疼,他雖不明皇宮殿裡之事真相為何,但靳環死於劉粲刻下乃他親眼所見,他與靳環不但有父女之情,更有共謀之義,勒準今日所得俱乃靳環之功,此時就算所謀基業不要,他也得為靳環報仇。
靳準亦乃老深之輩,即便是盛怒之下,也沒將劉粲一掌擊殺。
張賓吃勒準一掌擊出,不得不棄掉劉粲之時,靳準拍了劉粲一掌。這一掌沒立時要了劉獎之命,只是那內勁傳至劉粲四肢上,將劉粲四肢經脈俱皆震碎。
張賓不接靳準之招,身子斜斜飄起,張賓號稱三絕,輕功獨步天下,靳準的“鵬飛冥冥”雖然高明,但較之張賓尚遜一籌。
嘲雜、吶喊聲響起,無數持槍攜盾的御林軍擁簇而來。
張賓高喝一聲,身形忽的拉起,一鶴沖天,衝出五丈來高,靳準心知張賓要逃,哪裡肯放過,伸腿一跨,亦跨起三丈高下,又是一拳隔空打到。
兩人相距兩丈,靳準的拳絕對無法擊到張賓,可奇事偏偏就發生了。
靳準的拳擊中了張賓。
這一拳不是隔空打牛,亦不是隔物傳功,而是靳準家傳的“南華神功”——不名江湖卻也堪稱世上無雙的道家武功。
張賓又被轟中!
靳準的拳頭,似乎越揮越有力量,如海上潮起,潮潮相迭。這一拳,又將張賓打得身形跌撞,一口鮮血噴出,那血劃出一道紅弧,在正午的陽光下,幻出奇異的光彩。
張賓身形雖已平穩,但速度卻又加快許多,跌跌撞撞中竟也將距離拉開五丈。
靳唯心知距離雖拉遠,但張賓連中他力道無匹的兩掌,已然是內腑錯位,此時只不過是強仗著一口真氣,努力支撐罷了。
為靳環報仇。
靳準心中怒火狂燒,再跨一步,即使相隔百丈,也要轟他一拳,為靳環報仇。
張賓身形忽的下摔。
摔得極快,令人猝不及防,靳準的一拳居然讓他這“摔”給避過。
左拳落,有拳起,靳準又是一拳搗到,張賓此時狼狽已極,那裡還有半點“算無遺策,計不虛發”的諸葛遺風,一式“懶驢打滾”堪堪避過靳準之拳。
“著!”張賓忽的發出一枚暗器。
靳準心中冷笑,看來這張賓的確已到了黔驢技窮,無計可施的地步,可惜他沒有祖逖、劉琨的絕望劍法,這會兒只能搬出這毫無用處的救命一招。
“區區暗器,奈我若何!”
靳準的左拳依舊不變,原式向張賓攻到,右拳卻擊向暗器。這便是靳準的武功,就算是一把利劍,也同樣一拳,無堅不摧,無往不利。
暗器吃靳準拳勁之波一震,立時“砰然”一聲炸開。
這聲砰然之響,整個平陽城中俱可聽聞,仿若地震一般,所有的人都驟覺一震,幾乎站立不住,皇宮周近的府邸有些竟然被震得轟然塌下。
平陽城中百姓被這突來之變駭得惶惶心神。
天行異常,人間有禍,晚間便有一些謠言傳出。
OCR書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