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組織居然派你來監視我,真是失策。不允許我調查BLACKR.,我便偏要在你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作為對組織最好的回饋。”
沒給對方任何心理準備的時間,司徒御影單刀直入的這番話,讓許失憶如遭雷擊般,又是難堪又是吃驚又是疑惑。挑釁的口吻和冷漠的眼神,那便是他既熟悉也陌生的司徒御影。被發現了,可是,究竟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劇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君舞也是匪夷所思,這個半吊子的老師竟然還大有來頭?不過,那個冤大頭的組織也真夠失敗的,這熱血冒失的男人在悶騷陰沉的司徒同學面前簡直弱得不堪一擊。
“你……什麼時候發覺的?”再弱,許失憶好歹是個男人,總不甘心輸得不明不白。
司徒御影沒有回答,但那過度含蓄的反應令許失憶更是羞得怒火中燒——他只輕輕嘆了口氣。居然只嘆口氣?!意思是這種小兒科的問題他才懶得理會。
司徒御影全副重心轉向主要目標:
“Ashestoashes,dusttodust.”栗發的少年念出這樣一句話。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君舞大惑不解,為了不露破綻,極力保持人民教師的職業笑容:“這話翻譯過來,意思是,塵歸塵,土歸土。”
司徒御影盯著她,不動聲色。君舞在他的銳利視線下笑得客氣。
栗發的年輕人看看自己的保鏢,又看看君舞:“據歐陽翱說,你們是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追蹤,不得以潛到歐陽家來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對方針對的應該是BLACKR.吧?”
墨行就在身後,扯謊也無濟於事,君舞大方點頭:“看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是針對你來的?”
四周唰地靜下來。
明明是安靜得鴉雀無聲,卻有種“轟然”的效果。
三道目光匯聚在君舞身上。這問題提得如此理所當然,難道說君舞真的就是BLACKR.?
沉吟了一小會兒,君舞點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這麼認為也未嘗不可。”說罷就近靠坐在大岩石上,翹起二郎腿。既然這裡的都是知情人,她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只是洞窟秘話這種場景,作為揭露她驚天身份的背景遠不夠氣派啊。
另兩人不約屏息!果然BLACKR.便是眼前這個搖滾風格打扮的女子嗎?!不能說完全沒有料到,但聽到嫌疑人親口承認,還是不免驚訝。
毫不吃驚的大概只有司徒御影了:“知道追蹤你的那些人的來歷嗎?”
“不知道。”君舞吐一口煙,“看樣子不是警察,我原本懷疑是你的孃家‘鋒火’,現在看來也不是。”
“鋒火”兩字一出,許失憶立刻一副秘密敗露緊張萬分的樣子。
君舞卻無所謂:“都到這一步了,只揭我的底太不厚道了吧。”
墨行震驚,一瞬不瞬地看向並未否認的司徒御影。
BLACKR.對陣“鋒火”,似乎終於……到了攤牌的時刻。原來從少爺口中時有聽到的“組織”這一隱晦稱呼,指代的就是“鋒火”——SWORDOFFIRE。
熟悉網絡和電腦的人對“鋒火”一詞一定不會耳生,因為那是一套著名殺毒軟件的名字。曾有非權威數字統計,全球約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企業和政要部門選用的是這款殺毒軟件,普通個人用戶的安裝率更超過百分之五十。稀奇的是,這套軟件並非商業軟件,而是由一個同名的非盈利性網絡組織研發的。從殺毒軟件到防火牆到反駭客工具統統不花一分錢。這大概是世界上首款擁有如此龐大的市場佔有率的免費殺毒軟件了。除外,作為殺毒軟件品牌的“鋒火”,旗下還開發有其它專業應用軟件,其官方網站的每日瀏覽量均在百萬以上。自成立以來,“鋒火”便一直力爭招攬更多有志者加入,志願者的隊伍日漸龐大,成員裡除了精通網絡的網友,更有各界知名人士鼎立支持。這個背後聚集了大批精英黑客、全球規模的組織聽起來確實牛氣,可到底也不過是個民間組織而已。只有在少數警政界人士耳中,“鋒火”這個字眼才別具意義。
SWORDOFFIRE,鋒火,標誌就如其名字,是一把燃燒著青色火焰的寶劍。傳聞,真正的鋒火,實際上是全球最大的跨國反恐組織。說是跨國性的,但全然不同於國際刑警組織,“鋒火”被傳是完全獨立運作,不隸屬任何國家,亦不受任何上級機構管轄。說穿了,是個地地道道私人運營的地下諜報武裝組織。這十幾年來,陸續有多國的反恐行動得到這個神秘組織的協助。各國在感激慶幸的同時,也越來越感到隱憂,因為許多事實表明,這個大隱隱於市的“鋒火”,不但在世界範圍內擁有大面積覆蓋的信息網,其特勤人員更配備有最先進乃至自行開發的武裝裝備。它能夠比國家的安全部門都更快地洞悉到恐怖組織的動向,且行動力驚人,不禁令人惶恐:它的上限究竟在哪裡?
思及此處,墨行蹙起了眉。如果在這之前,一切還只是耳聞,那麼這一刻,傳說就在他眼前變成了真實。只是他依舊想不通,反恐組織的“鋒火”為何會對BLACKR.的事如此上心。但是當下要操心的不是這個。沒想到御影少爺的背景竟是“鋒火”。若司徒御影不是司徒家的後代,這本來可說是一件令人驚喜的意外。然而,亞洲最有勢力的黑道家族,其繼承人竟然加入號稱世界正義之師的“鋒火”,就真的荒謬絕倫了。這樣的事實讓墨行很苦惱,不可能裝做傻瓜什麼也沒聽見,但是既然聽見了,他就有職責上報他的僱主。
“在想著該如何向母親彙報?”黑暗中,司徒御影一語道破墨行心中所想。
墨行的眼睫輕顫。御影少爺已經知道了,這一點不奇怪,他根本一早就察覺了吧,否則兩人間的關係也不會想捉迷藏一樣,一直難處到現在。
面對墨行的無言以對,司徒御影只是很平靜地說:“能夠由你將這一切告訴母親,也不錯。”
難道……作為司徒御影私人保鏢的墨行,其實是御影夫人安插到自己兒子身邊的眼線?好不容易想明白,許失憶訝異地張大嘴。
一旁的君舞卻看似並不奇怪。她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轉悠,那雙方連眼神也沒有交匯,看來關係已僵到了極點。也難怪司徒御影平日對人總是充滿敵意,看看這一個是昔日予以信任的聯絡人,一個是終日跟隨左右的保鏢,到頭來竟都是人家派來監視他的,十八歲不到的司徒御影沒有心理變態人格分裂已經很難得了。
“現在公平了。”雙方的身份都已曝光,說得酸點,這下彼此可叫“赤誠相待”了,司徒御影收回注意力,“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了吧。”
“能不能問一個問題?”君舞插話道。
“什麼。”
“‘鋒火’為什麼要追查BLACKR.?”這一點她老早就想找個機會弄清楚了,BLACKR.的所做所為應該還夠不上恐怖行動的級別。
“問得好。我也很想知道。”司徒御影目光遞向角落裡被忽視了的熱血教師,“或許我的前聯絡人會比較清楚。”
面對君舞投來的質問視線,許十一喉嚨上下滾了滾,結結巴巴答得沒底氣:“……我也不清楚,不過組織這麼做,一定有它的道理……”
君舞又好笑又感慨:“連原因也不知道,就如此賣力地對我窮追猛打,真不愧是‘鋒火’忠實的僕從。”
君舞的譏諷,司徒御影並不為所動:“組織的目的我是不瞭解,或許很邪惡也說不定。不過對BLACKR.自詡正義的行為我也不能認同……”
“所以你要貫徹你的正義?將BLACKR.繩之以法?”搞了半天堂堂司徒家的繼承人是以超人、蝙蝠俠為奮鬥目標的正義少年?若是這樣,那無疑是這個故事裡一顆驚天大雷。但這並不是他的真心話吧。被強制從BLACKR.的案子裡退出,沒有了組織的背後支持,司徒御影現在的立場變得很奇怪。除了對“鋒火”突然排斥司徒御影這件事非常好奇,她同時也很想知道他這麼頑固追逐她的理由。
司徒御影沉默了一陣,放棄地道:“算了,隨你怎麼想吧。”君舞的調侃他無法回應。追在她的身後當然不是為了貫徹什麼正義理念。一開始,只是被動地執行總部交代的任務,平日裡稍微盡心便可輕鬆完成的委託,那一次卻破天荒地以失敗告終。然而正是那回的較量挑起了他的興趣。無法面對自己的敗北,更無法接受自己輸給君舞那樣名不見經傳的對手的事實。若是沒有今天與總部新聯絡人的那番疑點重重的通話,也許從頭到尾,驅使他追查君舞的,也只是單純的好勝心罷了。但是,直覺告訴他,在BLACKR.背後隱藏的秘密,已經不再是別人的秘密、“鋒火”的秘密如此簡單。不管那是好的還是壞的,那一定是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他不喜歡被矇在鼓裡,討厭坐以待斃,更厭惡被欺騙和背叛。哪怕結局打從頭一秒便已註定,就算無法掌握,也要竭盡全力第一個知道自己的命運。栗發的少年頓了頓,沉聲道:“換我問你了,你們在尋找的拼圖究竟是什麼地圖?”
“等等!”趕在君舞開腔之前,突然擋在司徒御影身前的,是鼓著兩眼的許失憶,“你不能再插手到BLACKR.的案子當中!”即使在黑暗當中,也能瞥到他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但並非還在為之前的事惱怒,這一次,熱血男人的態度似乎很堅決。
司徒御影皺眉睨著他,這個傢伙,莫非存在的意義就是給自己添亂?
許失憶寸步不離地阻隔在司徒御影與君舞之間:“就算你覺得我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我也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你涉足BLACKR.的案件!這是組織的決定,也是我的職責!司徒御影,如果你對組織還有一絲的尊重,就請你不要再違抗命令!”
“……明白了。”栗發的少年沉了口氣,“那麼,現在我的身份只是司徒御影,我的所做所為與組織與你都無關。這樣可以了吧?讓開!”
一句氣勢十足的“讓開”已讓許失憶身子一抖自動開了道,反應過來頓時對自己的反應啞口無言。
“不好意思。”君舞開口,“不過就算你真想問什麼,我恐怕也不能給你滿意的答覆。就像你對組織的意圖一無所知一樣,其實我也是完全摸不到頭緒的人。”見司徒御影明顯懷疑的神情,她聳聳肩,“說得好聽點,可以叫我BLACKR.的形象代言人,說得難聽點,我不過是掉線傀儡罷了。真的。就算你對我使用測謊儀,保證結果也一樣。”
墨行有點意外,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原以為君舞就是BLACKR.,但是現在看來,BLACKR.的內部似乎比大家估計的龐大得多。
“我姑且相信你對這其中的□不知,但是替人辦事,至少會知曉些皮毛。”司徒御影語氣篤定。
“皮毛?”君舞朝他揚揚手中的煙,“指什麼?”
“最簡單的,比如,BLACKR.這個名字的含義。”銳利的眼神沉下來,“那個R,是什麼的縮寫?”
君舞含住煙,不禁猶豫了。藉著黑暗,裝作若無其事地吸了一口:“原來是這個,可以告訴你,”她說,“R是RETURN的縮寫。”
記得那個風靡亞洲的搖滾樂隊也叫這個名字,墨行不禁想到。
司徒御影瞭然地點頭:“他們通過什麼途徑與你聯絡?”
“手機。”
“最後一次你們聯絡,是不是在今天上午?”
君舞驀地愣住,又立即意識到糟了,這一愣估計愣出問題了。對方這麼問,一定有原因,很可能掌握了什麼情況,或許便和Ashestoashes,dusttodust那句話有關。從下到地下一直到現在都沒法與孤兒院的內線聯絡,縱使那邊有什麼計劃在進行她也全然不知。如果貿然回答“是”,說不定悶騷同學缺的就是這個信息,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若撒謊說“不是”,又是否會被識破呢?好你個狡猾的傢伙!君舞煩躁地啪啪抽了兩口煙:“我說,現在我還不是你的俘虜吧,我又沒答應你有問必答,你沒有詢問我問題的籌碼。”
閉上眼,司徒御影緩緩點了下頭:“是,現在還沒有……”
君舞絞著眉頭瞪他,這傢伙究竟打的什麼算盤?“好了,我知道的無外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現在你怎麼打算?這兩位都是你的人,我不會傻到以一敵三。不過我猜想以你現在的狀況,不會考慮把我交給‘烽火’吧?”
“放心,除了‘鋒火’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安置你。另外,”沒有回頭,栗發的少年冷冷地說,“這兩位現在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墨行隱忍沉默。許失憶不甘地咬著唇。該死,明明自己佔著天大的理,為什麼這會兒倒像是欠了人家祖宗十八代的樣子?!
“話說得太絕對了,”君舞挑眉,“你怎麼就有把握一定能帶走我?”只靠你一個人的力量?
“現在的確說不準。”依舊是模稜兩可的回答,司徒御影從巖壁上起身,“暫時就到這兒吧,別的從這裡出去後再說。”
墨行提醒道:“還沒有找到小薰。”
“我知道,”走到洞口的司徒御影半側著身子,“所以要到匯合的地方看看阿雅那邊的情況。”
2
一行人悶悶地走了幾分鐘。
“喂!司徒御影!”君舞突然抽風般怒喊司徒御影的名字。
司徒御影側目:“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是‘老師您有什麼事’!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老師!而且是班、導、師!”君舞走在司徒御影后面,怒視他的背影,著重強調“班導師”三個字,又朝向一旁的人,“許老師你只是科任老師吧,”早已被君舞的彪悍復甦撼得一愣一愣的許失憶機械地點頭,“聽到了吧?”君舞一面走一面重申,“班導師,這個級別是凌駕在一般老師之上的,是法定的全班統帥者。她不僅是老師,而且是老大……”
墨行看著說得口沫橫飛的君舞,有點無言,君舞老師,不會這就是你選擇這個職業的動機吧?
君舞的激情澎湃著:“我是你的班導師,所以我就是你的老大,你必須無條件尊重我且服從我……”
司徒御影很煩:“這裡不是教室。”
“但你還是我的學生,我還是班導師!”
司徒御影不說話了,他懶得說了。
“就算在教室裡,你也沒有學生該有的樣子。”見司徒御影選擇耳不聞為淨,不甘寂寞的君舞在後面逐一數落起來,“想想你在課堂上那個拽樣兒,不過是抽你起來回答問題……”
司徒御影有沒有去回想不知道,反正君舞已經開始生動地回憶起來——
那天她站在講臺上,看到教室後那個彷彿空了有萬年之久的座位終於名花有主,有一種想要緊緊握拳仰望夕陽淚流滿面的衝動。
來東林後的工作地點是孤兒院指定的,會在這裡遇上司徒御影實在是個特大安全事故。自兩人邂逅那天起這栗發小子就在她身後陰魂不散,絕對是頭號心腹之患,她避之惟恐不及。不過這次不一樣,她就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司徒御影不來學校上課,該查她該逮她還是絲毫不會怠慢,與其她在明敵在暗,不如光明對壘,好歹在學校裡她還是他的上級啊。彼此監視時她還可以佔點小便宜。所以她其實是特別希望司徒御影榮歸課堂的,結果她沒有將他威逼回來,他自己倒是瀟灑地自投羅網來了。
既然回來了,就要趁機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高二六班乃她君氏阿舞之地盤。
於是,眼角眯起,稍微下馬威一下吧……
“昨天讓你們背課文,都背得如何啊?背不到可是要負責打掃衛生一週的。”
面對君舞莫須有冒出來的任務,講臺下自然是一片驚異的死寂。
有人冒死開口:“老師,您沒叫我們……”
“嗯?——”君舞雙目圓瞠,朝臺下發話者狠狠一剜。好了,那小子縮回腦袋,被鎮壓下來了,“咳,下面我抽個同學來背一下。”
大頭合掌閉眼,嘴巴迅速地一開一合,逐一念菩薩如來耶穌的名號;尹洛威在問了隔壁女生老師剛才說什麼以後,忙把機車雜誌扔下,在混亂不堪的課桌抽屜裡緊張地翻找起英語課本;北冥翔的頭鴕鳥般慢慢隱沒在前方女生背後,然後收進手、腳、肩,十秒內整個人變形金剛般龜縮遁形;萊西腦袋前豎著課本,兀自沉睡巋然不動;衛強瞪著課本,青筋暴露;蕭瞳將課文掃了兩遍,合上,手托腮望著窗外,平靜地等待點名聲響起;小薰輕鬆地翻開課本,瞄了幾眼,甩在一邊;林菲被小薰甩課本那股坐懷不亂的氣勢刺激到,滿臉悽苦地記著課文,手裡死命拽著紅色的幸運頭繩……
司徒御影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見狀,不祥感油然而生。果然……
“司徒御影同學,你來背一下吧。”
此話一出,沒有一個人同情司徒御影,所有人都開心地鬆了口氣。
司徒御影抬頭,冷冷瞥了講臺上的人一眼。
“司徒御影同學~~~”君舞兀自看著手上的課本,壓低嗓子陰陽怪氣。
司徒御影慢吞吞站起來,瞄了瞄桌上的課本:
“這篇課文……”
君舞挑眉。
“你並沒有交代要背。”
君舞栽倒!幹嘛這麼坦率?直接回答我笨我不會不就好了?“不,”她笑道,“我有交代。”
“你沒有。”
“我有。”
“你沒有。”
“我……算了!我們找個同學問問好了,小強,”君舞直接轉向司徒御影隔壁,笑容狡黠,“你說說,我到底有沒有交代你們背課文?”
哪怕坐在角落大氣也不出,災禍也會從天而降。就這樣職業背景男衛強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一邊是他的頂頭老大,一邊是他仰慕已久的人。不到一會兒,衛強的頭就大了一圈:
“我……我……”艱難地嚥下口水,衛強囁嚅的聲音有如蚊吶,“我沒有聽到老師說要背……”
君舞勢在必得的笑容石化在臉上。了不起,小強你骨氣了啊……
司徒御影低頭看向衛強,有點出乎預料。
兩邊都不能得罪,只好憑良心說話,全班都為衛強同學的義舉捏一把汗,然後目睹君舞踏著沉重得恐怖的步伐一步步邁向講臺。竟然敢讓君舞老大下不了臺,連北冥翔都不禁開始幻想衛強接下來的命運。
衛強同學並沒有為此後悔,卻清楚背叛者的下場,下課後自覺去了辦公室,背叛了大姐大,無論怎樣的懲罰他都願意領受。此後大約兩分鐘後,辦公室外圍觀的眾人包括司徒御影詫異地目睹衛強毫髮無損地走了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林菲從人群中擠上前,既然衛強肉體無恙,無疑精神已瀕臨崩潰,“你的心痛不痛?她說了什麼?”
衛強抬頭,看了看過道上與其說關切毋寧說看熱鬧的眾生面相,搖頭:“……什麼也……沒說。”然後帶著僵滯的表情走出人群。是的,君舞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要求他做。但是為什麼?他想不通,於是只能越想越恐怖。
林菲在後頭目送衛強彷彿靈魂出竅的背影,嘖嘖讚歎:“不愧是老師,高,果然是高!”
如今只要一想到小強的倒戈,君舞免不了要痛徹心扉一番。不可饒恕!當然不可饒恕的不是小強,而是她自己,誰叫她居然出現如此難以原諒的失敗?目光投向前方兩步遠的司徒御影,君舞將對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小子很有魅力麼?看不出來,不過就是長得比一般人帥一點點,然而年紀輕輕就一天到晚擺臭臉,性格上簡直是一無是處,憑什麼啥都不做就將她□了那麼久的小弟收服了去?
“司徒御影啊,”她忽然討好地貼上去,“把你的手機號碼給老師我吧……”
司徒御影沒開腔。心頭在說,門都沒有。
“哦,你的號碼很不吉利啊,13451749414……”
司徒御影一摸身上,憤怒地轉身,果然君舞拿著他的手機正比比比逐一瞅著。
司徒御影的眼神黯下來,冷冷地伸手:“給我。”
君舞戒備地退後一步,視線還停留在手機電話簿上:“放心,我只是想搞到你老媽的號……”唰——迎面一腳襲向她的手腕!君舞一個旋身躲過,“阿雅、石坤、兄……”眼睛一亮,“母?哈?你都這麼稱呼你家人的?”
“我勸你最好不要給我母親打電話!”栗發的少年狠狠威脅,忽然出手,欲奪回手機。
君舞將手機輕巧地向後一拋,身後的墨行下意識接住,司徒御影一把抓了個空。
他想起命令他的保鏢:“墨行!手機……”
“謝啦!”君舞早已從還未反應過來的墨行手中一勾勾回手機,“對了,順便還有你家的電話……”
司徒御影收起攻勢,站直身子,恢復冷靜:“你膽子很大,從來沒有哪個老師敢給我母親打電話。”
“承蒙誇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栗發的少年無可奈何,憤憤地瞪著君舞。
君舞以最快速度掃遍了電話簿和通話記錄,很明顯關鍵的通話記錄都被刪掉了,鋒火聯絡人的電話號碼也如她所想並沒有保存在電話簿中。除了司徒家和司徒媽媽的號碼,毫無斬獲。
司徒御影隱忍不發:“看完了吧,可以還給我了吧。”
“不對啊。”君舞皺起眉頭。
“別人的手機你知道哪裡不對了!”
“沒有女孩子的名字,在你這個年齡確實很不對啊。”
司徒御影嗤之以鼻:“無聊。”
“一點不無聊,難道說你喜歡男生?”
“無聊!”
“哦?他反應怎麼這麼大?”君舞朝向身後的墨行,“他有這方面的嗜好?”
“……據我所知,好像沒有。”墨行尷尬地據實回答。
“這種問題有必要回答她嗎?”司徒御影一把奪回手機,朝向君舞,“有時間關心這些,不如多想想怎樣從我手上逃掉更實際。”
“NONONO,我覺得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比如知道你的喜好,我就可以投其所好……”
“你還沒覺悟嗎。你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
“哎喲,你還真以為憑你一個人就可以把BLACKR.一鍋端了啊?”
“多說無益。”司徒御影將手機揣好,轉身朝前走。
“你要知道,”君舞在後頭陰惻惻道,“把我逼急了,我是可以對你採取特殊手段的。例如給你在教室裡安排個特殊座位啦……”
許失憶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坐在講臺側縮著腦袋的司徒御影,想得入了神,彷彿自己正在站在講臺上豪情萬丈地授課,忽然瞥到司徒御影在他眼皮底下偷偷翻著H漫畫,於是他操起三角尺很順手地在問題兒童腦袋上敲上一記:“專心聽講!”然後司徒御影在全班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可憐巴拉地將漫畫塞回書包……
“君舞老師!好主意啊!”許失憶大聲稱好。
君舞對著支持者一笑,又朝向無動於衷的司徒御影:“再例如,請你老媽來辦公室開個茶話會什麼的……”
前方,司徒御影停下腳步:
“真的這麼想見我母親?”
呃?君舞和許失憶都愣住了,他問得這麼正經,什麼意思?
“週六上午母親應該有空,你的邀請我轉告給她就是了。”
許失憶下意識想咬指甲,雖然看司徒御影在辦公室被耳提面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但那也只限於YY罷了。司徒同學的老媽可是司徒家的第一把手,也是現下黑道上金字塔頂端級別的人物,當然是能不見儘量不見,不能不見創造條件也要不見的角色……
君舞和許失憶怔怔的,司徒御影丟下一句“滿意了?”轉身前行,不再搭理二人。
接下來的一路,寂靜無聲。
3
在約定的匯合地,阿雅驀地抬頭望向右方。
小薰豎起耳朵,也要在好大一會兒後才聽到漸近的腳步聲,她瞅著阿雅,好奇又感慨,有著流蘇般絨絨黑髮的年輕人回頭朝她笑了笑,小薰眨眨眼,莫非這關家兄弟二人都屬犬科,所以耳朵才這麼靈光?
“看來人都到齊了。”隨著阿雅的聲音,總算看到一行四人順利歸來。除了司徒御影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外,其餘三人全部像是剛受過大刑,從頭到腳的痛苦。
見君舞只是面部有些扭曲,小薰放下一顆心來。
“……你果然比我們好運啊。”君舞嘆息一聲,看著小薰身邊溫文爾雅的兩位美少年,眼角餘光偷掃一旁撲克臉的司徒御影。
“君舞老師,看上去氣色不錯啊。”這邊,是促狹地招呼她的阿雅。
君舞撇嘴,彷彿看到阿雅身後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悠然地盪來盪去,不過那當然不會是萊西般蠢蠢的狗尾巴,那是狐狸的尾巴。看你那副狡黠的笑臉,就知道我現在的氣色一定相當不好。
“老師沒受傷吧。”那邊,是蕭瞳沒什麼熱度的問候。
喂喂,面對你的班導師你好歹問得有點誠意吧!
說起來,之前聽許失憶說,蕭瞳是被教導主任拜託陪司徒御影來找她的,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可是關夜雅為何會在這裡?忽然想起剛來學院時,衛強曾說過,因為司徒御影的關係,阿雅才沒有被退學,君舞恍然大悟,這傢伙根本和司徒御影是一夥的!小聲啜一聲,忙從關夜雅近旁跳開。見鬼,差點忽略了這個要重點提防的對象!
被避之惟恐不及的關夜雅傻眼地看著她,很是莫名。
“老師,”小薰悄悄挪到君舞身旁,“你知道歐陽學長家發生的事麼?”
歐陽家發生的事?果然這裡頭有文章。君舞低頭把耳朵湊過去:“什麼事?”
唉,她還不知道?情報女王瞅瞅眼前人,慎重起見:“司徒他們都沒告訴你?”
“囉嗦,”君舞催促,“到底發生了什麼?”在下面走著她一直覺得怪悶熱,難不成他們家被黑道份子放火燒了?難以想象歐陽翱在烈火中優雅高貴地狂奔的樣子。
小薰在心頭琢磨,一方面她覺得司徒御影只是來找墨行的,自然沒必要詳細透□LACKR.的事情,一方面她又很想看看君舞得知BLACKR.的通告現身歐陽家宅後的反應,於是決定和盤托出,用極度詭秘的調調在君舞耳邊低聲道:“聽阿雅說,BLACKR.的通告出現在歐陽家。”
隨即看見君舞叼在嘴角的煙微妙地鬆了一下。
這說明什麼?女孩鎖緊眉頭,君舞是打著BLACKR.的名義作案的偽怪盜,因為正牌的怪盜出現所以大驚失色?或者君舞才是真正的BLACKR.,發覺有人冒名頂替而始料未及?又或者……君舞和上面佈置通告的都是正宗的BLACKR.大人?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出去吧。”蕭瞳拿起一旁的手電。
“等一下,”司徒御影冷不丁開口,“還有人沒到。”
眾人面面相覷。小薰詫異地環視四周:“不是都在這兒了嗎?”
阿雅正擺弄手電,光線照到許失憶身上時驀地停下,疑惑的視線落在熱血教師背後,突然他驚悚地睜大眼:“許老師!你後面……是什麼?!”
許失憶嚇得一把扭過頭去,匆匆一瞥間只看見身後一抹頎長黑影,還沒看清究竟是什麼,就一徑驚叫起來。籠罩在那團黑影裡的司徒御影滿臉陰鬱地走上來。
慍怒地掃了許失憶一眼,栗發的少年扯下許失憶襯衫背後衣領下附著的某個不明物體,略略審視一番:“是追蹤器。”
眾人大大倒吸一口冷氣。
“信號強度大概也只夠探測到洞口。”他將追蹤器收好。
“可惡!!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為什麼不告訴我?!”愣過之後,許失憶又羞又惱怒不可遏。
蕭瞳眉心隆起,記起來:“是在我們之前來歐陽家的那些警察?”
“那兩人並不是警察,應該和追蹤君舞老師的是同一撥人。”司徒御影平靜回答,完全忽視許某人的憤慨,“他們過會兒就會找來這裡,與其和對方狹路相逢,不如在這裡以逸待勞等著他們。我想到時候很多情況都能水落石出。”
小薰料定是之前追尾的那幫人,對這個主意非常不感興趣,急忙提醒:“他們手上有槍!”
“沒關係,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用到那個的。”司徒御影兀自望向洞口的方向,冷靜自信且不容分說。
一時間聚集在洞窟裡的眾人都沒再吭聲了。沉寂的氣氛中彷彿有種對來自栗發少年口中的話自覺認定了的味道。雖然對君舞的氣勢小薰一直很看好,但是,不曉得是不是之前發生了什麼,這一刻,女王的勢頭明顯地輸給了更具壓迫感的黑道世家少主。就連她最最心水、擁有無與倫比的儒雅派領袖氣質的會長,竟也沒有一絲要反對司徒御影的意思,事實上蕭瞳看上去更像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小薰想起“狼幫”這個已快被遺忘到角落的稱呼,被校園裡的俗男俗女們一致推舉為頭狼的司徒御影(儘管本人一點當選意願也沒有),果然當之無愧地具有震懾一切的領袖魄力。
抬起頭來四下張望,這黑暗的洞穴,似乎無形中讓那張狂的統御力輻射得更厲害了。小薰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到頭來她還是不得不和那幫追兵面對面嗎?不過比起先前在車上和下水道里被不知底細的敵人追逐,這會兒和這麼多人在一起,倒是不怎麼害怕了。反正統統交給司徒同學和老師他們就可以了。那麼她就乾脆當個稱職的好事者,乖乖等著看好戲上演得了。
於是阿雅看見短髮的女孩索性在一旁的石塊上坐下,像是為什麼做準備似地將手電在身旁擱好,然後打開書包,從包裡摸出筆和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來。
發覺大家都好奇地注視自己,小薰抬起頭眨眨眼,一臉興奮地揚起手來:
“那麼大家就好好幹啊!不介意的話我就做實況記錄啦!……嗯,首先從作戰計劃開始,司徒同學,你有什麼打算……”
4
同一時間,在歐陽翱腳下這片土地的東南方向,穿越冗長的、棲息有無數蝙蝠的洞中道,在開敞的區域前,兩條人影相繼停下。
似乎是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人將手電光束重疊在一起,方才確認坐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若無其事地舉起手朝他們揮舞微笑的穿高中制服的女生不是幻影。膝蓋上墊著書包,女孩一手執筆,一手壓著包上的本子,怎麼看都像是在做功課。只是,地點有點不太對……
任誰撞上這古怪的場景都不免會怔住,加上對方還一臉他鄉遇故知的殷勤笑容。就在兩位訓練有素的追蹤者呆愣不過三秒之際,迅捷的黑影倏地襲來!一左一右,如掠食動物般從側旁的隱蔽之處閃出,轉瞬間,酣暢的格鬥聲響起。
“見鬼!”低啜一聲,突襲顯然令黑衣人措手不及,連來人的臉都沒看清,手電就被卸掉,靠著手電光一路走來的二人一時適應不了突來的黑暗。好在常年的搏擊訓練令兩人在吃了第一擊後很快集中起精神,憑藉敏銳的嗅覺險險躲過緊跟而來的第二輪攻擊。
“譁——”光從耳邊石塊簌簌滾落的聲音便可判斷來勢有多猛,片刻也容不得開小差。
此時陷於被動迎戰態勢的兩人,戰鬥的場所也不佳,位於狹窄的通道和開闊地帶的接口處。不曉得敵人的數目,但敵人的意圖很明顯——將他們分開再一一擊破。黑衣人A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被逼得倒退回甬道中,而他的同伴則被引至了開敞的區域,想必在那裡早已佈置好埋伏,他這邊儘管手腳放不開,好歹不必擔心被人夾攻,且敵我雙方都佔不到什麼便宜。不過既然同伴被擒的可能性很大,他就勢必得拿下他的對手才行。
藉著防禦時蹲匐在地的姿勢,黑衣人一躍而起,峁足勁揮拳而出。對方側身一讓,錯手扣下他落空的拳,下一秒,黑衣人A的手臂被“咔”地一扳,整個人失去重心翻倒在地。忍著劇痛縱身而起,黑衣的追蹤者調整好狀態拉開與對手的距離,但在這沉重的一擊後雙方優劣高下立見。他的對手是身材高挑非常年輕的男性,不但實力強,意識也極好,稍一不留神就會被他逼至死角。搏擊成績從來為優的自己,第一次遭遇如此棘手的對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麼想著,黑衣人旋身閃過電光火石的勁拳,順勢掏出腰後的手槍!
“別動!”
槍口瞄準的位置,他的對手停下來,緩緩上舉雙手。年輕人凝神屏息盯住沉默的對手,該死,太暗了連他的面孔也看不清楚。
“退後。”抬槍,年輕人命令道。這傢伙的速度太快,不離他遠點兒可不行。
對方卻紋絲不動。
“聽見了嗎?退後!”牢牢握住槍,黑衣人厲聲道。
“退不了,後面是巖壁。”對方淡淡地說。
目光下意識地探向那人身後,就這一剎給了敵人可趁之機——
手刀落在小臂,帶來電擊般的抽搐,手槍從麻木鬆開的五指中脫落,掉頭握在敵人手上,森然的槍口轉眼對準他的額頭。
比起自己的衝動魯莽,方寸大亂,對方卻始終從容不迫,有條不紊。黑衣人氣惱地垂下頭,對於這次的失利,他無話可說。
被用槍抵著後背走出去,果然一眼就見到自己已受擒的同伴。洞穴的空地上對方有四男二女,加上身後他的對手,一共是七人。藉著手電光,年輕的黑衣人才看清俘獲自己的人的模樣,竟然就是在大門前碰過面的司徒家的二少。敗給黑道世家的繼任者,他胸中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順利擺平另一名追蹤份子的是墨行,君舞也在最後關頭用意大利陀螺助了一臂之力。此時,被收繳了武器的二人雙手放在腦後跪在地上,頭頂砸下連珠炮的盤問:
“你們在追蹤誰?!”
“……”
“是受誰指使?!”
“……”
無論怎麼問,兩人皆守口如瓶。司徒御影走過來,單膝蹲下:“認識這個嗎?”
兩人抬起眼,栗發少年攤開的手心上是那個小小的追蹤竊聽器。見狀兩人不約蹙起眉,卻還是保持沉默。
“一定認得吧。”司徒御影將追蹤器捏在指間打量,“這式樣很特別,稍稍找人調查一下不難知道出處,我們也明白你們追查的對象是BLACKR.,所以用不著不說話,你們隱瞞不了任何事,最多讓我們多忙幾天。我想你們也不會天真到認為我們會因為撬不開你們的嘴就放人。”
小薰注視司徒御影蹲下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司徒同學……你太邪惡了……
兩黑衣人的眼神有所動搖,卻依舊默不吭聲。其間,較年輕的黑衣人A無意瞟到某處,視線驀地凝住了一瞬,卻轉眼又移開。
“那麼這幾天只好麻煩你們留下作為人質了。”司徒御影冷冰冰地起身。
“等等!”年輕的黑衣人A突然開口,“你給時間讓我們考慮一下。”他身旁的同伴投來困惑的眼神。
司徒御影居高臨下:“要多久?”
“五分鐘。”年輕人看向自己納悶的搭檔,“我想和我的同伴商量一下,就我們兩個人。”
揚起眉,栗發的少年想了兩秒:“可以。”
於是七人退到較遠的地方,獨留那兩人在角落裡面壁商議著。只用了兩三分鐘,似乎得出了結論,兩個黑衣人起身走上前來。
“想清楚了?”君舞雙手抄在外衣口袋裡。
較年輕的黑衣人點點頭:“但是接下來的話,我只同他說。”
眼光指向的目標,是在君舞側後方的某人,她轉過頭去,看到黑衣人口中的“他”居然是指關夜雅。
集眾人詫異的注視於一身,阿雅本人也是一副不得而知的樣子,一臉無辜的笑很生動地在說:我真的不是他們的同夥哦。
司徒御影轉向黑衣人,面色沉肅:“為什麼?”
年輕的黑衣人聳聳肩:“沒什麼,只是覺得他看上去比較值得信賴。”
儘管司徒御影露出打死也不相信這是實話的表情,黑衣人顯然不打算再說什麼。
最終還是由阿雅出馬同那名年輕的黑衣人進行單對單的交談,另一名黑衣人則留在司徒御影身邊。
遠遠地留意著,小薰不禁嘀咕:“難道是因為阿雅看上去最好欺負?”不愧是有名的濫好人……
還是那個三面環壁的角落,確定其餘人都無法聽見他們的談話聲了,年輕的黑衣人才悄聲開口。
“……你認識我?”聽見對方說認得他,阿雅有點吃驚。
“嗯,你大概不記得了,大概是半年前,在你工作的酒吧,曾經有一次有人鬧事……”
阿雅“哦”了一聲,想起來:“你是上次那個……”怎麼說呢,打抱不平的青年?
對方抿抿唇,有點赧然:“嗯,就是我。”因為看不管撒酒瘋的男人對女招待性騷擾而出手制止,到頭來是打得整間酒吧雞飛狗跳,年輕人不無歉意:“上次真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阿雅毫不介懷地搖頭。
“對了,叫我守恆好了。”黑衣人簡單地通報了名字,正色道,“關於這次的事件,因為我有接到命令必須嚴守我們的身份,所以這一點不便在此透露。”
阿雅諒解地點頭,又問:“選擇告訴我只是因為認得我嗎?”
“不,不僅僅是。當然這也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守恆牽起嘴角,表情溫和了不少,“雖然我和你只有過一面之緣,但我覺得你是可以信任的一個人。……不好意思,大概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我很高興你信得過我。”阿雅笑,那是發自真心的欣慰的笑。
沉吟了一會兒,守恆低聲切入正題:“……這次我們任務的目標,的確是BLACKR。”
阿雅審慎地看著他,沒有做聲。
“但除此之外我和我的搭檔就一無所知了。”看到阿雅將信將疑的神情,守恆又說,“我知道這麼說無法叫人信服,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就是我能給你們的全部信息。更多的情況,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現在人和追蹤器都落在你們手裡,我知道我們並沒有講價還價的餘地,我只想讓你們瞭解一點,我和我的搭檔所能做的,就是出洞後聯繫我們的上司,再讓他同你們直接對話。僅此而已。”
阿雅一面聽守恆訴說立場,一面嗯嗯地應著,末了點頭:“明白了。那麼你希望我……”
“儘可能將我的意思委婉地轉達給你的朋友吧。”小心瞄一眼司徒御影的方向,年輕人沒轍地嘆了口氣。
於是,作為緩衝的阿雅被推到不苟言笑的司徒御影面前,將對方的話用最妥當地方式轉述了一遍。
“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啊?”許失憶不放心地摩梭著下巴。
“就按他們說的做吧。”君舞倒是無所謂,面對眾人的置疑,她攤攤手,“我們沒別的辦法,不是嗎?難不成要十大酷刑讓他們開口?再說他們不過是嘍羅,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現在恐怕應該操心別的事了。”冷不丁打斷的是的蕭瞳。黑衣人同阿雅交涉的時候,他獨自一人朝從入口方向走去,現在折返回來,眉心卻重重隆起。
從蕭瞳的樣子察覺出不妙,洞窟裡眾人全體安靜下來,然後聽見白衣的少年面色凝重地說:
“漲潮了。”
雖然對無法按時返回學校已有所覺悟,卻不覺竟然已過了下午六點。許失憶記得來之前歐陽翱曾提過,因為近年氣候變暖導致海水上漲,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忘了滿月之夜漲潮的可能。
一行人匆匆趕往洞窟出口,途中就聽見一陣陣唰唰的潮聲。爬完最後一段上坡,洞口微弱的光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離出口的直線距離不到一百米,但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許失憶哇一聲跳腳。
嘩啦啦!緊跟著傳來接二連三踏進水裡的聲音。
“已經漲到這裡了!”小薰驚呼。
在這個位置,水還不算深,剛漫到鞋底。只因在洞中濺起的水聲被放得很大,才給人一腳踩進水坑的錯覺。
坡度是不陡,但越往出口走地勢越低,時間一久,等到水再多灌進來些,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小薰心想,不巧自己還是旱鴨子,到時候只會拖累大家,趕緊隨眾人加快了步伐。
海水從鞋底慢慢漲到了腳踝,已經變得必須得脫了鞋才能前行。潮水升得很快,前一分鐘還看得見幾步遠的地方好些塊能落腳的實地,等走過去時已是一片汪汪的水。向前望,先前進洞的路早已消失,通往洞口的已然是一條映照著落日霞光的小溪。
踏著沒小腿的水,一行人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抵達洞口,卻聽見許失憶驀地叫道:“完了!”
遠遠地,眾人看見順水漂出的皮划艇。
一個大浪正路過洞口,想必是注意到洞內怔忪的眾人,熱情地招呼了過來……
接下來的故事,你們也許不會想要聽到了……